!#
“可是……我觉得已经活不下去了。”杨亦兰的情绪接近失控，“不如直接死了干脆，不用受折磨。”
“别出声，拔出你的剑和匕首！”柳文芷满脸倔犟，“过来的妖怪都捅死他们！杀死一个不赔，两个有赚！我们要活下去，将那个混账男人打死，别便宜了他！”
“怎么打？”杨亦兰终于鼓起勇气拔出兵器，她抬头询问，仿佛将柳文芷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柳文芷愣住了，“我没打过架，不知道……”
“北边有空隙，冲过去就是藏宝阁，大家都在那里。”这两个师姐对我非常好，总是送吃的，所以我也忍不住好心地提醒她们。
柳文芷吓了一跳，左看看右看看，又犹豫地和杨亦兰商量片刻，终觉得有希望总比现在等死强，于是偷偷摸摸地向安全地逃去。
越往前，人气越少，魔气越盛，逃不出的只有尸体。我停下脚步，细细辨认风中的声音，猛烈的兵戈交战声从西堂传来，我急忙回头赶去。
西堂的回廊已经完全倒塌，十八层地狱的画像碎裂在沙尘中，各种驱魔抓鬼的神佛泥塑被打破，几处火起，四周断壁，伴随着无法闭眼的死人，谁来拯救他们？
一路上有小妖见到我的到来，以为是同伴，又见妖气强大，都露出拍马屁的笑容，上前行礼讨好。我一边笑嘻嘻地回礼，一边将他们全部抓死。他们见我出手杀妖，这才惊悟过来，四处鸣鼓呼叫，召唤其他人过来对付我，这样也正合我意，省下四处寻找的麻烦，也不用担心他们去进攻向青所在的藏宝阁。
杀到西堂，有只穿着犀牛皮、黄金锁镶嵌成铠甲的巨大妖怪正站在中央，手持方天画戟狠狠地往三师叔身上砍去，打得他只剩招架的份儿，没有还手的余地。我走近一看，此妖双眼通红，脸上布满青筋和黑气，胸口被刺了一剑，贯穿心脏，却没有死。我心中寒气顿生，他何止是入魔，就连理智也消失不见了。他应该是将自己的心脏献给了魔界，换取了一身力量，这种舍心契约交换可让他脑中只剩一个杀光阳明山众人的执念，执念达成后立死。
就连碧青神君活着的时候，也非常头疼这类魔物，因为他不怕痛也不怕死，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死穴，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只有将他全身都绞碎，才能消灭。
我没和这类魔物交过手，因为没深仇大恨的话，根本没妖怪愿意招惹这类魔物。
三师叔浑身的骨头已经碎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妖魔正在折磨他，似乎是不愿让他速死。
我不敢耽误，赶紧潜行上前，拉着妖魔的肩膀狠狠一按，让他手中兵器失去准头，打在旁边的地板上，我又顺势抓着他翻上肩头，用破天爪狠狠地刺进他的天灵盖。
天灵盖破了，妖魔发起狂来，将我甩到地上。我直起尾巴保持平衡，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三师叔在旁边气若游丝地看着我，“是你……”
我看见那个老头要死不死的，心里烦闷，又想着此人是向青尊敬的师叔，不好不管，可是真管起来，前面的妖魔会乘虚而入要我的命。
思前想后，我干脆飞起一脚，将他踢出破围墙外，掉到池塘边的草丛中，当做眼不见为净，他自己不幸死了拉倒，反正和我没关系就行。
三师叔倒是硬骨头，这番折腾下来，他哼都没哼一声，不过也许只是气昏过去了。
“喂喂，你这个大块头，别打了，都是妖怪，有话好好说，我们和解好不好？”见眼前妖魔攻势太过疯狂，我尝试说话来舒缓他的情绪。
可惜他已经没有理智，反反复复口中只有一个字：“杀……杀……杀……”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在狂风暴雨不要命的攻势下，左闪右避，时不时在他身上各个要害部位刺上几次，可惜运气实在太差，一次都没戳中命门。持久下来，倒是自己被打得越发狼狈起来，不由心里渐渐急躁，抬眼却见对面屋顶上剑南正对着我喊：“苗苗，快逃！这种妖怪不要打了。”
“不走！”我一个分神，胳膊上又给划出道口子，“走了的话，这个家伙要杀向青！”
“这种没心的妖怪不会死，不好打啊！”剑南非常焦急，最后他转身跑去，“你撑着，我去请救兵。”
他刚跑出不远，只见向青披着破烂的多宝铠，提着缺口的苏眉剑，匆匆忙忙地闯了过来，我正想叫他逃跑，没想到妖魔的方天画戟压下，我只能架起破天爪和他对上拼力。
向青抬起苏眉剑，乒乒乓乓地往妖魔身上好一阵乱砍，可是别说伤了，连道痕迹都没有，于是他问：“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吗？”
满额大汗的我老实回答道：“不知道。”
“怎么办？”
“不知道。”
向青拿着苏眉剑又砍了好几下，妖魔一甩尾巴，如鞭子般向他腰间抽去，我迅速跳上前，用爪子挡住攻势，却被那条长尾巴卷住，拉扯住爪子无法脱手。
“要攻击命门！”我一边奋力抵抗着妖魔的力量，一边对向青喊。
“什么命门？”向青惘然，不过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这是舍心之妖？”
“是！”我现在很痛苦，那么娇小的一只猫和一头大狗熊比腕力，真没优势。
妖魔低下头，露出獠牙在我脑袋边晃悠，还口水滴答的，非常恶心，他身上更有死尸的臭气熏绕，刺激得我鼻子都快失灵了，只好反腿飞踢，踹住他的鼻子不允许靠近。
向青飞剑出手，连环在妖魔身上点了几十下，可是刺不穿这皮粗肉厚的家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急得差点想将剑甩了，破口骂道：“你说我是什么碧青神君转世，为何这破铁根本不能用？”
“年久失修了吧……”我小声回答，并不停地用脚踢开妖魔的进攻。
“可是上面明明有法力，我却无法用。”向青急得不行，直接过去试图用手给我扳开被缠住的爪子。
“你不能恢复力量！”我突然想起莫林叮嘱的事，“绝对不能用碧青神君的力量。”
“为何？”
“你会无法回天界，从此再没办法回归神位。”
“那又如何？”向青的手被我尖锐的爪子划破了，血一滴滴流下来，他突然好像觉悟到什么似的，将血涂抹上苏眉剑，沉暗的剑身突然放出一道闪光，仿佛冲破了这片被血污和魔气笼罩的天空，直达苍穹。
向青愣了片刻，迅速又狠狠地几剑割破自己的手臂，大滴大滴的血沁出，染红了苏眉剑与多宝铠，这两样东西食足血后，猛然焕发出原本的光芒，将向青笼罩其中，英姿勃发，就好像多年前我初次见到他的模样，那么的强大那么的厉害……
看着向青的身影起了变化，我走神了，结果被方天画戟刺中肚子，纵使迅速挥爪格挡，还是被打断了骨头肋骨，抛了出去。向青飞身过来将我接住，他的速度快了不是一丁半点儿，我没感到疼痛，只是呆呆地说：“完了……这样你将来就不能回天界了……”
“不回也罢！”向青温柔地将我放下，抬头又换上冷酷如冰的神情，他向妖魔挥剑，碰撞间火星四起，竟将对方的方天画戟震得差点儿脱手。
飞沙走石间，两人已经交了几十招，向青初得神力，经验不足，亦无法控制自如，还是处在下风，片刻间，身上伤痕多了七八道。我爬起来，擦擦嘴角的鲜血，伺机准备再加入战斗。
没有灵魂、只有仇恨的杀人工具，不怕死不怕痛的妖魔，他的脑袋、脖子、心脏、腹部等所有要害都被重重地刺伤了很多次，遗憾的是那些地方全部都不能要他的命，也无法使他停下攻击的节奏和步伐。
“留意命门所在！”向青大声命令，他额间满是冷汗，手上剑势依然不乱，平稳地不停在妖魔身上各个不同部位试探刺杀着，我听见他说话莫名其妙，于是认真张大眼睛看着，却怎么也分析不出哪里是命门所在，急得直抓耳朵。
“别犹豫！”向青再度命令。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管是什么意思，师父说要做就得做。什么都没发现的我挣扎着站起身，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扑过去将那个妖魔的脑袋抓下来再说。
未料，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飞快地跳上妖魔背上，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他后脊椎骨第三个节的位置，妖魔嗥叫一声，轰然倒地。小猫站在妖魔身上，得意地做着鬼脸。
“干得好。”向青好像耗尽了全身的气力，慢慢滑落坐下，看着小猫，嘴角露出笑容，“不愧是我的孩子。”
“去去，少拍马屁！”小猫双手抱肩，满脸不屑，“对付一个这样的妖怪都要打那么久，你还不够格做我父亲。”
“要不要再过两招？”向青初得神力，非常得意。
“打就打，谁怕谁。”小猫不甘示弱。
“喵呜……”我感到自己似乎被遗忘了，赶紧出声提醒大家。
向青回头一愣，赶紧起身跑过来，张口几次欲言欲止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地问：“还好吗？”
“没事没事！”我将断了的肋骨悄悄用妖力接回去，挥挥爪子表示非常精神。
“你还在生气？”我小心地问，见没反应，我又赶紧道歉，“对不起，苗苗不是故意骗你的……”
小猫凑上来，一把抱住我，然后伸出舌头舔舔脸上的伤痕，“道什么歉，那个家伙若知道你是妖怪，早跑十条街远去了，还能让你有接近的机会吗？”
“我……确实如此。”向青想开口分辩，最后叹了口气继续沉默。
“我说得没错吧，”小猫抖抖耳朵，又对着他说，“你可想清楚了，虽然我娘是妖怪，可是那么可爱那么痴心的妖怪全天下也没第二只了，错过她，你要后悔一辈子！”
“胡说什么。”我怕向青不高兴，赶紧制止小猫。
天亮了，晨曦渐渐弥漫大地，妖魔退去的阳明山一片静谧，连虫鸣声都没有。向青的身子上染满了血污，头发上还粘着枯草，他的神色非常疲惫，手中苏眉剑划弄地上的沙尘，许久后，才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罢了……”
我顿时慌了，连连拉着他的衣角哀求：“你要丢下我吗？你决定不要我了吗？”
小猫甩动的尾巴停顿下来，无所谓的表情也僵硬起来，眼珠子悄悄地转过来看着向青，神色间有些紧张。
“我要你。”向青伸出厚实的大手，轻轻摸上我的耳朵，他嘴角勾起一个比清早阳光还温柔的笑容，缓缓照亮我沉暗的心间，我的心情好像鱼儿见了水，猫儿见了鱼，难以言语的感动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想我是应该笑的，可是嘴角咧了又咧，终究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哭尽五百年的寂寞，哭尽五百年的委屈，哭尽五百年的思念。仿佛这些眼泪可以将一切痛苦都冲走。
从今往后，我已经没有任何奢求，也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只想这瞬间维持下去，直到永远。
“苗苗，不要哭。”向青紧紧抱着我，笨拙地拍着我的背，向来口才不好的他从不懂如何安慰人，可是这样已经足够，我明白他的心，那是包容所有缺点来爱我的心。
我哭着笑着，小猫在旁边闹着，他时不时说自己这里痛那里痛，非逼着我来给看看吹吹，我肚子上的肋骨还在疼痛，向青有点不好意思地给我掀开衣服包扎。
突然，满天阳光被云朵遮掩，杀气充塞着整个乾坤，我抬起头，是十万天兵天将正密密麻麻地布满上空，领头的正是海阳。
天空被掩得连日头都看不见了，海阳手按宝剑，缓缓压低云头，跳落地面，走到向青面前。
向青警惕地往后退了步，然后小声问我：“该不会是我私动神力，犯了天条，要被抓回去吧？”
我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小猫却抛了个白眼来，“你不是让剑南叔叔去叫救兵了吗？”
好像是有这回事，妖魔一死我就忘光了。我正想上前告诉那家伙可以回去了，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影响别人家庭团聚。没想到海阳那个家伙大哭一声就往向青身上扑去，比狗还凶悍地将向青狠狠扑倒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蹭着向青的衣服不放，口里还不停叫着，“神君大人，末将好想你！想死你了！”
可恶！向青的胸脯是他可以抱的吗？这个浑蛋家伙置我何在？愤怒之下，我忍着伤痛冲上去，抓着他的裤子就往后拖，一边拖一边骂：“不准抱！那是我抱的！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
海阳死抱着向青的腰就是不放手，还伸腿想踹开我，独占胸脯，“那么多年不见，让我先向神君大人诉诉衷情，你蹲旁边去。”
我气得狠狠一口咬在他大腿上，将铠甲都咬穿了，裤子扯下来一半。没想到又有七八个男人冲上来，将我推到旁边，然后一起抱着向青欣喜地大叫道：“将军，我们可想你了！”
那么多男人滚成一团，他们将向青压在最底下，把他的脸都压紫了，真过分，真不像话！
“不要胡闹！”向青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怒吼，将身上的家伙全部推开，然后整整衣襟，很认真地问，“你们是谁？”
海阳等众人赶快跳起，跪拜在地，“末将过去曾是神君属下副将。”
“我不记得那些事了。”向青摆摆手，表示无意纠缠，“你们回去吧。”
“不。”海阳神色为难，他低头对向青轻轻说，“对不起。”
“为何道歉？”
“那时候……如果不是我判断失误，中了耀阳的诡计，神君大人根本没必要下凡间受苦，与爱妻分别多年，海阳非常愧疚。”
“我已经忘记了。”向青摇摇头。
“可是，末将无法忘记。”海阳站直身子，大声说，“纵使天界没有降罪与我，可是末将心有不安。”
“我只是向青，想不起前尘往事，只是个普通凡人。”向青看着眼前认真的男人，叹了口气说，“但我认为，任何过错都应该先追究自己的责任，怪不得别人，你努力负责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够了。”
“末将很努力，现在因积功晋身为奉天将军了！镇守魔界，保四海平安，请神君大人放心！”海阳骄傲地大声说，眼角微微闪动着泪花。
向青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
“对了，那个胆敢冒犯神君大人的妖魔呢？”海阳回过神来，开始四处张望，“待末将率军将那个不长眼的砍成肉酱！”
“死了。”
“啊？”
“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赶紧上前回答，想赶这个碍事的家伙离开。
“我还没表现呢！”海阳有些郁闷。
远处剑南骑着地狱妖犬赶过来，见到残局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你们没事就好。”
海阳依依不舍地和向青道了声珍重。瞬间，雾散云消，满天的天兵天将迅速离开，重现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被遮住的阳光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笑嘻嘻地左手拉着向青，右手拉着小猫，想离开此地。
向青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我三师叔呢？”
那个老头子呢？我缓缓地……不安地回过头，看着墙壁的另一边。向青疑惑地随着我的视线也转过头去，然后惨叫一声：“师叔，你还好吧？”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抓了下我的耳朵和尾巴，命令，“你和小猫都变回去，别露妖身，会吓到师叔的。”
我依言，乖乖地变回人身，跟着他跑到三师叔身边。那个老头子命大得很，居然这样都没挂，只是有气无力地说：“向……向青……”
向青抓着他的手，担心地回答道：“我在。”
“老头子我……快不行了……”
“师叔你命大得很，别说丧气话。”向青一边安慰一边给他处理伤口，然后皱眉小声道，“身上多处被方天画戟割出来的伤口就算了，还断了那么多骨头，尤其以这处摔伤最为严重，那个妖怪真是歹毒。”
三师叔侧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看得我心里发虚，我赶紧上前拍马屁，“我去给你找灵丹妙药或是仙草来！”
“哼，猫哭老鼠……”三师叔撇撇嘴。
“我不哭老鼠，只哭你！”我露出很猫腿的笑容。
三师叔被呛着了，猛烈地咳起来，并伴随着阵阵抽搐，还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我骂：“你这个蠢材！”
既然还能那么生猛地说话，我看他绝对死不了，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让剑南回去找莫林取些珍贵的药物来给这个老头子使用，免得真死了，向青要怪我。
弄了大半天后，阳明山众人才抱着兵器什么的冲过来，看见地上妖魔尸体，我们又没有大碍，顿时欢喜起来，吴老道长一个劲儿地问是不是刚刚天上出现的天兵天将出手相救阳明山。
我正想回答不是，却被小猫在背后踹了脚，向青也上前把我拦下，他们俩都异口同声地说确实是天兵天将大展神威，将妖魔诛杀，救阳明山众人于水火之中。
开心的吴老道长立刻率领众人就地跪下，叩谢上天，并要重修阳明山，多建几座庙宇，给神仙装金身，来表示谢意。
然后吴道长转身收回了向青的多宝铠和苏眉剑，说是贵重宝贝不能给他拿着，怕弄坏。我本来想抗议，向青却笑笑将东西还了回去，他说已经不需要了，那就随着吴老道长吧。
送三师叔回房养伤后，我和向青四处转了转，见阳明山房屋大部分损坏，许多弟子受此惊吓后告辞回家养伤养病，我们女弟子住的地方也变成了瓦砾，顿时有些踌躇，不知道需要隐藏身份的自己住到哪里好。
烦恼中，向青却笑着拉过我，轻轻地说：“你和我回家吧，我让你见见母亲，方便将来提亲。”
“你母亲？就……就是上门见家长吗？”我有些惊慌了，银子曾云：家婆猛如虎。那是比十八个妖魔更难缠更可怕的存在。我如临大敌，浑身冒出阵阵冷汗，立刻强烈要求将上门见家长的时间推后两日，并迅速带着小猫回花府去。我们回到花府，一边疗伤一边召集众人开会研究妖怪媳妇如何见家婆的对策。
银子他们听见此事，既是欢喜又是担忧，害怕我到时候出丑丢脸，一见面就失去家婆的欢心，而且脑袋瓜子那么笨，被人用心眼儿欺负了也不知道如何反击，会吃苦。
剑南更是用花府附近村落里面的恶劣婆媳关系造成的惨痛后果给我一一举例，比如媳妇和婆婆吵架，婆婆闹得离家出走，然后媳妇被休掉；又或者是恶媳妇将婆婆赶出门，被千人指万人骂；还有婆婆对媳妇百般刁难，随意打骂，气得媳妇上吊跳井……总之，他们横算竖算，给出的结论是如今人类社会，婆婆地位普遍比媳妇高。我还是小心点夹着尾巴讨好家婆，不让向青为难比较好。
而且他们还说大部分守寡的婆婆都会看媳妇不顺眼，故意刁难。我被吓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将大家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全部用笔抄录下来，做成小抄写在手臂上，背诵了好几天，绝对不敢相忘。
首先是服装问题。以往那些低胸轻薄的衣服是绝对不能穿了，要能多严密就穿得多严密，扣子要密密麻麻一直扣到脖子，衣服颜色要素雅，最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可以给人留下做事勤快的好印象。
其次是发型问题。不能和以前一样胡乱绑起来就完事，要梳得整齐，戴上一根朴素的银簪，显得自己家境不会太奢华，也不会太落魄。
最后是态度问题。面对婆婆要先低头，羞涩一点儿，笑得灿烂些，说话小声些，行动斯文些，而且要听话些，不要到处乱摸乱动，问什么或要求什么都说好，不要胡言乱语，而且要有礼貌，恭恭敬敬才能讨婆婆喜欢。
至于小猫，被大家留下了，说是不要一下子给对方太大刺激，等过了门，生米做成熟饭后，再慢慢交代，到时候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大不了被埋怨责骂，反正我脸皮够厚，只要向青对我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在乎。
我伤势将愈，临行前，他们又千叮万嘱了半晚，让我深深地感到媳妇不好当，妖怪媳妇更不好当，要一直熬到小猫长大娶媳妇了，我才可以升级成为妖怪婆婆，在这之前要是一个不小心露出猫尾将婆婆吓出病来，就是该天诛的大罪了。
于是，娃娃给我将侍女的旧衣服改了一下，剑南跑去人类市集上买来两根银簪子，重新梳妆打扮起来，锦纹硬生生将我十分姿色压成七分，而且眉毛画得又平又淡，看起来非常柔弱老实……
第二天向青看见我后，愣了许久没说出话来。
和吴老道长、众师兄师姐、尚翠花等人告别后，我蹦蹦跳跳地跟着向青往山下的小村落走去。向青显然非常开心，一个劲儿地给我介绍家里情况，“我自幼丧父，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是母亲独自将我们拉扯长大的。哥哥在七年前就已经娶亲，现在和母亲住一起。妹妹两年前嫁与本村的大户人家，也时不时会回去帮忙干些农活。我因为是幼子，而且又在阳明山学艺，所以大部分田产和屋子都给了哥哥，感谢他平日照顾母亲的辛勤……”
除了直系亲属外，还有些什么七姑八大姨的，反正他说了很多关系，我一时无法消化，于是拼命在心里默记。
走到村头，我想起昨夜银子他们的叮咛，立刻放缓脚步，将原本的一步分成三步走，而且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慢慢吞吞地向前走去。
向青走了几步，回头才发现我没跟上，不解地问：“怎么了？”
“在培养气氛。”我老实回答，并不停回忆昨天演习过的要点和礼貌招呼用语。
“什么气氛？”向青更不明白，他见我走得那么慢，有些焦急。
“见婆婆的气氛。”
“不要那么紧张，她脾气好得很。”向青挥挥手，笑着说，“你那么可爱，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我听见他的话，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了不少，但教诲不敢忘，只是稍微将脚步的频率加快了些许。
磨蹭许久，慢慢前进。
也许是因为白天，村子里的男人都出去干活了，周围许多坐在门口的女人和孩子好奇地张望我，并和向青热情地打招呼，说他好久没回来，有空要去家玩，就好像一家子似的。虽然他们的房子都很简陋，看起来挺穷，但邻里关系似乎非常好，唯一有点儿问题的是这里的狗见到我，连叫都不敢叫，全部掉头跑，跑不掉的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来我需要抽空和那些胆小的家伙好好沟通一下和平共处了。
向青的家终于到了，外面有道竹子做的篱笆，篱笆下面长着些茅草和野菊花，和周围的人家没什么两样。篱笆里面有个旧木头做的食槽里放着些许谷子，旁边有群翘着屁股发抖的芦花母鸡，还有只大红冠子的漂亮公鸡，它们恐惧地看着我。鸡舍过去就是正屋，外面晒着些野菜和谷子，还有些半旧却干净的衣服挂在绳子上，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屋子四五间，回字形围成一圈，外面墙壁上粉刷了灰，但已经有些旧了，斑斑驳驳露出里面的青砖。正屋坐北向南，窗户很大，通风似乎很好，而且从门外偷偷窥进去，可以发现里面宽敞，收拾得很整齐。而屋子后面似乎还有个小菜园。
很多细节无法一一尽数，但可以感受到这是个充满了幸福的家庭，有暖暖的气息，让我感到舒适。
向青在门口呼唤了几声娘亲，有个看起来浑身灰扑扑的女人掀开蓝布门帘走出来，她笑眯眯地来到我们面前，爽朗地说：“怎么回来了？”
我赶紧恭恭敬敬地弯腰低头行礼，并大声打招呼，“初……初次见面，婆婆好。”
那个女人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好像傻了似的。
向青赶紧推了我好几把，苦着脸悄悄说：“那是我嫂子……不是娘……”
那个女人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高兴地问：“我看起来就那么老吗？”
“不是不是，你一点儿也不老，”我吓得赶紧解释，“是……是我以为婆婆很年轻而已。”
“青儿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的双眼浑浊，牢牢地盯着向青，充满泪花，好像没留意到我的存在，小碎步走上前，拉着向青的手，心疼地说，“半年多没回家，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最近没吃好？修行就修得连家都不回了吗？”
向青扶着她，很亲热地说：“娘，我没事，最近比较忙而已。”
“我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婆婆笑着开口，“前两个月，我让马大娘帮你说了门亲事，是邻村叶家的闺女，人品才貌都是百里挑一，对方听说你的才学和品行也是上好的，于是允了。你现在回来正好，晚点带些礼物去对方家走一趟吧，找个好日子让人家闺女过门，正好收收你的心，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别老是到处乱跑了。”
此言一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我傻眼了，向青也化成了一尊僵硬的石像。树上偷偷跟着来看热闹的银子和剑南他们也纷纷掉了下来……
“说了门亲事？”向青终于回过神来，“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婆婆满脸慈爱地拉着他的手，细细解释：“半年前你不是回过一趟家吗？那时候我说你也不小了，早就该娶媳妇了，还记得吗？”
向青略略沉思了片刻，“好像是有这件事。”
“那时候你说此事可以由娘亲做主，于是我就给你四处张罗去了。”婆婆的神色有些不安，“难道我做错了吗？”
“我……”向青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娘亲对你可好了，这半年来到处打听哪里有没出嫁的闺女，”旁边的嫂子笑着接口道，“那叶家家境颇为殷实，家教也非常严格，三个儿子全部都有出息，一个是邻县的县太爷，一个去从军了，还有个做生意的也是红红火火老少无欺，唯一的闺女更是品行兼优，知书达礼，向来当掌上明珠捧着的，要求女婿不需特别富裕，但必须人品好，不委屈自己女儿即可。你也算是好运气，修了福，两年前在路边妖怪手中救下的那个老人家，就是叶家老太爷，所以媒人一说是你，他立刻允了，还准备了丰厚嫁妆准备让女儿过门呢。”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向青额上流下大滴大滴的汗珠，他打断话题，将我一把扯过来喊道：“我要娶的是这位花苗苗姑娘。”
“什……什么？”婆婆大惊失色，回过头来好像才发现我的存在。她揉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有些为难地说：“这姑娘长得也真水灵，可是……青儿你不是半年前说过没喜欢的姑娘吗？怎么……那么快就看上了人家？”
“都是缘分，我一个月前和这位苗苗姑娘好上的，已经提了亲，所以今日带上门来让娘亲你看看。”我不明白向青为什么扯谎，明明还没有提亲，他却在硬着头皮说已经提完亲。
“这父母之命都没有，你如何提的亲？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大嫂的声音非常严厉，她狠狠地扫了我一眼，“而且这是谁家的姑娘？看起来不像普通出身。”
我被质问得打了个寒战，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拼命回想银子他们教的礼数，胡乱弯腰笑道：“我是花苗苗，婆婆好，大嫂好。”
“你是哪里人？”大嫂继续问。
我心里一个激灵，有些害怕，顿时将他们给设计的身世也忘得差不多了，于是结结巴巴地说：“我……住落英山里，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妹妹叫花银子，还……还有个儿子叫小猫……”
“儿子？”婆婆睁大了眼。
向青赶紧上前，将我往后推去，然后赔笑解释：“那是我儿子……我儿子……”
“青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婆婆捂着心脏，好像有些受不起这个刺激。
“孩儿不肖！有违母亲教导！”向青犹豫片刻，咬咬牙，双膝跪下，满面通红，然后开始继续扯起谎话来，“几年前，我去收妖修行时，路过落英山，借宿苗苗姑娘家中，承蒙他们管家盛情招待，酒菜备得非常丰盛。我多喝了几杯，于是做下了糊涂事。一个多月前，见到苗苗姑娘带着个孩子来阳明山求卦，那孩子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细问之下，才知道当年做的错事，心里对她又爱又愧，赶紧将这娘俩带回来，不能再让他们受委屈。”
“你……你……你这个畜生！”婆婆听完后气得脸都白了，抄起拐杖就往向青脑袋上狠狠砸去，一边砸一边掉眼泪，“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居然做出这种丑事！害我还以为你老实巴交，去和叶家提亲时还说你人品好，从不拈花惹草，你还害我孙儿流落在外，孤苦无依！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我见向青挨打，顿时急了，赶紧扑过去给他挡下攻势。向青又将我推开，口里还说：“苗苗，去一边，我做出这种事，娘亲打我是应该的！”
“可是……你没有……”我赶紧为向青的清白辩解。
他却用力在我腰上捏了把，然后小声命令：“闭嘴。”
大嫂拼命拉着婆婆，口里劝道：“你歇歇，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小叔也是年少气盛，一时做出糊涂事，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现在木已成舟，急也没用了。”
我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劝，“你不要打向青了，打我吧，我不怕痛，很耐打。”
结果婆婆两眼一翻白，竟晕了过去。
向青赶紧站起来，抱起婆婆送入屋内，放上一张水曲柳木做的大床，大嫂急匆匆地张罗起热水和毛巾来，我则悄悄地跑出门外，将树上的银子叫过来商量对策。
银子脸色也非常难看，他思前想后怎么也给不出点子。倒是小猫跳了下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银子立刻匆匆跟着他离开，并让我不要乱说话，老实低调些，免得乱上加乱。
我跑回屋内，向青又将我拉去一边，细细叮嘱：“待会你不要开口，全部让我来说。”
“可是……你明明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说自己做了？而且婆婆为什么要打你？”我抬着头，看着他为难的脸，一个劲儿地问，“他们为什么没经过你的允许就给你提了亲？”
向青叹了口气对我说：“我以前向来对女孩子没什么心思，也从未想过会遇到你，所以半年前回家看望母亲的时候，她既烦心大嫂一直没有孩子，而且也烦心我一直不娶妻，不停地说要给我去找门亲事，于是我随口允了，结果酿成今日后果。”
“很好办啊，反正还没成亲，你直接去退了叶家亲事不就好了吗？”我出了个简单的主意。
“人类的社会，没那么简单，名节尤为重要。”向青笑着摸摸我的头发，轻声道，“如果我随意上门退亲另娶，叶家姑娘的脸面就丢尽了，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做人，毕竟在此事中，她是无辜的，我不能如此害她。”
“丢脸没什么啊，我经常丢脸的。”我还是有些疑惑不解。
“以前村里有个贞烈的女孩子因为未婚夫无故退亲，结果很多人胡乱传言她不守妇道或者有隐疾。那个女孩子脸皮子薄，竟以死明志，可见人言可畏。”向青叹息着对我解释，“所以我宁可将自己的声名弄狼藉些，一来是死了娘亲逼我娶叶家姑娘的心，二来是让对方看不上眼，就算退亲，也不伤姑娘名节，但是对你的名节恐怕有些损伤。”
“原来如此，没关系，”我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就算所有人说你不守夫道或有隐疾，苗苗也会嫁给你的！”
“那就谢谢苗苗抬爱了。”向青开心地笑了起来。
“青儿……青儿……”躺在床上的婆婆悠悠转醒，开口呼唤了起来。
向青见婆婆醒来，赶紧跑去床前服侍，我也不敢怠慢，立刻有样学样，走过去垂手立在一旁，以免被讨厌。婆婆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眼泪又哗啦啦地掉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她拉着向青的手，伤心地说：“你怎么就做出这种傻事呢？两个姑娘的前途都给糟蹋了……我们向家如今虽然落魄，可是祖上也是书香门第，知道礼义廉耻……你……你叫我将来如何面对你死去的父亲？”
我很想说直接去阎罗地府找向青他爹打个招呼就好，不过转念一想，都过了那么久，恐怕早已投胎转世，来不及了，于是没吱声。
“孩儿不孝，做下蠢事，请娘亲责罚。”向青满面羞愧，再次跪下，“只是苗苗姑娘着实无辜，她独自抚养孩子那么久，生活实在艰难，还请娘亲不要责怪于她。”
“可是你让我如何与叶家交代？”婆婆抬起衣袖，拭去眼角泪痕，“聘礼都送了过去，左邻右舍也已经通知，叶家姑娘清白无辜名节受损，叫她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正说着，大嫂一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盆热水，放在旁边的花架上，扭了扭白色毛巾，低头给婆婆擦起眼泪和汗珠来，又不太客气地瞪了向青和我一眼，气愤地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什么亲事？国中亦有规矩，奔者为妾，有什么难办的？”
“什么是妾？”我懵懵懂懂地睁大眼睛，看着她不高兴的脸，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大嫂被我问得愣住了，她犹豫片刻后说：“就是小老婆。”
“妾不可以和向青一起吗？”我继续问。
“可以，就是称呼不同，地位低些。”大嫂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
“这样向青就不会丢脸被人骂了吗？”
“是……是的……”
我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那苗苗就做妾好了。”
“你是白痴啊？”向青气得从地上跳起，他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对着我怒喝，“你知不知道妾是毫无地位的，谁都可以欺负你的？我要娶你就是娶作正妻，谁要你做什么小妾！”
我看他双眼喷火，好像要打我，赶紧委屈地反省错误，“我不做妾了，你别生气……”
向青这才气呼呼地对着大嫂拱拱手道：“若是奔者为妾，那向青也只好一辈子不娶正妻了。”
“你……”大嫂被挤对得有些拉不下脸面，于是不高兴地说，“你总得给叶家一个交代，否则叫我们向家如何在村子里做人？”
婆婆也帮腔说话，“我也不讨厌苗苗姑娘，毕竟都给向家添了孙子，也是大功一件，可是你总要顾及我们家祖上的面子，不能轻率行事。”
“明白，”向青深呼吸一下，定了定心神，“此事错在我身上，明日我将亲自去一趟叶家，和叶家老太爷禀明一切，再行定夺。”
“如果他们执意不肯退婚呢？”婆婆担心地问。
“毕竟我和苗苗姑娘木已成舟，若是叶老太爷不肯，我也只好跪死在他家大门外谢罪了。”向青的口气非常坚决。
“你怎么那么死脑筋，人家苗苗姑娘自己都同意做妾了。”大嫂有些焦急。
“她同意我也不同意，我心里只有苗苗姑娘一个，就算娶了叶家姑娘回来，也只是耽误了人家幸福，那又是何苦呢？”向青认真地回答，听得我心里暖洋洋的，非常开心。
气氛有些僵硬，大嫂和婆婆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门帘再次掀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可爱小孩好奇地探头进来，笑嘻嘻地打招呼，“床上的老婆婆，是我奶奶吗？”
“小猫快出去，”我见到是自己儿子来，赶紧命令，“大人在谈话，你不可以没礼貌。”
“谁准你叫我家孙子出去的？”婆婆猛地坐起身，容光焕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猫，激动得不能自已，“这孩子……长得和青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当然像，向青是碧青神君转世，两人容貌极其相似，而小猫又有七成像父亲，只是眉眼间更灵动和顽皮些，任谁看过去，都绝对不会认错父子关系。
小猫可爱地对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往婆婆身边走去，突然又做出满脸哀痛欲绝的样子，怯生生地问：“是不是奶奶不要我……要将我和娘亲赶走……”
“胡扯！奶奶就算赶了向青那个不肖子，也不会赶我可怜的孙儿走！”婆婆脸色大变，好像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事，立刻抱起小猫百般疼爱，满脸慈祥，“那么多年你受苦了……”
“这……”大嫂看着可爱的小猫，也有些为难起来。
小猫又走到她面前，拉拉衣角，天真无邪地说：“小猫以前都在山里住，没有爹爹，也没什么亲人，老是受人欺负，没想到现在突然有了爹爹，还有了奶奶，和温柔的大姐姐。我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哎呀，我是你大娘，不是姐姐。”大嫂脸一红，口气软了几分。她弯下腰，仔细端详小猫的脸，有些羡慕地赞道，“好漂亮乖巧的孩子，弟妹真是幸运，我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大娘将来肯定会生个可爱的小弟弟和我玩的……”小猫又趁热打铁地左右逢源，装可怜装可爱，惹得大嫂和婆婆两人开心不已，恨不得让小猫立刻搬过来住，以发扬泛滥的母爱精神。她们对我和向青的责难也减淡了不少。
儿子干得好，为娘没白教育你。我正在为小猫的机灵庆幸不已，门外又传来银子的招呼声，没多会儿，他就走了进来，并捧着两个漂亮的锦盒，一个交给大嫂，一个交给婆婆。
婆婆打开盒子一看，脸色都变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那么多金子？”
银子上前笑道：“我们花家祖上富贵，虽然曾历劫难，但积蓄还是有些。只是人口稀少，传至今天，只剩我和苗苗二人。偌大一个房子，空荡荡的，非常凄凉，如今苗苗要嫁入向家，所谓出嫁从夫，她的财产自然也该随着一起陪嫁过来。”
“这……这些黄金是苗苗姑娘的嫁妆？”大嫂的眼都直了，“这么多？”
“是的，”银子赶紧点头承认，他抬起头，眼中是一派天真烂漫，就好像个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似的，“反正我们家没有什么人，现在苗苗寻得好夫君，小猫重见自己父亲，是天大的喜事，值得好好庆贺，而且大家就是一家人，这些钱谁拿着都一样。”
“那……那苗苗姑娘什么时候进门？”大嫂的神志有些恍惚。
“我们向家还不需要靠媳妇的财产过日子。”婆婆却将盒子盖上推回，口气也缓和不少，“不过看在孙儿的分上，这个叶家的亲事，青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向青也在恍惚，他的神色不太好，见母亲发言，又急忙答应，然后将我拉出门外，细细审问起来。银子悄悄露出狡猾的笑容，留下小猫后也退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向青似乎有些纠结。
我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于是赶紧回头看看银子。银子挺不满地小声道：“看什么看，都是我的私房钱！”
“你这话不对，”我急忙争辩，“小猫平日陪你出去一起打妖怪弄钱，还有外面其他山头妖怪的进贡，你怎么也应该分一份给我吧，怎么能全算你的？”
“不管，我当时问过他要不要，他不要就是我的，而且家里开销很大，最近几年都入不敷出。你这家伙天天吃了就睡，睡醒就吃，敖云他们来做客，还要挑好的吃喝，你平时又什么事都不干，更不管家，怎么知道如今柴米辛苦，家境一落千丈？”银子抬起头，又狡猾地对向青笑着说，“反正我现在私房钱都拿出来帮你了，快变穷光蛋了，你该怎么报答我？”
我被银子质问得一时语塞，无力反驳，向青却松了口气，他感激地说：“我会还你的。”
“你还得起吗？”银子嗤之以鼻。
向青的表情十分坚决，“我一定会还你。”
“我怕你赖账。”银子往屋子门口的小竹椅上一坐，跷起腿来，看上去就好像来佃户家逼债的黑心大财主。
“我可以给你立字据。”向青非常无奈。
银子依旧不依不饶，“现在的重要问题是，我快没饭吃了怎么办？”
“那我……我去问大嫂她们将钱拿回给你……”向青似乎很内疚，他立刻转身急匆匆地想往屋里去。
银子赶紧一把将他拉住，又换了个脸色，堆着笑容说：“送出去的东西你拿回来也不好，而且苗苗这家伙甚笨，万一不得婆婆、嫂子欢心，恐怕难以进门，更难以和睦相处。”
“你欲如何解决？”向青犹豫片刻停住脚步，困惑地看着银子。
银子拍拍他肩膀，不客气地说出自己的真实用意，“我也不想为难你，反正大家都是一家子嘛，不如我也住过来，你负责养我好了。”
“你也是妖怪吧？”向青将他上下认真打量了一番。
“那是那是，我是纯洁可爱的乌鸦妖，向来吃素，从不作恶，超级好养。”银子的笑容非常灿烂，那种笑容就和他每次去骗隔壁山头柳树妖的宝贝时一样，让我心里有些狐疑。
WWＷ、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