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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们不开快餐店，开针对女性的护肤店呢？”小茶额上冒出冷汗，似乎有些心虚了。
银子摇摇头道：“别那么天真了，先不说你那个店开成什么样子，效果如何。你这种没权没势没背景的人，谁肯去光顾？任何护肤品都是要找许多人实验后，才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才用。你那些东西，如果简单的话，大家可以在家自己做，复杂的话，要是哪个姑娘的皮肤出了一点点问题，或者没见效果，小心马上就被人砸了店，没收财产赶出城去。”
小茶被打击得非常沮丧，她又说：“我开茶庄总可以了吧？找一些漂亮的姑娘来表演茶艺。”
“你不如直接开青楼算了，可能还比较好赚。”
小茶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银子，“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赶！”银子素来对外人没怜悯之心。
小茶的眼角划出一条泪痕，她呆呆地看着银子，不知为何，那个神情突然让我想起好久前的那个冬天，那个黑衣的女子脸上绝望的冰泪。
银子可能也想起了当年的事，他往后退了两步，坚决的态度似乎软了些许，拉着我转身离去，只丢下两锭银子和一句冰冷的话语：“你明天早上走吧。”
小茶在背后抱着膝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似乎很伤心很难过。银子更加烦躁起来，他丢下我自己回房睡觉去。
我看看银子的背影，又回头看看猪圈，最后决定还是什么都不管了，等我家向青最重要。
月亮都到中天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难道是收妖出了变故？等着等着，我倒在门槛上，慢慢地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个普通女孩子，像大嫂一样穿着平凡的土布衣服，洗衣做饭，缝补养猪。向青每天早上都出去干活，我会从厨房里赶出来，擦擦手上的水珠，替他整整衣服，理理头发，然后目送他一步三回头地渐渐远去，然后去清凉的河边和许多女孩子一起洗衣服，顺便玩水打闹，互相说笑。
待到洗完衣服后，我擦一把额上汗珠，从小河边踏着碎石铺成的小路慢悠悠往回走。此时已经将近正午，阳光从门口的梧桐树茂密的叶子缝隙间透过，照在沙土地上，画出许多细碎的光斑，后园里种的油菜也开花了，嫩绿夹杂着黄金色，引来许多蝴蝶，有蓝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绕着油菜田，绕着屋子，欢快地飞来飞去。
婆婆抱着只黑色的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那只黑猫半眯着绿色眼睛，抬起头无奈地看了一眼，跳下来，爬去打谷场空闲的地方，滚来滚去，露出肚皮晒太阳。大嫂则在屋子外面绣花，绣的是对结子石榴，颜色红艳艳的，非常好看。
农闲时节，大家都不会太忙碌，我将洗好的衣服晒起，采了些漂亮的野花，坐到门口的柴垛上晒太阳，发呆，邻居家的孩子跑过来，纷纷闹着让我陪他们玩翻绳花、跳房子，还要过家家。这些简单的游戏，我玩得非常起劲，不知不觉，又是一日黄昏降临。
昏鸦啼叫，耕牛归家。夕阳血红血红的，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迟暮的霞光。
婆婆突然不见了，大嫂不见了，邻居的小孩子也不见了，剩下那只黑猫叫了几声。我懵懵懂懂地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匆忙站起四处寻找大家的踪影，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身上朴素的衣服化成了华丽的绮罗，头上的丝带变成了贵重的金珠，我长出了猫耳朵和尾巴，站在这个平凡的村子里，和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想尖叫，我想找向青，可是我叫不出也动不了，金珠好重好重，仿佛泰山压在自己身上，绮罗好重好重，仿佛地狱里寒铁炼成的锁链将自己束缚。
骤然，乌云密布，电光划过，雷鸣轰隆响起，我想跑又跑不掉，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清凉的雨点一滴一滴打下，浸湿了自己的衣衫，因紧张竖起了毛皮。
寒冷中，一双温暖的手臂伸出，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他平缓稳重的心跳缓解了我紧张的神经，熟悉的气息抚平了我慌乱的情绪。
“苗苗，快醒醒，醒醒。”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向青温柔的脸映入眼帘，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缠绕着我，笑容里有些欢喜，“你怎么在门口睡着了？晚上那么冷，应该在房间里睡。”
“我在哪里？”迷迷糊糊，我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抬头看见满天星辰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等你。”
“傻瓜。”向青无奈地说，“我不是让人捎了话回来让你别等了吗？若是我明天早上才回来，你岂不是要等到明天早晨？”
“没关系，我不怕冷，而且今天特殊。”我猛地想起正经事，赶紧将刚刚的梦境抛之脑后，急匆匆地转头冲向厨房想端出留下的饭菜，没想到饭菜早已凉透了，我又手忙脚乱地重新生火热饭，可是越急越生不着火，气得我直跳脚。
向青悄悄从厨房外伸过头来，他笑了笑，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帮我重新添柴加火。鱼的香味慢慢从锅里飘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在我和向青间环绕，这种感觉让一向无法无天的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火候差不多后，向青揭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鱼，轻轻地问：“是你做的吗？”
我点点头，又扑到旁边找出碗筷，洗了洗后递到他手中，期待地说：“你尝尝。”
向青满怀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早知道今日是你做饭，我就不拖那么晚回来了。”
“没事，就怕冷了不好吃而已。”我一点儿也没觉得哪里值得道歉，只一个劲儿地催他快吃。
向青尝了口后，笑着问：“这不是附近有的鱼吧？”
“当然，”见他一口吃出来历，我也无意隐瞒下去，自豪地说，“这可是我下东海抓的团扇鱼，普通人类，就算皇帝也没这口福。”说完后，我眼巴巴地看着他，想得到赞赏。
“你昨夜匆匆离去就是上东海抓鱼去了？”向青惊讶地问。
我再度点点头，向青有些惊讶，他嘴唇动了许久，最后只是简单说出“谢谢”二字。他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细细地将我留的饭菜一口口全部吃光，然后抬头对我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饭菜。”
得此赞美，猫生无悔，所有的疲劳和辛苦全部消散无影，我乐呵呵地抢过他的碗筷去洗干净。向青倚在门边看着我，眼神炽热，仿佛想化成石头，就这样子一辈子看下去。
不知为何，脸皮甚厚的我这回也被看得有些害羞，赶紧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搔搔耳朵，准备回房睡觉。
走过门边时，向青却一把拉住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那个……我今天去叶家的事，你不打算问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这才发现完全忘了这回事，听他提起，赶紧附和，“结果如何？”
“叶家女儿病了，叶老太爷急得不行，前几日送她上县城看病，至今还没回来，所以这亲还没退成，你再耐心等等，待到他们一回来，我再次上门。”向青好像有些害怕我生气似的，低着头解释。
“那就等吧，没关系。”我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我今天并没有去收妖，”向青停了停，又抬头悄悄看了我一眼后继续说，“我去了五十里外的县城。”
“去那儿做什么？”我不明白。
他从怀里摸索片刻，缓缓拿出一个油纸小包裹，打开后又是一层普通的白纸包裹，打开白纸包裹后又是布包裹，最后拆开布包裹，露出一根闪亮的银簪，簪身上刻着鱼形花纹，簪头打造成猫的形状，眼睛部分镶嵌着两颗小小的绿松石，做工普通，但是非常可爱。
“这是？”我好奇地问。
向青深呼吸一下，将这个簪子送到我面前，有些紧张地说：“送你的，不知道喜欢不？”
“当然喜欢，太漂亮了！”我赶紧接过簪子，想将它插到发上，可是怎么弄也弄不好。
向青走到我身后，接过簪子，细细地替我重新绾发，“你和我一起，我都没送过什么给你，今日到叶家镇办完事后觉得天色还早，想给你买些礼物。问了问人，似乎说是给女孩子送簪子最好，可是叶家镇没有好金铺，于是我赶了点儿路去远些的江城找银匠打了这个簪子，想给你个惊喜，就没有明说，结果错过了你亲手做的晚饭。”
“没有错过，永远都不会错过。”发髻绾好了，我照着镜子左看右看，非常欢喜。
向青突然将我拉过来，用他粗厚温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从额头慢慢地滑落，一直摸到唇。他又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在唇上烙下一个炽热的吻。我闭上眼，感受这甜蜜的时刻，这相偎相依的时刻。
“爹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清脆的童声从门外传来，打断我们的缠绵，我慌慌张张地回头，见是小猫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口，他不高兴地说：“我找不到厕所在哪里。”
“你昨日去过厕所的。”向青的声音有些郁闷，但还是指了下方位。
“我忘了。”小猫走过来拉着我无辜地说，“娘亲，你带我去，今天晚上好冷，我要和你睡。”
“好好，娘亲带你去。”我难以抗拒自己孩子的撒娇功力，赶紧答应。
小猫看看我脑袋上的簪子，突然坏笑一下，对向青说：“簪子这种礼物，都是女孩子送给男孩子定情的啦，为啥是爹爹送给娘亲呢？”
向青顿时窘了。
然后猪圈里小茶的隐约哭声也随着风传了过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谁在哭？”向青问。我努力地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他皱了皱眉，拿了盏油灯，往猪圈的方向走去，我见实在瞒不过去，赶紧自觉招供，“今天在路边捡到一个饿晕的女孩子，我和银子将她搬回来住一晚，明天早上就让她走，绝对不给大家添麻烦。”
向青脚步没有停歇，小猫也好奇地跟着，三人就这样走到猪圈，探头进去看。
小茶惊觉有人来到，跳起来缩成一团，还拿起旁边的一根棍子，颤抖地问：“是……是谁？”
向青放下油灯，没有走近，而是站得远远地说：“你是苗苗今天带回来的女孩子？怎么会晕倒在路边？”
小茶看了我一眼，情绪稍定，赶紧走上前将今天她和我们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次，然后可怜兮兮地说无家可归，请求暂时收留。
我赶紧扯扯向青的衣角小声道：“银子说此人来历不明，最好不要留，我们没地方给她住了。”
“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向青有些犹豫，“而且为何她长得和你有些像，莫非是你姐妹？可是没妖气。”
“我没姐妹。”我赶紧摇手和此女撇清关系，可是回头看见小茶的模样，想起是自己做的饭菜害她中毒，不由有些心软，于是询问向青，“你看怎么办？”
小猫在旁边舔舔嘴唇，邪恶地插嘴，“凉拌，吃掉。”
“不准胡闹，”向青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再度询问小茶的亲人何在，父母何在，可是全部得不到确切的回答。
他将我和小猫拖出门口商量，说是阳明山不能送，这个姑娘看起来没钱，师父最近为大量房屋损坏而心烦气躁，肯定不愿意收留她。我们这里又没空房子，她看起来什么农活都不会干，养着也是白吃饭。可是赶走的话，以她那种社会阅历和本事，估计没几天就被强盗抢了或者不知拐卖去什么地方。
眼看着人去送死，也很不厚道。最后讨论来讨论去，向青决定明天就去典当房子，然后带着我和银子搬过去，到时候将柴房收拾整理干净给她住。过些日子，等云岚师姐和七师兄结婚后，问问他们府上需不需要丫鬟，将这个小茶送过去完事。
我见是向青的决定，立刻双手双脚支持，绝无二话。小猫有些微词，觉得此人来历奇怪，怕有些问题，可以转念一想，她再古怪也是个普通人，真敢搞什么事出来，就剁碎后偷偷送去给老虎吃了完事，只要不给向青看见就可以了。
小茶听见我们肯收留她后，眼中泪花终于干了，拼命保证会努力干活，给大家赚钱什么的，又悄悄地问我：“银子姐姐怎么办？她似乎不喜欢我。”
“不知道。”我自己和婆婆的关系都没搞好，哪里有时间管他们的人际关系，于是就这样丢下她走了。
第二天早上，银子听闻此事，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黄大哥房子给向青的价钱非常优惠，只是不停地唠叨他不检点，出去给向家丢脸了。向青没有反驳，很快办完典当手续，就带着我们一行人加上个小茶，浩浩荡荡地跑去看新房子。
房子挺不错的，院落不是很大，种着棵橘子树，里面是个很小的四合院，屋顶的瓦砖是黑色的，门外有些爬墙虎和牵牛花，房子中间是青石地板铺成的天井，还有些黄大哥没有带走的稻草和农具，说是给我们用了。后面是个小小的厨房，每样东西都布置得很好。唯一麻烦的是这里处于村子外头，不管是去井边还是河边提水都有些远，但我们这里除了小茶外，个个力气都不错，所以不是什么大问题。
北边是堂屋，堂屋侧有个房间，那是主屋，也是我和向青将来住的地方。东边和西边的房间，一间给了银子，一间给了小猫，我还没和向青正式成亲前先和小猫住一起，小茶很想跟银子住，可是银子说自己不爱和人一起，将她的请求驳了回去。幸好银子的房子旁边有个小小的耳房，似乎是以前用来放杂物的，我们打扫收拾后让小茶居住，她还算乖巧，得知这个安排后，也没什么怨言。
小猫天天被婆婆叫去村子里陪她，后来用要念书作借口，才算是逃了回来。向青对这样的日子感到非常满意，他去买回各种农具准备春天耕种，又打了些家具，还特意给我做了个梳妆台，镶上从镇里买回来的铜镜，所有家具上面都刻了猫头像，非常可爱。
而我学当家庭主妇的事情，也提上了议程。娃娃和洛洛都跑过来想帮忙，可是我们实在没地方给她们俩住，总不能一个打发去菜地，一个关去兔子笼吧，于是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银子成为我的师父，进行了手把手的教学，徒弟除了我外，还有同样什么也不会做的小茶，这让我感到非常欣慰。
第一课是洗衣服，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将还在被窝里的小茶拖了出来，拉着银子一起走上漫漫洗衣路。比我们早到的女人多得是，都占据了有利位置，我左看右看，终于有一个好心的大娘洗完衣服，给我腾了点儿位置，又好奇地打听我是哪家媳妇。
提起这个我就自豪了，赶紧将向青拿出来赞了一大通，夸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最后终于被气急败坏的银子扯到了水边，开始了洗衣教学。他交给我一个棒槌说：“将衣服泡湿，再用这个棒子捶打……你先听我说完！”
他话音未落，急于表现的我立刻狠狠一棍子敲到石头上，棍断石碎，飞起的棍子击到了小茶的脑袋上，她一声不吭就栽入水中。
我傻眼了，赶紧过去将她捞出来，探探呼吸，似乎还没死，于是松了口气，将她交给银子包扎打理。
旁边的人都目瞪口呆，好奇的大娘又问：“这棍子怎么断了？还有石头……”
我果断地回答：“这石头是豆腐渣，棍子是坏的，所以才出事了。”
好奇大娘看着那坚硬的花岗岩石头，点点头，又继续去洗自己的衣服了。
小茶悠悠醒来，感动地看了银子半晌，又悄悄地对他说：“那个苗苗姑娘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原来那么厉害，她是向青的大老婆吗？”
“嗯。”银子一边包扎一边随口回答。
小茶看看银子，体贴地说：“你那么瘦，平时的日子过得恐怕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那家伙很麻烦。”银子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我，有些心虚，赶紧低下头。
“唉，古代的女人真惨，”小茶不知道为何发起了感慨，“做正室还算不错，做小妾肯定很难受。”
“什么时代都是一样的，人类社会，女人地位本来就不太高。”银子终于包扎完毕，收拾东西想闪人。
“银子你真可怜。”小茶看着他的目光非常怜悯，又似乎是在抱不平，“明明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却要被欺负！”
我哪里有欺负银子，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平日里明明都是银子在骂我，真过分！
银子懒得和她说话，简单吩咐道：“没事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洗衣服。”
小茶点点头，乖巧地站起来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一眼银子和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银子继续对我进行洗衣教学，许久后，他好像想起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拉着我小声问：“那个叫什么小茶的……该……该不会以为我是向青的小妾吧？”
发现小茶的误会后，银子很生气，很郁闷，很愤怒，可是他不能脱下那身女装。当初为了方便行事而做的决定，因为缺乏远见，如今成了绊脚石。
你问为什么？道理很简单。不管是阳明山还是向家村，在所有人眼里银子都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引人注意的漂亮女人。如果突然变成了男人，岂不是成了变态色情狂？别人不论，光是阳明山那些和他一起住过的师姐，都会拿着法器过来拼死杀了他，以保自己的名节。
银子是个讲义气的好朋友，可是如今他也打起了退堂鼓，想回落英山花府继续做横行霸道的山大王，找人接下他这个尴尬的位置。
可是不行，娃娃前阵子回了玄青宫，成了她梦寐以求的侍女总管，而且和啸天关系密切，两人打得火热，总是一起出去玩或者约会。叫她放下总管位置，短期过来帮帮忙还行，长期的话，她口中虽然说没什么，但心里是不太乐意的。洛洛倒是非常愿意，但是她天生胆小怕生，而且拖家带口，过来的话非常不方便。其余的侍女多半觉得自己从天上下凡来打扫花府已经够委屈了，怎么也不肯来乡下住，说是嫌脏。
银子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百般无奈下，他不由叹息，“苗苗，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得做牛做马还债？”
我想想后笑着说：“可能是我现在借你的债中。”
“那你下辈子要加倍还，我的利息很贵。”
最近小茶那丫头变本加厉，天天绕着银子转来转去，而且那眼睛斜到天上去。明明是银子在家务教学中不停嘲笑责骂我笨手笨脚，而且站在旁边抱着肩膀看，全部事情都要我来做，小茶还说银子太辛苦，天天给他送好吃的，要求学做家务，怎么骂也骂不走。
我一直忍着没有将这个家伙赶走，是因为她除了眼神不太好外，性格还算温顺乖巧。最重要的是做家务居然比我还笨手笨脚，劈不动柴，挑不动水就算了，居然连烧火的炉子都没见过，杀鱼见到血后叫得比杀人还恐怖，每次婆婆来考核的时候，我只要将她做的饭菜先送上去，再交上自己做的，婆婆多半都不会再提出任何异议。
这就是有对比的好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转眼秋去春来，又是惊蛰时分，春雨绵绵，伴随着轻柔的风落在屋子前的橘子树上，将嫩绿的新芽擦得更加干净漂亮。
阳明山许多房屋都已经修好，我随着向青回去看了一趟，吴老道长精神抖擞，在派人四处宣扬阳明山有神仙下凡，吸引更多信徒前来参拜，又有全国各地的许多人来拜托这儿的道士们大显神通，帮忙收妖除害。向青自从得回碧青神君的神力后，靠接这些任务，手里也有了几个余钱，没有发大财是因为他太老实，总不肯收高价。
这日，雨下了一天还没有停，我坐在窗边打着哈欠，用手托着腮帮子，无聊地看外面小茶伸腰拉腿做什么健身操。
向青没有出门，他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咬了一下，有点痒痒的。我赶紧想缩手，他的脸色却突然变了，迅速地翻过我的手掌仔细端详，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怎么了？”我见他看得怪异，心里有些害怕，赶紧用力一扯，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反复细看，可是除了几个淡淡的趼子，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向青再次抓住我的手，用他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摩擦掌心，有些难过地说：“苗苗，你的手变粗了。”
“粗了就粗了。”我毫不在意。
“是我太粗心了，光顾着去赚钱，家务做得不够多。”向青满脸歉意，“你以前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跟了我后，却总是要洗衣做饭，结果将手弄成这样。”
我再次看了看手，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也要挑水砍柴，还要抓鱼做家具，做的活也不少了。”
“不行！我不是娶你来干活受苦的！”向青斩钉截铁地命令，“从明天开始，衣服我去洗，你在家多睡睡懒觉，不到中午别起来。”
虽然我爱睡觉，但也不是被逼着睡的啊，而且洗衣服的河边早上压根儿没男人，说不准是不让男人去的，于是我立刻反对这个决定。
没想到第二天，天还没亮，向青就起床了，他自个儿拎着衣服往河边去，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于是急匆匆地穿上衣服飞奔去河边找他。
却见河边围满了女人，都嘻嘻哈哈地看着向青发笑，还有好事的人在嘀嘀咕咕说他是老婆奴，家里肯定是有母老虎。
向青充耳不闻，眼睛只盯着手上的衣服，努力地敲打清洗。
我却站不住脚了，明明就是个温柔可爱的小猫咪，什么时候变成了母老虎？于是赶紧上前抢夺衣服要自己洗。
向青硬是不肯，两人拉拉扯扯，旁边的笑声更加热烈，最后一个用力，不小心将衣服扯成两半，于是大家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破了……呵呵……”我尴尬地傻笑，“回去我请银子帮忙补补。”
“没事，反正这件衣服是我的。”向青转身继续努力地洗，似乎想借此掩饰尴尬。
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努力，很快将衣服洗完，放在一个木桶里，由向青提着走，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晒干了草叶上的露水。
我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向青在后头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苗苗……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我不解地回过头。
“以前在天上……你的日子一定很幸福吧？”向青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眼里满满的难过，“全天下的珍宝，四海内的美食，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忧无虑。可是，如今跟着我，却要自己动手洗衣做饭，受尽委屈，是我对不起你。”
我听完他的话，更不明白了，“哪里委屈？我怎么没发现？”
向青又说：“我会更加努力的，你只要再等等就好，我会让你过上富足的生活，每天开开心心的，什么都不用想。”
我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由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以前在玄青宫的时候，你很宠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干，什么都不让我想。可是，我并不太喜欢那样。”
“为什么？”向青问。
“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所以你才不要我做……”我想起往事，甜蜜之余，有点酸涩，“我总是依赖你，可是你不需要我，于是很难受……”
“你功夫很不错，怎能说没用？”向青摸摸我的脑袋，安慰道。
“我又不能用功夫来对付你！”我急忙辩解，“那时候，就连你受伤，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唯有苗苗帮不上忙，就好像多余的一样，这种感觉，我不喜欢。”说完后，我又有些得意洋洋地炫耀，“现在这样就好了，我帮你做饭菜洗衣服，银子夸我进步很快！认真学习，还是可以做好！当然，比起别人还是差一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做的东西我都爱吃。”向青笑着说，“我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娶得如此贤惠的夫人。”
“不对不对，是两辈子的福气，你上辈子还是和我在一起的。”我赶紧反驳，“而且我要做全天下最贤惠的媳妇！让你永远离不开我！”
“嗯，说得对，到时候离开你我就没法活了，不过你还是不要太辛苦，以后洗衣做饭我们轮着来吧。”
“不准和我抢！那些都是我表现的机会！”
“不行。”
“那我去劈柴。”
“更不行，哪有女孩子劈柴的道理？”
“那些柴和草叶子似的，用手撕开就好，简单得很。”
“给人看见就麻烦了，还是我用刀砍，也很快。”
我们笑笑闹闹地回到屋子，却见房门大开，里面堂屋端坐着我家未来婆婆，小茶和银子正在两侧给她斟茶递水说笑话，她看见我们回来，缓缓站起身，神色似乎有些不满，好像有话要说。
虽然不知道婆婆这个时候上门来是干什么的，我还是很快地和向青上前行了礼，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
婆婆轻轻地将手中茶杯放下，语重心长地对向青说：“青儿啊，今天你可知道是什么日子？”
向青闻言一愣，沉默了许久后，不解地摇摇头，“孩儿驽钝，还请娘亲明示。”
“今儿个是惊蛰了啊！惊蛰！”婆婆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用重音强调了两次。
惊蛰是什么？我见她神色不喜，赶紧将疑问压入心中，没敢问出来。向青此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播种的时节到了，可是大哥家需要帮忙？我待会儿就去。”
“谁说让你去帮忙的？”婆婆有些生气地骂了他一声，然后教育道，“你忘记自己也有地了吗？难道惊蛰到了还不耕种？由着它荒废？”
她说到这个地步我才想起，向青确实是有地：两亩是分家时获得的，他如今回来居住，大哥就还了给他，还有三亩是随着典当房子一块儿租下来的，一共是五亩地。不算少，也不算多，可是对我们没啥用，也就银子在上面种了半亩的蔬果，他自个儿吃，小茶也在上面种了几颗喇叭花玩，还写什么观察日记。不过那日记多半是观察银子而不是观察花的。
向青也明白了婆婆此行用意，他笑道：“我从小给送去阳明山长大，种田技术并不好，苗苗也不太会，不如这田还是给大哥种吧。反正我收妖除害也赚了些银钱，不需要靠土地也可以过日子。”
“胡扯！”婆婆有些动怒，“你是想让村里人说你哥贪小便宜占弟弟的田地吗？”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婆婆稍微平了一下气息，重新坐回凳子上，喝了口茶后继续说：“就算你大哥愿意种，他们家就两口人，加上我这个老太婆也没那么多人手可以耕作，所以这地你得自己种。”
“可是，我实在没工夫去种啊。”向青非常为难。
婆婆怒道：“我才不管你有没有工夫，乡下人家，这地比命根子还重。只要不遇什么大天灾，凭着双手种粮食就能有饭吃，你怎能如此忘本？真是混账！就算是你媳妇，再娇生惯养，来了乡下也该入乡随俗，多多少少干点农活，才不会被人说闲话，说什么我们向家娶了个不贤惠的媳妇。”
原来不种地就是不贤惠啊，这可不得了！我见婆婆生气，赶紧上前笑着说：“不过是种个地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种好了。”
“你种？”婆婆和向青同时开口，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大无畏地拍拍胸脯保证，“我种田种得超级好，天下第一的！只要交给我，肯定没问题！”
“你……你不会啊。”向青赶紧拉着我到旁边耳语，“别乱说话，我再和娘亲谈谈。”
谁乱说话了！这可关系到我贤惠与否的问题！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去和婆婆指天发誓了一番，表示会好好种田，不辜负向家的土地。
婆婆听我承诺，终于露出满脸笑容，连连夸了好几句懂事。然后她走出门外，并吩咐这两天无论如何都要播种，否则会误了收成。
向青被我气得满屋子乱转，我走过去，讪讪劝了他几句后问：“种田怎么种？”
“你还敢说自己种田天下第一！”向青无可奈何，还是老实回答，“先去借头牛回来耕地吧。”
说完后，他就走出了门外，我等了许久，他才满脸失落地回来，“太迟了，这村子有牛的本来就不多，都给人预定了，若是等排队轮到的时候，恐怕会误了时辰，我们还是去买头牛吧。”
他拿上银钱，带着我，还有非要跟着去看热闹的银子和小茶，一块儿往镇子走去。小茶好像在害怕什么人似的，莫名其妙地在脸上戴了个面纱，才走了十多里山路，她就趴下说走不动了，我们被小茶的无能气得半死，却不能将她丢在路边，她屡次暗示银子扶她走，银子就是装作看不见，只好由我背着她走去城里。
到了城中，小茶在我背上休息够了，顿时活泼起来，她左看右顾，对什么都新鲜好奇，什么都想要想吃，可惜身上没有钱。银子实在看不过眼，就买了个糖娃娃，将她带入茶楼听曲子，免得乱跑走失，然后我和向青去买牛。
很遗憾的是，我们到了牲口市场并没有买到牛。这个春耕时节，成年的牛都卖得很快，剩下的都是些小牛犊，起码要明年才可以下田。纵使那个牲口贩子说得天花乱坠，我们还是拒绝了购买，失望地回去叫上银子他们往回走去。
“没办法了，”向青沉默了许久后突然发言，“我用锄头锄吧，反正力气大，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可是大家都是用牛耕，而且你会用锄头锄地吗？”我有些怀疑。
“不会可以学。”向青很坚决。
我看着路边的田里，三三两两耕地的牛，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只要是牛就可以了？”
向青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野牛、犀牛和蜗牛都不可以。”
无语，他就觉得我那么没常识吗？
不顾向青的问话，我让他们等自己的好消息，然后神神秘秘地一把抓起银子往旁边树林走去，逼他变回原形，带我飞往积雷山摩云洞。
那是玉面狐狸精娇娇所住的地方，牛魔王白天时常在那里逗留。我听银子说过娇娇的事，她原本是万年狐王的女儿，狐王死后，留下亿万家财给她，又加上天生美貌，引起很多厉害妖怪的窥视。娇娇日夜恐慌，见牛魔王武功高强，便委身做了小妾，借着势力以保平安。原本她仗着得宠，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招摇，后来被我教训了一番，回来和牛魔王哭诉，又被骂了一顿。没多久罗刹就找上门来，差点儿将她活活打死。
她幸得小妖帮助，逃得生天，从此不敢再娇蛮张扬，乖乖夹着狐狸尾巴做人，把奇珍异宝和各种礼物流水般往火焰山送去。打扮也素净了许多，对红孩儿更是有求必应，百般宠溺，万般疼爱，要什么给什么，出了什么祸事，还帮他解决。
所谓吃人的口软，拿人的手软，牛魔王虽然白天常来，但是晚上过夜少了。罗刹见她现在懂事许多，也知道请安问好，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小媳妇模样，心里软了几分。又加上红孩儿帮忙诉说，于是暂时忍下这口气，默认了她的存在，麻烦找得少了些。
娇娇怕死，又受过教训，对我也是极度恭敬，唯恐生气。我来到摩云洞，小妖通报后，片刻间她就衣冠整齐地出现在大门外，将我迎了进去，还塞了块挺大的绿宝石给银子，请他笑纳。
我对她没好感也没恶感，只是问牛魔王何在。
没多会儿，牛魔王就出现在卧室的门口，兴冲冲地向我跑过来，“妹妹难得过来一趟，不如陪哥哥吃顿饭如何？我让娇娇去准备东海的好鱼，大摆宴席。”
“不用了，”我赶紧拒绝了他的好意，拉着牛魔王的衣角求道，“我今天是来找你帮忙的。”
“怎么？是不是向青那个浑小子又欺负你了？”牛魔王怒火再燃，迅速抄起浑铁棍往门口走去，并大大咧咧地嚷道，“哥哥帮你收拾他。”
“不是，”我跟着跑过去拦住他的鲁莽行为，“我只是想请哥哥出山，帮忙做些事，因为我做不来……”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走！”牛魔王话都没听我说完，迅速拉出了碧水金睛兽，往向家村飞去。
我和银子赶紧跟上了他的速度。
到了向家村的附近森林里，我们变回人形，走到田边，牛魔王不解地问：“来这里干什么？”
“耕田啊！”我兴致勃勃地跳下田，拿出准备好的器具，“我们没有耕牛，所以来找你帮忙了，你看，我连犁都准备好了。”
牛魔王顿时傻眼了。
“妹……妹妹，你不是开玩笑吧？”牛魔王张口结舌，久久后才说了这一句。
“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赶紧澄清用意，并拍起了牛屁，“惊蛰了，要耕作，哥哥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牛，耕个田绝对是小意思！”
“我堂堂积雷山和火焰山山主，又是平天大圣，怎么……怎么能和普通牛一样耕田？”牛魔王扭过头去，执意不肯。
“哥哥……”我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求求你，就帮帮我这回吧，如果今天再不耕好地，就来不及播种了。”
“可……可是，如果这种事传出去，哥哥我的面子还要不要！”牛魔王被我一求，口气又有些松软。
我见事情能成，赶紧对天发誓，“苗苗保证不将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又拖过在田边蹲着偷偷发笑的银子，也让他发了个誓言。
牛魔王平素对我是百般疼爱，只恨我从不要求他帮忙做些什么，这次难得的恳求自是难以拒绝，犹豫许久，终于咬牙就地一滚，现出原身。那可是头比寻常耕牛大上一倍多的五色神牛。
我欢欢喜喜地拿起犁，学着其他田里的农人，给他套上去，这也是个大工程，我整理了半天才算是弄好。小茶从远处走过来，手里挽着个篮子，见到银子后开心地叫：“银子姐姐，吃饭了。”她转过头，看见田里的牛魔王，骇了一跳，又问道，“这是哪里来的牛？怎么那么大？”
“借来的。”银子简单地回答。
“好漂亮。”小茶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好奇地伸手想摸摸，牛魔王回头打了个响鼻，吓得她又跑开了，躲到远处的大树下，悄悄地看，不敢走近，看了一会儿后就被银子找借口斥了回去。
我正准备扶犁耕作，没想到牛魔王扭扭头，将我甩开，自个儿往前走去，田地在犁下耕得又深又整齐，非常漂亮。
“哥哥，不用急，慢慢来。”我贴心地说，结果牛魔王耕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银子悄悄走到我身边，和我商量起接下来的耕作计划，“抓虫可以交给我，我让附近的乌鸦过来吃虫，顺便赶走那些想吃谷子的鸟。”
我点点头，跟着说：“浇水也不用麻烦，和敖云打个招呼，让他找条龙晚上来定时下点雨就好。种田还要做什么？”
“播种、施肥、收割，应该没什么了吧？到时候看人家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银子扳着手指数了数。
“施肥就让老鼠妖去解决，它自从拜了山头后，几个月都没有给我保护费，就工作偿还好了。”我早已收复了向家村附近的一群小妖，让他们乖乖听我话。
“播种和收割就自己来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银子对我的做法表示非常满意。
我们还在商量，牛魔王在片刻间就将土地耕作完毕，他一身的怨气和力气没处使，还顺手将隔壁的田都耕了几亩，这才走过来。
我急忙上前道谢，牛魔王喘了口气正想开口说话，远处传来了向青的声音，“苗苗，我借了把锄头来锄地，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地已经耕好了。”我欢快地回答。
“啊？”向青走到近处，看着牛魔王和耕得整整齐齐的地，有些吃惊，“哪里来的牛？”
我赶紧一把将他拉过来，纠正了他，“这是牛，也是你大舅子。”
“牛？大舅子？”向青呆立当场，理了很久头绪，才弄明白两者间的关系，是我的妖怪亲戚上门了，于是急忙道谢仗义耕地之恩。
“免了，你要好好对待我妹子。”牛魔王准备变回原形回家去，没想到后面又传来了大嫂清脆的声音，“小叔，你刚刚拿的那把锄头的柄不太行，我给你换吧。咦，哪里来的那么俊的牛？”
这下子完了，我们不敢动了。眼睁睁地看着大嫂走上前，对牛魔王上下其手，非礼得不亦乐乎，还不停大声叫嚷：“相公过来看看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那么壮的牛。”
这下子好像炸了锅似的，一群农人都围了上来，对着牛魔王指指点点，还伸手去摸来摸去，想看他牙口。
“真是好牛！我种田种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壮的牛。”
“这身子，长得太漂亮了，我们怎么就养不出那么好的牛。”
“向家小二的吗？可以借来用用吗？”
“青儿，借给叔叔用一下吧？晚点儿就还你。”
众人七嘴八舌，弄得牛魔王差点发飙，要是他真的发起飙来，后果难以想象。我和向青看着牛魔王幽怨而愤怒的眼神，流下了满头冷汗。
“冷静，你要冷静，所谓牛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总有丢脸的时刻。比现在更丢脸的事我都做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开些就好。”我挖空心思努力地劝解他，“如果你真的生气，等下打我骂我出气就好，千万不要对普通村人动粗。”
“理智，你要理智，所谓人生总是处处充满意外，我们要勇于面对，不能逃避，逃避是懦夫的行为。”向青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安慰，“如果你真的生气，千万不要打苗苗，来打我出气就好了。”
“算了吧，跟着这只猫，什么奇怪的事都会发生，你看看我这身打扮，应该能平衡不少吧？”银子也走上来凑热闹，“如果你真的生气，就狠狠揍他们俩，千万别找我，我是无辜的，受不起你拳头。”
“你们几个在旁边嘀嘀咕咕做什么？”大嫂不解地回过头来，又问道，“这牛是哪里来的？”
“我们从积雷山下村子借回来的。”向青急忙回答，这阵子他撒的谎恐怕比以前两辈子加起来都多。
“没听过那个村子啊。”
“在什么地方？”
旁边的人又议论起来，大嫂满脸羡慕地摸着牛魔王的脊背，提了个主意，“你们没那么快还牛吧？我们隔壁二姨家的漂亮母牛快发情了，不如拿去交配一下，这牛那么好，生出来的小牛肯定也好，我们去买下，长大后就是种田的好帮手。”
此言一出，将牛魔王吓得魂飞魄散，他甩开四条腿拼命飞奔进入树林，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叔，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大嫂顿时急了，“这种好牛弄丢了赔不起的。”
向青得令，撒腿就跑，我也赶紧跟着追了过去。
我们顺着足迹跑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牛魔王已经变回原形，坐在一棵大树下喘着粗气。我知道他不高兴，赶紧走上前赔笑道：“哥哥，今天辛苦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牛魔王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想想后，继续说：“哥哥，你都有两个老婆了，可千万不能和那些不要脸的小母牛交配，否则罗刹嫂子发起脾气来，你又要跪搓衣板了。”
“你！”牛魔王不知为何气得半死，他伸出蒲扇大的巴掌，似乎想打我，吓得向青赶紧上前拦截，没想到那个巴掌转了个圈，打到了他自己的腿上。
“哥哥，你怎么了？这种原则性错误绝对不能犯，只能在心里想想就好。”我估摸他在懊恼没有机会亲近漂亮的小母牛，又害怕罗刹找自己麻烦，赶紧继续劝。
“苗苗，你别说了。”向青一把掩住我的嘴，拉到后面去，然后自个儿赔笑道，“大舅子，她乱说话，不要放在心上，我请你吃顿饭赔罪好不好？”
“我不吃饭！”牛魔王粗声粗气地说。
向青有些为难，“你大老远来一趟，我们又添了那么多麻烦，连个东也不让我做，实在太不过意不去。”
“我要喝酒！”牛魔王突然笑了起来，刚刚的懊恼一扫而空，拉着向青勾肩搭背，“你陪我喝。”
“我酒量不好。”向青有些为难。
“你酒量好我还找你喝什么酒？”牛魔王吹胡子瞪眼睛地骂道，“就是要将你灌趴下，以消我今日心头之恨。将来还可以对人说，我老牛可是把你给喝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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