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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南是我的好友，你是否认为他不应该进来看我？”我嘲讽地问。
“不……”花容为难地说，“但我要顾及敖云殿下的心情，不过我保证不会让他出事的。过几天，等敖云殿下气消了，我就去放他走。”
花容不知道我们背后的计划，她不停地道歉，非常难过，“我真的错了吗？”
这种深奥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我只是希望他幸福……我太自私了吗？”花容脸色苍白，眼眶发红。
“如果洗去我的记忆，敖云和我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如果洗去我的记忆，我真的能不爱毕青吗？”我轻轻反问。如果记忆真的能被洗去……我和碧青神君早就已经分离了，他去做他的天界战神，我去做我的山中大王，两个人都逍遥自在，哪里来的千年纠缠，一见钟情。
我和他是彼此的缘，也是彼此的劫。
花容突然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我赶紧转身离开，没有理她。
下午时分，敖云又拿来了海鲜馅饼，我强打起精神，吃得津津有味，并再次提出明天还要继续吃，敖云依旧宠溺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明天便是毕青和小猫入侵离愁宫的日子，我真心希望他没有发现任何阴谋，或者是在故意放我们一马，待在遥远的荷兰不要赶回来，直到我们悄悄离去。因为我非常不愿意和他交手。
敖云好像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只是临睡前亲了亲我的额头，道了句“晚安”。第二天又照旧出去巡海和买馅饼。
我待在宫中看着表，掐着时间等待九点的到来，那是行动开始的时刻。剑南只是含糊地说，毕青和小猫会采用声东击西的方式，到时候会有很大的动静发生，我只要什么都别管，直冲离愁宫南门即可。
一分一秒，度日如年，我好像被温水煮的青蛙般无比煎熬，又带着丝丝的兴奋和焦虑，脑子里都是毕青和小猫的样子，半刻钟不到就偷偷看了十几次外面，唯恐错过任何线索。
九点三十分左右，惊雷般的爆炸声从宫殿的北部响起，将整个海底的地面都震得摇摇晃晃，大部分侍卫都急急忙忙地往北门方向冲去。我估摸是事情开始的信号，立刻跳下床，待那些侍卫都走得差不多后，我偷偷摸摸地向南门奔去。
路上人不多，仅有几个小侍女在慌张躲藏，于是我轻松地避了过去。我转过回廊，穿过花园，却见花容立于路上，满脸愁容，“苗苗……你还是回去吧……”
我想也不想，迅速一个手刃打在她后颈处，也打断了她所有要说的话。花容眼神涣散，缓缓向地面倒去，我伸手将她接住，拖去旁边的珊瑚丛中隐藏起来。
白玉砌成的南门，原本的大部分侍卫都已经去支援北门，只剩两个侍卫在尽忠职守。我弹出破天爪，想悄悄过去将他们打倒，未料还没走近，那两个家伙突然自己倒在地上，脖子上扎着根银针，似乎是吹箭所致。
然后毕青的身影从暗处转出，他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背着个大大的包，浑身绑满各种枪支弹药和水雷，还带着笑容看着我，并伸出手，仿佛在呼唤我过去来上一个拥抱。我自然是兴致勃勃地冲过去要抱抱，没想到他却转手狠狠抓住我的爪子，又重重地在掌心打了好几下，恨恨地骂道：“蠢才！你竟然让剑南偷了破天爪！我……我真恨不得将你的笨脑袋切开来给你换点好使材料。”
我吃痛，满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做都做了，你就别生气了，下次我不偷了。”
“我不是气你偷东西。”毕青愤怒得快喷火，“你知不知道这样就要下轮回，从此难以皈依天界？”
“你以前还不是这样做的？恶人先告状！”我对他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双重标准非常不满，忍不住辩驳起来。
“你……”毕青还想说什么，后面走过同样黑色紧身打扮的小猫，他拦住正在发飙的老爸，打着哈哈说：“爹，你回去再骂那个笨娘，现在先撤退要紧。”
小猫张开避水珠，毕青沉默地拉过我的手，向外走去。他的心跳有些快，掌心处沁出不少汗水，并不时地看着我，好像害怕我会突然消失一样。至于我，当然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所以才会发现了这一点。
“不要紧张，没什么的。”我柔声安慰。
毕青突然拉过我的手，左右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问：“爪子在哪里？”
我赶紧将它弹出来让毕青细细观摩，并得意地炫耀，“这爪子很厉害的，有了它我们不用怕敖云。”
“痛吗？”毕青没头脑地突然问了个和话题毫无关系的问题。
我愣了许久才明白他问的是装爪子上去时痛不痛，赶紧摇手道：“一点儿也不痛，酸酸麻麻的，一下子就过去了。”
“怎么可能……”小猫正在往离愁宫的方向丢水雷，听见我们的对话，疑惑地想反驳，却被我一脚踩中尾巴，哀号一声不敢说话了。
毕青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突然对我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苗苗，回家去。”
简简单单五个字，他温暖而坚定的手，却让我的脑子好像被什么击中般轰然炸了起来，喜怒哀乐都涌了上来，带着浓浓的回忆，什么滋味都有，让我无从表达。
待在医院铁笼子里绝望待死时，是你抱起我说：“苗苗，回家去。”
犯了错误躲在树上不敢入门时，是你走过来说：“苗苗，回家去。”
轮回转世却唤不回你的记忆时，是你伸出手说：“苗苗，回家去。”
……
落英山不是我的家，玄青宫不是我的家，花府不是我的家，向家村也不是我的家。
牵着手，快乐地向前走去，有你的地方才是家，纵使狂风暴雨也可一同闯过。
走，回家去。
毕青腰间的通话器突然响起，他按下通话键，那头传来银子欣喜的声音，“小茶果然在海底监狱，我们找到她了。现在带着她和剑南撤退，你们要小心些。”他的话音未落，少众又一把将通信器抢来说，“毕青，这儿有些古怪，小茶和剑南都是被关在监狱外围，附近守卫非常不严密，我们成功得太顺利了，总觉得心里有些奇怪。”
“小茶呢？”我对着通信器叫道，“她还好吗？有没有被敖云虐待？剑南呢？”
小茶欢快的声音在那边传了过来，“我没事，只是被那个浑蛋家伙软禁了几周，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过我见不到银子心里难过，于是猛吃猛喝，长胖了好几斤，回去得减肥。”
接着“哎哟”一声，估摸是她乱说话被银子揍了，活该。然后银子接着说：“剑南被打了几鞭子，虽是皮肉伤却颇重，不及时上药恐怕会有麻烦，所以我们先将他带出去，再来接应你们。”
听见剑南如此糟糕，我只好应了，并嘱咐他们小心些。
待通话器被关闭后，毕青突然开口道：“恐怕我们是中埋伏了。”
“怎么？”我不明白地抬起头，“不是很顺利吗？”
“敖云不是傻瓜，现在三个方向都有重兵，只有我们设计逃跑的这条路线兵力太少了，不太合常理，倒像个口袋在等我们进去，”毕青缓缓解释，“而且他应是故意将剑南打伤，拖延少众和银子的时间，让他们无法尽快来到这边接应，不过不知为何他不直接用兵围攻呢？”
“那还不简单？”小猫接口道，“碧青神君威名甚重，天界三军首领海阳又是你过去的旧部，如果他光明正大地在大家面前下杀手对付你，他就无法向自己的水族军队交代，还不如调开兵力，并将我们引去隐蔽的地方下手，然后报个因为失手意外而亡。”
“既然如此，我们立刻转向。”毕青果断地下令，并和少众他们说了这边情况，少众明了后，立刻派部下送走剑南，自己往我们这边杀来。
往四周转了几次，都是密密麻麻的海底军队，除了敖云给我们留的那个方向外，有任何地方可以突围。
我们停在原地，情况一时陷入困境，毕青思索许久后果断地下令，“往下行，直接杀去龙宫。”
“那边的兵是最多的，为何从那条线路？”小猫不解，站在原地依旧坚持要从兵力薄弱处杀出去或者和敖云拼了。毕青只得和他解释，“如果真按你说的敖云不敢直接用兵的理由是有所顾忌，那最能制约他的人就是龙王。因为他不想被龙王知道，所以那边的兵力必然会前面看似多，后面必定是最少的，等到了龙王处，来往仙人众多，他们就不可能掩下我们在此的消息，只能乖乖放我们回去。”
我对相公的聪明才智表示了非常佩服，小猫思索一阵，也表示赞同，于是三人掉转方向，我破天爪开道，小猫旁边掩护，毕青在后面设置陷阱，配合默契，直往龙宫奔去。
途中有不少虾兵蟹将手持刀剑冲上来对抗，所谓蚁多咬死象，我的战斗力又不能移出避水珠范围内，打得手都软了。眼见小猫快要被擒，我心里一急，想直接冲出水外和人拼命，却被毕青拉住，他从背后的大包里取出一包黑乎乎的巨大枪械，快速组装起来，然后对着小猫的方向发射而去。
小猫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扑腾着往旁边一蹿，冲回避水珠范围内。随后而来的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将我们三个人都打着滚儿震翻开去，那竟是枚小型鱼雷。
“老爹！你是不是想炸死我，再去生个乖巧些的儿子？”小猫脸都白了。
毕青安慰道：“这个鱼雷速度那么慢，也只能起吓唬作用，你绝对避得开，不要那么计较。”他一边说一边安装第二枚鱼雷。
那些虾兵蟹将被他的彪悍行为震撼到了，包围圈有了裂缝，一时间没有补上去，我们赶紧从那边突围而出。
眼看甩开了那些包围的家伙，我们急急往上而去，毕青又发射了两枚鱼雷开路，想尽快通过海底的黑暗，进入陆地。那儿就是我的地盘，敖云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直接逃窜去天界躲起来，任凭敖云怎么生气也找不到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周转，等生米熟饭都做好了，他也没办法了。
我想得很得意，竟将这些计划一一说出，小猫连连称好，说我聪明了许多。毕青却温柔地看着我，看得我很不好意思。未料他却突然将我的脑袋拉了过去，拔下上面的发饰，严肃地问：“这是什么？”
我以为他吃醋，心里顿时喜滋滋的，赶紧回答道：“头发散乱不方便行动，所以我在离愁宫拿了个发饰将它绑起来，那儿都是些簪子，只有这个带橡筋，我找得很不容易呢。”
没想到毕青却三下两下将发饰拆去，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机器，闪烁着淡淡银色光芒。他和小猫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追踪器，我们还是被摆了一道。”毕青狠狠捏碎了那个小机器，拉着我全力逃跑。
可是已经晚了，眼前红光流动，巨大的红龙盘旋在海中，横据在我们面前。所有海洋生物纷纷退散，恭敬地向他们的太子殿下行礼。
毕青下意识地将我往后拉，可是我已经恢复了力量，自然要冲去前头，伸出破天爪，警惕地看着那条红龙，弓起腰准备攻击。
“四海皆龙的天下，你们就算逃又能逃去哪儿？”轻佻而无礼的声音再次传来，红龙在水中缓缓变形，化作敖云的模样，叹息道，“只是你们不去我精心选择的死地，真是令人失望。”
“敖云叔叔太客气了，我娘已经打扰你太久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你麻烦，所以才离开。”小猫突然笑起来，手上匕首却是握紧几分，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寻找离开的方法，“我们和海阳将军约了喝茶，如果久久不到，恐怕他会生气。”
毕青的神色毫无畏惧，仿佛在思索什么。
敖云拿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圆球，轻轻转动，顿时光华四射，将周围笼罩，仿佛慢慢布下一道黑幕，我们四人隔离其中，渐渐杜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然后他才慢慢说：“就算海阳知道了又能奈我何？”
“和统帅三军的将领结下怨恨，总归不太好吧。”小猫试图说服，“就算这个镜花水月阵可以阻拦声音，可是外面看见我们和你一起进去的人那么多，难道你能封锁得了消息？”
毕青却拦住了他的话语，“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他根本没有顾忌。”
“对，我没有顾忌，”敖云突然笑起来，转而神色严厉，“如果我得不到的，就谁也别想得到，如果你们继续就此下去，我违背天规，也要将你们统统毁灭！”
“你疯了！”我怒道。
“是的，我疯了，一千年的日子太痛太苦，我忍耐不下去了，既然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还不如犯天规入轮回将一切都忘记！又有什么大不了？”敖云整个人的神色有些不正常，好像疯子一样。
“你何必那么执著？”我见他不像撒谎，急忙劝道。
“你又何必那么执著？”敖云反问。
我无言以对，这种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我到底招谁惹谁了？安分守己一心一意地过日子，为什么会摊上这种倒霉事？
看着面前敖云一脸不死不休、怎么说都不听的架势，看看毕青宁死不屈、拼命到底的神情，我只好结结巴巴地开口劝道：“大家……大家都冷静点……不如……不如再好好谈谈，想想其他解决方法……”
没有人理我，空气中交集着电光石火，我满额冷汗，拼命盘算着突围而出的成功可能。小猫低下头，十分难过，我清楚他的心情，相比共同一起生活甚少的亲生父亲，那么多年相处相依的敖云，几乎算是他半个父亲，所以让他伤害敖云是难上又难。
怎么办？真的要死拼吗？我再度开口道：“敖云，算了吧，在铸成大错前，让我们离开，从此再不提此事。”
“不行，”敖云斩钉截铁地说，“除非毕青死，我还可以放你和小猫一条生路。”
“做梦！”我立刻大声吼道，“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毕青死！”
“那就大家一起死。”敖云毫无动摇，口气中也没有任何余地。
“你为何变得如此偏激？”小猫低声问。
“人本来就是会变的。”敖云笑道。
毕青低头盘算许久后说：“若是我死，当真能让小猫和苗苗出去？”
“我不要一个人！”我赶紧拉着他，“你不要做傻事！你敢死我就立刻横刀自尽陪你转世去。”
“那小猫呢？”毕青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看着旁边有些惘然的儿子，顿时心里叫苦，可以拿自己的命来搏，不能不管不顾小猫的命，否则太不负责了。
“毕青你可以好好考虑，若是你死了，好歹苗苗和小猫能活，我会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你，好好活下去。”敖云此行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所以也不急了，“至于苗苗，如果你想自己儿子枉死，那就冲动行事吧，海里是我的地盘，碧青神君以当年神力，也不敢和我在海中交手，何况你这只猫？”
“你卑鄙！”我连骂都没气力了，软绵绵地坐在地上。
“你可知自己改变了天地间的命数？”敖云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说，“你根本就不应该是花苗苗，你的灵魂是毕青养的那只猫，没想到阴差阳错来到花苗苗身上，取而代之，接着发生的事情全部乱了套。”
“那又怎么了？我什么坏事都没做。”
“原本的碧青神君不可能爱上你，也不会将你带去天界做徒弟，他身上没有经脉却有佛骨，注定永远无情无欲下去，终究成佛。”敖云细细地将过去的事一一梳理，“如果他不是因为爱你而乱了心智，就不会没发现耀阳是假的，也不会有耀阳威胁他的唯一弱点，更不会死去被贬下凡尘，接管看守魔界边境的海阳当时经验尚浅，所以溜出来许多妖怪，那头冲入阳明山，杀死许多人的无心之妖便是钻了此处的空子。如果没有你，银子也不会上天界，冰纨仙子不会自死坠入凡尘，如果没有你……”
他越说我越心惊，我嚅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
我以为自己什么事都没做就是没有错，原来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穿越后，我就像一只展动翅膀的蝴蝶，掀起风暴，每件事都似乎很小，却牵扯得很远很远，最后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而这个问题我早已想过，只是没有想得如此长远。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会不会再做同样的事？
敖云说完后笑着问：“让你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选择落到现在的地步？”
“会！”说完后我又觉得自己似乎没资格说这种话，赶紧回头惶恐地看向毕青，他却握过我的手，坚定地说：“无论多少次，我都不后悔自己选择的路。”
“哪怕是条死路？”敖云又问。
“是。”毕青将我拉去身后，他思索片刻后突然笑了，“如果苗苗的灵魂改变了过去，那么就不会有毕青的存在。而我们的缘分却是从毕青开始往后追溯，未来什么都没有改变，所以你不过是危言耸听。”
“许多历史的细节都在天神的努力下修复了，所以你上辈子作为向青才必须死，没有人敢给你长生不老药。必须延续到这辈子，才可以对你下手。”敖云耸耸肩，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哪怕你现在魂飞魄灭，也无所谓了。”
“是吗？”毕青伸手向后面的背包摸去，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双眼凌厉地盯着小猫，“拿回来。”
小猫玩弄着手上的一个奇怪小匣子，无所谓地笑起来，“偷来玩玩而已，爹爹不要那么生气。”
那家伙的偷盗身手得自我的遗传，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那个不是给你乱玩的！”毕青的脸色都变了。
“就准你乱玩，不准别人乱玩吗？”小猫突然念动避水诀，跳出圈外，向敖云扑去。他的速度是如此的快，如此的决绝，竟让我一时没有拦截住。
毕青急了，赶紧往前冲去，扑入水中，要将小猫拉回。他一直表现出的冷静如今已经彻底崩溃，我见海水淹没了他的身子，唯恐他被溺死，赶紧将毕青拉回来，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
“快去阻止小猫！”毕青疯狂地叫起来，他死命地拉着我向前，仿佛连命都不要似的。
我被他吓得回过头，拔腿就跑，却见小猫已经冲到敖云身边，敖云见他神色不善，迅速抽出红缨长枪向小猫刺去，未料小猫不避也不让，身子直挺挺地往枪上撞去，锋刃刺透他的小腹，小猫顺势抱住敖云持枪的手，也钳制住他下一步的动作，右手却按动从毕青那儿偷来的小匣子，匣子上出现红光闪动。
“丢掉它！”毕青和我一边冲一边叫，“那是炸弹！”
敖云脸色大变，赶紧将长枪收回，抓住小猫，想将炸弹抢过来丢掉，可是已经晚了。
炸弹是毕青带着准备和敖云拼命用的，设定爆炸的时间极短，短得我只来得及看见小猫的满脸不安，他抖抖耳朵，轻轻地说：“娘……对不起……”
刹那间，我突然想起，当年刚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小猫，每次摔倒，就满脸泪痕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伸出手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轻轻地说：“娘……对不起……”
他每次自觉做了错事，就会用这副神情来求我宽恕，然后将毛茸茸的耳朵抖抖，在我身上蹭来蹭去，轻轻地说：“娘……对不起……”
每次都让我满心欢乐，将他所有的错误统统原谅。
可是这次的事情我原谅不了，你这个欠扁的浑蛋儿子！快回来！
海底冒出烈火将小猫和敖云包围，巨浪将我和毕青掀翻出去，沙石擦破了我的肌肤，却毫不疼痛。
心口涌上腥甜的血味，带着剧烈的疼痛，我两眼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
花草的香气淡淡沁入呼吸，清新而甜蜜，暖暖的阳光将我从黑暗中拉了回来，缓缓抬头，揉揉眼睛，光线晃得我感觉有些混乱。
这是哪里？周围都是碧绿的草地，上面开满了黄色的野菊花。远处是树林，枝叶随着风儿轻轻摇摆，传来阵阵夏天蝉鸣，知了知了地叫得耳熟。
我在哪里？小猫呢？毕青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想往前走去，站起来却觉得四肢平衡有些诡异，整个人无法稳定，不由向前跌去。怀疑自己是头晕了，于是我再站起来走一次，结果还是无法逃脱往前跌倒的命运。
低下头，我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猫爪，上面有着粉红色肉垫和细软绒毛，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舔，又甩甩尾巴后，才惊得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水边看自己的容貌。
水波在风中摇晃，却依旧看得出我的样子，是只三种花色的小猫，有着熟悉的金绿色眼睛和毛茸茸的大尾巴。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全蒙了，看着水面发呆，久久不能回神。
念动熟悉的咒语，身上冒出粉红色烟幕，将我包裹，全身传来酥麻的感觉，片刻后，烟雾散去，原本毛茸茸的小巧身躯伸长，水面里出现了巧笑嫣然的少女模样，她有着蓝紫色的头发，穿着丝绸做的长裙，正是花苗苗的模样，也是我上辈子的模样。
眼前的事情太莫名，我狠狠掐了几把自己的尾巴，却没有从梦中醒来，惊讶之下，只能一屁股坐到地上，脑子乱成糨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再一次穿越？
“花苗苗！”远处传来银子的呼唤声，他张着白色翅膀，气喘吁吁地飞到我身边，嘴中依旧不客气地骂道，“蠢猫，睡觉睡饱了，别吃饭算了！”
我听着熟悉的责骂声，看着银子发呆。
银子见我没反应，伸出手晃了晃，奇怪地问：“今天的饭菜可是你最爱吃的鲈鱼，你怎么没有兴奋？”
“毕……毕青呢？”我没有理什么鱼不鱼，只是慌乱地扯着他问。
银子被我摇晃得愤怒了，他大声问道：“什么毕青？”
我犹豫片刻，又问：“碧青神君呢？”
“你找死啊！提那个人的名字干什么？”银子脸色大变，他赶紧左右张望一下，小心地问，“不是那个杀神来了吧？听说他在附近的落英山杀了不少妖怪，莫意一家都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避避风头？”
“啊？落英山？”我整个人都傻了，莫意一家死的时候，应该是我还没遇到碧青神君时的事。
银子拖着还在迷惘中的我，一边往家走去一边琐琐碎碎地责骂：“蠢猫，天天傻乎乎的，什么事都不干，如果没有我照料，你不得喝西北风去吗？这几天不要到处跑，说不准碧青神君哪天就来了，你出事了我没人罩，麻烦……”
我的脑子里纷乱无章，一路上没有说话，跟着银子回到落英山的洞府里，也没有怎么吃东西，吓得银子以为我病了，急急忙忙去请医生。
躺在床上，我细细地梳理过去的事情，脑子里却传来阵阵刺痛，仿若一场梦。无论我如何咬自己，抓自己，甚至摔自己都不会醒来，只将银子吓得大呼小叫，以为我中了邪。
最后我已经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于是去睡觉，想着小猫，不由眼泪汪汪，睡醒了却发现自己还在山洞里，我依旧是那个花苗苗。
银子轻声问：“苗苗……你哭什么？梦里哭醒了好几次。”
我问银子：“我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小猫？”
银子给了我脑袋一个爆栗，气呼呼地说：“还儿子呢，你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考虑这种事吧。”然后又狡猾地笑道，“如果你没人娶，我可以勉为其难。”
我没有理他，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往落英山的山顶走去，那块圆形的大石头，是我第二次见到碧青神君的地方，也是他将我抱走的地方。
抚摸着那块石头，看着远处的云朵，我突然想起自己的疑问。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是否要做相同的事？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们还是否要相爱？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是不是一切都会更好？
镜花水月，人生如梦。我留恋地看一眼远处的云彩，云彩上面没有他的身影。
我蹒跚着向树林深处走去，眼里的泪一滴滴往下流。
若是从此不相见，是否从此不相思？
若是从此不相思，是否从此不相恋？
若是从此不相恋，是否从此不相忆？
如果和你在一起，是让你永不飞升，让所有人都承受痛苦，那么我宁可将这份痛苦独自吞下去。
斩断彼此的缘，解开彼此的劫。
从此你是天界的碧青神君，我是地上的猫妖花苗苗，各走各的路，再不相逢。
我坐在树丛中，抱着膝盖哭了一次又一次，我想小猫，想毕青，心脏痛得几乎无法承受，眼睛变得红肿，直到银子循声找来。他见我这个样子，急忙冲上来把我抱入怀里恨恨地问：“是谁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
“没有人欺负我，就是想哭。”我擦擦眼泪，赶紧露出一个笑容，却是勉强无比，心里突然想起小茶，不由小心问，“银子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银子闻言一愣，顿时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
我想起上辈子他和妻子相处的和睦，有些担心，“如果……我害你找不到老婆怎么办……”
“什么找不到老婆？”银子半眯着眼睛看我，口气不善。
我想起命运改变会产生连锁反应之事，又不敢造次，急忙将小茶的事吞入肚子里，只是暗暗决定，如果见到冰纨一定要大力帮助二人成就好事……
银子半天撬不开我的口，顿时不高兴起来，他强拉着我回去吃东西，并勒令去睡觉，临睡前悄悄对我套话，“是不是你喜欢上了人？我从未见过你掉眼泪。”
我心里一惊，久久没有说话。
银子何其聪明，在我的犹豫中已经明白了其间意思，他小声说：“是不是你喜欢的人不要你？到底是哪个没眼光的浑蛋？”
“不是，”我赶紧摇头，“是我不想要他了……”
“那你为何伤心？”银子不解，“换一个不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干脆嫁给我得了，好歹知根知底，我不会欺负你。”
“是啊……我为什么要伤心……”我没有细听他后面的话，只是昏沉睡下，眼角犹挂着泪痕，那滴泪是因为得到过，才能刻骨铭心地懂得失去的痛。
算算时间，第二天便是碧青神君来接我的日子。我早早就出门，变成猫形藏了起来，免得被找到。我挑选的地方是离那块圆石大约五十米外的树上，在碧青神君的教导下，我掩饰气息的本事进步了许多，隔着这个距离，他不可能发现我的存在。
始终，我还是想见他一眼呢，可是见了又有什么用？我不由苦笑，眼珠子却不离天空云端。
到了傍晚时分，夏末秋初的阳光渐渐柔和起来，极浅的红染上云朵，过了不久，五色彩霞渐起，就和那天一模一样。
踏白云、披彩霞的男人向落英山飞来，他的银亮铠甲被夕阳染出淡淡血色，他的长长青丝在风中不停飘舞，五官精致得无法描绘，右手按在剑上，让儒雅姿态和战神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偏偏有矛盾的迷人，让所有人一眼看后再也忘不了。
他按下云头，停在那块我曾经蹲过的圆石面前，伸手拂过石面，神情有些茫然。他美丽的碧绿色眼睛不停左右转动，似乎在急切地寻找什么，可是他没有找到，因此沮丧地垂下头来，却没有离去，只是坐在石头上发呆，一直坐了许久许久，怎么也不肯离去。
我在树丛里，心脏仿佛被揪住般，需要用尽全身气力才能压抑住喉咙中的呜咽声，不敢出去，不敢见面，否则我怕再也无法回头，重新走上原本的旧路。
夕阳完全落下，月亮渐渐升起，草丛中传来沙沙细响，碧青神君突然跳起来，冲了过去，一把从草丛中将来人抓了出来。
那是银子，他正瑟瑟发抖，害怕得不能自已。
碧青神君显然非常失望，他将银子放下，又突然问道：“这儿还有什么妖怪居住？”
“没有，这里就我一只妖怪！”银子急忙叫道，“我从来不害人，请神君大人饶命。”
“是不是有只猫妖？”碧青神君继续追问。
银子迟疑片刻，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这儿没有猫妖！绝对没有！”
“不对……不是这样的……”碧青神君放下银子，伸手按住头颅，仿佛无比疼痛和难受的样子，他有些混乱地不停说，“一定有只猫妖的，一只紫蓝色头发，金绿色眼睛的猫妖。对，我想起了，你叫银子，是白色乌鸦精，快告诉我花苗苗在哪里！”
无论他如何逼问，平日软弱的银子此刻却抵死不招。
碧青神君大怒，他伸手想给银子一掌，却硬生生收在半空，柔声道：“伤了你……苗苗会难过的……”
银子本来是闭目待死，听见他的话，也有些吃惊，“你怎么认识她……”
这句话已是招认，碧青神君听完后顿时大喜，连忙拉着他说：“银子兄弟，快带我去找她，我有话要对她说。”
银子转转眼珠，叹气道：“我怎么知道她跑哪里去了，那只猫总是南北东西到处乱转，动不动就是一年半载不回家。”
碧青神君非常失望，他向银子鞠躬谢道：“多谢，我就在这儿等她回来好了。”
“你是天上神将，怎么能在凡间等妖？”银子几乎吓掉下巴。
“我只等她。”碧青神君说完后，端正坐在圆石上，一动也不动。
我此时明白他也有过去的记忆，心里更是纠结难当，不知要不要出去相见，又恐相见后再也无法舍下。
月亮渐渐移到中天，银子见碧青神君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偷偷摸摸地回洞穴睡觉。碧青神君原本想阻拦，可是想了下后，还是放他自由离去。
带着寒气的露水在风中渐渐生成，滴落在我的鼻子上，让我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喷嚏，想掩藏已难了。碧青神君锐利的视线瞬间越过树林，身形随之发动，几个兔起鹘落间，就到树下，看着我藏身的地方柔声说：“苗苗，出来吧。”
我缩成一个毛团，硬是不敢动。
“苗苗，你恼我？”碧青神君想了会儿后小心地问，“因为我没来得及救小猫？”
“不是，我恼的是自己……”听着他难过的声音，我心里一软，终于忍不住开口。
“下来好吗？”碧青神君问。
我摇摇脑袋，“如果这是重来的机会，我再不要和你一起。”
碧青神君沉默了，“对不起，我让你受太多苦。”
“我们在一起，就如同敖云说的那样，造成了很多事情的变动，死了很多人，也伤了许多人的心，我不要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
“连小猫都死了……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老老实实蹲着不去见你，你就不会爱上我，什么都不会发生。”我的眼泪哗啦啦地掉，如同数豆子般将所有的懊悔全部说出，“以前也是，如果我不跟你回玄青宫，你就不会被打落凡间，如果我不等你五百年，你就不会永坠轮回，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就算你不来见我，我依旧爱你。”碧青神君淡淡地说，我忍不住回头看去，他的神色里都是依恋，“纵使不打落凡尘，不永坠轮回，我剩下一个没有感情、不懂爱、不懂恨的躯壳，又有什么用？活着吗？只为了活着？”
“不是这样的，你从来就不懂，那就一直不会懂。我以前是那只没心肝的猫咪时，不也过得快快乐乐？”
“可是我宁愿懂，所以我自私地将你带上天界，捆在身边，又自私地离你而去，让你孤独五百年，然后明知道人类的寿命有限，依旧自私地让你陪我到老死那一刻，最后不管不顾地去海底找你，导致小猫身亡。我们是夫妻，就算有天大罪过也该一起承担，你为什么要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的眼泪穿过树枝间隙，往地上落去，滴在碧青神君的手上。
“下来吧，我和你一样记起了几辈子的事情，就不可能回头了。”碧青神君一直看着我，仿佛看穿了我的灵魂，“蛇性自私，我也不愿意回头，尝过甜蜜怎可能再回苦境？”碧青神君有些迟疑，“除非你后悔和我一起，我害你受太多苦。”
“不是……我不后悔和你一起……”我跳下枝头，在空中变成人身，扑入碧青神君怀中，不管铠甲冰冷，也不管难看，就拉着他的衣襟擦起眼泪来，“我只后悔让别人跟着我们倒霉……”
碧青神君沉默了，他静静地给我擦眼泪，好像在想什么似的。
“天下间不会有第二个小猫了。”我喃喃道，心痛得难以自已，“他是那么可爱……那么聪明……”
碧青神君突然问：“如果我们避开原本的悲剧，重新开展一段生活的话，会如何？”
我不解为何他要如此问，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真的想不认识我，重新开始吗？”他的声音有些伤痛。
我拼命地摇头，“我只是怕自己害了你。”
“你从来没有害过我，我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碧青神君轻轻地说，“傻猫，敖云是危言耸听，或许我们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但带来的并不只是悲剧，也有幸福的一面。银子娶了小茶，娃娃嫁与啸天，锦纹和莫林，还有被救入龙宫的花容……无心之妖或许是因为魔界看守松了才出来，但最根本造成它入魔的原因不在你……”
碧青神君慢慢地述说着，我看着他的脸，脑中拨云见日，乱七八糟的想法尽去，仿佛八月晴天，明朗了起来。
“心里总觉得有些古怪，好像有什么人在观察我们似的。”碧青神君说完后，看看苍穹，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心里略略有底，“或许我们应该去灵山找佛祖问个清楚。”
“不必去了。”
周围落英山的景象开始破碎，继而扭曲消失，天女从天上散下花瓣，旃檀香的气味布满了空气间，四周升起华光，仿佛照耀世间一切光明。
我紧紧地拉着碧青神君，看着四周变得一片空白，几近虚无。一位美妇人从天而降，她满头珠翠，面目慈祥，而且周身富丽堂皇，脚下踏着五色祥云，身旁围着许多美貌仙女。
“参见王母娘娘。”我正想拖着碧青神君问此人什么来头，没想到他却先跪下了，而且不停拉我的裙角，我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低头胡猜乱想，不知道这个大人物来找我们做什么。
“可喜欢这个镜花水月？”王母含笑问道。
我和碧青神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这只猫妖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如果你们愿意回到从前重新开始，我可既往不咎。”王母继续说。
我嘴快，抢着问：“重新开始是指我们回到过去还不认识的时候，将一切的事情都扭过来吗？”
“如果回到过去，天界将洗去你们二人的记忆，从此再不相见。”王母的口气非常和蔼，也温柔，“如此你们就可以忘记不开心的过去，重新开始，再也不用受苦，也不用看着对方受苦了。”
我则匆忙再问：“重新开始，岂不是小猫没有了，银子也没有老婆了，所有的经历和感情都归于零？我依旧是那只不懂事的猫，碧青神君是那条不懂感情的蛇？”
王母迟疑片刻后说：“是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但这样的日子对你们而言，不是更好吗？你们二人都有灵骨，尤其是碧青神君，应能再上一步。虽然玉帝当年对你的行为是大怒，但天界并不希望如此糟蹋人才。”
“那毕青呢？花苗苗的未来有毕青！”我急忙说。
“如果改变过去和未来的话，毕青可以是个普通人，灵魂不再是碧青神君。”
“我不愿意，做宠物医生也蛮好的。”碧青神君听完后，回答得斩钉截铁。
王母有些迟疑，“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这或许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而且你们儿子已死，没什么好牵挂的。”
“我也不愿意。”我摇摇头回答。
“为什么？”王母不解地皱皱眉。
“纵使能回去从前……我也不要被抹去记忆……”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碧青神君一眼，见他笑着点头，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小猫就真的不存在了。而且回忆虽然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可是也有许多很快乐也很重要的东西，我无论如何也不要舍弃。”
“你们太不知好歹了。”王母有些怒意。
我垂下耳朵，觉得这个妇人非常可怕，赶紧往碧青神君身边缩了缩。
王母继续劝道：“执迷不悟！你们若是坚持在人间，未来就是一片迷雾，谁也看不透会走到哪里去，而且还要生生世世地轮回转世，下一辈子也未必相遇在一起。若是回到过去，你们的前途都很明朗，碧青神君会成为三军统帅，并入佛门，从此地位高崇，无人可及。花苗苗你也是地上妖王，因为素日老实，不易招敌，可得万年长寿，称霸一方。”
我面对她的苦口婆心，回头看着碧青神君，小心问：“你想回到过去做三军统帅吗？”
碧青神君只是笑问：“你想去做地上妖王吗？”
于是两人一起摇摇头，拒绝了王母的好意，“过去的事情，选择了就不后悔了，纵使未来有苦，也心甘情愿。”
“只不过是抛弃记忆，就可得快乐。”
“我们不愿意抛弃记忆。”
“下辈子转世，你们会忘记彼此。”王母最后劝道。
“转世后会如何我不知道，但我不能选择忘记，这样是抛弃银子、小茶，抛弃了剑南和洛洛，抛弃了锦纹和娃娃，尤其是……这样是真的抛弃了小猫，回到过去，他就等于从来没有存在过，”我苦涩地说，“我是他娘亲，娘亲怎么可以忘记自己的丈夫，忘记自己的孩子。王母娘娘，你难道会选择忘记自己的孩子吗？”
“我们心意已决，不再回头。”碧青神君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带来无穷尽的力量。
王母叹了口气，突然笑了，她的身形渐渐隐于空中，满天的鲜花和香气瞬间消失，留下一望无际的空白，还有正在发傻的我和碧青神君。
空白碎去，周围慢慢变成黑暗，沉重重地降在我眼皮上，我抵挡不住睡梦入侵，渐渐沉浸入迷糊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旭日东升，我浑身湿漉漉的，趴在沙滩上，无数浪花亲吻我的脚，有只大胆的螃蟹还爬到我身上吐了几个泡泡。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迷糊片刻，我迅速跳起来，四周环顾，却见毕青同样湿漉漉地躺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正撑着爬起，揉着眼睛，好像有些迷惘。看见我后，他愣了一下，“你还好吗？怎么我们会在这里？”
“小猫呢？小猫！”我尖叫着跳起来，往旁边的沙包冲去，小猫整个身子给埋了半个在沙里，他没有睁开眼，似乎奄奄一息的样子。
毕青也跟着我跳起，扑向小猫，拼命将他身上的沙子扒去，再探探鼻息，松了口气，“活着呢，没事。”
我想也没想，立刻抓着他肩膀摇晃起来，没摇几下，小猫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娘，天亮了？我好困……”
“困你个头！”我破口大骂，抓着他的衣服就拼命撕，要查看伤势。
小猫赶紧拉着自己的衣服不准撕，红着脸叫道：“我没事！你不要脱我裤子啊！就算是亲娘也不能干这事！男女授受不亲！”
我和毕青都非常坚决，三下五除二就剥得他只剩条内裤，认真检查起他身上的伤痕，发现除了几道擦伤和一道刚好的肋骨又出了裂痕外没什么大问题，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同声同气地敲着他脑袋骂道：“你个蠢材，冲向敖云自爆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你以为自己是气泡虫啊！”
“我也是一片孝心想你们过得好嘛……而且我骨头伤了，是病人，你们不应该打我。”小猫此时欲哭无泪，蹲角落在沙地上画圈圈。
“为什么我们会没事？敖云去哪儿了？”平静下来后，我才发现关键问题。
小猫抓抓脑袋，也非常诧异，“我就记得那时候冲过去自爆，然后什么事都想不起了。”
我还想追问，却给毕青拦住了后面的话，他愉快地说：“别追究了，如今我们没有事，就代表一切都平静了，不如回家去，不要想了。”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我赶紧追问，他却笑而不答，只是背起小猫，快步向前走去。我见到他们父子二人平安，心里畅快无比，终于没有多问，只是将灌满沙子的鞋子脱下，追着过去。
小猫趴在毕青的背上，突然伸手过来拉着我小声嘟囔：“娘，我爱你……”
“去去！小孩子一边蹲着去！”毕青立刻训斥道，“你娘是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才追到的！你要恋爱就自己找女孩去！不准和我抢！”
“就和你抢怎么了！”小猫不甘心地反驳。
“你抢不过！”
“再试试？我天天爬娘亲床上去，让你干瞪眼！”
“你敢我就打断你的猫腿子！”
我看着他们两父子拌嘴，笑得直不起腰，带腥味的海风吹过，充满活力的朝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两串脚印，都向着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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