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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来世之夫(下)》 作者:柳暗花溟

第18章 :阴谋初浮水面

  江国。

  沈澜风尘仆仆,先于大部队回到和政城。他先是去拜见了太太,关心了下太太的身体情况,随即回到广武院,沐浴更衣,然后要进宫觐见皇上。太太似乎有些重要的事想和他说,但见他神色匆匆,也知国事为重,因而嘱咐了两句,也就随他去了。

  他根本没注意到太太身边站了一名陌生的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如画,望向他时,一脸的崇拜仰慕,还有些羞涩的脸红。

  景鸾早就等在了广武院,宾主二人间颇有默契,彼此间并不多话,景鸾只静静地坐在一边饮茶,看着小厮们侍候沈澜整理完毕,待四下无人时才问道:“二爷,初晴怎么没跟着回来?她恢复记忆了吗?还是……”

  沈澜心里一揪,疼得一时之间没说出半个字,定了定神后才道:“一会儿进宫面圣,我要把她的事对皇上讲明,你一起去,到时自会知道。”

  皇上充分信任他,在他身边没有派监视的人,他也不必事事回禀。而他回来时,大雪封了图国通往外界之路,所以京中的人还不知道方初晴就是图玛公主的事。

  景鸾见沈澜面色苍白,料知有什么重要的事,而且必定是和初晴在关,因为貌似只有她才能左右二爷的情绪。可二爷不说,他也不便多问,只“哦”了一声。

  “最近京中可有动静异常?还有我要你查的事,怎么样了?”沈澜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景鸾深吸一口气道:“二爷一走半年多,属下自然也不能怠懒。虽说那背后之人狡猾如狐,但我把咱们多年来布下的暗线全部动用了,终于查到了一点眉目。”

  沈澜侧过身,双目中精光大盛,浮现出狠戾决绝的神色来。

  “讲。”他只说了一个字。

  “大奶奶的死,和图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安然逃脱这两件事之间是有联系的。”景鸾正色道,“依属下看,多半和那人……逸山王有关。当年二爷怀疑他没死,果然是正确的判断。不过这人也真隐忍,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直蛰伏在暗处,这份耐力实属难得。正因为如此,他也很难对付。”

  沈澜冷哼一声,“这是一团乱麻,但找到初始之源即可。他稳得住!哼,我们可以逼得他狗急跳墙。不然这么一点点跟他钩心斗角,他有那水磨功夫,本王还没有时间陪他玩呢。最迟半年,定然要这世界天高地阔,海清河晏,百姓安居。”

  听到这话,景鸾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你跟我一起去面圣,路上说吧。”沈澜看了看天色道。

  门外,早有马车备好,因为沈澜提前回来,不便骑马公然在街上露面。也早有人通过秘密的方式,通知深宫内的江无忧,沈澜即到的消息。

  宾主二人坐上宽大的马车后,景鸾立即道,“对方隐藏太深,前几个月,查来查去也没有头绪,后来不得不动用暗线了。事先没有和二爷提及,但愿我没有操之过急。”

  沈澜摇摇头道:“布下暗线,就为一朝得用的,否则何必费那么大的心力?难道养着人玩吗?咱们在明处,光明正大地处置事情,忍耐一时是必须的,但此时表面虽然平静,但暗地风起云涌,暗线正好派上用场,你做得很好。”

  景鸾听到沈澜的夸奖,心下欢喜,白玉一般的脸上甚至透出些羞涩的红意来。他垂着目光,轻声道:“多谢二爷体谅,只是头前几个月,可把我愁死了。那时真的半点眉目也没有,后来我突发奇想,把无思、无我满月宴上皇上遇刺的事和大奶奶莫名其妙地被杀联系在一起琢磨,突然觉得琴阁大有问题。”

  “那是我大哥亲自督建,能有什么问题?”沈澜很意外。

  “开始是没问题,但自大爷殁后,谁知道那琴阁发生了什么变化呢?”景鸾缓缓地道,“当时我想,在无思、无我的百日宴上,刺杀皇上的人是从密道出来的,虽然事后证实是那密道与从隔壁吏部侍郎张大人府邸相通,但密道出口可是在望秋湖边。那边一到晚上,极为荒僻,难保张大人府上的密道不是掩盖之计。”

  “掩盖?”沈澜皱紧眉头,“你是说,对方既然可以挖一条密道,那么多挖几条也是可能的?”

  “王爷英明。”景鸾小小拍了一下马屁,“这道理原是极简单的,但却容易让人忽略。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没注意到。更何况,与大奶奶相关的事,我们都只以为是内院的琐事,以前暗中注意她,也只是关注了妇德,倒没往大处想。如今看来,真是太小看她了。”

  “真本事!误了我大哥一生还不够,居然还和窃国者有关吗?”沈澜冷笑,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感叹又是愤慨。所谓一叶障目,不见南山,大概他心底认为这是丑事,不愿意多想,结果就疏漏了。倘若那密道只是用来偷情倒还罢了,没想到却和家国天下扯上了关系。梁竹月到底要做什么?看来,她是对梁家全家灭门一事耿耿于怀,被人挑唆后,意图报复吧。不然她那样一个自私的小女人,何苦掺和政事?

  他一猜就准,只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不然他就可以一举捉到那个幕后人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皇上和二爷对她可算是仁至义尽了。”景鸾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三奶奶装疯卖傻,点破大奶奶犯下淫邪之罪,后来虽然没捉到证据,但我想,咱们沈府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出入的,先不说有府兵护卫全府,单只太太,对内院的管束也极严格,所以那男子若不是府里的人,就必定是秘密往来的。”

  “她曾与皇上有情,之后又嫁给我大哥,那都是天下顶尖的人物,普通的人,她怎么会看得上?”沈澜一听景鸾说,就立即明白了。不管是通奸还是刺杀,一定是通过另一条密道的。因为张大人府上那一条已经暴露。就连有人入府刺杀方初晴,也肯定和另一条密道有关,不然那些人哪可能来去自如?

  “她看上了二爷。”景鸾忽地一笑,继而又觉得死者为大,再坏的人一入土,便不应再嘲笑了,所以正过脸色来,“那回她深夜到广武院,行止不端,二爷怒走,她却赖在阑珊身上,还要多谢二爷成全,没定了阑珊那丫头死罪。”他故意把话题带偏了些,让沈澜喘口气,免得心情压抑。

  果然,沈澜微笑道:“这倒是你欠我的人情。阑珊那丫头一提广武院就两眼放光,为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位幕僚大人哪。我为你背了黑锅,最后却还要我善后。依我说那丫头相貌是个绝色,人也聪明痴情,你不妨纳了来,岂不是好吗?”

  景鸾一笑,略有些哀伤,“二爷,我早说过,我心中有人。既然不能成就这份情,我宁愿孤独一生,此事再也休提。不瞒二爷,我已经远远地打发了阑珊和依依去了南方,花费了大笔银子。过个一二年,她们嫁了人,谁还会记得我这飘零之人呢。”

  沈澜见景鸾眼神诚挚,也就绕开这话题,回到正事上道:“梁竹月每天都泡在琴阁里,外人只道是哀悼亡夫,哪想到那是她与人私会之地。而她每天不是在琴阁就是在松风园内,琴阁又地处偏僻,平时无人进入,不管是挖密道还是做那龌龊事,倒真是个好地方呀。”他心恨梁竹月害了大哥还不够,居然还给戴了绿帽子,那声嫂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叫的。

  “二爷说的是。”景鸾调整了坐姿道:“我亲自去查的,果然发现了琴阁下有暗道,正是通往府外的一处久无人住的荒宅。可惜因为大奶奶过世已久,那人又谨慎,密道和荒宅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找过房主,也说是个陈国商人租的,说是当仓库用,银子一次给了两年的,所以房主一直没去那宅子看过。至于那商人的相貌,自是极其普通,没有什么特征。”

  “这么说,就再找不到那人了?”沈澜沉吟了一下,忽然眉头一挑,“不,那人必是府中之人,只是若办什么坏事,特意绕到外面去罢了,毕竟内院丫头婆子多,并不方便来往。你想,那梁竹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又一直盯着,她哪里会认得外头的人?”说到这儿,心就沉了下来。

  会是谁呢?府里的下人?那不可能,梁竹月怎么会看上那种人,除非是混进沈府,以下人身份隐藏的大人物。但那也似乎不太可能,毕竟有景鸾盯着,所有的下人的买卖,都仔细调查过背景。

  那么,难道是主子级的人物?可放眼整个沈府,能称为主子的男人也不过那几个。

  “你没问问阑珊和依依吗?”他问。

  “问过。但这两个丫头说,她们虽然知道大奶奶秘密与人在琴阁相会,也隐约知道大奶奶身上有了不该有的肉,可是却并不知更深的内情。大奶奶……只信任王妈妈。论理,这两个丫头也算帮凶,应该乱棍打死了事,不过毕竟阑珊于我……唉,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件事是我徇私了,二爷恕罪。只是我担保这两人不会对外乱说些什么,我调查整件事时也是秘密进行,没惊动任何人。”

  沈澜沉默了一下,眼神中几度闪过杀意,但当他看到景鸾紧张的眸子,终究是放过了这件事。景鸾对他的忠诚绝不容置疑,所以景鸾觉得没事的,他也不必再揪住不放了。倘若真有家丑外泄的危险,不用他说,景鸾就会对那两个丫头动手。

  而王妈妈想必已经死透了,那人如此小心翼翼,怎么可能留下活口把柄?那从这一方面看,那人确实有些实力,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个把人还不是小意思吗?

  “你说这事与图鲁逃跑有关?”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话题一转。

  景鸾知道在转瞬间,阑珊和依依的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现在终于算保住了。于是他轻舒了一口气道:“自密道之事后,我就把很多事都反过来想,特别注意那些容易忽略的地方。追捕图鲁一事,王爷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布置不可谓不严密。我敢说,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一只图国苍蝇也飞不出去,何况一个大活人?可图鲁,偏偏就从容离开了。”

  “难道是借咱们家的商道离开的?”很多事情一直没有头绪,似乎是解不开的谜团,但当找到一点线索,抽丝剥茧,以前想不到的东西都会自然浮出水面。

  景鸾再度点了点头,颇为赞赏沈澜的机智。外人还以为右师王只是能打仗的一介武夫,却不知他是个外粗内细的人,聪明才智不在死去的左师王和当今圣上之下。

  “当时二爷的兵差点把和政城翻了个遍,但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动沈家的产业?谁不知道那是在二爷的掌管之下,怎么会怀疑呢?”景鸾啧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叹对方行险,还是遗憾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当我们以为图鲁已经离开,开放城门的门禁时,他却正跟着咱们沈家的商队离开。自然,城门官是不会太仔细检查的。”

  “那阵子,咱们家有大生意吗?”沈澜皱着眉问。平时,他是不管家族的生意的,家事自然有景鸾帮他。但,图鲁是怎么混进沈家的商号躲藏的呢?难道他的身边有内奸?

  “咱们没有大生意。不过……我查到三爷和老爷打着沈氏的旗号,私下里倒置下了不少见不得光的铺业。那几天,还正好有很大一批成药要送到宋国去。”

  沈澜一愣,想了想后冷笑道:“赚了好大一笔钱哪。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把这些事串起来想……这就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景鸾,这事你报告给皇上了吗?”

  “上过密折,但皇上还没有召见我。”

  “皇上是等我回来哪。”沈澜笑笑,眼神忽然变得温暖,那是他对最信任的人才有的神态,“若论起韬光养晦、运筹帷幄,就算那逸山狗贼,和皇上相比也差得远。无思、无我百日宴上的刺杀行动,必是逸山狗贼所为,他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此举多半不能成功,但他的意图是搅混这池水,局势乱,查的人多,他就更容易动手布置他自己的事,也更能利用人心惶惶,要收买人心。哈哈,他会趁乱取胜,岂不知皇上会按兵不动,迫得他心下不安、率先出手吗?”

  “二爷说得不错。”景鸾点点头,“问题是,假设这一切都是逸山王在暗中搞鬼,他是怎么搭上老爷和三爷的呢?他对沈府的目的难道仅仅是利用遍布全国的商道?”

  “图鲁来京,定是和逸山狗贼勾结。”沈澜微拧着眉头,“他们利用了沈府内的人,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方初晴在咱们府里也不能保证安全,有内线嘛。这当然是逸山狗贼的优势,但却也是他的劣势。图鲁冒险进入和政城,势必是催促他做什么事。他本是个隐忍有耐心的人,可形势比人强,他和图鲁双方借力的话,行动也必然会一致,现在有图鲁逼迫他快动手,倒省了咱们的力了。我想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连暗中监视也不要做,时候还不到,静观其变好了。”

  “属下揣测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对他们没采取什么举动,另一边却还侦缉四出,毫无头绪地乱查一气。”景鸾也微笑了起来,“想必,这样逸山王才能放心。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做得好!”沈澜赞赏地拍了拍景鸾的肩。

  景鸾没有说话,但心里早就有了打算。自从二爷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从皇叔手中、从那肮脏之地救了出来,他这条命早就是二爷的了。为二爷鞠躬尽瘁,就是他残生的目标。

  二人又低低地讨论了一会儿,皇宫就到了,李不和李好早迎了出来,亲自引领他们到皇上私人的佛堂去。那佛堂建在一片稀疏的竹林之中,环境清幽、喧嚣不至、光线和通风都很好,因竹林占地颇广,四处根本无藏身之地,若有人接近竹林,还没看清佛堂的门,就会被侍卫们发现的,是秘谈的绝好地方。

  二人沿五尺多高的台基阶梯而上,先到了前堂所设的小轩,但他们没有进入前面与之相通的佛堂,而是从右侧旁门走到后面的小室去。一进门,就看到江无忧正歪在榻上看书,小德子和小行子在一边侍候。

  “回来了?”江无忧听到脚步声,从书上抬起头,眉目间隐含着淡淡的喜悦。

  沈澜应着,规规矩矩地施了君臣大礼,等江无忧让小德子和小行子退出后,才坐在椅子上,把桌上的香茶一饮而尽。

  “这可是山僧炒制的极品松萝茶,居然就被你牛饮了?”江无忧笑道,显然对沈澜归来非常高兴,言语中带着对宠臣的那种极度纵容的态度,“朕料想你是心急火燎地就进宫了,肯定没吃过什么东西。朕已传膳,你们宾主二人就陪朕一起用晚膳吧。不过这里毕竟是佛堂,只能吃斋菜,不能沾荤腥。”

  景鸾连忙谢恩,要知道御厨烹制的素席也是极为美味难得。但沈澜的举止却很随便,而江无忧也不恼。景鸾暗中纳闷,不明白为什么这君臣二人能够如此推心置腹。之前,他很为二爷的这种态度着急,所谓伴君如伴虎,在皇上恩宠时,如果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万一哪天失了势,那些都将成为罪名和被杀的借口。不过现在看来,倒像是他多虑了。

  皇恩浩荡,似乎只要皇上在一天,沈家的尊荣就会持续下去。

  片刻后,御膳传了上来,倒有好几道菜是沈澜平素爱吃的,体现出皇上对右师王的极其爱护。其实皇上赐饭,为臣的要在下面吃,但此时因为身边没有旁人,君臣三人就同桌而食。景鸾多少有些拘谨,沈澜却吃得很自在。为了赶路,他一整天没吃过什么东西,此时已经饿得狠了。

  饭后,在沈澜的授意下,景鸾又把所探知的事讲了一遍。

  江无忧夸奖景鸾道:“你做得很好。若非你不愿意出仕,定是朝中的上品良臣。不过,此事虽然不宜打草惊蛇,但也不能太放任了,找可靠的人暗中注意便好,不要有其他举动。咱们不动则已,动,就要让敌人永世也翻不了身。”

  景鸾应了下来。

  “依皇上看,此事是逸山狗贼所为吗?”沈澜沉吟着问道。其实他心里有准谱,但是需要皇上的意见。

  江无忧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轻轻一笑,“坏人总是会浮出水面的。”说着,他缓缓望向沈澜,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当初先皇无因暴毙后,诸路王侯的登位大战极其惊险,倘若棋差半招,现在的皇上和沈家都将是灭亡的结局。待天下初定,皇上除了励精图治,行仁、法、德三治,令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外,又外攘强敌,暗中还不停追剿谋反余孽。即位不到半年,最大的对手逸山王一派被沈澜带兵剿灭,但逸山王江品城却在谋反事败后自焚而死,身材及随身之物虽然相同,面目则烧毁大半,辨认不清。

  此事疑点多多,不过当时朝局表面上安定、暗中却风云诡谲、危机重重。为了安抚民心,也为了震慑环伺的政敌,皇上对外宣布佞臣贼子逸山王死。现在皇上当政已经快四年,那人大概以为皇上已经疏忽忘却了一些事情,但其实,他从没有一刻松懈过。

  坐在那把椅子上,这一生都注定不能舒服安逸,怎么能放松呢?

  “最近军中也有些异动。”江无忧忽然说,“不过对方太小心,捉不到把柄,朕干脆外松内紧,有人要唱这出戏,朕如果不让他唱出来,只怕收戏的锣声就响不了了。”

  沈澜没说话。

  他掌控军务大权,但也有不能伸手的地方,比方说京畿治安与防务,那是一些遗老权臣的领地。江品城有机会下手的地方是那里,皇上安插的密探也潜伏在那里,所以放眼整个江国,皇城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他相信皇上自会安排一切,相信皇上运筹帷幄的能力。两人从小生死与共过来的,彼此间太了解了。

  “那么,皇上要我暗中注意沈府内的动静,到底又要着重于哪一位呢?”景鸾插嘴道,问出的话带了些试探的意味。

  沈家有两个人有严重的嫌疑和逸山王相勾结,倘若是个多疑的皇上,此时只怕连二爷的命都要保不住了。毕竟他手握兵权,万一有个异动,大江国的江山就得改姓。可皇上却满不在意似的,不知是他城府深不可测,还是真的那么信任二爷?

  江无忧沉吟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沈澜。

  沈澜皱了皱眉头道:“我看三弟只是被黄白之物蒙了眼,未必与此事真正有关。人家叫他三精细,就说明他是为人处事圆滑多思,又喜欢算计的爱财之人了。这种人通常都谨慎小心,没什么魄力,所以不太会参与大事。再者,他是沈府的嫡子,帮了逸山王,沈府必然失势,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所谋者,不过是沈府的产业而已,还不至于为了钱财去拼命。我想,这点脑子和见识,他还是有的。”

  “难道是……”江无忧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那性子转变得虽然突然,可却是在咱们小时候。他搬出别院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吧?那时,别说逸山王争位,先皇连太子还没受封呢?若说是逸山王早就布局,可为什么找上当时才冒头的商贾沈家?这线放得也太长了吧?”他说的是“他”,明显是指沈之道,沈老爷。

  沈澜露出很厌烦的神色道:“不管怎么说,先盯着他吧。这件事他二人脱不了干系,比起三弟,他倒是更可疑些。至于为什么……真相总会大白的。”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觉得正事说完,要说说更牵他心意的事了。

  “皇上,方初晴她……”他沉吟了下,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

  “她怎么了?”江无忧淡淡地问,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安。

  他怎么会没注意到方初晴没跟在沈澜的身边呢?也知道沈澜不可能把她独自留在北境,更不可能因为自己先到一步而把她扔在军中。他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想问却不能问,因为国事大如山。这几个字能活活压死他。

  “她……找回了记忆,留在了图国。”沈澜艰难地道。

  “果真是图国人吗?”江无忧轻轻叹息了声,忽而又有些心惊。他的图玛是图国的天巫神女,而初晴长得和她那么像,不会真的是双胞姐妹吧?

  他疑惑地望向沈澜,后者却不知为何移开了目光,点头道:“她是图国人。她,也正是皇上认识的那个图玛,神秘的天巫神女,还是……图国的公主。”

  咣当一声,江无忧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微滚的茶水透过龙袍,烫到皮肤。可他完全没有感觉,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停止流动,就像被雷劈到一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可能!初晴不是他的图玛,之前他很确定。虽然,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格举止实在相差太大。其实当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曾经软弱过,更曾经经历了震惊、怀疑、挣扎、确定、遗憾、乃至最后努力放开。可为什么,现在又得到这样的消息?难道他错过她一次,第二次却连相认的机会也放弃了吗?不,不可能!她不是“她”!

  而且公主?!相处的时候,他只知道她出身高贵,身份特殊,更为了他抛弃了一切尊荣。他答应她不说出她身份的秘密,却没想到她居然贵为公主!就连她身为天巫神女的事,沈澜当初拼命地查,他也没透露过。(因为沈澜以为这个行踪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人是不存在的。)直到方初晴遇险,他才不得已对沈澜坦承一切。

  一边的景鸾也被吓到了。方初晴,沈府的奶娘,爽朗明快的女子,他所熟悉的那个纯真中略带狡猾世故的姑娘,居然是图国的公主吗?开什么玩笑!

  而且,皇上为什么如此失态?在他的记忆里,皇上风度极好,城府深不可测,就算大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为什么听到方初晴,不,听到图玛就是公主的消息会有这个反应?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吗?而二爷很喜欢方初晴,也可以说用情已深,那现在要怎么了结?图国和江国是敌对状态,对方又是公主,这姻缘只怕很难成就了。这就是二爷从北境回来时神情郁郁的原因吗?

  “明明……她的本命花已经枯萎。”半天,江无忧才喃喃地说出这么一句来。

  “她是巫女,也许……会有我们不知道的生机。”沈澜低低地应了一声,袖中,手掌握成了拳,如果不这样,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分离,才明白什么是思念。正如那首诗所写:平生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当他被迷倒的那一刻,当他听到她伏在他耳边说的那番话,瞬间就完全相信了。虽然意外,甚至有些荒诞,可他的心却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理由,他就是明白。

  可是,他那么挖心挖肺地想她,她又明白吗?

  “明年春天,图国国主就会举行祭天仪式,令公主之名正式入皇祠。”他继续说道,“臣得到这个消息不久,大雪即封了山路,图国又将在百日之内与世隔绝。但雪一化,相信皇上就能听到正式的通报。虽然不知道当初她的身份为什么被隐瞒,但现在她……确实是图国的公主、王位的继承人了。”

  江无忧站起来,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踉跄着走到榻边,坐倒。

  三年多前他们在敌对的气氛中相遇,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从来没这样爱过一个女子,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可是碍于身份环境,他只能把那份情死死压抑住,就算她表白,他也无言地拒绝。后来,在他终于可以接受时,她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直以为,为难的只是自己。一直以为,她的不纠缠只是骄傲。却原来,她也要压抑感情,也要面对着两人间地位的障碍。可他,从没试着去了解她的身不由己。

  爱她吗?当然爱,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这段情也抹不掉。但,为什么没有对她说出来?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要让她知道他的一点点心意,想必她也不会那么难过。爱她吗?爱!但怎么却要伤了她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心痛如绞至斯,热泪涌出了眼眶。

  景鸾一边见到,立即悄无声息地退出佛堂。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而房内,两个大江国最尊贵的男人静默着,谁也不言语。

  “皇上,难道你还……”半晌,一向最耐得住寂寞的沈澜却首先开口。

  “朕是可怜人,对不对?其实,朕是天下第一可怜人。你的幼年时光虽然残破,虽然受到过女人的背叛,虽然要面对众多的鄙视和质疑,但你野性难驯,可以畅情适意,决战人生。朕呢?朕永远要被关在牢笼里,永远也不能自由。就算心里爱煞,却也不能说出来。”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无比地寂寞。他坐得稳天下,可很多事、很多人,却抓不住。

  看到江无忧这个样子,沈澜的心纠结难缠。可他能放弃一切,却唯独图玛公主是绝不放弃的。不,是初晴。在他眼里,她永远是方初晴。

  一咬牙,他干脆一次把事情说个清楚,于是他直言不讳地道:“皇上,我知道你不能忘情,但我也爱上了她。而且,就算天王老子出来反对,我也非娶到她不可!”

  江无忧已经被惊得麻木了,所以听到这话后只是感觉心中苦涩,嘴里发酸,却没有反应更大。很早的时候,他就看出沈澜对初晴态度暧昧,只是他一直提醒自己,初晴不是图玛,所以还乐观其成。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要怎么办呢?君臣抢一个女人实在有失体统,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图玛为难。

  当初她走了,桑青花就渐渐枯萎。本来她说过,花枯人死,可他不愿意相信,宁愿她失望离去,然后去爱别的男人,幸福生活。

  可现在听别的男人说要娶她,他……舍不下。

  “她呢?爱谁?”他轻声道,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她得过离魂症。”沈澜说起这个,忽然有些心疼,“她忘记过自己是谁,但她现在爱的是我。”她虽然举止大胆,却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不爱他,就不会与他一夜缠绵。

  沈澜,我喜欢你!言犹在耳,他明白她的心意,再不会动摇了。

  江无忧身子一颤。

  是啊,她得过离魂症,再醒来也算重活一次了。也许,她已经对他没感觉了,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告诉她那深埋在心里的爱意。但是,她真的忘了他吗?

  “朕现在心里乱得很。”他站起身,打开窗,深吸了一口冬季寒冷清爽的空气,热乎乎的脑子清醒了一点,“朕要想想。倘若真放不下,也断不会以身份压你。一切由着她选吧。只是从她离开我到她去进沈府之间有一年时间是空白,不知是谁伤害了她。去查!”他目光转冷。

  沈澜心中又痛又热。

  冰清玉洁的女子,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了丧子的奶娘,其中辛酸和痛苦有谁会知道?皇上不说,他也不会放过那个男人的!他要抓到那个夺去初晴清白的人,碎尸万段!

  君臣二人目前心情都不平静,也没再多说,沈澜就告退了。江无忧神魂飘荡地走回书房,看向书架上那盆花。

  结果他惊喜地发现,才几天没来而已,桑青花却死而复生,从枯萎的根部钻出了嫩绿的新芽!就在这严冬里,他的桑青花又要开了。

  这一次,他再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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