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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来世之夫(上)》 作者:柳暗花溟

第24章 :几龙夺嫡,景鸾诉衷

  就在这种猜猜躲躲、疑神疑鬼、一头雾水的情况一下,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了,平凡稳定得好像每一天都是同一天,在还没引起人任何绮思的情况下,正月过了,二月过了,忽的一下进入了阳春三月。方初晴的脸彻底治疗完毕,脸蛋儿光滑如初,似乎从没受过伤似的,虽然右边额角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但梳头时留下斜刘海就可以遮住,完全不碍事。

  在此期间,只有景鸾来看过她一次,两人闲坐、饮茶、聊天,像是多年老友一样,方初晴还做了拿手的小甜点给他吃,彼此间感觉融洽舒服。不过最后,到底方初晴没有忍住,很“无意”地问起沈澜的事。

  “在准备回北边了。”景鸾轻浅地叹了一口气,“每年春天,图国那边都蠢蠢欲动,二爷不去,他们就会犯边。那样,边境的百姓可就苦了。”

  “我不懂农事,但是春天才播种,没收获啊,他们抢什么?”方初晴有些愕然。重生前,在她有限的历史中,似乎只听过秋犯、打秋风什么的,难道图国闲着没事打仗玩?

  “他们也不只是抢粮食。”景鸾的神色中有微微的鄙视和轻蔑,“但凡缺了什么,他们都会来抢。过了年后,大雪消融,道路畅通,自然是出来掠夺的好时机。”

  方初晴感到很惭愧,因为她是图国人,虽然是重生来的,却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归属感,可图国的行径让她感到羞耻。缺什么不会自己靠劳动来创造吗?为什么要去抢劫邻国,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就算图国地处苦寒之地,人民生活不容易,但一般这种地方就会有丰富的矿藏、稀有珍贵的植物、动物一类的东西,大地母亲是非常公平的。这些东西可以开发出来,和邻国换取生活物资呀。为什么要通过发动战争来解决生活问题?这样一来,两国的百姓都要受苦,这是上位者乐于看到的吗?

  作为现代人,她实在不能明白。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伟大的中国人民变成了日本人或者韩国人,前者侵略善良宽宏的邻居,完了还不承认,后者卑鄙地、偷摸地抢夺人家的文化遗产,之后更是理直气壮。这真是太可耻,太让人抬不起头来了!

  “我倒忘记你是图国人了。”看到方初晴认罪似的低下头,景鸾突然明白了些事,有点歉意地道,“不过二爷和皇上明知道你是图国人,还待你这么好,很难得。”

  “我只是小民罢了,而且还是个女人,左右不了政治局势,他们自然没必要和我斤斤计较。为君为王的风度,他们还是有。”方初晴有点沮丧地说,突然想起,万一两国开战,她这个身份要如何自处?眼看她的合同期就要到了,难道真要回图国吗?

  虽然,她不具备与沈澜和江无忧为敌的档次和能力,可终究是对立的地位呀。可是她……不愿意和他们对立。她重生后变成了图国人没错,但对她最好的却是江国人。不回图国?可附近几个国家都受过它的荼毒,大概图国人在哪里都不受欢迎。留在江国?当她的身份大暴于天下,她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百姓泄愤的目标?

  天哪,感觉太分裂了。本以为离开沈府就是海阔天空,但现在看来她太天真了。对于她这种小人物来说,政治就像天气,左右不了,可却受到了绝对影响。她以后要怎么办呢?

  “这倒是。”景鸾借着方初晴的话茬继续说道,“天下的普通百姓都是一样的,就算两国交战,边境百姓照例彼此做些生意,倒没有刀兵相向的习惯。不过你说起女人……图国跟咱们这儿不一样,女人地位很高,是可以当权的。”

  哦?是吗?文明程度这么高,女人有地位呀,那还不错。可是,从景鸾的语气中,似乎把她已经当成江国人对待了,这感觉很舒服。

  “那二爷每年都在北边待到初冬吗?”应该是等秋收后才回来吧?况且,他还得经营马场。

  想到这儿,方初晴感到有一丝丝不舍得,毕竟他这一走就是半年多。可再想想,心中更多是轻松,只要她在皇宫再忍耐几天,等他走了,她也就自由了。离开沈府,不管去哪都好,以后再不会相见了吧?那样,因为盖章的事而造成的尴尬就不存在了。

  可是,永不相见?她似乎感觉并不太开心。

  不过……

  “去年他秋天就回来了呀?”她纳闷。难道是为了宝贝侄子们的百日宴?当时是七月中。但是他再爱自己大哥的遗腹子,也不会放弃对国家的责任吧?

  “去年图国国主病重,无力侵边。二爷方可安排好边防事宜,早回来些时日。”景鸾轻松地道,“大概抢掠太甚,失了德行,图国国主膝下空虚,只有侄子图鲁大将军侍奉左右。而他这一病,连图鲁也给绊住了脚,几个邻国倒是安宁了一年。可是饿虎难挡,今年春天的反扑肯定更凶猛,只怕大家没好日子过。咱们江国还好,有右师王坐镇,其他几国就惨了。”

  不知为什么,方初晴听到“图国国主病重”几个字,心里突然揪了起来,很担心的感觉。难道,这是身为图国人的觉悟?这个身体的前身桑青是来杀江无忧的,说不定是图国国主训练的死士间谍。所以,她听到这话才会有反应吧。

  “图鲁?就是在战场上差点杀掉二爷的那个人?”她避重就轻地问,忽略心里的异样感。

  “从哪里听到的故事无关紧要,事实正是如此。”景鸾露出神往又骄傲的神色道,“当年那场大战,可谓惨烈之极。图鲁这厮能伤了二爷,不是他有盖世的武功或者过人的谋略,而是靠卑鄙无耻。不过,在战场上,本来也讲不来规则和诚实。你要知道,三江口一役,江国处于绝对的下风,不仅兵员只有图国的一半,能征战的大将也只有已殁的大爷沈沅和二爷,外加几员老将,而图国兵多将广,但江国还是造就了以弱胜强的奇迹。那一战是奠定两国势力基础的战役,正是那一战使江国保住了水源没被图国切断,占据了兵家要道,还令图国大伤元气,此后成为唯一可以不受图国侵掠的国家。而二爷在跟图鲁对上前,已经扛过了对方的车轮大战,连挑了对方七员大将,最后却还是输在了战马上。那马……被图鲁重压得跪在了地上,二爷这才失了一招,差点被砍死。这也就是二爷后来为什么要办马场的原因,他要培育出大江国的良驹,不再在战场上因马而失败。而当时,幸好苏神医父女在场,不然大江国早不是这番和平繁荣的天地了。”

  原来!这是救命之恩、再生之德。怪不得苏味那样伤害过沈澜,以他那小心眼儿的个性,居然隐忍不发。并不是因为她已经贵为四大妃之一,甚至也不一定是旧情难忘,而是因为之前的恩情。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讲起图国的惨败。”见方初晴低头不语,景鸾歉然道。

  方初晴连忙摇头,“没关系,我失忆了嘛,所以并没有感觉。只是……觉得二爷很英勇。”

  “那是自然了。”景鸾自豪地说,仿佛被夸的是自己,“还有大爷沈沅,正是他们两个和这场战役才让皇上坐上了龙座。可惜后来……”

  “给我讲讲几龙夺嫡的事。”方初晴八卦地问,因为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听说过江无忧虽贵为太子,坐上这个位置却相当不容易。而且这种事坊间流传很多,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吧?

  景鸾看了方初晴一眼,小心地问道:“初晴,你喜欢皇上吗?”

  “有谁不喜欢吗?”方初晴巧妙地转移话题的重点,“成王败寇,他如今是英明的圣上,那一切的杀伐决断就是他的功绩与勋章,我觉得是应该让臣民称颂的。”

  景鸾微笑道:“你说的对。不过初晴,我常觉得你语出惊人,必不是凡人。倘若将来你记起什么,一定不要忘记告诉我好吗?”说出我的真身才叫吓人呢,所以非有生死的必要,我是不会说的。方初晴心想,嘴上却没什么诚意地答应了。

  景鸾看出她在敷衍,却不说破。他从来不曾强求别人,因为很多事是强求不来的,一味执著,何苦?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皇家事,总是如此。”他玉雕似的纤长手指在茶杯的边缘来回摩挲着,貌似心不在焉,看得人心痒痒,“皇上虽是太子,却不是太后所生,母妃不过是一名普通宫女,又去世得极早,皇上是因为立长不立幼的祖训而得到太子之位的。可他却无权无势,一直不太畅意。而太上皇还有好几位皇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所以当年皇上的东宫之位并不安稳。还有,太上皇有一同胞兄弟,封逸山王,在朝中人脉极旺,在民间又颇有名望。曾一度,太上皇觉得太子懦弱,不堪大任,欲把大位传与其弟。可正是三江口一战,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孤注一掷,连退路也不留,在沈氏兄弟的帮助下大胜图国,其胆魄和气度,还有手段之冷酷狠决,都让人刮目相看。班师回朝后,太上皇及朝中老臣都开始真正考虑把大江国交于皇上之手,皇上才开始扬眉吐气。”

  “了不起。”方初晴挑了挑拇指,但心里却觉得奇怪。听景鸾的意思,江无忧之前是很弱势的,后来突然强悍了起来。而以她现在的观察,他绝对是个英明的人,当初又为什么示人以弱呢?

  “是啊,不过逸山王和皇上那几个兄弟怎么肯善罢甘休?在短短的几年里搞出很多事来,皇上虽在沈氏兄弟的帮助下一一化解,但朝中局势却晦涩难明起来。不过……”景鸾沉吟了一下,不自禁地压低声音道,“后来太上皇忽得暴病驾崩,皇上当然即位。但过了不到一个月,逸山王连同皇上那几个兄弟联手逼宫兵谏,情势有多凶险,简直难以表述,又是沈氏兄弟保住了大江国的江山。”

  “逸山王一伙儿呢?”方初晴插嘴问。

  “全死了。二爷亲自带人追剿的,一个活口也没留。”

  方初晴“啊”了一声,没想到沈澜残酷凌厉到这个地步。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那些火种不能留下一颗,不然一遇合适的风向,就会野火重生,一发而不可收拾。那时,倘若图国或者其他几国借机生事,江国内忧外患,生灵涂炭,死的可就不只是这些皇子皇孙,而是万千百姓了。”

  方初晴心里明白景鸾说的对,战场本来就是灭绝人性、你死我活的。这事换做那个口碑极好,给人谦谦君子、湿润如玉感觉的沈沅来做,只怕结果也是一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当时如果软弱一点,其结果就是死更多的人。

  但一想到沈澜杀人如麻,她还是有点心理障碍,下意识地摸摸嘴唇,感觉那个吻她的男人是如此遥远而不可接近。他们,本来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本来是不应该交会的。

  权力的争夺总是最血腥的,根本不能以善恶来评判。重生前看了这么多文学作品、影视作品,她早该觉悟了啊,还纠结什么?还好,她一个普通小民,不会与这些事情有瓜葛。

  “这些事是你亲历吗?”她问景鸾。

  “我从十几岁就跟着二爷了。”景鸾没正面回答,但这样的说法却证明了一切。

  “你为什么会跟着二爷呢?”方初晴八卦到底,“你对他这么忠诚尽责,肯定不是为了他付你的大把银子。”说实话,沈澜这人就算再没有优点,也有一桩事令人说不出话来,那就是他出手大方。

  景鸾轻轻笑了起来,如春风拂面一般,“我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银子嘛,我很爱。不过他许我以重利,我报之以勤恳;但他许我以恩情,我报之以性命。初晴,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有价值的,就看你付不付得起,以及肯不肯付。”

  “他对你有恩?”方初晴逮到这番话中最精华的部分。

  景鸾点点头,面色和眼神没出现一丝变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是说别人的事,而且那人是他丝毫不关心的,“是他把我从那肮脏地救出来的,在那里,我已死,不过是行尸走肉。而他给了我新生,我自然以性命为报。”

  那里是哪里?什么叫肮脏地?

  方初晴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当她看到景鸾那如玉般温润漂亮的容颜,那风流潇洒的体态,立即想到了一件事,不禁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天哪,让她有个腐坏的脑子好了、让她完全猜错、就让她小人之心吧。景鸾……但愿没受过那样的苦楚。他是那种表面上云淡风轻,但骨子里骄傲高洁的人,如果让他有那种遭遇,那老天也实在是太残忍了。

  男妓院、小倌馆,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对自尊的摧残只怕比青楼还要残酷。景鸾,完美如天人般的景鸾,温柔且善解人意的景鸾,才华横溢的景鸾,不要让他经受那样的折磨吧。

  “你没猜错,我正是出身于那种龌龊地。”景鸾的神色仍然平静,也许是心如枯槁才会如此,“我不知道父母是谁,很小的时候就被卖……”

  “你说这种天气适宜放风筝吗?”方初晴急急打断景鸾的话,但一接触到他清澈得好像黑水晶般的眼睛,就假装不下去,“你……你不必对我……对我说实话的。”

  “不妨事的。”景鸾忽然伸出手,轻握着方初晴的手腕,“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逃避并不能挽回旧时光。我曾期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那有用吗?为什么不正视自己的过去呢?”他停顿了一下,因为这话是沈澜对他说过的。二爷说这句话时,一脸的凛冽冷酷,傲慢得好像全天下的罪恶事都不值一提。那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洗刷自己罪孽的力量。

  “何况……”他苦笑一下,算是终于有了表情,“我的身世,京中倒有大半达官贵人知情,他们中有些人还曾是我的恩客呢。只不过二爷强悍,他发话,不许别人提起我的过去,于是还真就没人敢提起,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既然我的过去不是秘密,我何苦瞒你。”

  “景鸾……”方初晴哽咽了,恨自己干吗这么好奇,结果逼出了人家心上的伤痕。

  “说了不妨事的。”景鸾的声音有点疲惫,“当年我只有十四岁,四岁被卖,十年教导,琴棋书画,一朝名动京城,竟然比青楼魁首还出名些。而医道、兵法,是跟一个游方的和尚所学,这等于国于民有利的本事,在那繁华迷梦地,倒是末流了。”

  说到这儿,方初晴几乎听不下去了。她不歧视同性爱,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性取向的权利。但这个不同啊,这是达官显贵们可耻下贱的爱好,是扭曲、是变态地对被压迫者的摧残,是极度应当被鄙视的。真没想到,大江国的京都,居然盛行这样的风气!

  可是景鸾多么好呀,谁也没有伤害过,永远在帮助别人,却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泥潭中?!

  而景鸾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又好像压抑了多年的感情,真的想找人倾诉,于是继续说道:“就在我污名满京华的那年,被三皇叔看中了。他酷好男风,家里养的小倌、娈童无数,但他性格狂暴,被他弄死的可怜人不计其数。我也一样被他折磨得遍体鳞伤,但我不叫一声疼,也不掉一滴泪,因为我心已死,肉身又算得了什么?大概我的硬骨头让他觉得新鲜,于是他花了大价钱把我买去。就在他把我拉回皇叔府的那天,我一心求死,趁着马车拐急角时的颠簸,奋力从车上滚了下去。”

  “你遇到二爷了?”方初晴插嘴,虽然那是过去的事了,但她特别期望那时沈澜会出现。

  还好,景鸾点了点头道,“是。还有大爷沈沅。”这话令方初晴松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觉得安全起来。

  “当时两位爷也只有十八岁,秋末才从皇学中结束学业,还没派官职。当时二爷看我可怜,又鄙视三皇叔的为人,于是土匪一样当街硬抢,也不管对方是谁。为这事,二爷的品德也被污染了,就从那儿开始,他总是被人家讲得分外不堪。虽然他自己根本不在乎,但我却终究有愧。而三皇叔是太上皇最小的弟弟,也是权势熏天的人物,哪肯相让,不过却让大爷三言两语挤对住了,最后订下文武比试,来决定我的归属。”

  “文武比试是什么东西?”

  “那种庸俗货色,懂得什么文武?”景鸾轻蔑地道,“他的文,是比钱。他的武,是比折磨人。想必你知道,二爷是庶出,年幼时在府里也是受尽欺侮歧视,就算和大爷一起进了皇学,手头也没什么钱。不比大爷,十四五岁就开始接管家里的生意,所以文比,是大爷沈沅以财力压住了三皇叔。而这武比,则是在寒冬腊月里站在满是冰碴的河水里,半身外,半身里,还不许运功御寒,谁先受不了,爬上岸,谁就算输。”

  “我的天哪,他不是……他不是真的跳进河水里了吧?”方初晴吃惊地问。

  景鸾又点了点头道:“三皇叔不顾别人的死活,选了府中一个耐惯寒冷的图国奴隶,扔到了冰河中,二爷这边却是他亲自上阵。他那个人,只要认定了目标,就算多么痛苦也会硬顶到底。最后那图国奴隶生生冻死在了河里,二爷却就一直站着。结果,自然是他赢。”

  “可他怎么受得了?”方初晴的心揪了起来。

  “当然是受不了,身上的冻疮自不必说,随之而来的一场伤寒几乎要了他的命,而且直到今天,每到苦寒之地,他的腿痛之症就会时时发作。还有他被图鲁所伤的地方,天气不好时也会作痛。旁人只道他到了北境,天高皇帝远,一人独大,自在快活,岂不知那半年里的每一天,他要忍受的是什么。还要时时上阵打仗,尽管直接交锋很少,但寒夜疾骑、巡视北境、卧冰饮雪,那滋味……寻常人怎么懂得。”

  OMG,原谅她吧。她从不知道外表光鲜,跩得不得了的沈二,原来必须默默忍受那么多痛苦。所以他那么嚣张跋扈,江无忧却视而不见吧。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无忧是个英明的君主,厚道的男人。他知道是谁帮他拥有了这个国家,又是谁帮他保护捍卫着这个国家。况且,沈氏兄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沈沅已经死了,虽然是不明原因的暴毙,但他和沈澜不追查,十之八九是反对党干的。而沈澜对他极为忠诚,他明白得很,也就不介意小小的冒犯。

  但是,她现在是什么心态呢?怎么似乎是有一些心疼似的。可关她什么事呀,一定是她同情心太泛滥了,并不存在着什么特殊感情,绝对没有!

  “他们兄弟这样待你,怪不得你要以命相报。”她感慨道,“士为知己者死,何况大爷已经去了,你把两份报答全加在一人之身,自然为二爷万死不辞。景鸾,今天我理解你了。”

  “士为知己者死!士为知己者死!”景鸾低声念着,好像很受这句话的触动。

  这个时空,很多风俗和俗语,甚至诗歌都与中国古代差不多,但有的却没有。比如这句她冲口而出的话,看样子又要算在她头上,以证明她的不凡。

  “谢谢你理解我。”景鸾很动容,“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我苦心钻研医道,因为我想彻底医好二爷的旧疾。他还年轻,过了年才二十九,却在数次大战中受过很多重伤,常常要忍受突如其来的痛楚,我想让他摆脱这些。为此,在三江口遇到了苏神医时,还硬赖着拜了师父。”

  “啊,原来你和苏娘娘也算是师兄妹了。”方初晴又听到一则令人惊讶的消息,“那你当初为我治脸不就得了?还费这么多事。”

  虽说是看着皇上和沈澜的面子,但方初晴总觉得欠了苏味的情。那让她感觉极不安,因为苏味那张冷艳绝伦却温和高雅的脸下面,似乎隐藏着另一张脸似的。她和梁竹月还不同,后者令人感觉不舒服,前者却隐约令人有些惧意。

  说到底,都是有“内涵”的女人,不过档次有差别罢了。她这种小白女,实在招惹不起,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躲得远远的是正经。

  景鸾笑着摇头,“医道之广博,不是凡人可以尽解的,所以各钻研一项吧。苏娘娘是女人,对身体发肤之心得绝对强于任何人,包括她父亲在内。而我,为的是让二爷远离病痛,所研之精在于内理和经脉,尤其是慢性疾病的调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医四爷的病比孙大夫还好。”

  方初晴点点头,在景鸾的身世给她带来的惊讶之后,又想起沈澜平时的行为,叹道:“其实细想想,他也怪不容易的。只是,你了解他多少?他和太太那么亲近,好像亲生母子,为什么会觉得不能融入沈家呢?”

  “你喜欢二爷?”半晌,景鸾斜瞄了一眼方初晴,答非所问。

  “呵,这是今天你第二次问我喜不喜欢某个男人了。”方初晴翻了翻白眼,“我对一个男人好奇,并不一定代表我喜欢他,明白吗?”

  “是我冒犯了。”景鸾站起身,推开一点窗子,望着三月里明媚蓝天道,“只是我希望你明白,喜欢上二爷并没有错。他是英雄的男人,爱上他很容易,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不就是如此吗?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说真话,尽管你值得最真诚、最尊敬的对待,但以你目前的身份地位来说,就算二爷对你有心,你却只能做二爷的妾室。你……明白吗?”

  “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景鸾你中午吃的什么,真是越说越没边儿了。你要明白一件事,二爷虽好,但他不是银子,这世界上只有银子是人见人爱的。”

  “就当我多嘴了吧,但我希望你能记得。”景鸾说得有些暧昧莫测。

  他跟随二爷多年,二爷不管有什么心思,他都能猜得出。也许,苏味的背叛会令二爷对女人敬而远之,可这个方初晴,肯定是让二爷动了些什么念头,虽然两个当事人都似乎无知无觉,倒让他这个旁观者“清”了。只是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呢?对于皇上,他始终摸不透。

  “那我希望你也记得。”方初晴也挤到窗边,正色道,“我或者出身低贱,我或者是残花败柳之身,我或者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我或者无权无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根在哪里,但我却希望可以保有自尊。所以我不会、绝对绝对不会、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不会给男人做妾。哪怕他是天下间唯一真正的英雄,哪怕他是皇上也不行。倘若今后我没有男人要,倘若我要为此孤独终老,我也不要和任何一个女人分享丈夫。相信我,景鸾,你担心的事是不会发生的。你能出淤泥而不染,我也能。”她抓住景鸾的手,重重握了一下。

  景鸾望着方初晴坚定的神情,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心头有一丝寻找到同类的感动。是啊,就是那种叫自尊的东西,令他在那肮脏地还有活下去的力气。人,不管在什么环境下,也绝不能看不起自己。不过方初晴如此坚决,只怕以后还有得折腾呢。

  “出淤泥而不染?多好的话。”他微微一笑,“没人这样说过我,为这话,我对你也可以‘士为知己者死’。”

  方初晴额头上冒出了一大滴汗,因为这些话全是中国古人的精华,普通中国人都会引用一点的。可到了大江国,很多名言成了她的,就算没人追究版权,作为有觉悟的人,也是很惭愧的。

  “那么二爷和沈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把话题导正。

  景鸾叹了口气,“二爷从不愿提及过去的事,关于他身世的一些情况,我也是听大爷说的。大爷是真正的君子,对人施恩也不声不响。他说二爷心很重,要我好好看顾着,因为他们兄弟虽然感情很好,却是知己朋友的好法,并没有兄弟间的亲近感。二爷……太在意自己的身世,小时候又受过很多欺凌。他是那么骄傲的人,所以对童年的一切无法释怀,也容忍不了自己的出身和一个那样的母亲。”

  听说童年的生活阴影会影响人的性格成长,甚至会左右人的一生。怪不得他心理阴暗,总是看到事情中最黑暗可怕的本质,也怪不得他对人总有戒心。还有,他那么强势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吧,可权力不能给人安全感,就像美貌从来不能给她安全感一样。

  有个电影的台词说得好:没人能给你安全感。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

  现在她迫切地想了解沈澜的过去,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真的只是好奇和八卦心理吗?但是她不想追究自己,只想听景鸾说。可惜景鸾知道得也有限,只说太太是江国南部望族出身,年轻时文采美貌也是名动整个大江国。不过多少王孙公子求亲,她都不嫁,偏偏嫁了个卖货郎。虽然他们的爱情故事外人不知其详情,但听说沈老爷发誓这一生只会有夫人这一个女人。可结果……明摆着的。

  “太太之所以偏疼大奶奶,一是为着自己最爱的儿子走得早,留下孤儿寡母,二是因为太太和大奶奶一样,嫁人后几年无所出,后来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偏偏还是个女孩。”

  大姑奶奶王涛?

  方初晴对那个精明干练、泼辣能干的大姑奶奶印象相当好,所以脑海中一下就冒出了她的影子。只听景鸾继续道:“两年后,太太又生了大爷,接着是三爷沈涵、四爷沈洛。本来,这是皆大欢喜之局,可惜就在四爷还没满月的时候,二爷的娘带着二爷闹上了门,老爷一直在外养了女人的秘密才曝光,老爷和夫人之间的感情也变坏了,后来随着老爷破罐子破摔,一房房小妾娶了进来,夫人与老爷几乎形同陌路。”

  要是我,也会和这样的男人决裂呀。他背叛了爱情与誓言,而且那么心安理得,实在太过分了。方初晴心想,深切地同情起太太来了。她每天在画庐画花儿,看似养尊处优,但心里只怕已经一片死灰,内心深处满是枯萎与寂寞,外表的光鲜尊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不过只是活着罢了。

  “那时候二爷只有四五岁吧?”她问。

  景鸾点了点头,道:“他的生日只比大爷小几天,可见当时老爷是早藏有外室,而且同时令两个女人致孕。此事一经揭发,太太的伤心自不必说,不过老爷声称只是一时失足,是在外出做生意时,酒醉后被一胡姬迷惑。哪想到春风一度,居然就珠胎暗结。为了子嗣,他不得不把此胡姬接到京里。老爷苦求太太原谅,太太终究是心软了,让那胡姬和野种进了门。”

  “干吗叫他野种啊,好过分!”方初晴一拍窗框,有些生气。

  “这你就受不了了?”景鸾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二爷在幼年时又忍受的是什么?因为他的亲娘出身低贱,染了一身的坏习气,进门后并不安分,居然得陇望蜀,想正式得到妾的名分,甚至取代夫人。只是她的手段实在低劣,自作聪明却愚蠢之极,结果事事被揭穿。再加上声传她风流成性,与家仆有染,处处被人瞧不起。老爷见此,打算留下儿子,把她送出沈府,她一气之下,自尽而死。你知道太太为什么偏疼四爷吗?知道为什么四爷的身量体格与其他三位爷不一样吗?因为当年二爷的娘想毒死其他几位少爷,这样二爷就可以成为独子,继承整个家业了。阴差阳错之下,大爷和三爷都没事,可四爷还不满周岁,却中了招,虽然保住了命,却留下了病根。”

  方初晴啊了一声,连半句评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景鸾目光闪闪,似乎有泪光,“二爷上面有哥哥,虽然只年长几天,但人家又是长又是嫡,自然备受宠爱。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全是太太亲生,待遇当然也是不同。唯有他,是这个家的外人,是老爷的一夕风流的孽种,而因为他亲娘的所作所为,让他的处境更为难堪,甚至因为他的相貌,到处有人说他并不是老爷的孩子。他娘死后,老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四处留情,一房房小妾娶了进来,和太太的夫妻感情彻底无法挽回了,只得分居两处。而太太有一阵子被气得长年卧床,忽略了看顾二爷,于是那些势利眼又黑心的恶奴劣仆们就变着法儿地欺侮才几岁的二爷。二爷又是个又野又倔的性子,不肯服软。有几次,他差点就那么冤枉地被折腾死。是他的奶娘拼了性命保护他,还有大爷在暗中帮助他,才让他活了下来。不过那时大爷年纪也小,所能做的不多而已。”

  奶娘?他不是因为这个才对她好吧?记得他第一次听说她是奶娘时,脸上居然还露出了笑容,倒把她给吓到了。

  景鸾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微笑道:“二爷开始时对你很好,也是为着你的身份的关系。二爷对所有当奶娘的人总是温和些。就算王妈妈这么可恶,二爷也总是留着一线恩德。”

  OMG,原来是那个未曾谋面的老妇人成了她的贵人。

  “那他的奶娘现在怎么样了?”

  “在二爷八岁那年,有人诬陷二爷偷东西,背着太太往死里打。二爷的奶娘为了救他,被人一棒打到了头……”

  “我的天,死了吗?太太这个家管的……她怎么能让下人们这么为所欲为?”虽然是过去的事,方初晴却惊得脸都白了。

  “太太一向心慈手软,就算惩治人,也总是留着后患。”景鸾又叹了口气,“还好后来大姑奶奶以稚龄渐渐掌事,手段凌厉果决,一扫府里混乱无序的局面,太太好生享了几年福。她出嫁后又有紫瞳和绿眸帮着,大爷二爷也有了成就,这个家才开始平稳规矩。不过也正是奶娘之死令太太终于注意到了二爷,二爷的日子就好过起来,能够一起与大爷入皇学,成就了现在的功业。在这一点上,太太的恩德确实比天高比海深,她居然能对二爷视如己出,这也就是二爷为什么这么孝顺太太的原因。但二爷总为着自己亲娘的事对太太有愧于心,又因为幼年的遭遇耿耿于怀,所以一直无法真正融入沈家。府里还有一则流传……说二爷的娘是老爷亲手勒死的……以大江律,杀死妾室无大罪,何况那女人只是一个无根无基的胡姬?但是无论如何,那人毕竟是二爷的亲娘,他内心不可能不受影响。所以,他和老爷的关系也就那样,表面平静,其实感觉会一触即发,父子相残似的。”

  听到这儿,方初晴浑身发冷。

  多可怕的宅斗,多可怕的童年。那胡姬虽然卑鄙可耻,但却一心为了儿子。而沈澜好可怜,真让人心疼,以后再见到他,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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