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1）

 

在皇上的证婚下，李明雅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我的大哥纳兰容若，面对自己的表妹已然成为皇妃的事实，容若大哥亦只有娶了这个异邦的公主。毕竟二人同甘共苦过来，李明雅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照顾，任是铁石心肠也被感化。

 

在大哥的婚宴上，喝得醉熏熏的容若告诉我一个秘密：“现在的皇上可不再是当初的小毛孩了，你以为他给我的恩宠是白给的吗？我现在不是你的结拜大哥吗？我现在可算是你唯一的长辈，他啊，希望我也给他当个媒人呢！”

 

我不禁暗自欢喜。

 

玄烨对我的爱慕，我焉能不知？

 

三天两头就以各种名目召我进宫，三天两头就赐予各种礼物，还顺了我的意，厚葬我鳌拜阿玛并且封他为护国将军。种种恩宠，当然是有目的的。这个小孩子可比他阿玛精灵古怪许多。虽然这个年代和现代无法相比，没有电视电影电脑，也没有快乐男声超级女声，但是却能让一国之君这么专一地深爱，作为女子，我想，我还是值得了。

 

我曾失去了我一生所爱，让他陷于孤单悲苦的命运中辗转流离，而今，我只愿与自己另一所爱之人，并肩比翼，双宿双飞，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这日，我与玄烨在后花园漫步。

 

我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这么悠闲过了。玄烨现在成熟了很多，成天忙于国事，已经不再有时间多陪我。可是我知道他的心里始终是惦记着我的。

 

他牵着我的手，说：“嫣然，以前我不懂事，总是让你伤心气愤和难过，也总是需要你照顾我，可是现在，我长大了，我不仅知道了如何做皇上，也明白了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照顾自己的所爱。嫣然，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不如嫁给我，我会好好疼你，爱你的，相信我，好吗？”

 

看着他正色地表白，我内心自然是欢喜的，嘴上却装作漫不经心：“谁知道你是不是哄骗我？你有那么多的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算你现在爱我疼我，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以后呢？你还能一直爱我吗？”

 

玄烨急了：“是啊，我作为皇上，有很多的妃子，可那也不是我的本意。她们就算再年轻漂亮，可是又有谁是在我小的时候照顾过我，拿生命换取我的生命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要相信我啊，更要相信你自己。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许你像离开我皇阿玛那样离开我了，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许。”

 

我心里暗暗感动，也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小玄子，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这一生，我都要与你在一起。”

 

我们躺在草地上，看天空中缓缓流动的白云，多希望这一刻永远留存。

 

（2）

 

我穿过长长的回廊，跟随宫女，来到了太皇太后所居住的后宫中。

 

她安坐在榻上，我欲行礼，她摇摇手，慈爱地说：“免了，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我坐在她身边，内心有些紧张，我知道这个老太婆不好对付，－肚子的心计，我季嫣然可不是她的对手。

 

她握着我的手，仔细地端详着我：“嫣然啊，你说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像宛如呢？唉，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啊！”

 

我的脸红透了，奶奶的麻花，我还是不要跟她解释我就是宛如了吧！人家可是老人家，受不了刺激的。 

 

她继续念叨着：“哀家虽然有几个孙女，可是却没有一个如你这般玲珑剔透的。嫣然，如果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孙女儿，该有多好啊！”

 

她拍了拍我的手：“怎么样？做哀家的孙女儿，你不会嫌弃的吧？”

 

我的脑袋没有转过弯来，虾米，做她的孙女，那我是什么身份？格格？我是格格了吗？嘿嘿，那可真尊贵啊！

 

我一眼瞧到身边的苏麻喇姑正对着我皱眉头。

 

苏麻喇姑最疼的孩子就是玄烨，听玄烨说，她甚至比皇阿奶对他更加溺爱几分。虽然和苏麻喇姑的接触不多，但是内心我对她的信任是超过太皇太后的。

 

我想，苏麻喇姑为什么对我皱眉头？我很快就是格格，和她们是一家人了啊！一家人？我脑海里飞过这三个字，终于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如果我是格格，那我就是皇上的姐姐了，和皇上是一家人的我，断然是不能嫁给皇上的。

 

太皇太后不想我嫁给皇上，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T/x/t小.说。天.堂

 

见我沉默不语，聪明的太皇太后看了看苏麻喇姑一眼，冷冷地说：“苏麻喇姑，你们都退下吧！”

 

待她们都下去以后，太皇太后从书柜里取下一卷画像，递到我的手心里：“你看看她，是不是和你长得很相似？”

 

我打开画像。

 

是的，那个画像上的人，果然就是我。这画像，我曾在福全和小福子的皇陵内都曾看到过。太皇太后摇借头叹气：“冤孽啊，哀家只育有一子，就是先帝顺治，他年少有为，聪明上进，本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可是，他却为了这个女子，放弃了皇位，哀家只得培养孙子玄烨继承大统。万幸的是，玄烨比福临聪慧明理，即将大展宏图，他会成为千古帝王的。嫣然啊，我知道你和玄烨的心思，可是，自古红颜祸水，皇上若沉迷在女色身上，是为国家之不幸，社稷之不幸啊！”

 

我分辩：“可是，我有情他有意，我们也可以琴瑟和谐的啊！”

 

太皇太后说：“我的孩子我心里明白，他和他的皇阿玛一样，如爱上了，便难以自拔。万千恩宠都只会集中在你一人身上。皇上的婚姻不属于他一人，他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位不是权臣之女，如果因为专宠你，就会得罪许多朝廷权贵，江山又会陷于飘摇中。孩子啊，为了玄烨安好，哀家替天下苍生求你，放弃他，离开他，要知道嫁给一个不能给你全部爱的男人，亦是女人的悲哀啊！”

 

我的血液顿时变得冰凉。

 

是，没有错。

 

玄烨无数次在我面前表白，让我放心，此后与我相守，必然遵循一夫一妇的原则，会统统将他所不爱的女人悉数冷落。

 

即使不能打入冷宫，以他的个性，断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不会给予温柔。

 

而且，我也明白我季嫣然的个性，来自现代的我，骨子里并无多少女性的传统美德，在丈夫三妻四妾的时候还得赔上点笑脸故扮贤惠。我一定会吃醋，会吵闹，会得理不饶人。

 

我颓然坐下，流下泪来。

 

太皇太后替我擦去眼泪，悠然说：“如果时间能倒退，我真想回到少女年代，怎么也不会愿意嫁入皇家，即使生活再清苦，我也愿意与一个平常的男子过平淡的生活。我已经无从选择没有退路了，而嫣然，你的生活还在你的手里，你可以选择从，或者不从，可以选择爱或者选择放弃。哀家不做强逼你的人，哀家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儿，一切你自己想清楚你自己来决定。”

 

她拍拍我的手心，避开我的眼光。

 

不，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不是我，是她，是这个权倾天下的女人。她能流芳百世自然有她的铁腕作风。

 

我不禁苦笑，嫣然啊嫣然，你为爱来到这个朝代，难道真的又要为爱，离开这个朝代吗？

 

（3）

 

护城河边，小草青青，鸟声婉转。

 

玄烨一身青衣，坐在马车上。

 

我依靠在他的怀里，感觉他的男子气息。

 

是的，我的弟弟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他不再孺要我的保护和照顾，他可以用他厚实有力的胳膊挽住我，给我一个结实的依靠。

 

马车一路行来，太平无事。到处都是农忙的人，贩卖小商品的人，国家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一处酒楼里，听到邻座的几位读书人在议论朝政，一读书人说：“当今的天子虽然年幼，却是一个极端明白事理的明君。”另一读书人说：“开科纳士，杜绝舞弊，这样的国家焉能不兴旺？”“永不加赋，让百姓安居乐业，真是天下苍生之福啊！”

 

回头着到玄烨正听得一脸得意。

 

“你真的舍得不做皇帝吗？”我试探地问。

 

玄烨说：“现在天下大定，我也没有什么好挂念的，既然皇阿奶不许你我成婚，那这皇帝不做也罢。我就跟你去现代，不回来了。”

 

“你知道2007年是什么样子吗？”

 

他困惑地摇摇头。

 

“生活要靠自己奋斗，大学生一毕业就要自己去找工作。你没有任何专长，只怕很难找到份工作的。”

 

“工作？”

 

我指着那个店小二说：“像他那样，靠出卖劳动力换取收入养活自己。而且，作为男子，还需要养家糊口呢！”

 

玄烨说：“我有几分力气，就算是种田，我也可以养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不禁苦笑。一个皇帝要沦落去种田，都是我的错啊。

 

可是，我的心里还是甜蜜的，若能与他长相厮守，即便我们只能过贫困的生活，我亦也心甘情愿。

 

真正的爱情大约便是这样吧，可以穿越时空，穿越距离，穿越年龄，穿越一切而存在。

 

我几乎要幸福得落下泪来，老天爷啊，让这一刻，永恒并且停顿吧！

 

我和玄烨站在时空机面前，他困惑地看着这个雪白的球体：“这个，就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吗？”

 

我们在树林里，周围寂静。

 

我抚摸着球体，拍去上面的灰尘，心里感慨万千，坐上去，我便也许再次永远地离开这里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留恋地看着这里的山山水水，是的，这里没有现代的繁华，却有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感情存在。我千里迢迢穿越风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命定的缘分相遇啊！

 

玄烨说：“你在想什么？我们快坐上去吧！”

我再次问他：“你直的不后悔吗？”

 

玄烨惊讶地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怀疑什么？即使我不当皇帝了，你放心好了，皇闷奶一定可以再培养出一个好皇帝来的。”

 

“你就那么爱我吗？难道我比你的国家都重要吗？”

 

他低下头，细细地思考，然后抬起头来，无比坚毅地说：“人活在世上，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与自己的所爱在一起生活，我最开心的，就是能与你在一起。我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为了你，我放弃富贵和权位，我觉得值得。真的，值得。”

 

我的眼泪一颗一颗流了出来。

 

我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火热的唇贴上了我的唇，我们犹如冰与火的激烈相遇，彼此想把对方揉碎了融化掉。

 

上天，你对我是如此厚爱，接连让我与两个深爱的男子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却要给我两次这样惨烈的结局呢？

 

玄烨，把头轻轻靠在了我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我的唇上，擦了药，一种可以让人迅速睡去的药。

 

然后，从树上孩下来一个穿肴雪白衣裳的男子，俊朗的脸上也满是泪痕。

 

纳兰容若扶起玄烨，对我说：“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我点点头。

 

我拿起他身上的佩剑，割去了我的一缕长发，放在了玄烨的怀里。

 

“替我好好照顾他，让他忘记我，就当是忘掉一场梦。告诉他，季嫣然是他的一场梦，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我含泪登上时光机，合上门。我呆呆地坐着，颤抖的手无法发动遥控器。

 

忽然，我听到时光机传来蓬蓬的响声，透过透明的观察窗，我看到玄烨已经苏醒了过来，他使劲在敲打时光机：“嫣然，嫣然，开门啊，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容若大声说：“嫣然，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离开，皇上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一个好妹妹！”

 

一定是他给了解药给皇上吃了。

 

可是，容若，我不能回头了，我不能在皇上身边，不能照顾他，不能妨碍他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君主。

 

与他的相遇，从开始就注定了这一刻的分离。

 

我们无从改变命运，就像我们无从改变我们的相遇一样。

 

对不起，我爱你，再见。

 

我闭上眼，按动了按钮……

 

时空机飞速转动，刮起巨大的旋风，将容若和玄烨都吹开了。

 

他们的衣服飘散，头发纷乱，可是却顶着风坚定顽强的一步一步走向我，他们要挽留我，要与命运去做最后的顽抗！

 

可是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永远无法改变！

 

时空机终于破空而出，消失在茫茫时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