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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丹的禁宫》 作者:Vivibear

真凶到底是谁

真凶到底是谁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期间,伊斯坦布尔已经下过两场雪,奥斯曼帝国的冬天真正来临了,这也是我在四百年前的异时代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从上个月开始,每周四晚上我都会雷打不动地前往第三庭院的图书馆阅读书籍,每次随行也只带上拉莫和希蒂,后者是法拉蒂死后又新添进来的一位格鲁吉亚姑娘。渐渐地,宫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我的这个生活习惯。新的一月伊始,苏莱曼的赏赐就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我的住处,各类名贵首饰金银瓷器令人眼花缭乱。在公开场合,苏莱曼也毫不掩饰对我的宠爱,除了例行办公以外,其余私人时间基本上都待在我这里,就连太后那里都很少去探望了。一时之间,立于风口浪尖上的我收到了无数个嫉妒的眼刀,半夜三更打喷嚏那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暗地里咒骂能杀人的话,我估计早就被五马分尸了。其实我也理解她们的心情,若是玫瑰夫人和达拉玛受宠也就罢了,人家好歹是绝色的美人,可我这个瞎一只眼的残疾人得宠算是怎么回事?这简直就是严重打击了后宫女人们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今天正好又是周四,我用完了晚膳就直接去了图书馆。傍晚时分刚下了一场大雪,不一会儿就积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上面还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路上,只见女奴们已经开始动手扫雪,以免积雪伤到了宫里的贵人。
“伊巴克尔,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雪,您还是坚持要去图书馆吗?这万一您要是在路上摔一跤可不得了。”拉莫扶着我的左手臂不解地问道。
我扶住了她的手,随口应道,“我已经习惯了,生活要有规律才好啊。”
“可是伊巴克尔,在宫里生活太有规律或许也是件危险的事情。”右侧的希蒂低低说道。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位格鲁吉亚姑娘相当聪明伶俐,做事又极有分寸,说到底还是选人的贝希尔眼光好。
“伊巴克尔,你身上的这种香味真好闻,这到底是什么香料熏出来的?”拉莫似乎按捺不住好奇心,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抿嘴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
第三庭院的图书馆,周四夜晚只为我一人开放。守门的小宦官像往常那样将我迎了进去。在拉莫和希蒂的陪伴下,我翻阅了几本诗集,最后又借了一本关于拜占庭历史的书籍才离开。走出图书馆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雪。月色朦胧,雪花无声飘落。洁白的雪花在淡淡月色下散发出点点柔和的光芒,在落于大地的那一瞬间,消逝,不见。点点融雪,阵阵微寒。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冬夜冰冷的空气沁入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感觉倒是清醒了不少。就在我向前走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个方向跑出个小小的身影,正好撞在了我的怀里,要不是我及时扶住他,差点就被他撞了个四脚朝天。
“许蕾姆伊巴克尔,请恕罪!请恕罪!”后面跟上来的女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我的面前,颤抖着恳求我的原谅,“这是哈伊小王子,他的母亲是赫妮伊巴克尔。都是我的疏忽,才让他冲撞到了您。就请您原谅小王子吧!”
我的目光落在了撞向自己的小男孩身上,只见他大约四五岁,眉清目秀,长得颇为可爱,和苏莱曼倒也有几分相似。
“小王子,您还不回去?您的母亲都要急坏了…”那个黑发女奴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小王子抽抽噎噎地哭着,什么话也不说。女奴尴尬地看了我,似乎很想带小王子离开这里,却又不敢作出逾矩的动作。
我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哈伊这才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我,抽泣着说道,“母亲生病了,可是御医一直都没有来,我想请父亲去救救母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沉下脸望向那个黑发女奴。
“是这样的。昨天开始赫妮伊巴克尔就感觉身上不适,当时我就去请了御医,但各位大人们都暂时抽不出时间,今天伊巴克尔的身体好像更加不舒服了,所以小王子情急之下就…”女奴深深伏下身子,“还请您原谅小王子刚才的莽撞。”
赫妮尽管生了个王子,但是在宫里并不受宠,连带着小王子也受了冷落。要不是她使劲巴结太后,又生了个孩子,恐怕连伊巴克尔的封号都会被收回。后宫里的人一向冷漠现实,包括那些御医也都是看人下菜的角色,所以赫妮受此冷遇也不足为奇。
“希蒂,你去御医院走一趟,就说是我请他们去看一下赫妮伊巴克尔。”
小王子听到我说的话,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立刻就跟着希蒂飞奔而去。那位黑发女奴跪地道了谢之后也急忙跟了上去。
“许蕾姆伊巴克尔,您真是个善良的好人。”拉莫的脸冻得红扑扑的,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又纯净。
善良的好人?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在这宫里善良的好人可不长命。
“到底是陛下的宠妃了,连说话的气势也不同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就算是歌声最美的夜莺也无法比拟,就像是在清晨的露珠里轻揉过,透着一种慵懒散漫——也只有玫瑰夫人,才能拥有这天下无双的美丽嗓音。
我心里蓦的一紧,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戒备。
随着一阵玫瑰香味飘来,只见玫瑰夫人在宫女的簇拥下正款款走来。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所谓冤家路窄,说得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吧。银白色的雪地和穿红色长袍的美女,在色觉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美感。
玫瑰夫人在我面前站定,那双水蓝色眼睛幽幽盯着我,明显流露出对我的憎恶,美丽的声音里也夹杂了几分戾气,“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居然会喜欢你这样的丑八怪。”
她身边那个叫索伊的女奴也立刻冷冷开口道,“见到夫人,你还不行礼?”
好吧,惹不起我总躲得起,这种时候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玫瑰夫人,晚上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唇角边扯起了一抹标准的微笑。刚要转身离开,右手的袖子却被人拉住了。我回过头,只见索伊拉着我急声道,“夫人还没允许你走,你不能离开!”
我当下面色一沉,低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还不放手!”索伊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翻了脸,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玫瑰夫人冷笑一声,“现在果然是不一样了。那么我邀请你到我那里坐坐总可以吧?先别忙着拒绝,不管怎么说,你的品级还是比我低。你真以为陛下会一直宠你吗?陛下也只是一时的新鲜好奇而已。等过了这阵子新鲜劲也就把你忘在脑后了。”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有一点玫瑰夫人说得没错。她是夫人,我是伊巴克尔,在品级上始终还是受制于她。如果处理不当,无论去还是不去,她都可以用犯上这个借口惩罚我。一时之间,我也没想到合适的回答。
“夫人,天色已晚,许蕾姆伊巴克尔也很累了,请允许她回去休息吧。”出乎我的意料,站在我身侧的拉莫却小声的开了口。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拉莫的那张小脸赫然肿了起来,而动手的女奴索伊却是一脸不屑和无所谓,“你一个小小女奴,竟然也敢反驳夫人的话!”说着她又举起手,还想再来一下。
我心头顿时大怒,用右手架住了她的手腕,顺便反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许蕾姆,你居然敢动我的人!”玫瑰夫人显然没想到我会反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道,“来人!将这个小小的伊巴克尔给我带回去,我倒要看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这到底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们身后转来。我回头望去,只见年轻的帝王正踏雪而来,他头戴土耳其传统红色羊毛无沿帽,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冷峻,深蓝色的长军服外套将他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挺拔,配在腰间的半月形弯刀在月色下散发着幽幽光芒。
玫瑰夫人反应极快,立即迎上前去,来了个恶人先告状,“陛下,您来得正好。许蕾姆现在是越来越无礼了,她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的人。这实在是太过份了。”
“陛下,这都是我的错。刚才索伊拉着伊巴克尔的衣服不让她走,我情急之下才多了嘴,都是我活该挨打。伊巴克尔也是关心下人才还的手…这一切都怪我,请陛下责罚我吧!”拉莫跪在雪地里略仰起头,脸肿起了半边高,眼眸里泪光闪闪却强忍着不流下来,委屈中带着点小倔强,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我心里暗暗一动,真没想到拉莫还能用上以退为进这一招,平时我倒是小看了她。
苏莱曼锐利无比的眼神如刀剑扫向了索伊,后者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低下头去,几乎将头埋在了胸口里。
“一个小小的女奴也敢对伊巴克尔动手,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听到这句话,索伊的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玫瑰夫人不服气地辩解道,“可是陛下,许蕾姆打了我的人…”
“一个女奴,打了就打了吧。”苏莱曼不以为然地打断了她的话,“以下犯上才是罪不可恕。来人,将索伊拉下去行棒刑。”
“陛下!”玫瑰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求情的话来。
“时候不早了,古尔巴哈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他转过头看着我,“许蕾姆,你先到我那里去一下,我正好读完了几首诗,顺便和你聊聊。”说完,他没再看玫瑰夫人一眼,示意我跟上后就大步往前走去。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玫瑰夫人的身体就好像被牢牢钉在了雪地上,月光下拖得长长的影子一动也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唉,玫瑰夫人,其实这也是苏莱曼在保护你呢。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似乎被什么堵了一下,但很快就释然了。
雪,还在无声地飘落。漆黑的天幕里漂浮着几片灰色的云,一轮弯月就在云中缓缓穿行,淡淡月光洒落在雪地上,与雪的光影勾勒出一幅静谧美丽的油画。我默默地跟在苏莱曼的身后,忽然右脚一滑,在雪地上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栽了下去,幸好他回过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倒真看不出,原来许蕾姆你也会动手打人。”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被云层阴影所笼罩的脸上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咬了咬嘴唇,讪讪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真希望凶手早点出现,陛下您的宠妃可真不是好当的。”我特意在宠妃两个字上读了重音。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丝笑意,“我们奥斯曼土耳其有句话说得好,苹果越红,扔石头的人就越多。”
我撇了撇嘴,“只怕凶手还没出现,我这颗苹果就已经被石头砸坏啦。”
他哈哈笑出了声,蓦的伸出手轻轻托起了我的下巴,一脸认真地审视着我的脸,口吻却带着些许促狭,“那我倒是要看看,这颗苹果究竟有没有被砸坏?”
我正要说话,忽然感觉一个黑影笼罩下来,几乎是同时,他略带凉意的嘴唇触猝然碰到我的面颊,发出一声亲吻的轻响,又缓缓滑了过去,那低沉的声音随着炽热的呼吸扑到了我的耳边,“尝过了,还没坏。”
透过清浅的月光,我蓦的抬起头,看到他的那双琥珀色眼瞳里微波荡漾,就好像天上的皎皎明月融化在了那里。不知为何,我的脸腾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说话也变得有点结巴起来,“陛下,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就此告退。”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许蕾姆,那个方向好像是去御膳房吧…”他明显忍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身子一僵,赶紧换了个方向匆匆离开。
苏莱曼为了我而重重惩戒了玫瑰夫人最信任的女奴的八卦,很快又传遍了整座王宫。为了替我压惊,苏丹陛下特别送来了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一颗重达88克拉的璀灿钻石。我自然不会傻傻地以为这是他的宠爱,对苏莱曼来说,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来昭示对我的荣宠,更快达到刺激凶手的目的。只是我在想,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会怎样处理昨晚发生的事呢?
那个潜藏已久的凶手,也快要按捺不住了吧。
下了几场雪后,伊斯坦布尔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朗天气。前阵子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融化,雪水顺着窗沿流下滴滴答答作响。几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在无花果枝上蹦来跳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时不时还扬起一阵阵晶莹剔透的雪粉。
周四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带着拉莫在傍晚时分去了图书馆打发时间。
帝国的落日西沉,整座王宫在橘色的夕照下渐渐模糊了轮廓,显得格外虚幻迷离。经过第二庭院时,我遇见了带侍卫巡逻至此的加尼沙副官。
“许蕾姆伊巴克尔,您又要去图书馆了?”加尼沙上前几步,对我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不等我说话,他又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小心一些,那个人…差不多快要出来了吧。”
我的心底突然有一阵温暖袭来,抬头望去,只见他眼底那种玛瑙般的红色,就像是初秋时节的夕阳天,难得地透着几分深深浅浅的暖意。
“有加尼沙大人的保护,我一点也不担心。”我冲他微微眨了眨眼,语气里带上了些许轻松的口吻。以我为诱饵引出凶手,加尼沙对这个计划也是知情的。苏莱曼之前已经做了详细的部署,加尼沙除了巡逻外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随时保护我。因此,我才会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又开了口,“你哪里需要保护,我看你揍人的动作也很熟练。”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重新扯了扯嘴角,干笑了起来。既然他随时留意我的行踪,那么见到那天的事也不奇怪。不知为什么,虽然明知他是在讽刺我,那张线条完美的脸更是美丽“冻”人,可这种并不见外的语气却令我感到心情愉快。
“哪里哪里,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厉害。”我轻轻扬起了衣袖,空气里顿时飘散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特香气。
“这个香味,是红花烟草?”他似乎有些轻微的讶异。在后宫里,妃子们多喜欢使用玫瑰茉莉等鲜花制成的熏香,很少会选择这种植物做熏香。
我抿嘴笑了起来,“想不到加尼沙大人对香味也这么有研究?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闻香识美人?”
听到美人这个词,他那冷峻无比的面容终于裂开了一丝缝,并且在唇角扯动前及时转过了脸。
我心里暗笑不停,清了清嗓子道,“那么大人你就继续巡逻,我先过去了。”
“许蕾姆伊巴克尔,请慢走。”加尼沙退后几步,让出了身前的路。我也没再说什么,径直往前走去。经过他身边时,我又忍不住瞧了一眼。尽管他低着头,我却仿佛能看到他唇边正浮起的淡淡笑容。
到了图书馆时,留在那里伺候的两位女奴居然还没来得及烧热壁炉,偌大的地方阴冷阴冷的,那股寒气直入骨髓,冻得我打了好几个寒战。往常这个时候,这两名女奴早就准备好一切了,这样的疏忽可是很少见的。
“怎么回事?今天这个时候还没烧热壁炉,冻坏了伊巴克尔有你们受的!”拉莫已经竖起眉毛,恼怒地责问那两位女奴。
“请伊巴克尔恕罪!是我们耽误了!我们这就去取木料!”肤色稍白的女奴急忙吩咐那个棕肤的女奴,“娜娜,还不快去取些新的木料,放在隔壁的那个房间。”说着她又讨好的笑道,“我这就去御膳房给您拿碗热奶酪暖暖身子。请您在这儿稍作休息。”
拉莫赶紧从怀里拿出了双新鞋子给我换上,“伊巴克尔,我估计您走融雪的路会湿脚,所以特地带了双新的,这样您的脚就不会受凉了。”
我点了点头,暗道这姑娘果然是个伶俐的。只是如果凶手行动的话,她也难逃一死,心里不免有些恻然。之前已经失去了法蒂玛,现在真不想再让我身边无辜的人丧命。想到这里,我立即对她说道,“拉莫,你马上回去一趟,将我的那条月光石项链找出来,一定要找到为止。”
“伊巴克尔,怎么您现在要那条项链?我不能将您一个人留在这里啊。”拉莫很是惊讶。
我皱了皱眉,沉声道,“拉莫,你只要听我的命令就好。”
拉莫愣了愣,低低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望着她的背影,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条月光石项链正好好挂在那里。以后就每次找借口让她回去吧,省得她白白丢了条性命。
此时,那个叫娜娜的女奴此时也烧热了壁炉,房间渐渐地变得温暖起来。我搓了搓双手,发现她正一脸畏惧地缩在角落,不禁开口问道,“对了,今天为什么会耽搁了?”
娜娜的身子抖得更厉害,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伊巴克尔,之前有只野猫窜进图书馆,我们为了捉住它费了好半天时间,所以才耽搁了…”
“捉只野猫要这么费劲?”我随意问道。
她也是一脸的困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只猫就好像疯了似的,见什么挠什么,我的手都被抓伤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了看门的方向,那去拿奶酪的女奴已经出去挺久了,御膳房离这里并不算太远,按正常的速度应该早就回来了。难道是——我心里一个激灵,猛的站起了身,却只觉眼前一阵晕旋,又重新跌坐回了椅子里。
怎么回事?手脚几乎无法动弹了,头脑中的意识似乎也逐渐离自己而去…这根本就像是中了什么迷药的情形…不可能啊,我什么也没喝过,怎么会中迷药?我挣扎着看了一眼娜娜,她已然躺倒在了地上…能让我们同时晕过去的迷药,应该是散发于空气中吧…我仔细闻了闻,这才发现四周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香味…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见到一位穿着女奴服饰的人快步走了进来。想要尽力睁开眼睛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却只能依稀辨出似曾相识的轮廓。当那人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附下身对我露出了一抹阴森森的笑容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在失去所有意识前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凶手,居然…是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睁开眼就看到有一个苗条纤细的背影在眼前晃动着,从服饰上看正是之前那个白肤女奴的装扮。蓦的回想起晕过去之前所见到的那张熟悉的面容,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冰冷的空气中晕开着几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强忍住胃里的不适,我想尝试着活动一下手脚,却无奈地发现全身还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这么快就醒了?看来这次的迷药调配的量稍微少了一点。”女子似是感觉到了动静,转过身冲着我微微一笑。那笑容艳丽娇媚又残忍入骨,令我感到自己像是被瞬间扔入了千年冰窖之中。同时随着蚀骨寒意袭来的,是无比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赫妮伊巴克尔…怎么会是你?!”一直以来,我都将她归入没什么头脑的女人一类,甚至忽略了她的存在,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才是连环凶杀案的真正凶手!
“怎么?感到很意外吗?”她缓缓解开了头巾,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整张脸隐没在了头发的阴影之中,显得那双露出的眼睛格外阴森骇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惊慌,“迷药…是在燃烧的木料里吗?还有那只猫…也是你的算计吧?”
她似乎有些诧异于我过于平静的反应,冷哼一声抿了抿唇,“到了这时候你居然还能这么冷静,我倒是小看你了。没错,我先将那批木料浸泡在迷药之中,重新晒干后替换了原来的木料。只要一经燃烧药力就挥发出来,很快会令人昏迷不醒。我知道你每周四这个时间都会去图书馆,于是就利用那只野猫拖延了女奴烧热壁炉的时间,等你到了才开始烧壁炉,这样时间刚刚好。”
“原来是这样…是我大意了。可是我就算大喊大叫有用吗?你既然设计的周全,自然不会让人轻易发现吧。”我边说边再次试着偷偷动了动手,惊喜地感到右手手指和手腕好像能稍稍动弹了。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这里是泪宫中最偏僻的地方,平时是绝对不会有人来的。所以你就不要妄想有人会来救你了。”
泪宫?我记得达拉玛曾说过,这里是安置前苏丹妃子们的住所。后宫里谁还会在意这些风光不在的旧人?难怪赫妮会选择这里作为犯罪现场。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加尼沙应该会发现不妥吧,相信他就快到这里了…
“好了,我也不浪费时间了。许蕾姆,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赫妮手上紧握的匕首在烛光下闪着残酷噬血的光芒,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饮用热腾腾的鲜血。一想到这把匕首曾生生割去好些人的面皮,我只觉得一股刺骨凉气直冲头顶,浑身上下打了个寒战。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要尽量拖延时间,直到加尼沙来救我。
“等一下!赫妮,”我低喊了一声,哀哀地看着她,“反正我也逃不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姑娘,还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法?为什么偏偏选上我?就算死也请让我死得明白一点好吗?”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蕾姆,你的为什么还真多。好吧,反正只要过了今天,我自己的愿望就能达成了。那么作为回礼,我就满足一下你最后的愿望吧。”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她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将匕首随手搁在了桌子上,“你应该知道吧,奥斯曼后宫的杀害兄弟法律。”说着她的目光似乎随着自己的回忆游移到了窗外,“自从生下了哈伊后,我就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之中,经常做到他被新任苏丹用丝帕勒死的噩梦。我无法得到像玫瑰夫人那样的宠爱,所以根本没有力量来保护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想到哈伊以后的命运,我日日寝食难安。而我自身,在宫中也是步步为艰。另外一个生下王子的妃子,曾经也深受陛下的宠爱,甚至还被封为夫人,可最后还不是莫名奇妙的暴亡了。所以我又不得不做出傲慢无脑的样子,解除其他妃子对我的戒心,令自己得以继续生存在后宫里,用微薄之力呵护我的孩子。”她忽然说了这么一番话,令我感到有些不解,但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和杀人案有所关联的。
“让哈伊避免被杀死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让他成为下一任苏丹。而能办到这件事的前提条件就是要得到陛下全部的宠爱。这对我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对吗?”她自嘲地撇了撇嘴,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诡异,“谁知安拉真神却眷顾了我。去年我换了几位新女奴,没想到却认识了乌德雷亚,哦,她是位自罗马尼亚的女巫,因为外出旅行而不幸被拐卖到了奥斯曼的宫廷。她得知了我愁闷的原因后就告诉我了一种奇特的巫术,只要我搜集到六张美人的面皮,她就能以巫术帮我得到陛下的心。从今以后,陛下就只会听我一个人的话。而这六张人脸中,至关重要的是最后一张。那必须是陛下极为宠爱的女人的脸。”
我大吃一惊,脱口道,“怪不得你之前袭击了玫瑰夫人和达拉玛!”
“那都是乌德雷亚动的手,她有异于常人的速度,所以不必担心出什么意外。达拉玛那次,要不是你从中作梗的话,哼…不过这次我亲自动手,你是别妄想逃跑了。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你这个瞎眼女人到底是哪里吸引了陛下?”她蓦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许蕾姆,这下你该死得明白了吧?”
我的眼皮极快地颤抖了一下,心里也变得不安起来,怎么过了这么久,加尼沙还没来?即使他当时没有及时发现我的失踪,但如果用那个方法的话,他还是应该能很快找寻到我的行踪。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赫妮!再等一下!”我咽了口口水,觉得喉咙极为干涩,连说出的话都好像变得干巴巴的,“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把我从图书馆带到泪宫的?”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微扬,“容易的很。我先候在御膳房那里,打晕了那个来取奶酪的女奴后换上了她的衣服,轻易就混了进来。等到你和娜娜都昏迷后,就将娜娜的衣服给你换上,然后扶着你离开图书馆。这样冷的天气,路上人本就不多,所以一路上也根本没人问我们。”
按照我们的原计划,加尼沙会故意给凶手可乘之机,然后跟踪而至,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将凶手抓个正着。如果顺利的话,连备用计划都不需要用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还不来?如果真像她所说,给我换了衣服后出来,以加尼沙的聪明和敏锐,一定会发现不妥之处,那么必然会跟上才对啊。
除非…除非真的有什么意外发生…我感到自己得右手好像可以活动了,可不知为什么,从指尖到肩部还是冰冷而僵硬。
“加上你的,今天终于能全部凑齐了。”她忽然笑吟吟地指了指左边的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上悬挂着几张呈黄褐色的轻薄皮状物,依稀还能看出类似五官的痕迹。我忽然感觉自己全身得血液也仿佛凝固成冰块,背脊上更是凉气飕飕,胃里顿时犯起了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差点将隔夜饭都呕了出来——这应该就是之前那些死者的脸吧!这是什么邪恶的巫术?简直太变态了!
“为了我的儿子,许蕾姆,你就乖乖受死吧。”赫妮的脸上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手持匕首一步步向我走来。此时说不紧张不害怕那都是假的,我咬紧了嘴唇,心里暗暗着急,怎么加尼沙还没赶到?他要是再不来的我的脸可就要被挂在墙上了!
就在那把匕首离我的脸只有咫尺之近时,我突然大叫了一声,“加尼沙大人!你总算来了!”听到这个名字,赫妮果然愣了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趁着这个短暂的空档,我使劲甩动起勉强可以活动的右手,砰一下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可是当我想尝试着捡起那把匕首时,无比悲惨地发现自己的身子还是没法动弹。
怎么办?难道今天就要命尽于此?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死法…我不要啊!
“到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敢骗我?胆子可真不小!”赫妮发现上当后伸手就给了我一记耳光,打得我的耳膜嗡嗡直作响。她的脸看起来已经扭曲变了形,原本秀美的眉眼间皆是戾气和杀意。
“本来还想让你死得轻松点,现在看来是我太仁慈了。”她重新高举起了那把匕首,冷冷打量着我的全身上下,像是在挑选着最适合下手的部位。那一瞬,我忽然有种置身于屠宰场中的恐怖错觉。完了!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在不停回响,如果要形容我此刻的状态,最为贴切的恐怕就是那四个字——坐以待毙。在生与死的界限之间,我蓦的想起了以前那个神秘人曾经说过的话…
“上次在奴隶市场里你已经死过一次,那是你轮回诅咒里的最后一次死亡,这个诅咒到此为止。也就是说,如果你再在这个时代里死一次的话,那就是你真正的肉体和灵魂的双重死亡。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的时代去了。”
“想要知道谜底,就绝对不可以再死一次。”
我的命运不能这样莫明其妙地就被交待了。我不能再死一次的,绝对不能。
不甘心地将目光投向门窗的方向,我的眼睛突然一亮,情不自禁地再次喊出了声,“加尼沙!”
赫妮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即冷冷笑了起来,“真是愚蠢,同样的方法要用两次吗?陛下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说着,她又高举起了那把匕首向我的眼睛刺来…
“当!”一声清脆的金属相接声突然响起,赫妮手里的那把匕首竟然掉落在了地上,而击落匕首的竟然是一把短剑!她大惊失色地回过头,惊惧地大喊道,“谁,是谁?!”
我叹了一口气,“不是告诉你了吗?是加尼沙大人来了。”话音刚落,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就从窗口一跃而下,他仿佛乘着月色而来,连落地都轻盈得像一片羽毛。
我那提起的心终于落下来,看情况自己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加尼沙先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冷眼盯住了脸色煞白的赫妮,玫瑰色的红瞳里闪动着森森的光芒,就像是幽幽灼烧着的冥界之火,充满了腾腾的杀意。在他这种地域般目光的摧残下,赫妮终于支持不住,像是一团棉花般瘫倒在了地上,不甘心地喃喃道,“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真没想到,原来凶手会是你。”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强大的压迫感无声地迎面袭来——那是这座王宫的主人苏莱曼。他步子沉稳地朝着我的方向走来,黑暗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褪去,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中,他脸部完美的线条显得格外凌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外更是像凝结了一层薄冰。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赫妮还在不停重复着那两句话,眼神涣散,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我默默地看了加尼沙一眼,虽然和传说中能用目光杀死人还有点差距,但他能用目光逼疯人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许蕾姆,你还好吗?”苏莱曼转向我的时候,眼中的薄冰似乎开始融化了,透出了几分柔和和关怀。被这样的眼神所凝视着,一种虚脱的感觉突然摄住了我,之前的恐慌害怕和说不出的委屈在这一刻似乎被释放了出来。
“我还好,陛下。幸好你们来得及时。刚才我真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了呢。”我心有余悸地答道,可以动弹的右手手指也在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着。如果他们再晚来一点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一想到自己的脸会被割下挂在墙上,我全身的肌肉神经都好像变得疼痛起来。
“没事就好,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什么可怕的事都会忘记。”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惧,柔声安慰道。
我应了一声,想要挪动身体却是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尴尬地解释道,“我之前中了迷药,现在药力还没散。所以…没法自己回去,要不叫我的侍女来一趟?”
我看到苏莱曼的唇角边似乎掠过一丝笑意,正想再说什么,却见原先神神叨叨的赫妮突然跳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推开了加尼沙,捡起匕首再一次向我刺来!我的身体根本没法动弹,只能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就像是砧板上的肉般等着任人宰割。
嗤——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在空气里,我并没感到身上有任何痛感。困惑地睁开眼,惊讶地看到苏莱曼的手臂正挡在我的面前,鲜血从伤口处急速涌了出来…而几乎是同时,加尼沙迅速出手打晕了赫妮。
“陛下!你…你…怎么样?是不是马上叫御医来?”我急切地问道。
“一点小伤而已。征战时受的伤要比这多的多。”他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弯下腰将我抱了起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送你回去。”
“陛下…这不太好吧…叫宫女把我送回去就行了…”我窘迫的想要挣扎却全身无力,只能乖乖地躺在他的怀抱里。不好意思地偷偷瞧了加尼沙一眼,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赫妮,对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加尼沙,这里就先交给你了。”苏莱曼吩咐完就抱着我出了泪宫。被他结实有力的双臂所拥抱,就像是置身于午后的阳光下,灼灼夺目透着掩不住的温暖。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最深处,
“对不起,许蕾姆,我不会再让你离危险这么近了。”
对不起。他在和我说对不起。一位帝王在向他的女奴说——对不起。我难以置信地沉默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用可以活动的右手紧紧抓住了他的长袍衣襟。他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反应,双手将我拥抱的更紧,更紧。
冬夜的寒风清冷,而这个夜晚却太过缭乱,令人迷惑,令人——动摇。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片明亮。温暖的晨光透过窗格照入屋子,铜铸的香盒里散发着蔷薇的淡淡花香。一位身穿丝绸天鹅绒长袍的青年男子临窗而坐,正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的文书,整个人仿佛都溶入了这片浅金色的光晕之中。我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他眉目俊美,贵气逼人,更有一种令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的王者风姿。他像是留意到了我的目光,眸光一转望了过来。
“许蕾姆,你醒了?”他起身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想要坐起来,却被他轻而有力地摁住了右肩,“你再躺一会儿,我吩咐下人给你去准备早餐。”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试探地问道,“陛下,赫妮她…”
“尽管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不过从她的自言自语里我大致也能听个明白。而且那个乌德雷亚也已经全部招供了。”苏莱曼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居然会相信这种巫术,真是个愚不可及的女人。”
“那陛下您打算怎么处置?还有哈伊小王子…最可怜的就是他了。”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他皱了皱眉,“赫妮毕竟是我的妃子,我赐了她丝帕勒死。至于那个怂恿她行恶事的舞德雷亚,自然是要碎尸万段。”在奥斯曼帝国,只有皇室成员及其最高等级的官员才能享受丝帕勒毙的待遇,由此可见苏莱曼还是给赫妮留了份体面。
“哈伊的话,我本来也没对他报以厚望,只要他安分守己,王子该有的一切,将来也不会少了他的。”听苏莱曼这话,明显是对哈伊起了芥蒂。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可完全失去了父爱的小王子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
我沉默了一会,忽然听到“汪汪”的狗叫声,心里不由一喜,“陛下,是Tarkan来了?”话音刚落,只见一只棕色的小猎犬就冲了进来,腾一下跳上了我的床。我高兴地坐起身一把抱住它,它也亲热地直往我怀里钻。
苏莱曼展颜一笑,“这次幸好有这小东西,否则也没法这么快找到你的位置。不过这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点子,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用手轻拍着Tarkan的背部,快速在脑中回忆起来…为了尽快捉住凶手,苏莱曼和我定下了这个计划。先是固定每周四晚前往图书馆,将我的生活规律暴露在凶手的眼前,令她有可乘之机。同时,我每天用上了宫内女子少选的红花烟草熏香,并且在一个月时间里突击训练猎犬学会跟踪这个香味,那么即使是有意外情况,苏莱曼也能通过这个方法找到我和凶手。这次全靠着它,才带着苏莱曼和加尼沙准确及时地找到了我的位置。
听他这么一说,我几乎将整个脑袋就埋在了Tarkan的软毛中,发出了闷闷的声音,“为了保住小命,我能想出很多点子的。”
他的唇边逸出一丝几不可闻的笑声。下一秒,我的脸就被抬了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垂落在我面颊上凌乱的发丝,随即停留在我的额角,从那里沿着侧脸缓缓停留,修长有力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面颊,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青花瓷,接着手指下移到嘴唇和下巴,继而向后握住了我的后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略微用力,将我的脸拢向他的方向,几乎是同时,他的唇顺势吻上了我的唇。
热烈的男子气息刹那间包围住我的呼吸,恍惚间我仿佛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随着这个吻的不断加深,我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也被逐渐抽走,想要深呼吸几下却没有力气,不得不用双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微微后仰,被动地接受着他的进攻。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在风尖打着转的树叶,随着风动而迷茫的四处飞舞,无力控制终点的方向。
“许蕾姆,再睡一会。早餐送上来的时候我会叫醒你。”他放开了我,重新整了整盖在我身上的毯子。
我将半边脸隐藏在了毯子里,似乎以为这样就能掩住起伏不定的心情。清晨的风吹在身上依然寒凉,让人来不及清醒就陷入了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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