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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三十~三十一章 收局

刀如林,而枪弹同样如雨。
环绕着景福宫西半面的那些街巷围墙,全部都已经被推开了大大小小的豁口。而穿着黄色军装的人丛,正在翻翻滚滚的向前涌动。
禁卫军的确没有经验,一开始的冲击集中在几条巷道的出口,日军的火力也同样集中在那里。当人的数量和冲量无法压倒日军的还击火力的时候,被一次次的压制回去,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张旭州虽然紧急指挥部队向两翼延伸,但是冲击道路还是有限,依然无法达成突破。直到这同样年轻的副将衔实授参将标统,红了眼睛准备自己向前,结果带动了麾下官兵将本来就不甚坚固的那些民居围墙推倒,却意外的达成效果。
对景福宫西面形成了散兵线式的白刃冲击!
双方的距离本来就不遥远,街巷战一向都差不多是脸对脸的。日军较为有经验一点,注重了火力对冲击道路的封锁。但是现在等到的却是禁卫军的几乎全体上白刃的冲击!
在机关枪还没有成为步兵火力骨干的时代,步兵白刃冲击向来都是近代化军队的有效战术。但是这种战术,徐一凡曾经反复强调过,对于军队的纪律,服从性,坚韧程度,都有着极高的要求。没有艰苦的磨练和强韧的神经,还有对纪律下意识的服从,是打不了这种战术的。白刃战的伤亡从来都不会高于火力战,但是往往就是让另外一支军队突然崩溃!
这次的冲击,一支才成军未久。经验不足。磨砺不够的军队,却发起了悍然地白刃攻击,也是种种原因阴差阳错造成。
这支军队地骨干军官。是北洋学兵和南洋学兵。他们要不就是徐一凡从一路荆棘当中带出来,要不就是整个家族都是徐一凡从南洋暴乱中救下来的。还没有被世途太多污染,又在朝鲜这么一个化外的单纯环境练兵地他们,对于徐一凡的忠诚度,高得让局外人难以想象。
徐一凡将任务交给了他们,他们就拼死也要完成。哪怕是豁出去性命!
这支军队的士气和凝聚力,在五天的奇迹强行军当中,当所有人互相扶持着挣扎向前,在和大雨泥泞疲倦饥困搏斗当中,已经初步形成。军官们带头红着眼睛前进,士兵们也就自然跟上!更不用说还有几个月训练下来,一直在灌输的严酷纪律和绝对的服从精神了。
军队是一个群胆团体,最骨干地阶层。就是下级军官们。士兵们经过一段时间训练,早就养成了服从军官命令的下意识反应,更不用说这些军官是在带头向前了!
还有一点,这些新兵才完成养育训练没有多久。教战训练才刚刚开始。徐一凡突发奇想的将白刃战训练塞进了新兵养育训练当中,这白刃战。可以说是这些新兵在一片慌乱,能见度不高,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伤亡的惊惶当中,下意识最熟悉的作战方式!
于是,刺刀如林!
日军还击的火力很快,但是他们即使号称精锐,也是没有多少实际作战经验的新练地军队。而且在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养成对清国军队的绝对心理优势!
日军下级军官们看着成散兵线的刺刀不知道将指挥刀指向何处,让火力朝什么方向集中。士兵们只有自发的射击,火力一下就分散开了。但是即使如此,从街垒中,从宫墙上泼出来地弹雨,还是让冲在前面的不少军官士兵翻滚在地。
短短地距离,让日军士兵一夹子弹还没有打完,明晃晃的刺刀就已经伸到了他们鼻子前面。一个年轻禁卫军军官的面容近乎扭曲,身上已经挂彩几处,他正对着的一个日本士兵正手忙脚乱的拉着金钩步枪的枪栓,看到冒着寒光的刺刀伸过来,他张大嘴正想惊呼,刺刀已经正正的从他嘴巴里伸进去,一个突刺,从后脑冒了出来!
那军官丢下手中步枪,提起了用枪绳挂在胸口的六轮手枪,单手一撑就已经翻过了街垒,几个日本士兵居然给吓得丢下枪就朝后退,一个日本少尉军官怪叫着挥舞着西洋指挥刀扑了上来,那禁卫军军官一副南洋青年面孔,晒得黝黑,眉骨高高的,抠动手枪扳机一下就将弹仓内的六发子弹都打了出去,扑扑的钻在那日本少尉的身上,他摇晃着丢下指挥刀,居然一下扑在了那南洋学兵军官身上,死死的卡住他的双手。反应过来的日本士兵这时才挥着没上刺刀的步枪过来,想用枪托砸他。就看见街垒上又是几名禁卫军士兵军官翻了过来,几个突刺就掀翻了他们。日本熊本镇台的军官士兵们怪叫着,胡乱的挥舞着步枪想抵抗,但是在白刃交加之前只有一具具尸体沉重的掼倒。剩下的红了眼睛,也和越涌越多的禁卫军扭打成一团。据守在宫墙上面的日军士兵军官们举着步枪不敢发射,一枪下去,撩倒的可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日本新建陆军的训练,至少在这个时代还不是完全重视白刃突击。在新建陆军初创时候参与的西南平叛战争当中,他们就曾经拿着洋枪被那些西南残余武士的拔刀队们杀得闻风丧胆。谈白刃而色变。在徐一凡曾经经历的那个时代,直到甲午战争之后,几次日军以白刃冲击击垮的占据数量优势的清军之后,才开始重新重视这方面训练,日俄战争之后又进一步强化。直到无视后来火力的飞速发展,一直僵化的走下去。
一阵短暂而血腥的拼杀过后,日军街垒上的残余军官士兵已经崩溃,掉头就跑。红了眼睛的禁卫军们追在背后,一直朝宫门扑去。有的日军昏了头,朝宫墙下跑,几步就被追及。刺刀从后面伸过来。一下就将他们钉在了宫墙上面!
张旭州同样也翻进了街垒当中,手臂还被子弹擦伤,他几次要亲自扑上去肉搏。都被忠心的卫士死死护住,看着自己麾下士兵们还在红着眼睛四下追杀那些已经崩溃地日军,而宫墙上面地日军还在呆呆的看着,被这种血腥搏斗震撼得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儿,顿时就攘臂大呼:“朝墙头开枪!冲开宫门!开枪!开枪!”说着就自己拔出一支插在尸体上面,弯了刺刀地步枪。啪的就朝宫墙之上打了一响。身边卫士同时反应过来,一下就打了一个齐放。
几个还呆呆站在墙头的日军翻身就倒,更多的人却惊醒了过来,一个日本军官也同样声嘶力竭的大吼,墙头日军再也管不了底下的袍泽了,啪啪啪地顿时打响。景福宫宫墙不过两三米高度,双方就隔着这
距离,一上一下的对射起来!弹雨火流一般的来回倾下,都是人仰马翻。双方都是死伤累累。一部分禁卫军没有参与对射,只是追着逃跑的日军冲进了堵在宫门口的街垒,他们也辨不了太多方向了。鼓着最后一口气儿沿着宫墙向两面卷杀,依然还是用刺刀!
刚才墙头的这些守备日军已经被近在咫尺的惨烈厮杀场面吓得有些破胆。当刺刀再度逼来。两面夹击之下,剩下地人纷纷跳下宫墙,没头苍蝇一样朝景福宫内乱跑。少了墙头的火力压制,越来越多的禁卫军涌进了宫内,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整队,每个人心里就一个念头。眼前的敌人,可给老子打垮了!
几乎就是借着这点意志支撑着疲惫到了极处地禁卫军官兵们,举着步枪跟着追杀进去,准备席卷整个景福宫。张旭州还有点理智,提着步枪一边跑一边大喊:“找朝鲜李王!找闵妃!”
官兵们提着最后一口气一直冲过了西面的重居广场,才迈入内殿广场地入口,前面的人就收住了脚步。
张旭州就跟在冲在最前面的官兵后面几步,一下冲到他们身后,挥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手枪正想斥责,眼光一转。刚才还热血沸腾的身子,几乎整个就全部冷了下来。
内殿里面的三桥苑,是内殿的广场,四下回廊连接交泰殿,慈庆殿,庆会楼,香远亭等内殿建筑。在空荡荡的三桥苑青砖广场上面,黑压压的整齐站着数百名日军!
第一排趴在地上,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直立,所有枪口都指着冲过来的数十名禁卫军官兵。每列射击队列的头尾,都有日本军官压阵,指挥刀悬在半空,只等着下达射击的命令!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日军,刚才如果他们都在景福宫四下守着,加了这几百步枪的火力,他们的白刃冲锋再凶猛一些,也别想杀进景福宫来!
张旭州来不及多想,只是猛的挥手,吼叫的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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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日军集结在这里,并不是有意设下一个圈套给禁卫军他们。
战争,从来都是笼罩在战场迷雾当中。汉城四下枪声响起,坐镇在景福宫的,却是杉村公使。川上中将要守在有着有线水电报的公使馆当中,随着和国内保持着联络。杉村公使的任务,就是看好李王和闵妃,让他们迅速就范。
当禁卫军天降一般杀入汉城,谁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清军。杉村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一边留了百余人守在交泰殿死死看住李王闵妃,一边打发剩下的人到宫墙上,到街垒上据守。西面打得再紧,杉村也不敢将这百余人派出去增援,谁知道东面会不会再有清军杀入?
直到川上匆匆赶来坐镇,又带来了汉城最后一部分日军力量,连公使馆都已经空虚了。川上赶到,还来不及改变部属,力量不足的西面守备日军已经被张旭州带领的白刃冲锋打垮。川上只来得及将所有力量都集结在交泰殿前等着禁卫军扑进来。
双方都是在一片混乱当中厮杀,错进错出。张旭州就带着麾下人马一直杀到了日军集结的主力面前!
枪声如暴雨一般顿时响起,连日本军官下达的射击命令都顿时被掩盖。火药硝烟在三桥苑广场上面弥漫。好容易冲杀到可以看见交泰殿地禁卫军们顿时应声倒下一片。张旭州肩头也中弹。挡在身前地卫士戈什哈非死即伤。他也只有一边下令还击,一边向后退。
他麾下数百弟兄,伤亡近半。队列混乱,而且已经疲惫到了极处。就算是还有冲击的气力和精神,也绝不可能再来一次白刃冲锋将这优势密集的日军打垮!现在他能做地就是带着残部撤退,退出景福宫,整顿据守,等待楚万里派来援军。
禁卫军们一边撤退。一边各自找着宫廷内的廊柱水池依托还击。日军在军官们的口令下,以完美的队列缓步前进,逼近数十步,就停下来打几个齐放。几轮下来,禁卫军已经步步快退到了刚才快冲进来的入口地方。重居广场上,横七竖八的都是禁卫军和日军地尸体,但是现在主客完全易势。张旭州腿上又中了一弹,一瘸一拐的一边还击。一边带着第一营后撤。弹雨在朝鲜王宫当中尖啸着四下乱飞,打得到处都是一片狼籍。一些受伤的士兵被自己弟兄拖着拽着朝后跑,那些得不到救护的,日军队伍经过。就是对他们补上一枪,或者加一刺刀!
张旭州已经带着残部退到了门口。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丝毫办法也没有。谁也没有想到,日军居然在汉城,有这么雄厚的力量!
士兵们还准备依托宫门进行抵抗的时候,这时背后和两翼,却又响起了枪声!三面火力一夹,宫门口的尸体又多了不少。回头一看,刚才他们依托出发冲击的那些街巷,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不少火头都已经窜上了茅草地房顶,火舌喷吐,将退路竟然也封住了!
而在两翼,也有密集的子弹扑了过来。
居然还有日军!而且将他们这支伤亡过半的队伍围住了!
张旭州回头向西看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猛的将手中已经打光了子弹地步枪扔在地上,力道之大,枪托一下摔成两截。他拔出指挥刀:“老子就死在这里了!徐大人会给我们报仇!”
川上在队伍后面,在卫士的重重保护下,同样看到了那个高大地清国军官。那些疲惫憔悴伤痕累累的清国士兵军官们,围在他的左右,没有一个要丢枪逃跑的意思。那些穿着军靴的下级军官们,更是摆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势。对面还击的弹雨,也丝毫没有减弱,虽然他们的人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川上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局势,总算又回到了掌控当中…………不管这些能战的清国军队是怎么来的,他们注定要在这里覆灭啦…………
一发子弹在离他耳边很近的地方掠过,川上腰弯都不弯,只是淡淡的对身边熊本镇台挺身队队长大田少佐吩咐:“不要俘虏。”
同样身上战痕累累的大田恭谨的点头聆训。川上笑笑,转身就要朝交泰殿走回去。
李王和闵妃,必须换个地方保护起来!这些军人明显就是在平壤那个姓徐的家伙练就的新军,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马杀过来!
,只要有他川上在,这一切就不会脱出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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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大人是…………?”
楚万里飞快的扫了水电报房里面一眼,那几个朝鲜职员还在噼里啪啦的拍发着电报。看着荣禄进来,不知不觉的慢下了手脚,被楚万里目光一扫,又赶紧低头。
然后楚万里对着荣禄就换了一副很欠揍的笑脸。
门外的喧嚣声音也越来越大了,更多的荣禄随员都涌进了水电报房官衙的院子里面,一个个狼狈不堪,可都是骂骂咧咧。荣禄发疯一般的朝着响枪的汉城冲进来,他们可是提着脑袋跟着这位荣大人的!不少胆小命金贵的,干脆结伴守在汉城之外,偷偷的溜出了荣大人的队伍。还好心急火燎的荣大人也没发现。
跟着他过来的,这可都是同甘苦共患难地功臣。朝鲜大闹了两次,不也都平定了下来?朝鲜人再闹。也不敢伤害上国天使不是?这将来可都是功劳情分啊。不过这些跟着荣禄赌命地家伙。现在一个个朝着景福宫方向望,枪声越紧,他们的心可就越虚了几分。看着水电报房衙署的屋子结实。一个个就想朝里面挤。
士兵们要拦,他们还真敢动手。看着这些随员老爷都是有颜色地顶子,连那个荣禄最心爱的一鸟相公都是起花珊瑚的五品功牌顶子,士兵们只能拿身体硬挡着。听着他们越骂越是不堪。
看着楚万里那一脸假笑,荣禄还不心里有数?他冒着危险赶回汉城,连奉恩署钦差行辕都没去。就直奔汉城水电报房。汉城乱起他居然不在这里,现在必须要及时将这里消息发回去!作为全权钦差大臣,如果再来一次甲申事变类似的政变,这个责任,他也担负不起!
他们曾经途遇朝汉城奔袭而来的禁卫军,荣禄也就只存了一个念头,尽快赶回来,抓住这支军队。赶紧将朝鲜的乱事平了。那么他不但无罪,而且有功。什么责任,都可以推倒那个将庆军拉到平壤去地徐一凡头上。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一到水电报房,看着禁卫军守备在这里。当时荣禄兴奋得几乎马上要虚脱了。老天不亡他荣禄啊!
看着楚万里那欠揍假笑,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现在救命稻草就是这小子啦!
“楚协统,楚大人!现在天大的功劳就放在你眼前。你服从我节制,平了乱事。我保你坐升提督!徐一凡现在的位置,就是你的!这支朝廷新军,也就全部都是你的!若有半句虚言,我荣禄天打雷劈!”
荣禄说得泪花闪动,楚万里没想到荣禄一来就放下了钦差大臣的全部架子,这么对他掏心掏肺的。只是一笑,却并不说话。
荣禄目光闪动,却看着那几个埋头拍发电报地朝鲜职员。目光一顿,就大步走了过去。楚万里身后卫士想去阻挡,却被楚万里微笑摇头示意阻挡住了。
荣禄走过去,几个朝鲜职员都吓得停住了手,荣禄拿起放在桌上的电报底稿扫了两眼,猛的转头看着楚万里:“徐一凡怎么知道汉城要乱的?又怎么知道我荣禄会离开汉城?派你们漏夜而来,就是为了扳倒我荣禄是不是?我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
他声音极大,猛地将楚万里拟的电报底稿撕得粉碎,扬得满屋子都是。
“楚协统!我实话对你说,朝廷是要去徐一凡而后快地!现在也不瞒你,我翻身的唯一依仗也就是你。满洲人说话爽快,你帮了我,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只要禁卫军在你我手上,将来你就是做到总督巡抚的位置,也不过就是十年内的事情,而你跟着徐一凡,只有一辈子荒废!大好男儿,满心思的抱负,你就准备这样浪费了?现在就要你一言而决!”
两人目光碰在一起,都没注意到,外面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和脚步声,那些随员的骂声,都悄悄的安静了下来。
楚万里看着荣禄,半晌之后,才是淡淡一笑:“荣大人,咱们不知道你不在汉城,而徐大人也不是未卜先知,知道汉城发生如许暴乱…………他只是派我们这些人过来,五天走八百里路,暴雨闪电中的山路…………就是为了守住我们这个国家的屏藩!至于怎么判断出这里有暴乱的,下官也不必向大人分说…………其实我们到了这里,如果荣大人还在奉恩署钦差行辕,正在拼力奔走平乱,力量不足,我们又怎么不会奉大人驱策?”
他伸手如怀,摸出一把东西又摊开。手中正是那一堆被烧变形了的顶子。
“可惜在奉恩署钦差行辕当中,我们只找到了这个…………而荣大人您却安然无恙。我知道,您是去平壤的,派了袁世凯来夺权不成,于是您亲自出马…………将汉城宣抚坐镇大业丢下!平汉城之乱的,不是你荣大人,而是朝廷欲去之而后快的徐大人!下官对朝廷,对北洋,说的也就是实话而已!”
他盯着那几个朝鲜职员,冷冷的道:“把电报发完!没稿子,我再给你们写一份!”
荣禄脸色铁青,突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六轮手枪,一下指着楚万里脑袋:“荣老子看你敢!就算打死你,你手下这些丘八,敢冲荣老子龇一龇牙?你小子也不值什么!不识抬举的东西!我是朝廷的钦差正使,这些都是我大清的兵!是爱新觉罗家的狗!”
楚万里嘴角仍然带笑,缓步向前,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他耸耸肩膀:“荣大人爱当狗,没人拦着您,属下就免了。荣大人到底开不开枪?开了枪,我的兵一哄而散,荣大人自己平乱去吧,再把平壤的徐大人干掉,那就随便您说什么了…………请让让,电报还没发完呢!”
外面一个同样带笑,却有掩饰不住的疲倦的声音响起:“谁说我在平壤?你小子走八百里,我也没少走一尺啊!”
错的弹雨将景福宫宫墙四周打成了一锅粥,金钩步枪声音在四下里响成一片。子弹打在宫墙上,一片片红色的漆皮和砖头飞溅剥落。加上从四下升起的火头和烟雾,将这里整个的笼罩。
四下里传来的是伤员的呻吟,还有垂死的人发出的惨叫哀嚎。禁卫军第一标第一营的残余弟兄们就处在这火力的中央,依托着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拼命射击抵抗。
最主要的压力,还是来自于从宫内逼出来的日军大队主力,他们利用着火力,越逼越近,越压越凶,加上弹药充足,密集的火力打得禁卫军在宫门口几乎都抬不起头来。
张旭州沉着脸举着一支八八式步枪,咬着牙齿一枪枪的发射,子弹扑扑的落在他的四周,溅起无数烟尘碎末,但是他靠着宫墙,仍然不做稍却。在他身边脚下,到处都是或死或伤的弟兄们,还完好的,没有一个放弃了抵抗,仍然和他一样在射击,在将被打倒的伤员拉过来。一声声河北南洋口音的叫骂声音此起彼伏,大家看来都已经豁出去,和他们标统一样,死也就死在这儿了!
禁卫军第一营几乎是完全轻装的,背囊装具都没有携带,就算有,现在也留在街巷当中,陷于大火。每个人携带的子弹,就限于腰间两个牛皮子弹盒总计六十发。一路冲杀过来,旋进旋退,这些子弹早就打得七七八八。
转眼之间,几个抵在前面。靠着重桥广场旁接水的大铜缸还击的军官士兵就纷纷打光了最后地子弹。对望一眼,掉头就朝回跑。随之而来,就是在各处还在发射地步枪火力都纷纷的沉寂了下来。士兵们发出各种各样意义不明的呼喊,都朝后收缩。
日军本来一直还算是被火力阻挡着,看见对面子弹打光,所有日军官兵都发出了一声欢呼!数百日军从各处隐蔽地地方闪出来,在军官的口令下,猫着腰向前小心的推进。押在队伍后面的军官又是一声!@本书转载16K文学网www.16K.CN!口令。士兵们就从腰间的刺刀鞘中拔出了长长的刺刀,装在枪上。他们几乎已经停止了射击,反正对面地弹雨也已经稀稀拉拉。由慢到快,缓缓加快了前进的速度,看来日军是准备还禁卫军一个白刃冲击!
张旭州打完了弹仓里最后一发子弹,又去摸挂在胸前的六轮手枪。却只摸到一截断绳,一发子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切断了绳子。他向四下看看,在宫门口越聚集越多的士兵军官们也看着他。张旭州一笑。端平了已经拼弯了刺刀的步枪。从后面两翼的弹雨仍然穿破漫天的烟火而来,不时传来子弹打入肉体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弟兄哼也不哼地软倒。
一把把折断的,拼弯的刺刀。再次装上了步枪。不知道是谁带头,接着大家都喊了起来。一如刚才发起冲击时候的决绝和义无反顾。
“禁卫军。上刺刀!禁卫军,上刺刀!”
张旭州仰天大喊:“徐大人,李军门,楚军门,咱们来世再见吧!”
周围地空气都随之一紧,而对面的日军,从便步变成了快步,眼见就要逼近!
一个张旭州身边地军官突然一扯张旭州:“标统,您听!”
张旭州晃晃脑袋,满耳朵还是枪声。正准备骂他一句,一阵坑坑坑坑的铜音突然响起又灭。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竖着耳朵还准备分辨。突然从身后,在被大火隔断的地方,响起了熟悉口音的喊杀声音,还有一阵紧似一阵,坑坑坑坑,一直能敲到人心里面的子弹发射的铜音!
这个和步枪发射的声音明显不同,有力的声音连成一片,如大雨一般席卷整个世界。一下就将在背后两翼,那些包抄了他们的日军的枪声完全压倒!
是马克沁机关枪的声音!配属他们的机关枪支队,也许还有楚万里派来的援军,终于跟上来了!
喊杀声从一开始就在背后的火焰当中达到最高潮,除了枪声,还有白刃碰撞,肉体交击的声音。转眼之间,就看见几个人影在火场那头出现,举着木棍笤帚甚至手中步枪,身上军衣拼命的拍打着周围火头,硬生生的在火场当中开出一条道路出来。火势仍然逼人的时候,已经有大队大队的人影,冒着从两翼转向夹过来的弹雨,拼命的朝这里跑!
人群当中护着两小队人,每一小队,有的人扛着三脚架,有的人扛着粗大的水冷式套筒,有的人背着弹药箱,有的人扛着枪身。正是楚万里张旭州他们辛辛苦苦带来的秘密武器马克沁机关枪!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张旭州他们轻步兵拼命朝里穿插的时候,这些负重都有几十斤的机关枪射手们落在后面,他们没有步兵保护前进也缓慢了下来。这些可是徐大人的宝贝,混乱当中丢了怎么办?直到楚万里底定各处局势,将身边还能控制的步兵大部分抽调增援上来。遇到这些小心向景福宫推进的机关枪,才保护着向枪声喊杀声最剧烈的地方冲过来。
那里早就是火焰漫天,而张旭州他们,也早就杀了个几进几出,已经到了最绝望的时候!
日军包抄到张旭州他们后面的士兵不过几十人,隔着火场对着景福宫方向盲目射击封锁,打击突然从背后来到,而且还有两架机关枪放列助阵。顿时就是崩溃。听到景福宫那里渐渐沉寂下来的声音,带队的二营营官红了眼睛,就命令士兵们在火场里面趟出一条道路出来!
张旭州他们看着自己弟兄硬生生的冲过火场,从两翼射来的弹雨让不少人身子一软就倒在火中。但是后面人还是不断涌上。再转头看看景福宫内,日军大队似乎也感觉到了
一下加快了冲锋速度!只要能将张旭州他们推出宫门守。就算再来优势的禁卫军攻击,他们也能据守一段时间,那时候。川上怎么安排李王和闵妃都足够了!
张旭州红了眼睛,一咬腮骨,手一招就要带队迎头扑上。哪怕用血肉也要阻挡他们一瞬!他身子却突然一顿,被人从后面抱住,还顺手一个跤场练出来的勾腿,通地一声就掼在了地上。他低吼着在地上翻身要和不知道怎么从背后冒出地敌人拼命。却看见是一个队官。他空着手一把抓起了张旭州的步枪,朝他一笑:“标统,四时八节,记得给咱们烧点供享!”
说着也不见他招呼什么,带头就扑了上去。在张旭州身边,不断有军官士兵推倒身边的袍泽,夺过他们手中上有刺刀地步枪,跟着那个军官的身影。义无反顾的朝前冲去!

小小的队伍顶着弹雨迎头冲进了日军的冲锋队形,每个人都大喊着左劈右刺。将日军的队形搅得纷乱,不断有人被捅倒,还在地上抱着他们地腿。拖着他们不让前进,日军的后队涌上。和这些勇士缠成了一团!
张旭州趴在地上,咬着牙齿就要站起来。身后脚步声响动,几个身影突然趴在了他的身边,每个士兵喘得象牛一样,放三脚架,架枪身,装水冷套筒,上子弹!
两架马克沁机关枪在付出了巨大伤亡代价之后,终于赶了上来!
又是一个军官扑倒在张旭州身边,正是在第二营当队附的徐一凡准小舅子李星。他也是军服破烂,浑身血迹。看了一眼对面还搅成一团的人堆,看着禁卫军那些勇士越来越少还在拼命抵抗,手扬在半空,就是下达不了射击的命令!
张旭州通的一声一巴掌拍在地上,嗓门如炸雷一般的响起:“开火!”
几个蹲坐在那里地射手副射手对望一眼,咬着牙齿推下了发射机纽。马克沁机关枪一顿,顿时疯狂的左右摇摆起来,弹带抖动,炙热的弹壳不断抛出。枪声震耳欲聋,两道火舌,象鞭子一样舔向密集的人群!
子弹如同飞蝗一般扑至,还扭打在一起地日军和禁卫军们,前排的人们身上都冒出了大大小小地血雾,象被雷劈着一样抖动着倒下。这两条火舌犹自不肯罢休,犁向人群纵深。一路过来都是血雾四溅,硬生生的在日军密集队形当中,开出了两条人肉和鲜血组成的胡同!
惨叫声不可遏止的四下响起,机关枪的威力,在这开阔地形,在禁卫军的第一次使用中,就展现出了巨大的杀伤能力!
李星转头看着张旭州,这铁打的汉子已经泪流满面。后面涌来的大队军官士兵不断赶来,都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机关枪单方面屠杀的惊人景象。
刚才还占尽优势的日军,在被粉碎,在被撕裂,在被击溃!张旭州一下跃起,抢过一支步枪,大吼一声:“抢下这个***王宫!一个活的鬼子也不要!禁卫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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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水电报房内,一片安静。
每个人的眼光都转了过去,连一向不怎么爱动声色,对着荣禄的枪口还谈笑自若的楚万里都瞪大了眼睛。
站在门口的,除了徐一凡还能有谁?
他穿着一身军装,同样满是泥水,身后簇拥的都是戈什哈们。每个人都是一副疲惫憔悴到了极处的样子。徐一凡也是一样,不过精神倒是很好,只是看着荣禄笑。
徐一凡居然也从平壤赶来了?
“还好老子赶过来了啊…………”徐一凡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依旧笑得象一朵花儿一样:“荣大人,别来可好?”
荣禄呆呆的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了,手里还抓着手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一凡笑着向他打了一躬,向后招了招手:“来人呀,服侍荣大人休息,汉城兵慌马乱的,荣大人是朝廷重臣,出了点事情怎么了得?”
他身后戈什哈们暴赢一声,仰带着四个戈什哈上去。荣禄一下转过枪口指着徐一凡,脸色铁青:“姓徐的。你是什么意思?想造反么?你居然想拿我这个钦差大臣?”
徐一凡摊开双手:“别价啊。荣大人。小心走火儿。咱们都是朝廷派驻朝鲜的镇抚大员。对于藩国局面负有责任地…………北朝鲜东学党暴乱地时候,您在哪儿?汉城风云激荡,您又在哪儿?奉恩署钦差行辕被焚烧。天朝上国体面扫地的时候,您作为正使,又在哪儿?这个官司我没法儿和你打,只好把你扣着,咱们跟朝廷打这个官司去!”
他笑嘻嘻的,挤在门口周围地那些荣禄随员们却吓得目瞪口呆。连荣禄的戈什哈都傻了。徐一凡作为一个已革钦差副使,还是汉员,居然就敢硬扣荣禄这正使满员。真是胆子包了身子,飞扬跋扈到了极点!此人行事,竟然肆无忌惮如斯!
徐一凡也是铁了心了,他走的这条路,谁要挡着,只有踢开!现在这个机会。荣禄死了也就罢了,荣禄居然还在,也正是他扳倒荣禄的最好时机!他一路八百里飞奔过来,也就是为了控制住朝鲜的全盘局势。让这个藩国,在一段时间里。只服从他的意志!
仰他们僵在那儿,荣禄地手指就搭在扳机上面。万一他们上前,荣禄给了徐一凡一枪,那可就事情大条了。荣禄的亲兵戈什哈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吼叫着要挤过来,有的人还在抽枪拔枪。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楚万里,也突然大喝一声。满院子满屋子的禁卫军士兵纷纷端
上去两三个服侍一个,将他们的枪全部都摘了。那就给吓得脸色青白,双手高高举着。
“嘿,哥们儿别价,不关咱爷们儿的事情。你们忙,你们忙!”
“两位大人的事情,和咱们说不着呀…………咱们就在这儿,您瞧,没动,咱们爷们儿可都没动!”
荣禄举枪站在那里,脸色已经由青转红,还在微微颤抖。他一直在处心积虑对付徐一凡,结果到了临了,却是这个局面!
怎么总以为要胜利地时候,却总是让这小子走了上风?现在他把持着朝鲜话语权,对朝廷如何说法,都是他说了算。只要他能将朝鲜的变乱平定下来…………他荣禄,也不是不可以牺牲的。毕竟东北屏藩之国,还是比他要重要一些的!
对于楚万里,他还能以势压着。那些禁卫军士兵军官,也没人敢于对他荣禄如何。可是这徐一凡却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加上汉城现在地特殊局面。自己别想再靠正使官威,将这禁卫军抢过来!
如果…………自己开枪呢?将这个家伙打死呢?是不是就是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
他呼吸越来越粗重,手心全是汗水,手指在扳机上面慢慢下压。
徐一凡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荣大人,想打死我?这一枪下来,大家就真是一拍两散。禁卫军自然星散,朝鲜现在烽烟处处。只怕您连汉城都出不了!您要知道,现在汉城,甚至整个朝鲜,代表大清的定海神针,就是我徐一凡!
…………这局,你就认输吧。你是满员,将来还有翻盘的机会,不见得将来还不能和我徐一凡掰掰腕子…………”
荣禄脸上神色不住变幻,抠在扳机上面的手指忽轻忽重。牙齿却一直咬得紧紧的。
就在这个时候,徐一凡身后人影一动,一个灰影闪了出来。疾若闪电般的一下欺到了荣禄的身边,右手握拳,大拇指从指缝当中伸出,一下就敲在了荣禄的腕底麻筋。这一下如遭雷击,荣禄顿时丢枪。那灰影一手接枪,一手又一下将荣禄推出去五六步远!
人影站定,这人一身灰布大褂的长随打扮。神色恭谨,眉峰常锁。正是章渝。
徐一凡在心里嘘了一口气,开玩笑,身来汉城险地。除了禁卫军的长枪短铳保护着,身边还要有章渝这么一个大高手跟着才保险不是?现在他就觉着背后汗津津的,还没等他发话儿,仰他们早就涌了过去,几个戈什哈服侍荣禄,一下扣着他的胳膊。仰还回头瞧着章渝,他是在章渝手底下吃过亏的,低声还念叨着:“好家伙。都打出形意拳地神变了!这得多少年功夫?”
荣禄也不挣扎。只是看着徐一凡,神色也镇定了下来。淡淡道:“既然如此,荣某人也认了。徐大人。现在话都是由你说,还望留点余地,咱们日后还好相见…………”
徐一凡接过章渝递过来地六轮手枪,摆弄了一下,笑道:“这个自然。荣大人,咱们将来国内再见啦。兄弟替你辛苦平朝鲜,大人该请吃宵夜才对…………”说罢就朝楚万里招招手,带着他走到院外。
院子里面荣禄的亲兵都被禁卫军按住,一个个面无人色。那个一鸟相公还抽抽噎噎的哭了出来。徐一凡瞧也不瞧他们,转头向景福宫方向看去,皱着眉头听那边枪身响动,头也不回地道:“不知道旭州那里如何了…………”
楚万里摊摊手:“我兵都撒出去了,这事儿是旭州的首尾。咱们也只能坐等消息了。”
徐一凡想了想,耸耸肩膀,大声的朝屋子里面招呼:“仰!选二十个人去景福宫,将那里情况随时回报!”仰大声应是。徐一凡又回头低声道:“就算有点麻烦,我还能再调兵来打。了不起把景福宫和日本公使馆打一个玉石俱焚。只要还能找到一个姓李的,还怕扶不起一个朝鲜王室出来?”
楚万里低笑:“大人说得是……”他看看徐一凡,徐一凡浑身都是泥水,两条腿站在地上都微微发抖,叉开着。可知道这一路赶来如何辛苦。虽然他带着戈什哈是轻装骑马赶来,但是这出发的时间比他们远程奔袭晚不了多少,而且这辛苦也是同样。
“大人,您怎么来了?平壤那边乱子平了?”
徐一凡笑笑,这时才显出一点疲倦出来。这些日子,连日殚精竭虑,又在恶劣天气当中由南而北,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别说汉城现在局势还是混沌未明呢!
“…………云纵是霹雳手段,早早就将渠魁扫平。他妈地一水儿的都是日本浪人!汉城这边,到底是谁在拨弄还不明白么?这样的局势,我怎么能不赶来坐镇?正巧,还碰上荣禄这家伙……万里,要是我不来,你会怎么办?”
楚万里一笑,用手在自己脖子上面一比划,却没吭声。徐一凡皱皱眉头:“还有这么多随员……”
楚万里还是笑,打死也不多说话了。徐一凡看看他,这小子,别看笑面狐狸模样,和李云纵是表现方式不同的心狠手辣啊…………
他拍拍楚万里肩膀,大步就走到了那些随员面前,叉着腰站在他们面前,目光一扫,打量了他们一圈。汉城现在还是枪声大作,大清国将来在整个朝鲜吃粥还是吃饭,都指着这位手握重兵的徐大人了。更别说他刚才还拿下了自己顶头上司,他们这些身娇肉贵的天潢贵冑,这小命也攥在他手里呢!跟这二百五搁气儿,划不来。
徐一凡哼了一声,开腔说话:“汉城变乱,你们这些随员擅离职守,自己该知道是什么
要知道,奉恩署钦差行辕,现在已经是一片白地!你差使也不容易,这条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咱们也不说什么虚的,马上我就要给朝廷北洋续发电文,陈说这儿的情形,还要全力平乱!想保住性命,保住差使,就麻烦各位跟着署名……”
他还没说出威胁地话,旗员爷们儿就一迭声儿的答应:“徐大人,这没说的!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徐一凡满意的笑笑,转头就朝电报房内走,才走到门口,腿却突然一软,身后戈什哈一把扶住了。他却推开他们,朝景福宫看去。那里已经是烟火冲天。
“旭州啊旭州,后面地事情,我都能替你们料理好。前面,可就是看你们的了!多给老子留点种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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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雨铺天盖地地摧垮了日军在景福宫的主力。
两架马克沁机关枪火舌喷吐得如两条怒龙,日军一片血肉横飞。再顽强的轻步兵,在密集的自动火力之下。只有被屠杀。被粉碎地命运!
再严格地训练也无法在这种火力下支持下来,景福宫内,又铺上了一层尸体。这两天来来去去。这座朝鲜王宫,也不知道渗满了多少朝鲜人,中国人,和日本人的血!
日军崩溃,残兵败将拼命的朝内殿逃去。张旭州一瘸一拐地跟着越涌越多的禁卫军新锐增援兵力朝里面冲去。马克沁机关枪抬起枪口,弹雨划了个弧线。越过他们头顶延伸射击。
弹雨之下,满地的尸体之上,依然刺刀如林!
日军仓皇鼠窜,才冲进内殿的三桥苑迎面就撞上了川上操六。他脸色铁青,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局势一下又翻转了过来,大声下令这些士兵就地抵抗,带着卫士转头又奔回了交泰殿。这个时候,李王和闵妃不能给清国人留下来!
川上再聪明。思维也还是带着日本民族性的习惯性直线思考。他可没有想到就算李王闵妃被杀,徐一凡还能再扶植出一个王室出来。或者他也根本顾不上深思了。局势翻翻覆覆,一下从高处落下。杀死李王和闵妃,似乎就成了一种最后的发泄!
他一头冲进了交泰殿。马靴在木头地板上敲击出重重地回音。交泰殿内,李王闵妃还坐在他们的位置上面。周围除了七八个日本卫兵。就是朴泳孝和他的十几名心腹。杉村坐在李王旁边,似乎刚才还在劝说他们来着,听到外面动静,抬起头一片惊惶的神色,看着川上正想开口说话。川上就一下扬起手:“杉村君,我们必须马上回到公使馆内!”
杉村呆呆的站起,川上却站在了李王和闵妃面前。这对朝鲜王室夫妇,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川上这时还并拢双脚,不失风度的朝他们鞠了一躬:“两位殿下,看来新政府才成立,就将会很遗憾的结束了…………两位殿下,将会为了抵抗清国人地暴虐而奋勇献身…………殿下,鄙人感到非常的遗憾……”
他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微微示意。七八个日本卫兵顿时举枪。李王一下握住了闵妃的手,闭上眼睛并不说话。闵妃却神色不动,只是看向了朴泳孝。
朴泳孝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突然忽哨了一声儿。他身边那些心腹也都掏出了手枪,一下指着川上杉村和那些日本士兵!
两边顿时枪械哗啦哗啦地响动,一下又是互相对指。双方都在大呼小叫,交泰殿内,和外面正在进行的残酷厮杀一样,气氛一下就绷得紧紧地!
川上死死的看着朴泳孝:“混蛋!这是什么意思!”
朴泳孝满脸大汗:“川上阁下,您要是杀了两位殿下,清国又控制了汉城。毫无疑问,我将会被作为替罪羊交出来!所有罪责,日本都会推到我的头上,阁下,请原谅我不得不自保的苦衷!”
川上冷冷的道:“难道你救了两位殿下,他们就能放过你?清国人就能放过你?你可是杀了大院君,参与了焚烧清国使馆的政变!”
朴泳孝居然越来越镇定,微微鞠躬解释:“阁下,作为小国,我们有我们的生存法则……日本占据汉城优势的时候,我们必须配合您的行动。现在清国重新占据优势,我们也不得不向清国人低头。我不像……金玉均君那么理想主义。殿下他们也能理解这一点,至于清国,他们也不会排斥一个全力配合他们的新政府的…………至于鄙人命运,这就是小国的内部事务了,但是请原谅鄙人绝不会当日本诸君的替罪羊了……抱歉。”
交泰殿内一片安静,外面的枪声,喊杀声不断的传了进来。双方枪口顶着枪口,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音。
闵妃轻轻开口:“朴府君,新的政府,就拜托阁下了。希望能和清国好好配合,完成善后。川上先生,您认为,我们有必要在这里鱼死网破么?”
川上突然哈哈大笑:“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在下还能来拜会两位殿下!”他猛一招手,转身大步走出去。七八名日本卫兵,端着步枪背朝门口,步步后退。杉村如行尸走肉一般站起,晃晃悠悠的跟在川上身后。
这一场播弄了整个朝鲜,数十万人陷入血海,那么多英雄小人,三个国家牵扯其中的风云,就这样结束了?
这个朝鲜,已经不是杉村公使所能理解的朝鲜了。朴泳孝站在殿内,静静下令:“打出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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