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学琴干了一天的活儿，她也累了，吃完晚饭就早早睡觉了。睡到半夜，江学琴被一个噩梦惊醒了：她梦见张大宝和她从矿上逃跑的那天晚上，护矿队的人开车从后面追了上来；她梦见李宝民狰狞的面孔，她梦见李宝民带着好多人向她和张大宝走来……
江学琴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已经被吓蒙了，出了一身冷汗；江学琴使劲摇摆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想好好回忆一下，当时是谁先抽出的刀：到底是大宝还是李宝民？怎么想不起来了？！江学琴想啊想，她只记得大宝是被砍到了，倒下去了，护矿队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大宝抬上车，送到医院，最后大宝又被送到了太平间；到底是谁的刀？是大宝的还是李宝民的？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江学琴使劲儿揪住自己的头发，她努力地想着；江学琴又想起那天晚上急促的敲门声，大宝进来之后就让自己收拾东西赶紧走，自己问大宝为什么？大宝说他赢了好多钱；大宝说他使诈了没有？说了，还是没说？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江学琴哭了，她怕自己的哭声惊动了楼上的张升旺和李豫菲，她蒙住被子，一个人在被窝里“呜呜”地哭了，哭到伤心处，她团缩成婴孩状。
江学琴在楼下一个人做噩梦的时候，楼上的张升旺和李豫菲并没有睡着；他们此刻清醒得很，张升旺对李豫菲说：“菲菲，我这边已经弄好了，你明天赶紧去临大律师事务所找黄琛主任，让他给李宝民和吕二嘎子找两个可靠的律师；你就按照陈航的计划安排律师会见李宝民和吕二嘎子，让律师告诉他们怎么说。”李豫菲说：“我给找好律师，还是你跟律师说吧；我这人有个毛病，一说假话就心慌，一心慌就哆嗦，一哆嗦准露馅！”张升旺很不满地瞪了李豫菲一眼，说：“我说你现在怎么毛病越来越多了呢？”李豫菲现在还不想引起张升旺的反感，她故意把话题给岔开了，她说：“那老二、老齐和二海他们咋办呢？”
李豫菲这几年没有白跟张升旺，她把张升旺的心思和脾气摸得透透的，她知道此刻张升旺最想捞出来的是张升财，所以她就故意这么问。“陈航说得对，只要大李和吕二嘎子的事儿解决了，那老二和老齐他们几个人很快就能办理取保候审了。”
“你觉得大李的事儿最终能弄几年？”
“几年？”张升旺笑了笑，说：“如果江学琴按照我教给她的话跟警方说的话，这个案件的性质就变成了防卫过当；咱们在检察院和法院那边运作一下，大李这小子要是命好的话，说不定就能弄个判三缓四。”
“判三缓四？”李豫菲一愣，她问：“那大李不就放出来了吗？”
张升旺得意地说：“当然了！我张升旺出马，还有办不了的事儿？还有摆不平的人？笑话！”李豫菲见张升旺心情好了，就说：“不早了，睡吧。”“好，睡觉！”张升旺伸手关了灯，钻进被窝。
汤雁军没担任副市长之前，他担任临海县县委书记；因为临海县在临海市区、县里经济是搞得最好的，所以汤雁军被提拔到副市长的岗位上。汤雁军迷上了李豫菲，他本以为当天晚上可以拿下李豫菲，没想到李豫菲并不买账。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特别是汤雁军知道李豫菲的父亲原来也是一位副市长的时候，汤雁军觉得有这样家庭背景的女人家教一定不错，人家也不会轻易与人胡来，这倒激发起汤雁军想追求李豫菲的愿望了。
汤雁军知道，像李豫菲这样见过大世面的女人，你要不给她来点让她感动的，那是不可能得到手的。汤雁军一上班就给临海县煤管局局长郝鹏军和刘家沟乡乡长薛世军各打了一个电话；郝鹏军和薛世军都是汤雁军在担任临海县县委书记期间提拔起来的干部，都听他的招呼，汤雁军让郝鹏军上午过来，让薛世军下午过来。
临海县离临海市不远，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郝鹏军不知道汤雁军找他什么事儿，叫上司机就往市里赶。上午十点半左右，郝鹏军到了汤雁军的办公室。“汤市长，”汤雁军抬头一看是郝鹏军，放下手里的文件，没说话，示意他坐下；郝鹏军见汤雁军阴沉着脸，情绪有些不大对，他也没敢说话，悄悄地坐到汤雁军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郝鹏军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汤雁军等郝鹏军坐下之后，他也没有说话，他端详着郝鹏军，看看手里文件；看看文件，又端详端详郝鹏军，然后叹了口气，感觉很失望地摇了摇头。郝鹏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让汤雁军看出一头汗来，后来他实在憋不住了，说：“汤市长，发生什么事儿啦？”
“你怎么聪明人总办糊涂事儿呀？”
“糊涂事？”郝鹏军更蒙了，他脑子飞快地转着，他在想，究竟发生什么纰漏了？想了半天他也没有琢磨出来。“你呀，”汤雁军用手指着郝鹏军，说：“你是不是不被别人利用就难受？不给别人当炮灰就不行？！”郝鹏军抬起手挠了挠头发，他觉得汤雁军说的应该是“石嘴沟子矿难”的事儿，因为汤雁军分管安全生产；郝鹏军挺直了身子。说：“汤市长，不是我想给朱县长当炮灰，那我也是没办法；一旦‘矿难’的事如实上报，那我肯定就完了；再说，那都是朱县长的意思；李建国和董明强当时都在现场，他们一个是常务副县长、一个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他们不让往上报，您说我一个小局长敢越级上报吗？”
汤雁军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诈唬郝鹏军，他还真把实情说出来了。汤雁军“啪”的一声摔了一下手里的文件，说：“那你也不向我报告？”郝鹏军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不敢和您说嘛！”“你不敢？”汤雁军说，“焚烧矿工尸体你就敢？”
“不不不！”郝鹏军吓得直摆手，他说，“汤市长，焚烧矿工尸体可不是我的主意！我可没参与！”“哪是谁的主意？”汤雁军盯着郝鹏军的眼睛，问，“你到底参与了没有？你要是现在还不说实话，到时候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可别怪我不保你！”“您得相信我呀！”郝鹏军一听汤雁军这么说，急得他站了起来，他说：“汤市长，真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没有参与；我到矿上的时候，尸体已经拉走了，早就烧完啦。”
“那朱海涛和李建国知道不知道？”
“事前应该不知道，事后知道不知道就不好说啦；不过《山海法制报》报道了之后，我想他们应该知道吧？”
“你回去之后，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报告；记住这件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懂吗？”
“懂！懂！”郝鹏军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汤市长，到时候您可要为我说句话呀，要不我就完啦！”汤雁军表情严肃地说：“到时候我给你说不说话，怎么说，完全取决于你以后在这件事情的态度；我看待干部的原则是：干工作免不了要犯错误，关键是如何看待错误以及是否能及时改正错误。”
“我明白！我明白！”
郝鹏军诚惶诚恐地从汤雁军的办公室出来，出来的时候腿都软啦，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郝局长，您没事儿吧？”司机见郝鹏军有点精神恍惚，就问他，“啊——？”郝鹏军听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儿来，他说，“没事儿！没事儿！回县里。”
在回县里的路上，郝鹏军的心一直没有踏实下来，他琢磨着如何写这份报告将自己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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