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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大师1》 作者:程小程

第25章 或跃在渊 (2)

  我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丢,目露凶光说:“你要敢动我爸妈一根头发,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刀疤脸大概没想到我会跟他瞪眼,一下愣在那儿。

  陆成伦给刀疤脸使了个眼色,笑着对我说:“天一兄弟,我最欣赏有孝心的人,你放心,只要你肯合作,我保证绝没人敢再对你爸妈不敬。”

  我记得鬼谷子在《鬼谷子·决篇》里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圣人所以能成事者五:有以阳德之者,有以阴贼之者,有以信诚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阳励于一言,阴励于二言,平素枢机以用四者,微而施之。”意思是说,圣人能成大事的要素有五个,用阳之道来感动,用阴之道来惩罚,用信义来教化,用爱心来佑护,用廉洁来净化。君为守常而努力,臣为进取而努力,君道无为而以平明为主,臣道有为而以机要为主,所以为人处世以这四者小心谨慎处之,各守本道,世道才有秩序。圣人的话当然是至理名言,可现实中又有几个是能守得住本道的呢?比如孙发财,为屈屈五千块钱就敢夺去一个人的性命,阳之道阴之道,信义爱心廉洁能教化得了他吗?比如陆成伦,平白无故地冒出来给我设一个陷阱,张口就是一百万,守常进取平明对他来说不过是对牛弹琴。圣人的话都是教化君子的,对穷凶极恶的小人,只能是以暴制暴,以恶降恶。

  我非恶人,对陆成伦孙发财之类无能为力,但我现在已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了,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和尔诈我虞方后,已不再惧怕江湖的腥风血雨了。我相信,万事都是可解的,万物都是有生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问陆成伦:“那天的兑为泽卦你是怎么摇出来的?”我已经开始怀疑那天的卦了,因为陆成伦故意设局诱我上钩已经毋庸置疑。既然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那天又怎么会出现一个兑卦呢?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被那个卦象困扰着,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对自己对易经产生了动摇。

  陆成伦说:“你这话可就没来由了,我摇卦的时候你是瞧着的,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照你说的结果,那天不该是兑卦,我出道三年多了,小失误有过,像这样明显的低级错误还从没有过。所以,我敢肯定你那天的卦有问题。”我说。

  “有没有问题还重要吗?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也无妨,那天的卦是我做出来的,我也懂《易经》,可能不如周大师道行深,但我出老千的手段要比你高明,我在澳门都没失过手。那个兑卦就是专为你量身定做的,怎么样,明白了吗?”

  我骂道:“小人!”

  “呵呵,商场上没有大人小人,只有胜者败者。周大师,懂《梅花易数》的人不会连一个假卦都看不出来的,你也挺能装的。既然你想装,那就得为你的虚伪付出代价,把那个秘诀交出来吧。”陆成伦用不屑的口气说。

  我逼视陆成伦道:“我再三说没有秘诀,你们偏不信,还三番五次处心积虑地找借口设圈套,有意思吗?你们看重钱财,看重名利,我不看重,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放过我呢?我要怎么做你们才相信?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什么梅花易数秘诀!”

  陆成伦看着我因激动而变形的脸,鼻子里哼了一声,漠然说:“我从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结果。”说完冲刀疤脸一挥手。刀疤脸和光头两个人上前拧住我的手臂,把我连拉带扯拖到了小区门口的电话亭。

  直到电话拨通,那边传来我熟悉的声音时我才明白,陆成伦的手段要比孙发财阴险毒辣得多。他的每一步都是事先策划好的,像警匪电影里一样,有A计划、B计划,他是铁了心要吃掉我。

  ?二十二、委曲求全

  我爷爷是在我上大学的第二年去世的,我父亲没告诉我。后来我打电话问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参加爷爷的葬礼。父亲淡淡地说:“你不是长子长孙,不用为爷爷打幡引路,可以不回来。”我明白父亲心里是很痛的,他是村里有名的孝子,传宗接代观念又非常强,爷爷去世这样的大事,不可能因为我不是长孙就不让我回去。我猜要强的他肯定是为他那句狠话赌气。

  当我问起爷爷的葬礼是怎么安排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说:“能怎么安排?给你爷爷治病已经倾家荡产了,又借了两千块钱疏通关系没让你爷爷火化……夜里偷偷埋的。”

  爷爷以前说过,他不怕死,就怕死后被火烧。父亲实现了爷爷的夙愿,但却再也办不起体面的葬礼,而那种情况也不允许再大操大办了。

  爷爷从生病到去世,熬了近两年的时间,不仅把我们家拖垮了,也拖垮了父亲的身体。自从爷爷去世后,父亲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地里的活干一点就喘个不行,一到冬天就不敢出门了,怕冷怕呛,不能生炉子,只能躺在床上,盖两床被子取暖。

  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我往家里寄过一次钱,汇款单上写的是父亲的名字,他收到钱马上写信把我骂了一通:“你哪来的钱?上大学花销那么大,家里从没有钱给你,你怎么有钱寄回来?上学还发工资吗?”

  我说:“我打了一份工,省着点花够用了,我寄钱是给爷爷看病的。”我不敢说我在天桥给人算命挣钱的事,怕他更加生气,甚至一气之下会来学校找我。

  “家里的事不要你操心,”父亲呵斥道,“你把学上好了就行了,告诉你,如果因为打工影响了学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从那以后我再往家寄钱都是写同村发小周刚的名字,让他去邮局取了钱交给我妈妈。我知道父亲的身体不好后一次寄了五百块钱给妈妈,让她给父亲治病。父亲不同意,说哮喘病怎么治都除不了根,不花那冤枉钱,要攒着钱还账。

  父亲的脾气很倔,谁也说服不了他。那五百块钱让妈妈还欠账了。

  虽然穷,父亲在村子里的威信却很高,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孩子,见了我父亲都是客客气气的,因为他的孝顺,因为他的正直,因为他的善良。

  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我付出太多太多,我发誓要做出样子来报答他,要让他在村子里扬眉吐气一回。

  可是,父亲没等到我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却等来陆成伦爪牙们的侮辱。

  刀疤脸把我摁在电话亭里,把电话听筒贴在我的耳朵上。

  我马上听到听筒里传出很粗的喘息声:“儿啊……是你吗?”

  真真切切是父亲的声音。那么冷的天,他是不能出门的,却被刀疤脸的手下硬给拖到了村部,要不是为接我的电话,父亲怎么会下床?

  我的眼泪马上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哽咽着叫了一声:“爹,儿孝……”已经泣不成声。

  “天一,儿啊……你怎么啦?听你朋友说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咱祖……祖辈辈从来都是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做贼,你……你可别给祖宗丢人……你要是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还……还……”父亲在电话那头喘息不止,说不出话来。

  我看了一眼刀疤脸说:“你放过我父亲,你们要的东西我给。”

  刀疤脸接过听筒吩咐他的手下说:“把老爷子送回家,给我好生照应着,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撤,你们再撤。”

  挂上电话,我心里一阵阵刀绞般疼痛。三年多了,他的儿子一直遵守他当年掷下的那句话,一心要混出点名堂再回家,可是他不会想到,他儿子竟然“拿了别人的东西”,他会不会怀疑我以前寄回家的钱也是拿别的人呢?父亲那么要强,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他的儿子竟然在外面以“拿人家的东西”为生,这是何等的耻辱!我不知道,刀疤脸这个弥天大谎对我父亲的打击有多大,我能想到的是父亲的失望和伤心。

  我现在很恨肖衍四,也恨易经,如果我不学易经就不会认识肖衍四,不认识肖衍四就不会有这许多的祸事。什么天下绝学,什么梅花易数,什么万人景仰,什么传承国学,关我什么事,我只要过平静的生活,只要家人平安。

  回到家里,我眼睛充血,嘴唇发干,像极了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把扯起陆成伦,冲他吼道:“姓陆的,你给我听清了,你要的梅花易数秘诀在峨眉山,你去那儿拿吧,你马上把你的人从我家撤出来,要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周大师,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峨眉山?你怎么不说去西方极乐世界?你把我打发到峨眉山去,然后你们全家给我玩消失是吗?”陆成伦嘲弄说。

  “我师父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临死之前就给我留了这么句话,‘峨眉山,找了空大师’。你爱信不信。梅花易数的秘诀师父也没教给我,你要想找那个秘诀就得去峨眉山。”

  “你骗鬼呢!你他妈的耍老子啊!秃子,你去打电话,让弟兄们把他爹妈押过来。”刀疤脸说。

  “你们还有完没完?我的事别扯上我家人行不行?既然你们不信,那我以命抵债吧!”我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踢开椅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户边上,一把拉开窗户就要跳楼。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用我的死换回家人的平安。

  光头眼疾手快,抢了过来抱住我,一把将我摔倒在地。

  刀疤脸把脚踩在我脸上,恶狠狠地说:“小子,想死是吗?没那么容易,老子替别人讨了五年债,还没弄死过人呢。你想死也得老子动手弄死你才行,把那玩意儿交出来,老子马上成全你。”

  陆成伦蹲到我跟前,轻声说:“周大师,何苦呢!别为了一本秘诀,弄得家破人亡的,那就没意思了,对不对?好好想想,放哪儿啦,我有的是耐心,我等着你。”

  我呜呜吼着,做困兽犹斗状,无奈被刀疤脸踩在地下,丝毫动弹不得。

  陆成伦给刀疤脸递个眼色,刀疤脸松开我,脸上露出冷笑:“小子,别耍花招啦,老子的耐心可不比陆老板……”

  我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情急之下,想到了小雅。她是警察,我想,现在也许只有她能帮助我了。

  我说:“好吧,我想起东西在哪了,我放一个朋友家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拿,给我一个钟头的时间,我马上回来。”

  陆成伦说:“让秃子陪你一块去拿,开我的车去。”

  “我父母在你手上,你还怕我跑了吗?你放心,我不会撇下我父母不管的,你们都在我家等着。”

  “好吧,我相信你,周大师是一个孝子,我不为难你,如果你要给我玩心眼,可别怪我管不住手下弟兄。”陆成伦威胁说。

  我先找电话给小雅打寻呼,急呼了三遍。等了五六分钟,她也没给我回。我找出她家的电话,打过去,小雅爸爸的声音:“找小雅吗?她出去了,可能又找她朋友疯去啦。她总是这样,平日里上班见不到她,到了周末也在家待不住。”

  我支吾着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她的朋友都住在哪里,只能抱着撞撞看的想法跑去她的办公室找她。正是周六,她不在单位。我顿时慌起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在哪里能找到她。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对小雅知之甚少,都是她关心我,我很少关心她。我一直觉得她在这座城市里根深蒂固,人脉丰富,朋友众多,用不到我虚伪的关心。我又不愿融入她的圈子里去,她那些朋友,我竟然很少认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担心着父亲,怕陆成伦再对他老人家做出什么,不由心急如焚。

  找不到小雅,能帮的我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周正虎。他说过的,跟着他吃不了亏,他也认我这个朋友,只要我开口求他,他肯定能帮我搞定陆成伦。

  我在周正虎家门口转了足足有一刻钟,心里激烈地斗争着。进了他的门,求了他就等于自己从此要任他驱使,听其摆布了,我的前程和自由,荣耀和耻辱都得他说了算;如果不进去求他,我还有其他路可走吗?含辛茹苦了一辈子的父母,清清白白了一辈子的父母,会因为我而惶惶不可终日,而我爸的身体,还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为了父母,我纵然下地狱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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