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大李小张和老马几乎是同时抬起头，转向门开处。仨人的眼睛猛然一亮，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好亮丽清纯的少女，来找谁？看到大家惊愕的目光，少女文文静静地说：“我是来打工的王萍，请各位多帮助。”
亮明身份，大李小张和老马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打工妹的标签儿一旦插上，在这些国家大机关工作人员的心目中，便骤然掉了身价。
来打工的王萍做起事来认认真真，待人谦和礼貌，外加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倒也叫人说不出什么。一天，局长有事推门进来，大李小张和老马争先向局长打着招呼，尤其喜爱事事拔尖儿的小张，无话找话地同局长套着近乎。局长三言两语交待完事情，抽身欲出办公室，路过默默干事的王萍身边，王萍抬起头和局长的目光相遇了，她朱唇抿紧，送给局长一个甜甜的俏皮的眼神儿。这一微妙的变化，被争强好胜的小张全部捕捉到了。她脸色一沉，好大地不高兴。心想：一个臭打工的，敢和局长递媚眼儿。这一个不同寻常的眼神儿，立刻在小张的心目中埋下了嫉恨的种子，她对王萍的年轻美貌充满了敌意。
接连数日，尽管王萍不曾做错什么，却总是遭到小张的冷脸。一天，王萍干完自己的工作，见小张依然忙忙碌碌，反复抄写着几张报表而又屡屡出错时，趁屋里没有其他人，便试探性地问：“张姐，您累了吧？我帮你一快儿干。”小张噘着嘴一声不吭。王萍犹豫了一会儿又鼓足勇气问：“我帮你一块儿抄写可以吗？”“就你能？不用！”一句冰冷的极不耐烦的声音，横着甩了出来。王萍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感到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己哪方面得罪了小张，她处处以热情的笑脸待人，却时常换来别人的冷屁股。王萍感到委屈极了，泪花盈满了眼窝。连日来的不愉快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记不得多少次了，一块儿出去办事儿，她可以耐心地等待小张一小时毫无怨言，而小张等她一分钟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责怪她磨蹭。别人抓着电话扯两个钟头闲篇儿丝毫没事儿，而她有事儿打个电话不到两分钟就有人翻白眼儿。是社会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还是她遇到了刁民？想着，想着，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滚下来。
王萍抹掉眼泪，站起身气哼哼地走出了办公室。片刻，小张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急忙跟了出去。小张想起了那天王萍看局长时的眼神儿，该不会找局长告状吧？正起急，果然看到王萍站在局长办公室的门口敲门。“王萍，你回来！”小张有些怒不可遏。她心想：反了你了，一个臭打工的，敢如此放肆。你年轻漂亮怎么了？可惜我们局长不吃你这一套。一向对人毕恭毕敬的王萍听到叫声，没有丝毫反应，继续加紧敲门。无奈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小张风风火火奔过去，拉住王萍往回拽，身后响起了局长的声音：“你们找我？”小张把王萍往身后一拉，抢先说：“对不起，敲错门了。没事，没事的。”王萍火了：“你没事我有事！”她望着局长，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泪眼汪汪地说：“我不打工了。快开学了，我想歇两天，隐瞒身份的日子真不好过。爸，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什么？局长是她爸？小张涂得鲜红的嘴巴咧开好大，老半天合不拢。
1997年12月4日《北京晚报》副刊。
1998年4期《小小说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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