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内，办公室的三位女性听说主任体检查出了毛病，不是胆结石，不是高血压心脏病，而是肝炎。
于是小小的房间内顿时炸了窝，小豆嚷得最凶：“哎呀，平时，主任常和我吃喝不分家，一个饭盒搅勺子，一个杯子喝水，怎么办？”小米更慌：“你说的现象我也有，最头疼的是主任几次到我家，都是吃过饭才走的。吃饭期间，她还喂过我家贝贝小米粥，是一勺一勺在自己嘴边尝试温度后，才喂给贝贝的。”小豆和小米努力回忆着以往同主任的种种亲密接触，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干脆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只有小麦静静地伏在办公桌前，认真干着手头的工作。她平时在这个只有四个女人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不合群儿，有些格格不入。其原因主要是小麦不会和人套近乎，生活习惯也与众不同。她从不和人共用一个饭盒一个水杯。有一次，她的喝水杯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主任和小米小豆让她随便用谁的杯子都行，她道谢后居然一整天没喝水。从此小豆小米说她有洁癖，说她古怪，说她不合群儿。
小麦心想，爱说什么就说去吧，女人在一起，总有议论不完的话题和对象，不然就觉得闷得慌。对此，小麦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每当大伙儿为一件什么事儿热闹的时候，小麦总是掺和不进去，显得孤单单的。比如四个女人吃苹果时，小豆小米就爱说：我这个苹果特甜，主任你尝尝。于是，她们就会举着各自的苹果，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相互品尝着，一种特亲近特热乎特没有距离感的样子。小麦就做不来，也不愿意做。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她简直弱智到家了。
就在小麦不语，小豆小米越说越热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小豆小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想，主任病了怎么还来上班。但说出口的却是：“哇，主任真漂亮。”脸上的表情和赞美声看起来那么和谐。主任在夸赞中笑盈盈走进来，小麦回过头，发现主任今天穿一件米黄色外套，略施淡妆，确实显得挺精神，也想说点什么，终究开不了口。主任把沉甸甸的提包往桌上一放，朗朗地说：“大伙儿辛苦一年了，今天中午我请客。”话音刚落，小豆小米就围过来，很快组成了一台戏。
盛情难却，四个女人将火腿、香肠等各种食品用水果刀切好摆上桌，围在一起吃着聊着。主任热情地为大家夹菜，小米小豆一边说着谢谢，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为难之色，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了。当主任给小麦夹菜时，她拒绝了，说够得着，自己来。突然，主任从包里摸出一瓶长城干白，提议做一种虎吃鸡、鸡吃虫、虫咬棒、棒打虎的游戏，输者罚酒。小米小豆迅速对视了一下，就积极响应了，小麦没表态，少数服从多数，游戏顺利进行。
主任和小豆举起筷子击打的同时，主任说鸡，小豆说虎，主任输了，她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再来，小豆输了，小豆举起酒瓶直挠头皮，眼睛盯着瓶口发呆。主任说：怎么？想耍赖。小豆忙说：没有哇。她心一横，今天只有舍命陪君子了。举起瓶子喝了一大口。论到小米了，她虽然心里腻味，也不愿露出半点儿嫌弃主任的意思。小豆能做到的，她为什么就做不到。结果，小米输了，也不得不举起瓶子喝。主任拿起筷子向小麦叫板，她没有接应，满脸不悦。小豆觉得如果小麦不喝，自己就吃了大亏，她轻蔑地看了小麦一眼说：“就你特殊，就你卫生，就你的命金贵，你嫌弃我们？”小米随声附和道：“就是，有毛病。”小麦急了：“你们才有毛病呢！明明有肝炎，还要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太缺德了。”小豆小米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平时不爱言语的小麦，一语道破她们的心里话。主任也愣了，她的眼睛瞪得贼大，质问道：“你说什么？谁有肝炎？”她把头转向小米和小豆，目光咄咄逼人，想从她们中间找出谁是肝炎患者。能说会道的小豆、小米被主任看得发毛了，求援似的望着小麦。
小麦把今天刚上班就听到的干部体检结果，告诉了主任。她听完气得直哆嗦：“你们？你们！”她抄起那瓶酒扔进了垃圾袋，然后恼怒地冲着小豆和小米：“我刚从外边开会回来，不知道体检结果。可你们明明知道了，为什么还这样？就不怕被我传染上？明天赶紧到医院查一下肝功。”说完一转身到卫生所去了。
2001年12期《通俗小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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