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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菊香》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8章 谁浇了她的向日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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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香》 作者:阿慈

第18章 谁浇了她的向日葵(2)

  他现在仍然穿着那身黄色的运动服留着小分头穿着白色运动鞋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她敢断定她菜畦里的向日葵就是他帮她浇的水,她约略稳定了一下情绪平静了一下心思径直往场里走去,她没有迟疑地走向她盼望中的高大健硕的向日葵似的罗爱会。

  “哎呀爱会呀,咋哩,咋像个电视上的侠客呀?这么早就耍上了呀?”

  她站在场口上笑着说。

  罗爱会刹住动作,充满朝气的脸上洋溢着十足的活力,也笑着说:

  “闻鸡起舞嘛,练武人就得起鸡叫睡半夜地练哩。”

  “呵呵,那也不能比鸡起得还早呀?”

  “那咋?我念书时就经常比鸡还起得早哩。”

  “你阿么不念了唦?你爹到我家喝茶说你不准备念书了,我还以为是哄人哩。”

  “我这人不比人家笨,就是比人家没好命,人家比我学习差好几倍,一考一个准,考不上补习一年保准上名牌,我不成,补了两年啥都没考上,越烤(考)越焦了,不想念了,时下这个社会干啥都成,我好好想想看能不能做个啥生意哩。”

  “我地里的向日葵是不是你帮我浇的水呀?”

  罗爱会有些难为情地说:

  “反正早上没事干,就当玩了。”

  洋芋牡丹看着他搓着手腼腆羞赧地用脚尖磨蹭着地上的土,自己脸上也热乎乎的,她瞄瞅着他敦实宽厚的身材,发达壮硕的胸肌,憨厚老实的模样,心里潮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抑或是想法,她自己也没搞清楚,忽闪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说:

  “爱会,你说,我阿么感谢你哩唦?你让我做啥都成。”

  罗爱会脸上闪过一丝犹疑的神色,他迅疾地翻了一个干净利索的后空翻,站起来时已经是一脸的憨笑,也许他是为减轻自己的尴尬心情,用力做着大幅度的扩胸动作说:

  “我要你和我刚看到你来大营村时那样漂亮,只要你高兴,就是对我的感谢了,真的。”

  洋芋牡丹朗然失笑,笑声和着清脆的鸟鸣像悦耳的音符在曦晖的琴弦上明快地跳跃,她说:

  “你耍笑我哩,那咋成?”

  “那咋不成?你是我们大营村,不,是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里最美丽的女人,给你帮忙我觉得快乐。”

  罗爱会一本正经地把两臂环抱在胸前说。

  洋芋牡丹隐隐觉得在自己心灵深处熄灭已久的一种希望像晨曦般遮去了黑暗,在这种看似平淡的清辉里,同样能够感觉到它正蕴含着一种积聚待发的不同寻常的喷薄,她觉得面前这个小伙子身上无处不在散发着一种令她激动却又不得不让人认真对待的摄受力,便平静了心思温婉地盈笑着向他投去甜美的爱意,她走近了几步问:

  “你想让我为你做点啥不?”

  罗爱会似懂非懂地答应着:

  “不,你开开心心就成。”

  “噢……噢……我知道了,谢谢你爱会。”

  罗爱会眼里散发着朝霞似的晖光,把洋芋牡丹从上到下照了个遍,他把头转向探出山坳的太阳说:

  “呵,太美了,每天都是新气象,都能从头开始,你有啥忙不动的活就叫我一声,我有的是力气。”

  “成哩……”

  洋芋牡丹蹲在地里重新给罗爱会浇过水的葵花根部培上土,她回味着罗爱会似有所指的话语,想着他憨实正经的样子,为自己差点像对待张克勤之类那样对待罗爱会而内心不安,她开始觉得自己很是龌龊,觉得对自己这两年来的做法似乎有了些微省悟,也觉得埋藏在心底的一种星星样的东西开始在她迷茫的心空里重新闪烁起了微弱而朦胧的光亮。

  然而,她马上想到自己已经是一个一塌糊涂的女人,用她的话说阎王爷都嫌烂的女人了,再多的想法都是一厢情愿胡思乱想,这么想时她心空里就又被浮云遮蔽了……

  段瑞民哼哼唧唧地唱着推门进来,看到张克勤慌忙失神地从洋芋牡丹肚皮上滑下来溜下炕,紧紧张张地提上裤子系着裤带,愣愣地看着洋芋牡丹抓起枕巾往自个的下身擦抹了几把丢在一边匆匆穿起裤子。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

  “你们阿么着不插上门唦?”

  张克勤听他这么说话,忙掏出兰州烟递给他一支,段瑞民忙客气了一下,也确实客气地用手并不实心地推让了一下就接住了,他好像一时忘记了刚才自己所面对的什么情景,把烟叼在嘴上等着张克勤从兜里找出打火机再殷勤地给他点上。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谦让说:

  “你先点上,你先点上嘛。”

  段瑞民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赞叹道:

  “不错呀,到底是商店里买来的纸烟,就是比我的老旱烟吸着受活啊。”

  “拿着,晚上上我家里喝酒去。”

  张克勤大方地拽过来段瑞民的手,把整盒的烟拍在他手心里说。

  段瑞民眼里放出了惊喜的光彩,激动地捏住他的手问:

  “真的?真的晚上叫我去喝酒?”

  “刚才我和你老婆说笑推搡哩,你别见外。”

  张克勤拍了段瑞民的膀子一巴掌说着就往外走。

  “噢,这样啊?看到了看到了,我说阿么你两个在我炕上摔跤哩。”

  段瑞民跟着出门去送他,他又嘱咐他说:

  “瑞民,这事不要给人家说起,不然有些人会嚼舌根的。”

  “哎呀你放心唦,你们不是经常说我没记性吗?我记不住这些事的。”

  “晚上可要来喝酒啊,记住啊。”

  张克勤出了门,走到柳迎春家门口了还在回头大声地说着。

  “放心,有酒谁不想去喝唦,你给我把大盅子摆上。”段瑞民站在门口笑容可掬提高了嗓门回了一句,进门时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感激的话,“张克勤这人就是个好,好人好酒,好酒好人。”

  洋芋牡丹把洗好的枕巾晾晒在窖墩子上,接过段瑞民的话茬说:

  “张克勤对咱家可真是好哩,帮咱家翻房子拉土肥,拖拉机每拉一趟要十块钱,他起码给我们拉过几十趟哩,等他把工程队建起来,说也要把你算一个人数哩,还要到大城市里建高楼大厦去哩,往后你可要对人家多说感谢的话哩,像爹和我大大那样亲兄弟样相处哩。”

  “哎,就是就是,我今晚去喝酒就让他把我叫大哥哩。”

  “你去给圈里的驴填上些草,爹和妈妈在梁头上的洋芋地里锄草哩,填上草就快去地里帮忙把草背回来铡了,我去做饭。”

  段瑞民刚要往后院里去,大门被驴用头撞开了,理直气壮大步流星地进来了两头驴,邵富祥掮着犁紧跟其后。

  “你今早犁地去了?”

  洋芋牡丹和段瑞民同时吃惊地望着他问。

  因为段家和邵家是合伙人,洋芋牡丹一早就去沟坡上锄昨天锄剩下的一块麦田去了,段瑞民在下街口郑稀生家喝茶谝闲里,邵富祥去段家赶驴时老两口正背着背篼拿着铲子往外走,他打个招呼就径自去后院把驴赶上走了。

  “台子上塌剩下的一块地荒着也是荒着,你们女人锄草的时节男人闲着也是闲着,我去把台子上那片荒地给犁掉了,你等哪天下完雨就去撒上些菜籽儿秋后咱们两家都能腌个几大缸哩。”

  “邵大哥辛苦你了,你看我家这个年猪啥都不会做,我啥都得麻烦你哩,赶紧到屋里喝茶唦。”

  洋芋牡丹打发走了段瑞民,招呼邵富祥到上房炕头上盘腿坐下,端上了一盘子锅盔,伺候着把喝茶水舀上,邵富祥自己动手把粪炉子点上,哧溜哧溜地就着锅盔喝着灌灌茶,洋芋牡丹陪着他玩笑一阵正经一阵地喧着谎儿。喧着喧着就喧到洋芋牡丹身上了,邵富祥喝下去的热茶在肠子里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就变成了让他浑身燥热难以自持的热流在每一条血管里激荡冲撞,他几乎是带着十分可怜的表情和口气求告洋芋牡丹,说他一直以来做梦都把洋芋牡丹稀罕死了,只求洋芋牡丹答应他睡一下,想不到洋芋牡丹只是笑,笑里充满着魅惑,也不拒绝也不说话,他就大胆地跳下炕去把她抱到炕沿上,几下子把她的裤子扯到膝盖处,火燎屁股似地急疯疯地爬在她身上,两个人都还没真正准备好邵富祥就妈妈呀姐姐呀地叫了两声,看着洋芋牡丹提着裤子跑出去,虽然好像吃了一口山珍海味没来得及咂摸就滑进肚子去了,但毕竟是吃到了梦寐以求的仙物,尽管有些遗憾吃得不尽兴但还是极为满意地坐回到炕上接着捣灌灌茶吧嗒旱烟卷,细细回味着刚才尝到的似乎无法回味清楚的味道。

  邵富祥活了半辈子人了,面对女人还是第一次脸上露出羞臊不安之色来,他了眼瞅了瞅洋芋牡丹妩媚的眼睛说:

  “你太叫人念想了,我想得太投入一下子没来得及转弯子就完事了,啥味道没尝来,弄得越想尝清楚了。”

  洋芋牡丹倒是无所谓的神情,她坐在炕沿上浪声笑着说:

  “往后日子长着哩,有的是时间。”

  邵富祥一听心花怒放激动得浑身剧烈颤抖,像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哆嗦似的磕碰着牙齿说:

  “洋芋牡丹,你只要和我好着,这辈子你叫我给你做驴做马我都心里开着花哩。”

  “邵大哥,实说吧,我洋芋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你知道的我是我爹用麻绳子绑来的,我生了娃就想着既然做了人家的女人,又有了娃,就往娃身上看,好好过日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可是现在我不管不顾这些了,谁来都成,哪怕把我捣成个草圈圈我都愿意,反正亏的是段家的先人。”

  “我知道,你是因为被长虫咬伤了心。”

  段大脑袋和黄豆换回来了,洋芋牡丹给蓄上水填上干粪,邵富祥陪着段大脑袋继续喝茶,段瑞民背着一捆杂草进门就撂在了窖墩跟前,解下绳子,把立在后院门口墙角的铡墩抱过来放在窖墩下面,邵富祥从炕上看到了,跳下炕光着脚板走过去蹲下来搂过草来两手卡着右膝盖顶住就往铡口里擩,段瑞民右手握着铡柄高高地抬起铡刀,邵富祥往里擩一下他往下铡一下。

  “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邵富祥边往里擩草边问。

  段瑞民说:

  “从豁岘里出去没走几步路就迎上了他们往回来走,能不快吗?”

  邵富祥再没说话,段瑞民也没再问啥。

  一捆草铡完了邵富祥才起身拍着手上的泥土大声说:

  “你们忙着,我也要回去了。”

  段大脑袋在屋里回应着,段瑞民把他送出了门。

  一帮男娃子围着几个老男人哇哇啦啦满口喷着浓烈的酒气笑得歪过来倒过去,窗棱子上糊的纸都被乱七八糟的说笑声风吹似的弄碎了,他们搜肠刮肚极尽所能地想象着洋芋牡丹生娃时的样子,段瑞民流着哈喇子跟着傻笑,不过他的比喻最有意思,好像真就亲眼目睹过洋芋牡丹生娃的情景似的,起初他说就像吃了一颗熟杏子“噗”一下吐出了个核,后又改口说像风刮过来“啪”掉下一颗软果子。

  一帮人说笑声吵得半条街上都听得真真亮亮。

  “段瑞民,我给你敬一杯酒,我想问你一句话哩,你可要实话实说,说对了我还敬你一杯哩。”

  刘柱子把酒递给段瑞民,段瑞民受宠若惊兴奋得脸都开花了,接过来就喝了,溅着唾沫星子说:

  “酒都喝了,你问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

  说着又在自个胸脯上拍了拍。

  大家都被刘柱子此举弄得有些懵懂,把目光全聚焦在他半似嬉笑半似严肃的脸上,刘柱子自己端起酒杯也干了,他把酒盅子往桌子上用劲一撴,绷着脸问:

  “我那年在场边上和你开了个玩笑,你阿么了唦?你说实话你阿么就一下子像死了爹样地撒泼哩,叫人家把我也一顿好骂,我想起来就后心胀痛。还有,你能不能实话实说你老婆生的娃阿么猛茬茬殁的?”

  “对,柱子问得对,你今儿个说实话我们就放你走。”

  张克勤也吓唬说。

  段瑞民看看这帮人像要骟骡子的架势一下子就懵了。

  陈队长赶忙帮腔说:

  “瑞民,大伙好酒好肉招呼你,很看得起你哩,知道你是个老实人爱说实话,就和你好好个透透个谝一下哩,你说吧,当笑话说,你说完我们轮流都要讲一个笑话哩,还要发一圈好烟哩。”

  “嗯!”

  段瑞民怯怯地将信将疑地眨巴着眼睛瞅着陈队长,陈队长肯定地朝他点点头以资鼓励,他这才嗫嗫嚅嚅地说:

  “我爹说来不许给别人说,你们也不许给别人说我才给你们说。”

  大伙都笑着许诺只是当玩笑听,听完就忘掉,想说都想不起要说啥哩。

  段瑞民这才竹筒倒豆子似地说:

  “柱子骂我说这个娃是人家弄到我老婆肚子里去的,生下的是人家的种,说我没骨气不像个男人,我都气死了,就想自己给洋芋牡丹肚子里也弄个娃进去,就想把她生下的娃撇到地里去,我爹和洋芋牡丹不让,和我硬抢哩,扯来扯去就把娃娃撕烂了摔到地下了,就死了,一点点气都没有了,我爹给洋芋牡丹说反正那是人家的娃,她已经是段家的人了,养着也不好,天意该着这样那就顺天意算了,洋芋牡丹拿刀砍我,我爹把刀夺下来了,她就晕死过去了,我头上淌了很多血也糊涂过去了,我妈把高大夫叫来看时娃娃已经不成了,我爹说娃从炕上掉下来摔坏了,让我们这样给大夫说的,高大夫细心把娃娃浑身上下都看过了,说是没治了,我爹就把娃装到烂背篼里,还给背篼里捣了些干柴撇到沟里烧掉了,我爹说来给谁都不要说了,你们说话可要算数啊。”

  “算数算数算你妈的屁数哩,心真瞎,洋芋牡丹真是掉到火坑里了,这可真是把一朵鲜花插在屎上了,太可惜了,你真是糟蹋天物的命啊。”

  柱子气愤地骂着把一盅子酒泼在段瑞民的脸上。

  “洋芋刚娶到段家那阵子咱们庄上的年轻人都下工夫缠过她,生了娃之后说不好听的话哩我都缠过,她一个心眼子认定她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谁想她的心思都不成,玩笑开得,动手动脚不成,还说既然成了人家的婆娘,又做了娘,死都不能把裤带再松给别的男人,你看看现在成啥样子了唦,她这一口气出不来牵头驴去她都干哩,你说她真就是这样个下贱的人吗?她心里苦着哩,这样下去迟早会毁掉哩。”

  张克勤给自己的盅子里连着边倒边喝了几大口,眼里湿漉漉地说。

  “该得到的人空轿子抬来抬去一百回还是抬回来个空轿子,不该得到的人人家抬着轿子倒硬要送上门,人啊就是个缘分,就是个命,该谁的就是谁的,一点脾气都没有。韦金山那时候要是答应把洋芋牡丹给了克勤的话,我保证洋芋牡丹现在过得滋滋润润的,娃娃都一大堆了哩。”

  “队长你别说了,这事想起来心里难受得很。”

  “克勤的媳妇包在我身上,我非要在大营村方圆五百里寻个遍,翻地三遍也要给克勤说个好的。大家散了吧,明早好干活,今晚都喝多了,回去早些睡觉吧,今晚听到的说到的话明早一觉醒来全当是个屁,不准再当是非传说,谁弄出是非后果谁自己看着办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说:

  “屁呀,谁会闲没干地放这些屁去哩。”

  几个人拥挤着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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