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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菊香》在线阅读 > 正文 第34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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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香》 作者:阿慈

第34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2)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下苦挣钱,你是坐着等钱。”

  陈队长见两人有些争,解围说:

  “日子好过了,人情也大不如以前了,将来人人都有钱了,我只怕是没有人情味了哩。不过还是有钱好啊。”

  宋文山感动地频频点头,说:

  “听得出来,陈家爸是个菩萨心肠人,这几年到处在盖寺院,我看我们村头上那个古庙应该恢复起来了,如今到处都利用寺院在搞活地方经济,咱们村上要是把古寺恢复起来了,逢集和庙会两样内容就够大营村人发财了。”

  “了不得了不得!”队长惊异的眼神看着宋文山,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娃,你的书没白念,我真的还没想到,你说得的确有道理,你说的这些好处可是实实在在的哩,我要把这件事情和大队长好好商量一下哩。”

  “你看着,过不了两年,出去打工的娃娃都要争着抢着回来在门口上做生意哩,街上的铺子越来越多了,收购药材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尤其冬天收洋芋的人多了,价钱也高了许多,我觉得洋芋将来弄好了是个出路哩。”

  “老闫这话有道理,退耕还林还草了,养殖业肯定要发展,药材会由从山上挖转到地里种,就会有种植专业户连片承包地来种洋芋卖,我粗粗听了一下大队长从乡上听来的话,想了好长时间了,虽然想不清楚,但是能觉得出大营村会有能人想好办法彻底改变面貌哩。”

  洋芋牡丹下地要回家做饭去,宋文山起身去送,罗爱会的眼睛在两人的脸上来回地睃。

  洋芋牡丹边穿鞋边扭头笑着问罗爱会:

  “工人啥时候走啊,走了可不要把我们乡里人忘记了呀?”

  这话让罗爱会心潮荡漾,顿时脸上就泛起了红,他站起来说:

  “哪能哩,想记住都怕忘记哩,把谁忘记了也不会把你洋芋牡丹忘记了呀。”

  “哈哈,做梦都想哩,忘记个啥哩,哈哈……”

  “哈哈哈……”

  洋芋牡丹也没听清是谁在身后说荤话,笑着就自顾往外走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街道上的寒风裹着大雪像巨蟒似地吼叫着蹿出蹿进。孙玉阶和邵富祥的侄女,一起好像四五个人结伴地走回来了,浑身结着冰雪,像一群北极熊。

  陈队长去了罗正林家一趟,说:

  “明天一早到我家集合,然后一起去乡上,乡上派人领你们去城里坐火车。”

  这可把罗正林两口子高兴坏了,罗爱会听了倒是没什么似的,他关心的是去段家一趟。他真的去了一趟,段大脑袋和段瑞民陪着他喝了一顿茶,可就是没有见洋芋牡丹回来。他实在等不了了,干脆又去了一趟宋家。洋芋牡丹就坐在宋家的炕上和梅雪娇边做衣服边说笑,宋文山坐在炉子边上画油画,时不时地和她们开两句玩笑,罗爱会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到了宋家,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又匆匆出来了,他有些后悔,但是的确不知道该和洋芋牡丹说些什么,每次见着她,旁边总是有人,当然,他心里也有一番打算,他往家里走着,下意识地往紧里攥了一下拳头,咬了咬自个的下嘴唇,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

  都说北方的冬夜太漫长,等得老公鸡都焦心发愁。郑月娥觉得自己活了五十好几的人了,这一夜是最短的一个夜晚,同时又是一个最难熬的夜晚。尽管她从晚上坐到炕上屁股没挪动一下,摇着拧车子把挂在房梁上的一捆子麻都捻成了三根头发粗的麻绳子,缠了碗口粗大的一疙瘩,天上才有了一点点亮色,她还是觉得这一夜短得让她心里发慌。

  罗正林夜里起来了好几趟,抽了好几锅子老旱烟就是觉得毫无睡意,出出进进地到后院给牲口添了几次草,最后一趟出去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进来时捂着耳朵跺着脚说:

  “天晴了,就是冷得要命,几乎能觉得出空气里都长满了锥子,透骨地扎着疼,看来要好好晴上几天了。”

  郑月娥放下手里的拧车子,搓了搓手心,又在脸上搓了几把,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就下炕来穿鞋。

  “那把娃叫起来陪你一起喝上几罐子热茶,我再去下臊子面,热热乎乎地叫娃吃饱喝好,我央着他梅妈妈做的羊羔皮里子的马甲子叫娃穿在里头,皮袄也是去年冬天杀的绵羊皮子做的里子,鞋也是羊毛里子做的棉鞋,肯定不会把娃冻着。”

  “干粮都准备好了吗?”

  “烙了两个大锅盔,炼了两罐头瓶子肉臊子,够吃了,路上吃不多。”

  郑月娥去隔壁屋里把罗爱会叫了起来,罗巧霞已经给两个屋里的炕填好了驴粪,给他爹准备好了喝茶水和馍馍。

  罗巧霞正要洗脸,郑月娥似又想到什么了,问:

  “女子,你给你哥织的毛袜子装到包里了没有?”

  罗巧霞把炉盖上铁壶里的热水往盆里倒,说:

  “妈,你就放心吧,我昨晚就装好了,一共织了三双,都给他装上了。”

  罗爱会起炕后去了一趟后院的厕所,到大门口往街道两头看了看。

  “工人起来的就是早啊,定好的今天要走是吗?”

  洋芋牡丹在扫大门口。

  “对了,洋芋你等等。”

  罗爱会急忙进院子像是要去取什么东西送给洋芋牡丹,洋芋牡丹没有理会,拿着扫把就进自家院子里去了。罗爱会出来一看,洋芋牡丹没等他,心里一凉,摇摇头自嘲地笑着跟他爹喝茶去了。

  他刚坐下来,洋芋牡丹手里拎着一个塑料口袋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给城里人没啥好送的,瓜子不饱是个人心哩,我晚上煮了几个糜面碗坨子,给爱会路上吃。”她又从怀里掏出几双绣好的鞋垫子,说,“不知爱会垫着合不合适,我这半年和梅妈妈学着绣的,绣得不好,你不要嫌了,城里人不一定有咱们这样的鞋垫子哩。”

  郑月娥脸上笑得花似地接过来,嘴上推辞着:

  “你看他好段家嫂子哩,感激都来不及哩,咋好嫌弃哩。”

  罗爱会起身一把从他妈手里抢过去,顽皮地笑着说:

  “我要当媳妇一样地存着哩,哪里还敢舍得垫哩。”

  罗正林给儿子倒上茶,说:

  “赶紧喝吧,你龟子能给我混上个媳妇子回来我就天天给你们当牲口都愿意。”

  “爹,你放心,我媳妇在大营村哩,等我挣来了钱就回来娶她,我相信我娶的媳妇你们都一万个愿意哩。”

  “大营村哩?”

  郑月娥疑惑地望着儿子。

  “爱会有本事哩,将来出息了把我们乡里人记着些啊。”洋芋牡丹似懂非懂地打趣,罗巧霞进来了,她便匆匆告辞,“我不打扰了,你们赶紧准备,街口上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我刚听着陈队长的声音也在那里。”

  郑月娥和罗爱会把洋芋牡丹送到门口,邵富祥背着手正要去段家,他朝街口上望了一眼,回头问罗爱会:

  “娃,你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就早一些去街口上等吧,估计人齐了就要统一走了。”

  邵富祥把手筒在袖子里又掉头往街口上说话的人群走去。

  街口上聚集了很多人,站在老榆树下看得很真亮。

  天晴透了,世界静静地一动不动,像是一丝微澜不起的湖泊,静谧安和寂然如如。一声鸟鸣,一个人影,都显得十分地清晰。天蔚蓝如透明的晶体,大地上到处是水晶般的雕塑,阳光照射着,随处可见闪烁着七彩光亮的晶体,仿佛置身于一个神话般的奇妙境域里。

  一帮人聚集在村口,嘴里不断往外喷吐着雾气,不停地搓着手跺着脚,说着道别的客气话。罗正林夫妻两个和梅雪娇也在其中,宋文山和洋芋牡丹也来送罗爱会。乡里派来的人早就在李寡妇家的大门口等了多半个时辰。罗爱会和李寡妇家的两个儿子张克功和张克勤以及附近几个村子的二十多个小伙子跟着乡干部步行着上路了。

  罗爱会从怀里掏出一条红纱巾跑到梅雪娇面前,把纱巾塞到她手里,小声说:

  “梅妈妈,求你了,别张扬,悄悄把它代我转交给洋芋牡丹。”

  梅雪娇懵懂了,还没反应过来,罗爱会就跑了,周围的人都没太在意他刚才这一突然的举动。

  大家目送着一行人渐渐消失在隘口的雪山背面去了才散开来往家里走,都好像送走的是自家的亲人,心里空荡荡的不是滋味。

  “唉,你说这叫什么时候嘛,都到了杀猪蒸年馍馍的时候了,娃娃们出远门子了,过年是来不了了,今年咱们耍不了一场好社火就请几个外村的社火会来耍一下算了,明年他们过年来,我们好好个耍他几场子,唱他几台子。”

  陈队长感慨地说着,招呼邵富祥和罗正林一起去段家喝茶。梅雪娇和洋芋牡丹陪着郑月娥说着宽心的话跟在后面。

  经过闫如意家的铺子门口时,闫如意正好出来,看到陈队长和罗正林,也跟上往前走,气呼呼地说:

  “唉,罗正华鬼得很,这人差劲得要命哩,村上人以后可不能再找这个人办事,找了肯定会吃亏。”

  陈队长皱起眉问:

  “咋咧?”

  “我幸亏给铺子里扯了一部电话,不然就把大麻烦给弄下了。上半年去城里进了一批布料,花了两万元,拿来一看里面全是虫蛀的窟窿,罗正华刚好也在场,他说赶紧起诉,叫我给他交这钱那钱,钱是交了不少,可事哩?唉,他先是给我说好了要用哪些证据告对方,然后又悄悄告诉人家对方说我这边用啥证据告人家哩,叫人家给他钱,你说这官司还有个打吗?”

  “后来咋咧?”

  “我托的人去找对方交涉,结果都是拐弯就能认识的好朋友,干脆和解了,今早给我打电话来说穿了罗正华的鬼把戏,这还当啥家子律师哩嘛,没点良心不如种地来。”

  罗正林听了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说:

  “都怨你们爱信牛皮客,你别看是我的弟弟,心瞎着哩,莫说日弄别人哩,就是我他都会往死里日弄哩,这个人还能信吗?”

  “他当兵回来,说是老主任帮的忙,其实江苏的那个主任跟我的关系最好,老主任找我,我找人家,人家才同意帮忙把他弄到江苏那个船厂里去当工人,后来不知怎么就当上什么律师了,我直觉得这个人耍了个啥手段弄的假把式。”

  闫如意说着跟着陈队长进了段家的门。

  罗正林径直往自己家里去了,嘴里还在嘟囔:

  “搬起的石头最后只能砸自个的脚,迟早的事哩。”

  段大脑袋见来了一帮喝茶的人,忙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叫黄豆换端来了一盘子洋芋牡丹晚上蒸的糜面碗坨子,重新添了几个茶盅,舀了一撇子水放在炉盘边上,段瑞民出去捡了一盆干驴粪球进来搁在一边。

  陈队长板着脸往门外看看说:

  “刚才罗正林在我没好意思骂,你说那个罗正华是个啥玩意儿嘛,他老婆说他男人给人家打官司两头子蒙人家钱,还骗人家的女人,听说把外甥女也骗上着给他当小老婆着哩。这个人不是大营村的人了,败类得很,老闫,你还记得你们的老主任吗?”

  “队长问这话我知道是啥意思,你是说罗疤子的妈妈靠腿空里的本事把女儿和儿子弄到城里去的事吧?”

  “来电话了,掌柜的,快一点接电话去……”

  闫如意的老婆在门外头喊。

  闫如意跳下地踩着鞋子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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