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省联合调查组采取一竿子插到底的做法，没有给云东地委打招呼，就直接进入安宁县了。

　　组长是省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副书记张大川，副组长是省检察院法纪一处处长刘爱民，其它二十多个成员全都是从省纪委，政法，公安系统抽调的精兵强将和办案行家。

　　调查组的规格之高，规模之大，别说安宁县，就连整个云东地区，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没有欢迎仪式，没有接风酒宴，这支肩负着特殊使命的“团队”，直接开进安宁县招待所，包下了一座二层楼。县委书记张国华几个小时后得到消息，带领全体常委赶到，要见调查组组长时，却被拒之门外。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政治生涯将要在这里终止，一股莫名的悲哀油然而生。调查组不设门岗，不设登记室，在招待所大门口挂出四个举报箱，贴出了欢迎广大群众涌跃举报的告示，并在电视上公布了举报电话。招待所院子里一连三天都像逢会一样挤满了喊冤告状和揭发问题的人群。调查组设了八个接待室，全力以赴接待上访者。七十多岁的上访专业户任桂花也拄着拐杖，拉着她的孙女来到接待室，没想到接待她的是调查组副组长刘爱民。她一进门又要下跪，被调查组的同志及时挡住了。

　　刘爱民忍痛听完任老太声泪俱下的申诉后，不禁拍案而起，当即派出两名从省公安厅直接带来的特警，随同任老太前往安宁县交警队坐阵督办，限期处理。结果没超过二十四小时，问题就圆满解决，开车撞了任桂花儿子的那个副镇长、也就是赵玉虎的小舅子被刑拘，并一次性赔偿各种损失八万三千二百元。至此，这起拖了将近两年的交通肇事逃逸案，终于有了结果。

　　调查组进驻的第五天，在安宁县公安局召开现场办公会议，全局二百多名干警都集中在公安大院里，调查组组长张大川郑重宣布：安宁县公安局局长刘一浩，副局长孙永胜，看守所长周小鹏，停职接受调查，由调查组成员，省公安厅刑侦六处副处长代理看守所长。

　　就在刘一浩和孙永胜被停职的第三天，公安局技术科科长何川在妻子卫鹏的再三劝说和动员下，经过两天两夜的思想斗争，终于悔悟，由卫鹏陪同来到调查组，彻底交待了自己受刘一浩和孙永胜的协迫，徇私枉法、制造伪证的犯罪事实。

　　原来杨发才的确是被同监号在押的犯罪嫌疑人毒打而死，致命伤是脾脏破裂，幸亏他当时良心没有完全泯灭，背着别人偷偷拍摄了一张原始照片，并将这张照片交给了调查组。同时，他还揭开了一个秘密，几个月前，杨凤霞在大门口拣到的那张关于父亲被打致死的纸条，正是何川在良心驱使下悄悄放上的。

　　当天晚上，刘一浩和孙永胜被双规，看守所长周小鹏，管教干部崔玉刚，凶手于大海，民警刘兵，以及赵玉虎，赵银虎，孙有良，李长有等被刑拘。又过了几天，王彪带领的秘密侦查小组也从西安凯旋归来。他们在陕西省有关部门的密切配合下，彻底查清了西安巿解放路储蓄所存款的真相。原来赵玉虎往这个储蓄所四次打款的账号是用县委书记张国华岳母的身份证开设的。而张国华的岳母，早在八年前就去世了。从这个账号多次往出提款的人，是张国华的小姨子索文丽。更让人震惊的是，几年来不光赵玉虎往这个帐号上分四笔打了五百二十五万，另外还有安宁县煤焦公司，中安钢厂等八家企业打了十四笔共六百二十万。加上赵玉虎的，总计一千一百四十五万。两天后，县委书记张国华，他的妻子，安宁县农行行长索文娅，检察院代理检察长张保录被宣布双规，索文娅的妹妹索文丽被刑事拘留。赵玉虎在看守所里为了立功，主动向调查组交待出一个黑帐本。这个帐本上详细记录了近五年来他向安宁县以及云东地区部分官员和执法者行贿的全部名单，上面的时间，地点贿赂金额都记得清清楚楚。调查组被惊呆了，如果按照这个名单，安宁县副科级以上的干部要被拘捕三十多名。

　　为了最大限度地缩小打击面，教育和挽救失足干部，调查组向安宁县各界发布了一份通告。通告中说：凡有贪污受贿等经济犯罪行为的干部，五万元以下的，自通告发布之日起三日内向调查组投案自首者，不受刑事追究，犯罪数额五万元以上，三日内投案自首者，可减轻处罚。

　　通告印了很多份，大街上贴得到处都是。安宁县广大人民群众扬眉吐气，拍手称快，那些平时耀武扬威，酒醉金迷的腐败分子却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三天中，来调查组投案自首者络绎不绝。但也有少数执迷不悟者，仍怀着侥幸心理，企图蒙混过关。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赵玉虎提供的黑名单，早把他暴露得淋漓尽致。真应了一句古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通告发布三日期满后，调查组说到做到，对云东地区政法委员会的处长、上次地委派出的联合调查组组长陈应群，安宁县政法委书记郭玉龙，建行行长郝东海，地矿局局长王金山等十二人宣布双规和刑拘。

　　消息传开后，沉睡了多年的安宁县城沸腾了，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像过年一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整整响了一夜。有人说，安宁县的白酒在这一天卖脱了，销售商只得向邻县告急。

　　七十多岁的上访专业户任桂花高兴得宰了一只羊，美美的熬了一大锅羊汤，又拄着拐棍来到调查组，说啥也要让这些为民除害的钦差大臣们上她家尝尝鲜，调查组破例答应了。

　　当天晚上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刘一浩的妻子韩丽在安宁县人民医院病故。调查组出于人道主义，为刘一浩和刘兵办了取保候审，让料理韩丽的丧事。刘兵扑倒在母亲的遗体上嚎啕大哭。片刻后，刘一浩将他拉起，安慰道：“兵儿，节哀吧，这样也好，你母亲可以不用亲眼目睹法庭对你我的审判。否则的话，对她就太残酷了。”刘兵止住哭，跪倒在刘一浩面前，声泪俱下地说：“爸，是我害了你，你恨我吗？”刘一浩把他扶起来，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端详许久，又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含着泪说：“傻儿子，害我的人不是你，是我自己。”一星期后，省委书记谷月涛在安宁县召开现场办公大会，会场就设在黄河滩的三棵柳东边。参加会议的足有一万多人。全国五十多家新闻单位，近百名记者前来采访。会上，对县委书记张国华，公安局长刘一浩，副局长孙永胜，检察院代检察长张保录，村霸赵玉虎等二十一名犯罪嫌疑人正式逮捕，同时对二十八名党政干部给予了党纪和政纪处分。

　　省委书记谷月涛在讲话中最后指出：“……实践证明，我们党所制定的一系列方针政策是符合中国国情的，我们坚持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是正确的，我国二十年来改革开放所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全世界都有目共睹的。当然，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改革开放大潮中中，也出现过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出现过形形色色的经济犯罪，但这些丝毫动摇不了我们改革开放的决心和前进地步伐。我们将继续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最大限度地做到执政为民，执法为民，以民为本，以民为天。无论谁，不管他职务多高，权力多大，只要胆敢以权谋私，欺压百姓，堕落成黑恶势力和腐败分子，我们就坚决将他绳之以法！

　　这一点，今天的大会可以作证！我们身边滚滚东去的黄河可以作证！……”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