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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南麓》在线阅读 > 正文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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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麓》 作者:刘振周

第37章

  打开储藏室,将上了画框的画作区分开来,其他的叠在一起,再将画笔等物件装入编织袋,装了整整两个编织袋与两叠画,有画布也有纸质,用绳子捆绑好,拖出房间,感觉就像绑架一个人赶赴坟场。快速整理一下刚才失态的样子,下来酒吧,仍然没有一个客人,今晚生意怎么这么清冷?只有音乐在大厅内回荡,出来门口,张雨也跟着出来,拉着我的手问我要去哪里?我说要去叫一辆三轮车,将画搬去烧了。她听了开始有点不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说好啊,要不要陪我去找车。我摇摇头,催促她回去上班,她笑了笑便回去酒吧。

  我还想到边良原来的院子,总能闻到里面的夜来香吧,虽然今晚没有月光,也不算太黑暗,经过几个热闹的转弯后,走在熟悉安静的古老街道,悠长弯曲的街道相隔很远才有一个街灯,发出散漫的光线,一只猫跟在我后面,它喜欢走墙根,我时而回头望它一眼,它就警惕的躲躲闪闪。不一会儿,随着一阵阵真实的夜来香气味扑面而来,感觉边良就在家里等我,我多么期待能见到他,拿着唱片向我推介和讲解,我又是如此的相信会见到他,甚至,院子的门也没有上锁,我推开,里面与外面一样的昏暗,白色花朵在夜色中摇曳,房子没有灯火,上锁的门紧闭,多么希望里面突然亮起了灯,他就在音乐里跳起舞,可是,却是静悄悄。在门槛坐一会,一只猫从面前闪过,原来猫喜欢来这里玩耍,算了吧,结束了,自个儿不断摇头,像在向某些东西告别,包括猜测与幻想。决然起身,摘取一大片夜来香,转身跑了,当我决定跑的时候就跑起来,不管后面是否有猫跟踪,一只、两只、三只……

  匆匆叫辆三轮车回到酒吧,张雨将我摘的夜来香摆到一张桌子,然后将所有画搬到车上,我与张雨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来到一片远离小镇又远离路边的田野,才将画搬下来,三轮车司机带着不理解的眼神一股烟开车走了,留下我和张雨与一堆画作。

  准备点火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打火机,正在困惑时,张雨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递给我,我问她怎么带了火柴?她说出来时才带上的,因为在整个搬画过程我没有提起过关于火这种东西,然后她又说:“我对火有种特殊的感情,你应该明白?”

  “对,我当然明白,今晚就将所有一切烧了,好吗?”

  她点点头,好像面对即将点燃的这场火纯粹是为了她,那又怎样?即使是为了在世上的每个人。她叫我点火,想了想,我还是叫她来点,为此反复了一会儿,我说:“张雨,请面对自己,点燃它吧,我在你旁边呢。”

  “联想起火堆,记得一个科学家叫布鲁诺,他怎么能忍受火的烧痛呢?他是否也享受火带来的愉悦?当皮肤接触到火,才能感知疼痛之外的感觉,后来渐渐失去这种快感,却很失落,不知道为什么?”她喃喃地说。

  “傻瓜,不要总是沿着一条直线下去,有时候也要跳跃到另一条线上,也许更精彩呢,请给生活预留一些空间吧。点啊,发待干吗?可惜小凡不在场,也许应该叫她一起来观看。”

  “我点了,不管了。”

  说完她擦燃火柴,扔到色彩狂乱的画布上,火苗慢慢蔓延开来,火光与浓烟向着云层覆盖的夜空窜上去——火得到解放,田野里的一切都好像得到解放,啪啪作响。颜料在火堆里溶化,汇成一条条小河流渗入地下,而画框、纸与画布必须将力量供给火,源源不断,像一个人的疼痛。很快,比我想象还快,随着最后一缕火苗熄灭,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天空下起毛毛雨。下雨是迟早的事,今天阴天一整天,不过酝酿到此时此刻,转身示意张雨应该走了,她点点头,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退出这片田野,来到公路,骑上车摸黑而行,不时也会驶过一辆车,回到酒吧,酒吧里来了几个客人,算不上冷清。

  然后来到插上夜来香的桌子坐下来,张雨端来一杯咖啡,笑着说:“先生,这杯是免费的,请慢用。”我笑了一下,说:“再送一本免费杂志吧。”然后,她再从书架拿来一叠杂志,便回去前台,与其他员工私私低语。这里的天气下雨就像过冬,酒吧里比外面温暖多了,从外面回来,感觉处理一件纠结的事情,至少送走了一些阴影,心情也渐渐舒畅起来。夜来香弥漫阵阵清香,白色花瓣在柔和的灯光下纯洁,象牙般晶莹剔透,音乐围绕着我身体,这首歌是“加热罐乐队”的《Going Up The Country》,而且是现场版,仿佛我就在现场,与群众一起看乐队表演……想着想着,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说:“嘿嘿,帅哥,今晚又碰到你了。”

  抬头望,原来是昨晚那个公务员,然后我示意他坐下,接着说:“今晚下雨你也出来酒吧?”他听了笑了笑,说:“你也不一样吗?还比我早到呢。”我听了笑了笑,然后向前台招招手,那个女招待生过来,点了咖啡,我说是我请的,他耸耸肩膀便坐下来,靠近鲜花嗅了嗅说:“怎么有鲜花?你摘过来的?”

  “对,是我摘来,香吗?”我说。

  “好浓,是什么花?香型好特别哦。”

  他似乎发现了一些惊喜,一个中年男人表现余下的浪漫情怀,语气虚幻,不禁再抬头再望他一眼,他正在期待我的回答,我笑着说:“这是夜来香啊,没见过吗?”

  “我从来都不留意花草,今晚突然关注一些平时不怎么留意的事物,不,应该说是来了这里之后。”他说。

  “为什么这样说呢?”

  “每个人都会在无知无觉中忽略自己另一面,最基本的需要。”

  “哦?指的是什么?”

  “欲望之外的东西,当然,我指的是那些违背了欲望的欲望,最后让自己都不明白的欲望。”

  “很好啊,无论如何,活着就是一个奇迹了。”

  “还是有区别,总不能将任何时候都看成浑沌状态吧?”

  “我不是这样的意思,何必太刻意去区分呢?人的本能是追求幸福的吧?简单就是幸福了,不是吗?”其实我口是心非,事实上我的想法往往混乱,且无法梳理,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体。

  “不大明白,只知道看了今晚新闻之后有点困惑,联合国今天宣布全球人口达到七十亿,七十亿是什么概念?”

  “你在杞人忧天?”再加上另一个七十亿我也无动于衷,我想。

  “这是我的职业,我是研究社会人口的。”他说。

  “那将会出现什么迹象?”

  “我是一个悲观的人。”他喃喃地说。

  “悲观的人里面至少有一半是完美主义者,你算不算?”

  “我不算,我属于另一半吧。”

  说完他埋头看杂志,我也翻开另一本杂志。这个中年男人在家里的时候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现在他只是在度假,不要相信度假中的人,正如小凡所说所有旅游者都携带病菌,如出一辙。但是,往往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时刻,倒过来,只能说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生活。想起一首诗有这么一句:“人,诗意的栖居?”顿感很是有意思。人,即是诗意的依据,剔除人的本能,诗意即将消失。想着想着,张雨端来一杯咖啡,他说了声谢谢,又低头看书。张雨对我眨眨眼,便转身离开。他抬头望着张雨的背影发待一下,然后说:“还记得昨晚跟你提起的女作家吗?”我应了一声,说记得。

  “今天她不想见我,她说明天才有空。”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虽然小镇不大,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昨晚我离开酒吧后,在回去旅馆的一个街角见到她,她穿了白色连衣裙,在月光下像小仙女,当然,我不能贸然上前跟她打招呼,夜深了,别人会以为我心怀不轨。不过,还是做了一件让人愧疚的事情,我跟踪她回到下榻的旅馆,还在她房间门口徘徊很久,始终不敢敲门,我怕她产生误会,虽然对她的小说有些不满意,也不至于这么没有礼貌吧。”他叙述得有条有理,说得有声有色,不禁吸引了我,这可是一个忠实的读者,至少我非常尊敬他,好奇地问他后来怎样了?他接着说:“后来当然没有敲门,记住她的房号,好像是305号还是307号?哦,记起来了,是306号房!抄下房号后就匆匆下楼回去,睡觉前回想一遍,为了小说的结局这种问题专程跑来,为了寻找一个合理的答案是不是有点唐突?”他说完后盯着我,好像迫切的征求我的看法,我说:“在我看来,这并不算是过分,至少表现你作为一个读者认真对待她的作品嘛,她应该不会感到意外,请放心,只是跟她说话时别那么偏激,是了,今天你见到她,说了些什么?她能说出合理的理由吗?”

  “今天早上我来到她住的旅馆,敲门,五分钟后她才开门,明显是我吵醒了她,所以觉得不好意思,当我说明来意之后,她反而没有一点反感,还热情地请我到她的房间聊天,互相介绍之后,我就提出那些问题,为什么要这样的结局?她听之后立即说感到好累,说昨夜休息不好,叫我明天再去找她,她说明天就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局,你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吗?”

  “作家都比较情绪化,可以理解,不是叫你明天再去找她吗?”

  “但是我担心是否已经伤害了她?”他忧心地说。

  “当然不会,可能她真的睡不好呢?你要谅解她啊,不能自己乱想,可能明天她对你更热情呢。”

  “看来我可以信任你了。”

  “信任?是相信吧?我说的应该没错。”

  “是信任!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我向他靠近,生怕别人听到,一时我不知如何决定是否靠近他,对于秘密我不敢贸然保证保密,所以我有点犹豫,但是他靠过来,在我耳边悄悄说:“其实我并没有读过她任何一部作品。”说完他诡秘地笑,眼神发光,我立即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轻松的玩笑,望着他,心里掠过一丝恐惧,一时又无法分辨。这时,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男人,向我这边走过来,两个男人向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当他看到他们之后,眼神立刻升起一股不安,开口便说:“你们绑架我是违法的,我要告你们,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乱来……”没等他说完,两个男人左右挟持了他,准备出去,面对这样的场面我几乎失去判断能力。于是,我立即对他们说:“我是酒吧的老板,请说清楚你们的意图,在酒吧范围内,我对顾客要负一定责任,否则我报警。”

  “对,对,这是法治社会,快给我报警!”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我也紧张起来,处理这些突发事件我完全没有经验,所有员工都围过来,张雨拉住我的手,生怕我受到袭击或者冲动。这时,那两个男人向旁边的中年妇女点点头,示意她向我解释什么的,她笑了笑,向周围所有人摆摆手,说大家不要冲动,纯属误会。然后她叫我到酒吧外面,张雨拉紧我的手一起出来酒吧。中年妇女开口说:“对你们造成不便,我向你们道歉,他是我老公,他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得了精神病,这次看管不好,他偷跑出来已经一个星期,我们住在县城,四处打听才知道他在这个镇……”

  听了之后我与张雨都松一口气,再想起他刚才对我所说的秘密,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坚决相信自己的直觉,接着我说:“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于是,她进入酒吧叫上他们出来,那个人被两个男人挟持走向门口一辆小车,嘴里不断嚷着:“这是一个法治社会……不能压制个人独立思想。”很快,他们上车,消失在毛毛雨的夜里。我与张雨虚惊一场,然后相视而笑,她松开我的手回去酒吧。

  我站在门口,望着头顶的霓虹灯,发出蓝色的光芒,在毛毛细雨里一闪一灭,突然想起陌生人的三件东西:表、衬衫、书。便拨通小凡的电话,很久之后她才接听,问我怎么了?我问她是否记得那个陌生游客的三件东西?

  “当然记得,在衣柜里呢。”

  “你再到衣柜看一遍是否还在?”

  “当然还在,我刚拿衣服时还看到,你怎么了?”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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