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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荒原的上海女人》 作者:何奇

第59章

  青藏高原北部有个小村,名字叫巴丹图尔。这个村名是汉民族名,还是当地少数民族名,没人说得清楚,至于村名包含着什么意思,象征着什么意义,更没人说得清楚,也没人考证过,反正它就叫巴丹图尔。

  这个村子从全国地图上根本看不到,只在地方地图上有比米粒还小的椭圆形点儿。土地面积不大,顶多三平方公里,地势跟马蹄湾差不多,只是海拔没有马蹄湾那么高,没那么寒冷。东西南北也是山,不过都是些小山岭,比起马蹄湾周围的高山,它们只能算是儿子或者孙子辈。这里土地肥沃,水源充足,适合种植小麦、大麦、豌豆、燕麦和白菜萝卜等,还因气候凉爽湿润,很适宜种植罂粟。解放前附近地区的烟民们常在这里种植罂粟,俗名叫大烟或者鸦片烟的东西。于是这块弹丸之地成了烟民们发财致富的风水宝地。据说当年青海马步芳的驻军,还为争夺这块宝地与随身佩带火器的烟民发生过几次流血事件,有一次双方死了七八个人。

  解放后,这个种植大烟的地方,变成了牧区种植草料基地,巴丹图尔村就这样诞生了。这地方跟马蹄湾相比,更加偏远荒僻。马蹄湾是公社所在地,说是很少有人进出,但县里还偶尔有人来检查工作,办个什么事的,而这地方就不一样了,除了冬春有骆驼队来这里驼运草料外,很少有人来,村里人也很少出去。信息很闭塞,好像被人们遗忘的角落。村民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永远走着同样的路,永远干着同样的事,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也没有叫人注目的事情。然而,就在两个月前,村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村北头余家的大儿子余大憨,去新疆走亲戚,回来时在路上捡到个漂亮姑娘,尽管那姑娘是个哑巴,但脸蛋长得像月亮,眼睛像湖泊,好看得叫人不敢相信她是凡人!

  这段传奇故事应该从余大憨讲起。

  余家住村北头,老两口,两个儿子。二儿子在牧区帮牧人放牧,大儿子在家务农。两个儿子都有正儿八经的大名,却没人叫,把老大唤作余大憨,二儿子唤作余老二。这样叫,他们也没觉着有贬低的意思,所以叫就叫了。余大憨生得又高又大,是全村个头最高的,人高力气也大,农田里用的石磙,说举就举起来,说放就放得下。而且命也大,几次眼看就要没命,却又从鬼门关上绕了回来。前年春天,他肚子饿得慌,见人们爬上榆树捋树叶吃,也跟着爬上树捋树叶。那天他刚爬上一棵歪脖子榆树,就听脚下“咔嚓”一声断裂,接着从高空摔到结结实实的地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地方流血,鼻子里却没有了呼吸。有个土医生翻开他的眼皮看看,又把手放在鼻子上试试,说准备后事吧。他的父母就“哇哇”哭叫起来,凄凄惶惶的。村里人就劝说,不要太伤心,人去了,哭也哭不回来,不要伤了活着的人。然而半夜时分有人发现已停尸的余大憨睁开了眼睛,村民们都好像活见了鬼,骇得乱喊乱叫,撒腿就往外跑,有的当即软在地上……

  余大憨没有死,真活过来了。他在家休养了三天,就又奇迹般地出现在村民的视野里。人们说:这个余大憨是个奇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后头,他果然捡回个漂亮姑娘!说实话,余大憨三十岁前的日子真苦焦。别的不说,快三十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家里穷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因为这地方太偏僻太遥远,没有姑娘愿意嫁到这里来。眼看三十岁了,他爹妈着急,亲戚们着急,原来的村长现在的队长也着急,四处奔走,说媒保婚,却一事无成。春天时,余大憨早年上新疆的表姨捎信说,口内上新疆的盲流特别多,里面有很多大姑娘。他们那儿好多大龄小伙子都娶那些姑娘作媳妇,让他也快去新疆领一个回来。这些姑娘既不用花彩礼,又不需要媒婆前后牵线搭桥,只要嫁过来有口饭吃就行。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他便连夜上了新疆。

  余大憨到了新疆,面对成群的盲流姑娘,表姨说,侄子,你看上哪个,我们就把哪个领回家。余大憨快三十岁的人了,哪还敢挑拣呀?只要是个女的,年龄差不多,不傻不瓜就行!表姨就给他挑了一个身体壮实、年龄二十出头的姑娘,但那姑娘听说余家在那个叫什么图尔的地方,比口内自己的老家还偏僻贫苦,就直摇头。表姨又给他领来个姑娘,那姑娘听听余大憨说的情况,也直摇头。表姨就生气了,埋怨这个不懂事的侄子:“怎么就给姑娘说实话?就说那地方好,不缺吃不缺穿,事情不就成了。”他却说:“咱应该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哄人家,把人家哄着领回家,以后害人哩!这些姑娘也苦,不容易,她们从口内上新疆,就是为了混个肚儿圆,咱把她们哄到那样的穷地方,是害人家哩,这事干不得,干不得啊!”他表姨听他这样说,就说:“那你只好去打光棍吧!”

  他便离开新疆,坐火车乘汽车往回赶。这天来到一个叫芨芨沟的地方。这是个兵车站,有专门接待军车的饭馆和旅店。从甘肃、新疆去青海、西藏的车辆都要经过这里。他乘坐的这辆车是军车,要去青海大柴滩,他家在大柴滩西北面,便搭上了这辆车。解放军和老百姓是一家人,对人和气,车也好拦。汽车到站后,三个解放军司助人员去了他们的食堂吃饭,他从布袋里掏出在新疆准备的干馒头,去小饭馆要了碗面汤吃喝起来。就在此时无意看到饭厅墙角蜷缩着一个人。因为饭厅没有窗户光线暗,半天才渐渐看清那是个姑娘,穿件蓝棉衣,脖子里围着紫红色围巾,虽然头发散乱,满脸污垢,两颊青灰,但仍可以看出她长得很好看。她怀里抱着个布包袱,脚前的地上放着个绿色帆布提包,脸上和身上散发着艰辛、疲困、饥饿和风尘仆仆。标准的盲流,他在新疆对这种形象太熟悉了。

  本来她下巴支在怀里的包袱上打盹儿,大概因为他进来惊动了她,她睁开了眼睛。是一双大而好看的眼睛,好像两颗明亮的星星,只是盛满了太多的凄苦、悲伤,还有怜怜的祈求。他看懂了那双眼睛里的内涵,从布口袋里掏出一个馒头,递过去给她:“吃吧,给你吃吧!”她略迟疑一下,很快起身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馒头,大口吃起来。他见她狼吞虎咽,心里酸了一下,又起身去买饭的窗口,用自己的搪瓷缸要了面汤,端到她的面前:“喝吧,喝……”她望了他一眼,眼睛里闪出感激的光,接着端起面汤咕嘟咕嘟喝起来,也不嫌烫。他心里又酸了一下问:“丫头,你,家住哪里?”那姑娘从面汤茶缸上抬起头,两眼望着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

  他又问:“你,你一个人?去哪里?”

  她还是不回答,只是摇摇头。

  他见她问什么都摇头,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怎么这样?哑巴似的。他便不再问,低下头匆匆吃自己的,把手里的最后一点馒头填到嘴里后,擦了擦嘴巴。她也把那个馒头吃了,又喝了搪瓷缸里的面汤。他问她:“吃饱了吗?”他明知一个馒头和一搪瓷缸面汤根本填不饱肚子,可他还是这样问,他是想引出姑娘的话头,了解她到底怎么了,但他又失望了,因为她仍不说话,只是用感激的眼睛望着他,点着头。

  这下他来气了,把布包甩到肩上准备走人,但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他觉得这个姑娘有点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这样走了,有点不放心。这地方附近没有人家,她孤身单影在这种地方乞讨,如果碰到坏人或者……于是他转回头提高声音喊着说:“哎,我说,我问你半天话,你怎么不回答?——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需要不需要我帮你啥忙?”

  她还是不回答。这下他真忍不住了,嚷起来:“你是聋子还是哑巴?问你个话怎么就这样难心?好了,不说了,我走了。”扭头就走,但刚往前走了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哇哇哇叫着,回头,见那姑娘指着自己的嘴巴,连连摇手比画着。

  “哦!原来你是哑……”他恍然大悟,觉得刚才对不起她,人家是哑巴,你非逼人家说话,过分了。他歉意地笑笑:“那,你去哪里?总得给我,给我说说……要不,你就比画比画,我能帮你的话,就帮帮你……”他这么说,她就哇哇叫着比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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