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夕阳在天边静静地燃烧。整个城市被笼罩在绯红色的霞光里。街心花园里，三三两两的老人，安闲地散步。一位母亲，推着婴儿车，一面走，一面跟车里的婴儿咿咿呀呀地说话。不知道婴儿做了什么有趣的表情，年轻的母亲格格笑起来，引得不远处的一对情侣回头朝她看。这条街叫花园路。想必是因为这个街心花园吧。小娆所在的小区就在花园路，6号。6是他的幸运数字。当初，买房的时候，他是特意挑选的。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年纪越长，越容易相信一些年轻时候不屑一顾的东西。比如说，幸运数字。比如说，爱情。爱情。这真是一个奢侈的词。柏一成摇摇头，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他和武洁之间，是谈不上的。可是，他和小娆，是不是所谓的爱情呢？至少，他可以确信，有了小娆，这一生，也算是不枉此世。

　　对讲门可能是出故障了。他站在楼下，摁了两遍，都没有应答。这个时间，小娆应该不会出门吧。或许，她正在浴室洗澡，出不来，或者，不方便出来。小娆喜欢随时洗澡，最多的时候，一天沐浴五次。柏一成开门进去。他有钥匙。虽然，房产证上写的是小娆的名字。当他站在防盗门前的时候，他略微犹豫了一下，照例是摁门铃。还是没有应答。他忽然有些慌乱起来。

　　屋子里一片安静。不见小娆。一条热带鱼，摇曳着斑斓的尾巴，在水里活泼泼地游来游去，不时地吐出一串气泡。他站在客厅里，正怔忡间，那只花猫噌地一下跑过来，在他的脚边缠绵不休。他下意识地朝卧室的方向看去。门关着。但他分明感受到一种浪潮汹涌而出，整个屋子都在这浪潮中微微摇晃，摇晃。他感到口干舌燥。他甚至可以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突的声音。他一下子把花猫掀开，走过去，一脚踢开卧室的门。空无一人。他愣了足足有十秒钟，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小娆——

　　夕阳已经慢慢坠落下去了，在楼房的那一侧，投下淡紫色的影子，夹杂着几许金红。柏一成坐在长椅上，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世界，这个正在慢慢降临的黄昏。暮色一点一点笼罩下来，街心花园里，远远近近的树木，花草，都渐渐模糊了，黑黢黢的，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向晚的风吹过来，他激灵灵打个冷战。这才发现，背上竟然全是汗水。深秋的夜晚，究竟是有了一种凉意。他抱紧双肩，回味着方才的梦，心里突地跳了一下，然而，还是难为情地笑了。妈的。真是不可思议。

　　花园路六号。他站在门前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掏出钥匙。

　　一切都恍如梦境。

　　柏一成在卧室门口，停住了。他看到了一双鞋，黑色的耐克，很大，看上去，有些笨拙，然而彪悍。他的身体忽然颤抖得站立不稳。花猫在他脚边纠缠，他蹲下来，安抚着它，另一只手把那双鞋掂起来。鞋底上，贴着一张骷髅头。

　　柏一成蹲在那里，浑身乏力。

　　爱情。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