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涅盘(1)

　　男人说爱是梦每个梦都不同。

　　女人说爱像风心随风飘成空。

　　经过许多年。

　　你让我熟悉的除了你的脸。

　　——《柔情似水》

　　陈大力和那个女人在电话那边很默契很衔接的表演，事后陈大力会心地笑了。只是那一抹微笑一现即逝，挂在脸上的又是一丝无法掩饰的隐隐的伤痛。那个女人再次看着这个面目清秀、轮廓分明的男人脸上掠过难以言表的哀怨时，她的心不知为什么也突然隐隐作痛。她突然看见，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曾经那张写满冷漠和不屑的面孔背后，竟然隐藏着的是一颗脆得随时都可能碎掉的心，是一颗柔弱得无助但同时又充满温情的心。她静静地看着陈大力依然保持着沉默的面容时，先前还浮在她脸上微笑僵住。她伸手在陈大力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什么话没有说，然后一直那样地端详着陈大力。

　　就在陈大力和她再次四目相对的瞬间，这个女人清澈的眼眸中突然流露出一汪柔情，完完全全地把陈大力熔化了。

　　她美丽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动人心魄，夜风吹进窗户，带着丝丝凉意，陈大力又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她。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了起来，大大的，圆圆的，白白的还有些刺眼，大得单薄，白得脆弱，仿佛陈大力的那颗心一样，一碰就会碎。

　　那个女人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又白又薄的月亮爬上窗棂，再看看陈大力清瘦的脸颊，她的心忽然被触疼了。她猜想，可能陈大力在感情上所受的伤害不是她所能够体会的，自己这样只不过又是往他的伤口上加盐。她试图想对陈大力表达一下歉意，但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就这样过了很久，那个女人终于问陈大力：“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陈大力注视着她很久后，终于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笑着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理解你。在你的世界里，性和爱是无法分开的，对不对？她对你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是无人能够替代的。尽管你那晚喝了很多酒后和我在一起了，但是你第二天天亮后你就在恨我，对不对？”这个女人说着把自己的手放在陈大力的手上。

　　“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告诉我你的名字。”很显然，陈大力在逃避。

　　这个女人很聪明，她心里很清楚：也许在陈大力看来，此时此刻，这是一个陷阱，不过有一点他已经接受，那就是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是却不能阻止自己继续陷进来而已。

　　“那好吧，告诉你我的名字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女人紧紧地抓住了陈大力的手，生怕下一秒他就会离她而去。

　　“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今后的日子就让我陪着你，给你最温暖的夜。”女人转过身，深情地看着陈大力。这个女人告诉陈大力，她的名字叫楚娇阳，楚国的楚，念奴娇的娇，阳光的阳。

　　她的眼睛里透出的光彩，是那么明亮，那么美丽，真真切切，就算她撒的是谎，但陈大力已没有理由不去相信。陈大力之前没有发现她的眼睛原来是如此地漂亮。看着面前的女人，陈大力几乎忘却了一切，忘记了他的心里还有一块陆雅宁永远占据的地盘，忘记了自己原本是在寻求放纵，释放压力。现在，他被眼前的这个女人弄得像一股水，柔情四溢。

　　缠绵完后，一整夜，陈大力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不愿松手，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又一次开始被牵引着消散，就像三年前被陆雅宁旋风般地卷走，无处可寻一样。

　　陈大力开始给这个名叫楚娇阳的女人讲述自己和陆雅宁的恋爱故事，倾诉和陆雅宁分开后的痛苦和煎熬，一段一段，一点一滴，让人柔肠万段，伤感无限。

　　陈大力讲述着，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说出来会痛快一些，但在她听起来更多的是重温旧梦，所以她听着听着就哭了。陈大力轻轻地把她的头揽入怀中，说：“对不起，娇阳，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听着这话，楚娇阳突然感觉心就哗一下散了，零落满地。陈大力拥得更紧了，她当然也哭得更凶了。

　　陈大力抚摸着楚娇阳的脸颊，帮她擦着眼泪说：“娇阳，你是个成熟的女人，你应该知道的，有些事情毕竟是需要时间去淡化的。”

　　楚娇阳听着，脸贴着陈大力的胸脯，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控制着没溢出来，因为她相信，相信时间可以让她走进这个男人的世界，况且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为自己开启了那扇一直紧闭的门。

　　其实对于楚娇阳来说，她也许并不敢奢望能获取陈大力的心，从他身上得到多少爱，她只希望能这样每天晚上拥着她喜欢的人，拥有一个充满温情的夜晚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些在此前只能在梦幻中渴望而在现实中无法获取的温情，现在她从陈大力身上已经真切地得到，尽管只是在这短短的两个晚上的时间里，但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以前享受到的，所以她觉得就算下一刻陈大力离她而去，她也是幸福的。当然这也只是她把期望降在最底线的自我宽慰，因为拥有后即便失去是欣慰，可有谁会希望把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拥在怀里的幸福说因为已经得到了享受了就轻易地放手呢？

　　夜色凝重，温情似海，陈大力一寸一寸地抚摸着怀中这个柔软光滑的身躯，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跟着那手指触到之处荔枝果脯一般酥滑的肌肤一并颤栗。

　　楚娇阳却倒是很平静，呼气如兰，瞪着两个清澈的大眸子静静地望着陈大力，似乎在用眼底最深处那一抹温情告诉陈大力，她和他的这种温存会是天长地久的。

　　陈大力突然感觉到很欣慰，他欣慰自己遇见了这个火一般的女人，是这个女人用自己浓浓的激情重新烧活了他原本死去的心。

　　拥抱你留给我的孤独。

　　收起我的感触好让你满足。

　　为你我愿假装不在乎。

　　也许爱情是不断地付出。

　　心甘情愿放下赌注。

　　直到奉献了所有的心血才愿意认输。

　　——《快乐》

　　这天早上，陈大力迟迟没有来公司上班。这对最近已经习惯了拥有“另一半”的范小建来说，显然有些不适应。当然这个另一半指的是陈大力作为他的搭档，因为在陈大力身上，范小建总是能找到自己心底缺乏的那种勇气，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时不时的调侃和打击他一下，活跃一下工作气氛。这对范小建来说，也算是苦中作乐。

　　对于陈大力没来上班这件事，范小建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其中最有意义的一种就是人困马乏趴在女人的肚子上睡着了。然而，就在范小建默默地念叨陈大力的时候，阮雨嫙进了办公室，她要范小建帮忙修改一个合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论在什么时候，一个美女的突然造访肯定远比一个男人有吸引力，尤其对于范小建这样的单身吊丝男来说。阮雨嫙来之后，范小建很快就把陈大力丢到了脑后。

　　范小建眼中的阮雨嫙，概括起来就一个字：傻。

　　一个女人如果不漂亮，就得有气质；如果没有气质，那就一定得有智慧；要是连智慧也没有，那就务必要有身材；要是连身材都没有，那就只好去装纯情了。在以上的这些当中除了智慧，阮雨嫙似乎都拥有的比较完美，唯有不足的一点，那就是傻。论长相，阮雨嫙还是颇有那么一些姿色的，身材也很好。作为一个女人，阮雨嫙已经具备了这两项基本的硬件指标，所以很多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不过阮雨嫙身上的这种傻气，却生生破坏了造物主赐予一个姑娘的美貌和身材，这让范小建惋惜不已。好在范小建今天有着一肚子的好心情，他已经不太在乎阮雨嫙的智商指数，陪她调情论调。

　　正当范小建和阮雨嫙打情骂俏搞得甜情蜜意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范小建一拿起电话，就听见话筒那边陈大力喧嚣的声音。这两个活宝抱着电话在喧嚣和对骂中达成一致，最终放下电话的时候，范小建看了看表，足足30分钟。30分钟时间，电话那头陈大力又心疼他为中国移动又贡献了好几块大洋。

　　陈大力打电话来的主要意图，是想喊范小建去街上看美女。范小建其实并不想去，因为身边有一个美女已经进入使用状态，他不忍心也不愿意在此时就因为陈大力的一个电话就弃之不管，总觉得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陈大力打完电话后接着在闹市中游荡，他陷入回忆的时候最喜欢的运动就是逛街。看着街上的情侣手牵手，一脸幸福的样子，就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他。

　　范小建挂完电话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应该去一下，毕竟陈大力难得有如此好的心情。再者，他也想借此机会出去晒晒太阳，因为忙于项目的事情，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太阳了。想到这里，范小建毫不犹豫就跑到领导办公室请假。为了能顺利请到假，范小建真是不惜花掉血本编造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来到约定的那条街上，范小建看见陈大力，那个十足的吊丝形象还真是让他大跌眼镜。陈大力不知道从哪找了两个小板凳，正坐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一瓶啤酒，面前的一次性饭盒里还有半盒花生米，他在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嚼着花生米，还不时地很深沉地抽一口烟。看到这个情景的第一眼，范小建恨不能转身逃跑，虽然他也是一个吊丝，但是这么丢人的事情，他还是很恐惧的。

　　可很不幸的是，陈大力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而且毫不掩饰地当着满大街的人大声喊他一起去坐坐。看见满大街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俩，范小建那可是恨的咬牙切齿，心想，帅哥可不是你这么糟蹋的啊。但是这个时候，范小建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抓过一个凳子，陪陈大力坐在街边的小凳上喝着雪花嚼着花生米，看川流不息的人流。

　　范小建屁股还没落到凳子上，陈大力就递过来一个手机，说是何止水给范小建的。

　　范小建打开手机，里面装的是他的卡，不过墙纸却是何止水的照片，手机的未读信息里还存着两句诗：宝镜似空水，落花如风吹。

　　仔细地把这两句诗读了好几遍之后，范小建笑了。

　　笑完后，范小建拿起酒瓶子，说为了庆祝有个新手机，要陈大力和他走一个。在范小建的要求下，陈大力拿起瓶子，两人象征性地磕了一下，范小建仰头一饮而尽。范小建自己的一瓶喝完后，觉得还没太过瘾，便夺过陈大力手里的酒瓶子，又一仰头灌了下去。这边刚反应过来的陈大力嘟嘟囔囔的骂着：“你个狗日的！要喝自己不会去买！”那边的范小建却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路上一个美女喊：“快看快看，美女啊。气质型的，我喜欢，赶紧的，跟过去看看。”

　　范小建这一招移花接木，显然让陈大力忘记了刚才有人夺酒的事实，于是跟着范小建一路小跑到那个女人面前。

　　据这两个老流氓级别的吊丝男目测，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清纯的小姑娘。很明显，她之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两个吊丝男，用色狼一样的眼神直钩钩地盯着她引以为傲的胸部猛看，而且恬不知耻的互相用手比画着，似乎是在猜测大小。虽然这个女人很想把真实的尺码告诉这两个辛苦猜测的陌生男人，好让他们好好的惊讶一下，但是出于女性的矜持和对安全的防范，她犹豫再三之后，决定还是呼救比较靠谱。

　　显然这个女人刚才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要是她勇于献身，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这两个看起来猥琐得无以复加的男人肯定会落荒而逃。尽管他们现在同样也逃之夭夭，但在他们眼中拒绝远比主动更容易激起他们的兴趣。在这个女人扭捏着岔开嗓子准备喊救命的时候，陈大力和范小建早已经提起剩下的几瓶酒落荒而逃，身后面留下一路烟尘。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对这两个猥琐男的龌龊行为是极为欣赏的，毕竟这两个男人看起来是整条路上最好看的，不过同时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脸上的愤懑。这肯定是针对范小建和陈大力不战而逃的不屑，绝对不是对他们俩的猥琐。

　　跑的看不见人之后，范小建和陈大力贼眉鼠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没有警察跟来安全了之后，他们才一屁股摊坐在地上，然后相视大笑。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范小建不确定，也许有七年吧。陈大力也不确定，至少也得有三四年吧。

　　范小建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也许是喝多了，居然按错了拨号键。这边刚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已经传来何止水的声音，范小建听着任何时候都跟水一样温柔的声音，他再一次沉默了，但这一次绝不是手足无措。他现在很享受这种安静到宁静的感觉。而何止水肯定是知道范小建在听的，所以她也只是反复地念着一句她写给范小建的诗：宝镜似空水，落花如风吹。

　　半晌后，范小建就简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换了一个地方之后，陈大力又去买了一提啤酒回来，俩人又喝了起来。两个大男人，此时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盘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虽然喝到后来范小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发现钱包里面的钱已经被陈大力掏走买了酒。范小建正想破口大骂，陈大力却笑嘻嘻地说：“你的钱买的酒，你要真不喝，我就自己喝。”

　　范小建心想：我的钱买的酒怎么能让你小子占了便宜？老子一定要喝得比你多，绝不能让你占了老子便宜！

　　就这样，两个男人一直从下午喝到晚上，夜深人静，范小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起烂泥一样的陈大力问道：“大力，你浑蛋是不是醉了？”

　　不料陈大力却反问同样的话。沉默了一阵，两个人又像傻瓜一样大笑起来，然后异口同声地来了一句：“我没醉，只是醒了！”

　　你将爱情带走。

　　留我一个分手的魔咒。

　　叫我伤得彻底不敢再妄想谁的温柔。

　　看我的眼神闪躲。

　　我知道有话不能说。

　　——《复活》

　　陈大力摇晃着身子和范小建在路口道别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放松，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一阵夜风吹过，陈大力才发现原来天早已经黑了。陈大力掏出手机准备看看时间，当他把手机拿出来时，醉眼中发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的来电。陈大力站在路灯下再看，接着昏黄的路灯光确定确实是三个未接的电话。他不知道是谁打的，因为号码是陌生的，但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号。

　　正当陈大力犹豫着要不要回拨的时候，这个号码突然自己在陈大力的手机屏幕上跳动了起来。陈大力迅速地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后，带着一脸的疑惑把手机的听筒放在了耳边。陈大力没有先说话，因为他想听听这个声音到底是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大力居然养成了不去冒然接听电话的习惯。

　　电话的那边，除了清楚地听得见是一个女人深深的呼吸外，其他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此刻，陈大力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电话那边的回答。因为他在想，弄不好这个声音又会再次把他带回痛苦的深渊，所以需要非常谨慎。想到这里，陈大力先前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又紧紧地缩了起来。

　　“陈大力，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听。”对方终于说话了，“疯了一整天，连个电话都不接，你究竟在搞什么？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