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吊丝的憧憬(1)

　　每刻光阴轻轻地飘过。

　　谁在我心偷偷遗下。

　　片片欢欣与每段记忆。

　　全因为你温馨这阵心灵。

　　今天更热爱生命。

　　竟使匆匆每日交织着温馨。

　　——《温馨》

　　“咕咕咕咕”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把沉浸在甜蜜中的两个人唤醒，范小建揉了揉肚子，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何止水。

　　何止水看着他笑了笑，轻轻的叹口气说：“小建，要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啊？连饭都不会做，真不知道你这么长时间是怎么过的！”

　　其实鬼都知道，范小建从小学毕业就开始做饭了。可在这个时候，他宁愿承认何止水说的不会做饭。他从背后环住何止水的腰，轻轻地在何止水耳边说：“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你就给我做一辈子饭吧。”

　　这是范小建第一次如此深情地对何止水说话，有点不太适应的何止水赶忙挣开范小建的手，借口做饭赶紧跳进了厨房，半响才红着脸在厨房里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只要你愿意吃，我做几辈子都没问题。”

　　范小建装作没有听见，觍着脸跑到何止水面前，要求何止水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这何止水只是红着脸，低头切菜，再也没有理他。

　　接下来范小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何止水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他嘴上含着一支香烟，却忘了点燃，因为太投入竟然看得痴了。在范小建眼里，也许再也没有任何画面比眼前的景色更加的温馨。试想，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看着一个美女为自己做饭更加美满的事情？所以，范小建没有理由不幸福，没有理由不痴迷。厨房里，何止水细细地切，重重地剁，洗手做羹汤，大火起油锅，红油赤酱的热烈着，煲盅里丝丝缕缕地荡出馋人的香，成菜出锅，郑重其事，漫不经心的选盛器……这一切却只为范小建筷子一挑，抿嘴一品的专注。对于一个长期徘徊在吊丝组织里的范小建来说，这一幕该是多么温暖的事情。

　　也许生活本身就应该是这么平淡又温馨的，只是大家通常都赋予的太多，它难以承受罢了。

　　看着何止水炒菜的时候额头渗出汗珠，范小建走过替她擦掉，然后从背后抱住她。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两个人，桌上已经炒好的饭菜飘着香气，屋子里回荡着轻缓抒情的音乐……这样的情调，适合劳累之后的放松。在充满甜情蜜意的环境中，将享受一个女人用心为自己精心做的一桌美味，完全可以说范小建是心潮澎湃的。

　　丰盛的饭菜，温馨的灯光，舒缓的音乐，温柔的笑脸，深情的注视……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简单的，恰恰却使人迷恋。一切原本在范小建眼中沉寂的没有生命的东西，因为何止水的存在被赋予了生命，在爱的熏陶下竟也可以鲜活生动。前一刻还饥饿难耐的范小建把碗筷拿在手中，却没有了吃饭的意识。他甘愿看着何止水的笑脸入眠，甚至渴望从这一刻开始就枕着何止水的名字入梦。

　　说来也怪，爱情有时候真的就像吃饭，最初的感情就像是第一道菜，入口的第一感觉是那么美妙而新奇。只是因为喜欢，两个人在一起，就算有小的罅隙，双方也不会发现，因为被爱包围，直到有一天发现，这些罅隙越来越大，大到无法跨越；起初的时候，因为爱，两个人还强装笑脸，直到精疲力竭，再也没有爱下去的勇气，可是一旦没有了力气，不管你的火候和调料掌握得多好，仍然炒不出那盘完美。爱情的另一面，就是当不再奢望的时候希望用放荡来装饰自己，掩饰内心的痛苦，所以人就会变的很现实，像着了魔一样，只知道第一道菜的味道，只觉得第一道菜就是人间美味。因为第一道菜的不完美而不愿意去好好的尝尝别的菜肴，只敢浅尝辄止。

　　对范小建来说，吊了这么多年，加上江若彤的离开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可他并没有因寂寞而死。在人生的低谷中遇见何止水，让他沉睡的爱情又慢慢复苏。他现在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找一个人，让这个人和他相伴一生，开火做饭，每天有炊烟升起，证明有一个家存在，证明在这个钢铁的森林里，有一个避风的港湾，而眼前这个人也许就能给他想要的这一切。

　　在这一点上，范小建显然走在陈大力的前面，因为陈大力依然还徘徊在要爱或者不爱之间。

　　“谢谢你，大力，谢谢你这些日子和我在一起，明天起，我们将成为陌路！”说这句话的时候，楚娇阳的泪水尽数落在陈大力的胸口，随之慢慢地沿着胸脯的肌肉滑落在床上，很快就浸湿了床单。此时虽已天明，但屋子里还是一片寂静，只有吊钟在滴滴答答的响着。吊钟每响一下，楚娇阳的心就抽缩一下。她已经没法克制自己，趴在陈大力的怀里，一任憋了十年的泪，变成滚滚的洪水，奔流不息。

　　听着楚娇阳的话，陈大力一声没吱，他木然地躺在床上，记忆翻江倒海。陆雅宁走了，他的爱停留在那个角落里整整三年。三年时间，他的心都快霉了。后来虽然也试着谈了几任女朋友，可都因为吊丝的身价影响有始无终。每每夜幕落下，只有在灯红酒绿中寻求等待，依靠酒精的麻醉才能重新看见第二天的太阳。自从那夜遇见楚娇阳，是她炽烈的激情一点点点燃了自己，让他好不容易才从迷失的深渊里探出了头，但在这个时候又是她为自己上演了一个没有想到过结局的故事。

　　现在，陈大力根本不想问为什么。他心想，也许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早注定了，就像流星的轨迹，当一颗星抵御不住另一颗星的吸引时，就会脱离原来的轨迹，就会陨落，是无法改变的，随机而行。就像他和陆雅宁过来的那些时光，在彼此曾经的摩擦和灼烧中发出的那一束耀眼的光芒，就算不动人心魄，不壮丽，但惨烈，甚至连他谈过的那些已经记不清楚名字的女朋友，他一样都认为是上天给自己命运的安排。他清楚，截至生命的这一刻，自己和楚娇阳还是没有爱情的，至少在他看来，所以他听到这句话时心一点也不痛。他难以接受的原因，只是觉得丢了一个男人最不该丢的东西——尊严。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他有一种恨，这种恨不是因爱而生的，是敌对的恨，恨得有点愤怒，有点无助。在陈大力的人生观里：一个聪明的男人，一个睿智的男人，一个独立的男人，是不能够在一个女人面前失掉自己的。尽管他从一开始就告诉自己，和这个女人的温存只是男人和女人本能激情释放时的刹那交会，只有瞬间的美丽，不是绝对的永恒。可他没有想到这个绝对的不永恒背后，居然最后留给自己的是无穷的耻辱，因为被一个女人主动地委婉地抛弃。站在科学发展的角度分析，他和楚娇阳这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的有效配置和合理利用。他们相遇，相识，在彼此寂寞的生命时光里用对方身上拥有的剩余价值获取自己需要的美好，当然不得不承认还带着点点甜蜜。大家各取所需，现在有人要退出，天经地义，谈不上谁对谁错。只是这个结局来的太过突然，本来主动地应该是他，现在人家主动，让他无法一下子缓过神。如果非要把这段交往定义为包养，那么他需要的是平等的交易，既然激情已经结束，至少在这个时候彼此应该有一个君子般的笑容来做出了断，哪怕留下擦肩而过的善意目光，也不需要这样刻意的冰冷。可他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两个相爱的人无奈的分离，不需要留下无尽的回忆，所以直接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既然彼此之间没有能尊重的选择，那么也就没有不能容忍的失落，没有共唱的千千阙歌，就没有不能释怀的似水流年。说白了他和她就像两条线，两条平行线，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算是彼此默默的陪伴，不在一起也是各自的自由，是独立，谁也不是谁的谁。从本质上讲没有碰撞和交会，当然不算有分离。既然都有各自的目标，今夜过后独立走自己的路也罢。在这个时候应该洒脱，不要在最后还玷污曾经那瞬间的绚丽和燃烧。

　　陈大力想到这里，猛然间感觉内心里一直压抑着的一块巨石被移开，轻松了许多。他一把推开此刻头还埋在自己怀里的楚娇阳，起身坐在床上，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当楚娇阳再次欲俯身准备亲吻陈大力的时候，陈大力一把推开她，然后起身离开。

　　楚娇阳的一句“我们将成为陌路！”让陈大力刚刚复苏的人生激情梦又一次变得萎靡和苍白，直到他出了那个高档的碉堡，他的意识仍未醒来。

　　迷茫，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困惑，曾经那个真实的陈大力哪里去了；清醒，此时唯一的清醒就是无尽的愤怒和耻辱充斥着大脑。这一刻，陈大力感觉仿佛失去了自我，想哭，没有眼泪，想笑，没有笑容，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点一点凝固。

　　陈大力对陆雅宁的爱，犹如一朵脱离了枝茎的花，飘荡于风中，那个梦已经消逝了、破碎了、毁灭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和楚娇阳这种没有爱的感情一样还是让人受伤，而且一样伤得体无完肤。他心想，如果这些可以从头再来，他宁愿回到那晚酒吧里那个迷失的自己，可事实上是他已回不去了。

　　在陈大力转身出来的时候，他把那串标本着自己被卖身包养的钥匙也一起砸在了那个还在发怔的女人面前。

　　从楼上下来，迎面驶来一辆出租车。他招了招手，司机停在他面前。

　　司机问他：“去哪里？”陈大力没说话，只是开门坐车然后扔给他一张百元的大钞，用手机械地指了指前面。

　　出租车驶出长虹路，拐过十字路口沿着大庆路一直驶向渔梁洲外滩。

　　司机调侃地问他：“领导，不能再走了吧？前面可没路了。”陈大力仍旧不说话，又掏出两张百元大钞丢在司机的腿上，用手又指着前方。

　　司机没办法，只能开着在沙滩上来回地兜圈。司机拿了他的钱无话可说，陈大力始终沉默无语，就这样从早上一直兜到傍晚，这一天无论对陈大力还是那个司机来说都好似一个世纪一样的漫长。

　　傍晚的时候，陈大力一个人坐在江边听风吹过的声音，凉凉的，他抱着双腿坐在江边望着远方。

　　他想起和陆雅宁分手后的那段时间，他无法入睡的夜晚，就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终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感伤情不自禁，思绪无法自主，回忆无情地徘徊。一天又一天，生命在痛苦的蔓延中苟延残喘，他终于想到改变自己，然后想到相亲，想到在酒吧里厮混。

　　当他和范小建打赌开始实施猎艳的那个夜晚起，试着把自己逼上绝路，试着亲手破碎那如梦的过去。可是，口在说忘记心却无法做到，他知道，报复陆雅宁的同时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伤害，他知道，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陆雅宁无法明白他承受的痛苦，无法理解他的无奈。也许，他们谁都不懂谁。

　　他记得不久前有朋友对他说：“大力，你变了，像换了一个人，你现在笑的时候，仍带着无奈和悲伤。”陈大力也知道自己变了，就如同陆雅宁和他的爱一样，变得面目全非。

　　他堕落，他迷失。但有一点，曾经说过的诺言，过去发生的一切，他不会忘记，伤痛似乎永远对他情有独钟。对于他陈大力来说，无论遇见谁都只是一场悲剧，他这辈子注定一个人演戏，最后再一个人慢慢回忆，没有了过去也没有了将来，在漫无目的中让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消磨。陆雅宁留下诺言走了，可她在陈大力的心中已深深留下了烙印，除了爱她，他别无选择。

　　现在，任由怀旧的潮水浸湿他的心，任由心情散落江畔。陈大力明白，那些爱的情愫，已成为一粒粒珍珠珍藏在这江畔的沙里刻进了他的心里。

　　江上有风吹过，陈大力的心弦又被拨动。浪花朵朵，江水滔滔，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些什么？

　　为了要遇见你。

　　我连呼吸都反复练习。

　　兰伯特仁慈的冰川。

　　带领我走向你。

　　——《白色恋人》

　　范小建被耀眼的阳光刺醒，他带着蒙胧的睡意睁开眼睛。何止水已经冲好了牛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范小建捧着牛奶，透过玻璃门，看着何止水在阳台上洗衣服。

　　清晨的阳光，温柔的洒在何止水身上，将她搓衣服的影子深深地照进范小建眼底，这影子一点点的轻柔波动，附和着范小建的心跳，如同在心里奏响播放过无数遍的“EverythingIDoItForYou”。范小建就这样慢慢的喝着温暖的牛奶，感受着滋润从口腔到胃里，再一点点的布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