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婚姻男女》在线阅读 > 正文 二十一、前妻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婚姻男女》 作者:李守杰

二十一、前妻

二十一、前妻

席勒说:爱情的领域非常狭小,只能容下两个人生存;如果同时爱上几个,那便不能称作爱情,只是感情游戏。

几个月里,我与C女感情逐步加深,与D女却日渐疏远。这种此消彼长的变化,让我考虑,是不是该结束这“一仆二主”游戏了?

人的潜意识往往先于显意识。我在潜意识里早已选择了C女,但在显意识里却认为D女也有很多地方值得留恋。所以,我又犯了优柔寡断的老毛病,迟迟不愿意做最后选择。

正左右为难,前妻的一次鲁莽行为,却迫使我做出了抉择。

我一直觉得,前妻天生是来克我的。如果我是林顿,那她就是克林顿。

我和前妻相识于大学三年级。当年我喜欢打篮球,学校、系里比赛常会有我的份儿。

每逢这类比赛,定会有一帮女生做热心观众兼拉拉队。男人的力量,女人的美丽,是异性相吸的主要力场。在球场上驰骋拼搏的健儿,体现着男人的力量,必然引来异性关注的目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群热心观众里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命中注定会让我陷入一场噩梦。

当然,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对我而言,她只是“观众甲”。

实事求是地说,前妻年轻时长得相当不错。虽然谈不上倾城倾国,但长发披肩,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皮肤细腻。缺点也有:一是颧骨太高,二是时不时会流露出一种特别的眼神。尽管当时我说不出那该算什么,但总感到有些异样。

多年后我明白了:那种异样的眼神,被人们称作“凶光”。

起初我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几次之后,我还是发现了她。一是因为她的出勤率是百分之百,二是因为她的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我,三是因为她是那帮恐龙里长得最正常的一个。

工科学校里,女生就是稀缺资源;有几分姿色的女生,更是百年不遇。那时有部美国电影叫《侏罗纪公园》,看完后我们寝室男生在卧谈会上,经表决一致通过决议:我们学校从此应更名为“侏罗纪科技大学”。理由是:这是男人的噩梦,恐龙的乐园。

我那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绝望地以为,全世界的女人大概都跟侏罗纪公园的恐龙一样难看。

现在,侏罗纪公园里出现了一位漂亮女孩,无异于天仙下凡。

每次打球,我这边的啦啦队里都少不了这位天仙的魅影。跟其他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恐龙不同,她总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一副静若处子的模样。我若投中了篮,就冲我莞尔一笑。

几次下来,对她印象已经很深刻了。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有这么一个忠实而漂亮的拉拉队员关注自己,足以让我怦然心动。

于是,我拐弯抹角打听她是哪个系的,叫什么。

别人告诉我,她叫张佳丽,安徽人,学锻压铸造专业的。

“锻压铸造?”我条件反射般惊问了一句。

在我心目中,“锻压铸造”应该是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愚夫莽汉从事的职业,无论如何也没法跟这个清秀文静的女孩联系起来。

我更不会料到,其后的十年里,她真的能学以致用,抡起钢锤铁斧对我实行“锻压铸造”。

其实,莎士比亚他老人家早就警告过我们:“外观往往和事物本身完全不符,世人都容易为表面的装饰所欺骗。”

可惜,我们总把他老人家的至理名言当成耳旁风。

弄清楚她的底细后,我还是按兵不动。她依旧静若处子般站在恐龙群中,交替用温情脉脉的眼神和那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之所以不主动,是性格和教育使然。作为一名家教严格的七十年代生人,我成长的时代,性、爱情之类的话题,是被成人们有意屏蔽的盲点。无论老师还是父母,都没教我该怎么跟女生打交道。

而父母给我的教育,更是通篇“男人要自尊自爱”,还经常有意无意对我说些男人跟在女人后面死缠烂打闹出的笑话。

这种教育让我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男人追求女人,是件很可笑、很丢人的事。

父母还灌输给我:男人,只需努力做好自己,自然会有优秀的女人追着你。

这些自小被灌输的观念太顽固了,导致我成人后根本不会主动追求女生,而是见了女人就躲着走,生怕堕落成死缠烂打的贱男。哪怕我对某个异性心生爱慕,也要装出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女生都很矜持,可我比女生还矜持。

而父母给我的那种教育,究竟该叫自尊,还是叫愚蠢?

所以,我的初恋只能靠守株待兔,等待“优秀的女人”主动送货上门了。

有一天晚上,我路遇到她。她似乎喝醉了酒,被几个同学搀扶着边走边哭。遇见我她停了下来,用那种异样的目光盯着我。

我也看了她一眼。可那时我跟她只算面熟,连句话都没说过,又是这种场合,就低头匆匆而过。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

大三下半学期某一天,我打球中场休息时,她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罐可乐。

我接过她的可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打开后一饮而尽。那可乐清冽甘爽,让人终生难忘。

她含笑凝视我,掏出张纸巾为我擦汗。

我陶醉其中。

我的初恋,就这样开始了……

有一次晚自习后散步,我想起那次遭遇她醉酒的事,就好奇地问了一下为什么。

她答道:“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如坠云雾。以前我虽然跟她混了个半熟脸儿,可毕竟连句话也没说过啊,她怎会为我醉酒为我哭?

惊讶之余,我追问:“为什么呀?”

“我喜欢你。”她看着我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根本就不喜欢看打球,只是为了看你。可你死活不开窍,我表示得够清楚了,可你……让我没面子。那天跟同学喝酒,想起你了,觉得自己挺可怜的,喜欢上一个人,可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想着想着就哭了……”

听到这里,果真应验了父母以前告诉我的话。

震惊之余,我被她的诚挚深深感动:“不,佳丽,不是我不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你,只是我不敢主动开口……”

从此,我和这个“优秀的女人”的浪漫史就开始了……

后来,我也曾问起过她:“长得比我帅的男生多得是,你怎么偏偏会看上我?”

她回答道:“其实,我身边死缠烂打的男生可多了,可我看着就恶心。男人么,没一点儿男人味儿,整天跟狗似的跟在女生屁股后面转,那让女人瞧得起才怪。我看上你,就是觉得你有男人味儿,跟那帮贱男生一比,太不一样了。”

“我怎么不一样了?”

她笑着说:“别人是狗,你是狼啊,要不怎么把我这纯洁的羔羊给吃到嘴里了呢?”

现在回过头来看,那帮被她当狗一脚踢开的追求者,应该为他们当年虎口脱险开个誓师祝捷大会才对。当然,这是后话,在当时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其实,我早就注意你了。”她接着说,“第一次记住你不是在篮球场上。”

“哦?那是在哪儿?”

“在学校舞厅里,你正在和一个女生跳伦巴。”

“哦……”

“我们班女生说你国标跳的好,我就跑去看。”

上大学时我迷上了交谊舞,专门跑到体育学院交钱拜师,当功课锲而不舍了两年时间。认识前妻时,我的国标舞水平在那所大学里早已无人能敌。

人人都有虚荣心,我也不例外。当从她口中得知,自己居然是女生睡觉前谈论的focus时,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以后你教我好吗?”

“嗯,好!”

在我的陪伴下,她跳舞进步很快。每逢周末,我们都出双入对,成为学校舞厅里的focus。

工科学校男女比例失调,但凡舞会总有一大堆找不到舞伴的剩男呆站在舞池边上,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舞池中的红男绿女。年少轻狂的我,跳快三时常耍些小坏,专门溜边跳,用飞速旋转产生的离心力,把她的长发甩成水平,抽打在这些伸长脖子的剩男脸上,身体却与他们绝不相撞。

看到剩男们惊慌躲避的样子,她咯咯地笑,甚至怂恿我袭击她指定的目标;我则神采飞扬,为恶作剧的得手沾沾自喜。

我跟前妻真正美好的回忆,只是在大学里的那些日子。

一天晚上,前妻讲了她的身世。她来自安徽淮河流域一个破败的农村;九十年代初那里发了大水,她家被冲得家徒四壁。全家人逃到高地上,在雨里冻得瑟瑟发抖,都不知能不能活过明天。因为太穷,那些嫌贫爱富的亲戚都不跟她家来往。

听到这里,我欷歔不已,搂住她指天发誓:“佳丽,我今后一定会对你好,跟了我,你再也不会受那个苦了。”

我开始履行这个誓言,从1993年直到2003年,整整十年。

但我并不知道,我将掉入可怕的陷阱,如困兽般挣扎十年。

我也不知道,多年以后,我将会和她那些所谓“嫌贫爱富“的亲戚们一样,拒绝和她家有任何来往。

对此,莎士比亚他老人家也料到了,他说:“恋爱是盲目的,恋人们瞧不见他们自己所干的傻事。”

我父母起初不太赞成我找个南方人,觉得风俗习惯差异太大。但他们主张婚姻大事由儿女自己做主,见我坚持也没再反对。

后来,老妈借出差机会到我们学校,跟前妻见了一面。前妻跟人第一次打交道时,总装得腼腆文静,老妈十分满意。

当我告知老妈,前妻家属赤贫户时,老妈非但没嫌弃,反而高兴地说:“好哇好哇,常言道:‘人穷志不短’,‘穷人孩子早当家’嘛!咱们好好待人家,人家也会感激咱们不是?”

我被老妈这番权威的经验之谈熏得晕晕乎乎,觉得真在理儿。

可我们错了。我们都没意识到,“人穷”跟“志不短”毫无因果关由,“穷人孩子”跟“早当家”也没必然联系。除了“人穷志不短”、“穷人孩子早当家”以外,还有个“人穷志短”、“土包子开花”。

我又告诉老妈:“她一个月才几十块生活费,吃饭都很勉强。”

老妈惊讶道:“哎呀,这么点儿钱怎么够啊?正长身体时候,吃不饱可不成。这样吧,以后每个月给你邮八百。”

“嗯。”我高兴地直点头。

“我跟你说清楚,守杰,这钱你不能乱花,有张佳丽一半儿。”

“这您就放心吧,妈。”

那是1993年,八百块钱很有些分量,那时学校食堂最贵的菜不过一块五一份。

1994年我们大学毕业。凭前妻的成绩和背景很难谋到个好工作。我大哥时任某部委处长,他四处托人,把她分配到区工商局。

刚参加工作,前妻住集体宿舍。父母又给了我六七千块,要我帮她购置洗衣机电视机等电器;老妈还专门交代,里边有一部分钱是用来给她置装的。

其实老妈的交代有些多余了。从我俩谈恋爱开始,我就开始打扮她了。那时家里每月给我八百块,即便一分为二也远远高于一般同学的生活费。见她衣着寒酸,跟别的同学一比差距太大,我就给她买了不少衣服,而且起点比较高。在一般女大学生穿几十块一身的地摊货时,她就已经穿上了好几百一身的中档名牌。

买这些东西时,我没考虑太多,只想让她打扮得美一点,不至于在别的女生面前自卑。甚至,还想让她体会一点优越感,满足她的虚荣心。为此,我还为她订了本《世界时装之苑》,一起为她琢磨衣着搭配。

但没料到,她没把我们这番苦心理解为对她的帮助,而是理解为“花钱泡妞”。

“哪有泡妞不花钱的?”后来我们发生争吵,我历数以前对她的好时,她这么说了一句。

“嘿?你……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找我的啊?我泡什么妞啊?”我惊奇地反驳。

“谁找你了?就你这样我还找你?做梦吧?明明是你找的我。”

“什么?你,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背着牛头不认账呢?”

“背着牛头不认账”,这是十年里我对她最多的抱怨。那时我没想到,这是她和她的家族的生存方式,只是感觉她的记忆力莫名其妙的差,而且喜欢黑白颠倒、张冠李戴。

债权人记性好,债务人记性差,一贯如此。

我也没料到,她的自卑感那么强,以至于必须不断从物质满足中寻求平衡。从那时起,她的物欲就一发不可收拾,拦都拦不住。

前妻曾买过一条价格为2688元的牛仔裤。我见到价格标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散光什么的看重影了,认真审视了好几遍才敢确认。

“这裤子你怎么觉得能值这么多钱?它不过是条牛仔裤啊?”

她不回答我。她也找不出这条牛仔裤值这个价钱的理由。

经济的改善,并未改变她畸形的消费观念。在自卑感的驱使下,她奉行“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原则。比如,葡萄没到季时,味道不好、价格腾贵,她天天买着吃;而季节到了,便宜又好吃的葡萄充斥市场,她反而不买了,转买其他不到季的昂贵水果。

她还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哲学,花钱如流水,从不考虑明天会怎样。还没结婚时,她就常把工资花个精光,没钱吃饭了就找我要。

“你怎么就不会计划着过呢?”我掏钱时忍不住抱怨,“我跟你挣得差不多,我可是每月都能攒下不少钱啊,还经常管你吃饭。”

“我是女人嘛,女人需要花钱的地方就是多。我每个月还用卫生巾呢,你又不用。”

“卫生巾也要不了那么多钱吧?”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你还来找我要饭钱?”

“我不找你好了!”她一把抢过钞票,气哼哼地走了。

过几天,她又来找我要饭钱。

工作两年后,我们谈婚论嫁。那时,我已攒下了三四万块,她却身无分文。

“怪不得你们家穷,就你这种寒号鸟,你们家能有钱才怪!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气哼哼地评论道。

那时我还意识不到,像她这种自幼生长在缺乏爱和尊严、物质匮乏条件下的人,容易产生一种心理扭曲:只顾眼前、不及长远;急于挥霍光当下的一切,透支掉未来的幸福。这种心理疾病非常顽固,往往伴随终生。

不得不承认,从认识前妻开始,我们就谈不上精神层次的共鸣。

跟她在一起没几个月,我就发现她的美术欣赏水平停留在农村的门神年画档次,居然分不清什么是照片,什么是油画。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啊。”一天,她翻看本杂志,突然指着张图片对我说。

我定睛一看,是张十九世纪俄罗斯风景画。

“呃,这不是照片,这是油画,俄国画家希施金的作品。”

“油画?这是画出来的?”

“是啊。”

“画得挺像嘛。”

“嗯,是。希施金是现实主义风景画家。”

“什么现实主义?少故弄玄虚。”她大概觉得这番对话显示出了无知,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这帮画画的太无聊了,画个画吧,还主义?弄得跟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现实主义是十九世纪绘画流派的一种……”我尚未意识到两人在审美观上的差别,继续一板一眼地对牛弹琴。

“不就一张画吗?直接拿相机拍不就行了?比它还像。”

“……”我无语。心想:那倒也是,要都像你想得这么开,希施金、列维坦、伦勃朗都可以被当成没事找抽的典型,干脆建议国务院取消美术这门百无一用的行当好了。

更要命的是,从知识层次讲,她似乎算不上一名合格大学生。看影视剧时,她常会问一些令我瞠目结舌的问题,比如:为什么清朝皇帝有的姓康,有的姓钱?英国到美国干吗非要坐船,干吗不坐火车?宋美龄的名字怎么跟宋庆龄这么像,她俩什么关系?……

总是被这些源源不断的愚蠢问题困扰,让我深感纳闷:她这连初中生都不如的知识水平,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曾跟老妈讲过我的困惑,老妈却不以为然地教育我道:“三儿,其实啊,过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太理想主义了不好。阳春白雪固然好,可阳春白雪不能当饭吃啊?过日子就是讲实在。”

听信了老妈这个过来人对“过日子”的权威阐释,我也就不再深思这些差距是否会造成问题。尽管常为志趣不投苦恼,但也不得不像对待幼儿园小孩一样,耐心为她启蒙:康熙不姓康、乾隆也不姓乾,更不姓钱,那是他们的年号,清朝皇帝都姓爱新觉罗;英国跟美国之间隔着个大西洋,只能坐船;宋美龄和宋庆龄是姐俩……

可奇怪的是她跟了我十二年,却一直向我问出类似的弱智问题;有些我都能记起来我讲过不止一遍,可她居然还是跟闻所未闻似的一问再问,真是服了她。

我不欣赏她,她也并不欣赏我。

她常说:“你知道那么多能怎么样?还不是拿几个破工资,有本事跟人家比尔·盖茨那样有钱啊?”

和前妻间的差异,不仅是这些兴趣、爱好、品位、生活态度……这些我都能忍耐。最为致命的差异,在于我和她世界观上的尖锐冲突。这种冲突导致我家无宁日,狼烟四起。

我父母的关系比较简单:二人都属于自觉的奉献者,虽分工不同但配合默契;一生互敬互爱,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没见他俩吵过架。数十年里,我的家庭风平浪静、温馨和睦。

从这种家庭里出来的人,会有两个特点,也可以叫弱点:一是不会吵架,希望任何事都通过协商解决;而且认为一旦都需要吵架了,那绝对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二是根本料不到夫妻间竟也要彼此防范;不仅料不到,而且无法接受。如果同床异梦、争执不休,那还过什么夫妻呢?找终生伴侣,应该是找幸福,而不是找折磨。

1995年初,我和前妻发生过的一次激烈冲突,让我第一次正式向她提出分手。

那时国内刚开始流行拍艺术照,我二嫂拍了一套。二嫂年轻时很漂亮,被艺术照一渲染,更显得妩媚迷人。前妻看到后心生艳羡,就对我说她也想照一套。

年轻的男人,都想把自己的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向二嫂询问了那家影楼的地址电话,第二天就帮着前妻预约,替她交了钱。

为前妻拍照的是个戴眼镜的胖子,也是这家影楼的创始人。为保证拍照效果,我额外加了钱,才预约到他亲自操刀。

预定拍照那天,我陪前妻到了那家影楼,两人兴致勃勃。

照艺术照需要换几套衣服,换几种发型。前妻照相时,我就替她拎包拿衣服。

换了三四种发型之后,化妆师又开始为前妻盘头,这次是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

站在旁边的我插嘴道:“这种发髻,两边垂俩葡萄藤更好看。”

话音刚落,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前妻突然大发雷霆:“不用你管!滚到一边儿去!”

我莫名其妙挨了她一闷棍,一下子愣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当时在我们旁边的,还有化妆师、化妆师助理、几个女顾客和她们的化妆师,还有她们的男友,一共十来个人。突然听到她这句厉声斥骂,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往我俩这边看。有几个女宾,还忍不住掩口窃笑。

十多双好奇夹着嘲笑的目光齐刷刷向我射来,让我羞愤难当。碍于在场很多人,我不好意思跟她对骂让别人看笑话,只好走出了化妆间,跑到楼道里抽了支烟,心里甭提多窝火了。

等她从影楼出来,我忍不住问:“你刚才怎么回事?”

本以为她会解释一下,说心情不好什么的,这事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她竟凶巴巴喊:“我说不要你管就不要你管!你就不能闭上你那张臭嘴?”

这一嗓子喊得周围行人吓一跳,纷纷向我俩行注目礼。

我也开始冒火了。原本高高兴兴地为她联系影楼、交钱、陪她照相、拎包,结果连续两次在公众场合让我出丑。

我强压怒火:“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这出格吗?你不接受就不接受,你骂人干吗?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是不是有病啊?行,可以,既然你不要我管,我就不管好了。”

说完,把她的包塞给她,可她不接。我把包扔在她面前,扭头走向公交车站。

谁知我走了一段,一回头看到她居然跟着我,还是死着个脸。

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让我愈发恼火,也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了,转身大声质问:“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他妈的有什么毛病?老这么发神经我实在受不了!我跟你分手行了吧?”

可她继续怒目而视,一不分手,二不解释,三不道歉。

我自顾走到公交车站。谁知她居然一路跟来,还是丧着个脸。

郁闷加上奇怪,我忍不住再次大吼大叫:“你到底哪根筋不顺啊?嗯?你爱去哪儿发财,就到哪儿发财去,老跟着我干吗?”

她依旧不解释,不道歉,不离开。

操,真是拿她没辙了。我索性不理她,自顾上车回家。

谁知她又跟着上了车,跟着下了车,跟到我家楼下。

走到单元楼门口,我正准备上楼,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我甩开,又被她拉住。

我不耐烦地嚷:“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精神病啊?你给我滚!”

她依旧不言不语,拉着我的胳膊不让我上楼。

“你再拉着试试?”我用手指着胳膊,威胁道。

她依旧不放手。

“你给我放开!”我恶狠狠地嚷了一句,转身朝楼道走去,可她拖着我不让我上楼。

我抬手就给她一耳光。她这才放了手,我自顾回家去了。

当时我就想,受够了这个神经病,干脆分手好了。

谁知第二天下班,她居然找我吃饭来了,就跟没事一样,对昨天发生的那场冲突闭口不提。

她没事,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我可不能没事,于是我说:“我想好了,张佳丽,咱俩脾气实在合不来,我不想耽误你,分手算了。”

她小声赔不是说:“我知道错了,昨天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不好,可能化妆换衣服把我搞烦了吧,又见你多嘴,就向你发了火。”

我反问:“你心里有没有点儿谱啊?你得弄清楚,是我陪你照相,为你联系为你掏钱,就跟你提了一个建议,你就那么发神经?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啊?你办事怎么就这么二呢?”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说实话,我不是一次两次忍受你这神经病了。我想好了,咱俩两路人,我实在受不了你,咱们还是分手吧。”

她呜呜哭了,辩解道:“我是女人嘛,哪个女人没点小脾气啊?你就从来不会让着我……”

见她这么伤心,我的口气软了下来:“反正我是受不了你,要想继续处,你必须改了你的臭毛病。”

“以后我改还不行吗?”她拉着我的胳膊摇了几下,“守杰,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了。”

见她说要改,又这样哀求,我也就彻底软了,又不提分手了。

和前妻相处十几年,类似的冲突比比皆是。疲惫不堪之余,我老是怀疑,她精神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但也不对啊?她跟同事朋友相处看上去也还正常,一到我面前就不正常了。

后来我知道,有个俗语叫做: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有一种人,在社会上他一无所长,甚至因无足轻重而常常被人忽略,但他却能对爱他的人产生致命伤害。这并非由于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而是因为你在乎他,为他牺牲,为他付出,对他信任,所以才会被他伤害,被他辜负,被他出卖。

总之,跟她相处,我处处得谨小慎微。稍微伺候得不周到,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她就会跟那次照相时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破口大骂,弄得我每每尴尬不已。

而且,前妻个性特别倔犟,不管有理没理,寸步不让。只要她发脾气,如果我不提分手的话,最后妥协的一定是我。可即便是她妥协也没什么用,转眼她就能把自己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我是家里的老幺,从小得到了父母兄长格外细心的照顾。而面对这么一个性格乖张的女友,我却只能学习如何伺候她了。

就这样,她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一旦发觉我受不了,就通过假意的道歉加眼泪挽回。通过这种高密度、但低强度的撒泼,循序渐进地让我对她的胡搅蛮缠习以为常。

我年轻时玩过“俄罗斯方块”,当时感觉这个游戏的设计者真疯狂。这是一款永远无法取胜的游戏:每当你打完一关,马上就进入更难的下一关,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方块形状越来越复杂,最终无论怎么玩都是个死。

和前妻的十年婚姻,我实际上一直都在玩“俄罗斯方块”。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李守杰作品集
婚姻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