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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泥街》 作者:何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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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驰轿车在一家名叫北海酒店的坪前停下了。这是一家无星级酒店,在天津市内,但不是繁华区。酒店比三星级宾馆差一点,比招待所又强几分。王作家就住在这个酒店里改本子,因为何导所在的那个剧组也住在这家酒店里,他们白天出去拍戏,晚上折回酒店休息。何导也算得上名导,积累了一些经验,自己又有编故事的能力,所以王作家等于是何导的书记官,何导想好了什么点子,王作家觉得合理且有趣,就把何导的点子写到剧本里去。这就是作家,导演们的马仔,作家要赚钱就得当马仔。导演说不行,作家就委屈地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导演们说好了,作家就干劲冲天,觉得自己很聪明。

张逊和小秦一下车就直奔酒店餐厅,正是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很多人。王作家和何导坐一桌,还有几个剧组的男女演员围着桌子坐着。张逊和小秦坐下,几个男演员就打量着小秦。王作家指着他身边的女人说:“杨丽丽。”又对女人说,“我们张总,大老板。”

杨丽丽欠起身伸出手,张逊跟她握了手。女人说:“张老板,认识您很高兴。”

张逊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像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的笑容,那一下张逊困惑了。

他相信那是错觉,但他感到奇怪的是他怎么会有这种错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牙齿长得不好,凹一颗,凸一颗。张逊吃惊的是,他第一眼觉得她像一个老妇人,而在再度的感觉中,她又回到年轻女人的位置上。小秦见他痴痴地盯着杨丽丽,就用膝盖碰了下他的腿。他这才把目光移到王作家脸上说:“剧本改好没有?”

“应该差不多了,我想我把脑袋瓜子都改坏了。”王作家说。

何导插话说:“别听他瞎说。”

“我瞎说?”王作家说,“你今天这样想,明天又那样推断,苦了我了。”

何导演大笑,对王作家说:“我操,你要召开诉苦大会吗?”

服务员上菜了,何导演率先拿起筷子,对张逊和小秦说:“我饿坏了,吃饭吃饭。”

杨丽丽举起酒杯,起身敬张逊喝酒。她对张逊一笑,那种笑容里明显含着许多讨好。“张总,我敬你一杯酒。”她声音甜甜地说。

张逊也端起了酒杯,“谢谢。”他说。

杨丽丽几口咕隆,把一杯啤酒喝下肚,对他露出一口凸凹不平的牙齿笑着。

何导演扫一眼小秦,“你其实可以演一个角色,凭我对你的感觉,你绝对上镜。”

“我不知道演戏。”小秦说,但脸上却很高兴。

王作家也把目光放到小秦脸上,“对,小秦的气质挺好,是可以安排演一个角色。”

何导喝了口杯中物:“演戏只要自然就行,你不要把演戏看得太重就行了。”

“她不行。”张逊说。

何导说:“她绝对行,一部电视连续剧一定能把小秦捧红。”

张逊说:“还是不红好,她一红就飞了。”

何导说他太自私了,何导说漂亮女人应该是公共财产,假如大家都把美女藏起来,电影电视就没人看了。王作家大笑,说他同意何导的观点,说好花是供人欣赏的,谁摘都是罪过。张逊很高兴,觉得小秦让他脸上很有光。小秦确实漂亮,仿佛是一朵玫瑰开得正艳的时候。大概天下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有自己最好的时光,现在就是小秦最好的时光。

一桌饭吃到八点多钟,这才往房间里去。王作家走在张逊一旁,故作友情深厚地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看怎么样杨丽丽?”

“我觉得她没北京的那个好。”张逊说。

“我和何导都觉得她最适合演真真。”王作家坚持他的看法。

他们走进王作家和何导睡的房间,这是一个双人间房,张逊和何导坐到两张沙发上。杨丽丽为他们洗杯子泡茶,王作家双腿盘坐在床上,他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买一套三室两厅房,我只要买了三室两厅房,我就什么事都不干了,专在家里写小说。”王作家住着北京四合院里那种两间相通的房子,没有厕所,他的工作就是每天上午倒马桶。他老婆比他要面子,不愿提着马桶在邻居眼里招摇,为此他痛恨无比。他倒不是痛恨老婆,而是痛恨房里没厕所,致使他每天都像小媳妇一样拎着马桶进进出出。他之所以积极加入改编小说,任人宰割,就是想赚钱购房。他说:“我其实更喜欢写小说,搞剧本把我搞蠢了。”

张逊说:“搞艺术要有献身精神,你缺乏吃苦的精神。”

“对,我这人天生懒惰。”王作家说。

张逊道:“一个作家不经历大痛苦,就不会有大作品问世。”

他们围绕王作家谈论了一气,又对剧本进行讨论,各抒自己对角色和事情发展的看法,结果又把王作家害苦了。因为一讨论,他就成了被批判和挨打的对象。他一脸惨然,说:“我三个星期的心血,被你们一搅和,又白费了。”他摇着头,表示钱不好赚。“完了完了。”

参加讨论的还有何导正执拍的这部电视连续剧的投资人和一位工商银行的朋友。投资人以前是做房地产的,是个上海人,他把他的故事讲给了一个专门写本子挣钱的作家听,那个作家就把他的故事写成了剧本,他通过朋友找到何导,就有了他们的合作。投资人姓李,大家都叫他李总,李总说:“我提议,玩几圈麻将。我这个朋友是特意来玩牌的。”

银行朋友客气道:“没有没有,我随便。”

他们经常打打麻将,银行朋友同何导和王作家都玩熟了。李总提议打麻将,想让银行朋友赢钱,银行朋友打得一手好麻将。张逊不想打,但小秦想打。小秦说:“打,我想打。”

一桌麻将便在这间房子里稀里哗啦地打起来。这时已快十点钟,原意是打两三个小时就睡觉,可是一打起来就没时间概念了。最开始是张逊上,但张逊一上桌就放大炮,接连放了两个大炮,打了一个小时也没和牌,输了三千多元。小秦不满意了,把他赶下桌。她的手气显然比张逊好,几下几下就把张逊输的钱赢了回来。她一上桌就把手气不错的银行朋友和手气次一点的何导打下去了。一个多小时后,桌上变成了一呷三的局面,只看见小秦和牌,三个男士只有掏钱的份儿。再打一个小时,何导和银行朋友便打得脸色阴沉沉的,像是脸上生了一层锅巴。尤其是银行朋友,他从赢钱变成输钱,脸色就格外阴沉。他骂道:“我操,这是什么扯鸡巴淡手气。听牌就放炮,我操他妈。”

李总说:“那你就不要听,连顶三圈么。”

小秦在两圈前打一个四万,本来是四、六、八万的牌,她听七万。可转身摸了个五万,于是她打掉八万,再听四七万。银行朋友摸了个桌上没人打的五条,怕放炮,就将四五六万拆了打,他当然是打小秦刚打不久的四万,结果就放了小秦一炮。他骂道:“操,你刚打的四万,这是什么意思!”

小秦把自己的牌解释了一番。张逊并不想赢何导和这个银行朋友的钱,就对小秦说:“你下去吧,你的群众关系大大的恶化了。我来打。”

小秦笑着下了桌,让张逊打。

张逊的手气也上来了,乱打也可以自摸,就是绝牌也可以自摸。比如桌上打了三个三条,他和绝三条也能自摸。银行朋友打断了腿,钱包空了,向李总借钱;何导也打断了腿,向王作家借钱。张逊见他们两人手气痞,就不和他们的牌,但却总能自摸。打到五点钟时,李总起身说不打了,他要睡一下。李总劝何导睡两个钟头,因为他上午还要拍戏。银行朋友还想打,因为他输了八千。李总说:“明天再打。”他看一眼银行朋友,“你明天把刀子磨快点,砍砍张总,要他吐出来。”

张逊笑笑说:“可以可以,只要你们的刀子快就只管砍。”

张逊和小秦回到房间,张逊走进卫生间解了小便,他对小秦说赶紧睡一下。但他睡了近半个小时却没睡着。小秦也没睡着,她说:“你还没睡着?”

他索性起床,坐到沙发上。“我睡不着,大脑皮层太兴奋了。你睡吧。”

她也起床,坐到他身边。他觉得她真的很美,而且很温柔。他觉得自己耽误了她好几年青春,有些对她不住。他说:“假如我真的没法离婚,你未必真的愿意跟我一辈子?”

“愿意,除了你,任何男人我都不爱。”

他很感动,拍拍她的脸蛋。“可这样下去,我觉得我害了你。”

“你很爱我是吗?”

“很爱你。”

“你在乎我吗?”她又说,“假如我离开你,你会伤心吗?”“我会很伤心。我可能都不晓得我应该怎么接受你离开我的事实。”

“既然你在乎我,我看重你,这就够。”

她又说:“与其找一个只那么在乎我的男人,不如跟你就这样好下去。”

她还说;“其实我晓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要的是爱情,而不是坟墓。”

他很感动,说:“你真聪明,我爱你。”

他们做爱了。他本来没有这种打算,她也没有。他抚摸着她的脸,接下来他抚弄着她的乳房。她的乳头是她的性敏感区域。他一摸,她就有了反应。她伸手摸他的阳物,先是隔着裤衩,接着她把手伸了进去。他的阳物仍软软的没什么反应。她不想放过他,她要求说:“我们做爱吧?我想做爱。”

他有点惭愧,“你如果能让它硬起来,我们就做。”他说。

她让他到床上去。她把衣服脱了,一个美丽的身躯呈现在他眼里。她举起手,把头发绾到脑门上,拿发夹夹者。他觉得她的每一个举止都很美。她伏到他身上,在他胸脯上舔着,舔着他黑黑的乳头,舔着这枚乳头又舔那枚乳头。接着她的头向下移动,一路舔到了他的下身。他仍然没起来,那玩艺儿软软的,像一只缩着头的雏鸟。

他说:“我起不来。”

她又像一只鱼鹰一样埋下头。她干得极为努力,它终于不负她的重望直了起来。他说:“啊,可以了。”

他插入了她的身体。她抱着他,他也用力搂着她。她嗷嗷地叫唤,用牙齿咬他的肩头。

这是两具即将离开尘世的身体在做爱,做着两人一生中最后一次爱。两个小时后,两人就离开了尘世,到阴间地府里分别找自己的亲人去了。他们做了很长时间的爱。她丢了三次,他射了精,将很多稀稀的白色的液体射在她肚皮上。

她说:“我丢了三次。”她脸上是那种获得了幸福的表情。

她又说:“你好了不起。”

他喜欢听她表扬。他说:“你更了不起。”

“不,我没你了不起。”

他说;“你是我见到的最了不起的女人。”

整个大楼已在睡眠中苏醒,走道上开始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章,快八点钟了。他们做了将近两小时的爱。他点支烟,抽着。她将毯子盖到他肚子上,她说:“睡觉吧。”

他没睡,她也没睡。他肚子饿了,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他们起床,她陪他一并去餐厅吃早餐。他们下楼,走进餐厅里,两人在餐厅里遇见了王作家。王作家感到很吃惊,因为他凌晨两点钟睡觉时,他们还在打牌。他说:“怎么就起来了?”

他说:“坐,起吃点旱餐。”

王作家蓬头垢面的,大概他在剧组里没有女人,所以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衣着打扮。他瞧着他们两位,他觉得他们两位都面呈疲倦。他说:“你们睡觉没有?”

“没睡。睡不着。”张逊说。

“怎么呢?”

张逊回答:“我近来有些择铺,硬要在自己的床上才能进入睡眠。”

王作家大笑,“我哪里都睡得着。”他说,望着小秦,“你也没睡?”

小秦说:“我睡了下又醒了,就打了一个盹。”

吃过早餐,张逊决定回北京,他想要睡觉索性回小秦的寓所睡一上午,反正开个把小时车就到了。王作家见张逊要回北京,就也想回家。于是他成了这次车祸的见证人。王作家命贱,同时也命大,车祸发生后,他只是擦破了点头皮,其他部位安然无恙。汽车驶离酒店时,是八点四十七分,当时王作家看了下表,琢磨什么时候能到北京,如果上午还有时间,他还决定上《北京文学》编辑部打个转身,找找他的朋友。汽车驶上高速公路时他还没有瞌睡,瞌睡是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了十分钟后,蓦地就抓住了他。他近来最欠的就是睡眠。张逊开车,小秦坐在张逊一旁,王作家只身坐在奔驰车的后椅上,他躺下来蜷缩着身体睡觉,他对张逊和小秦说:“我睡一下,到了北京叫醒我。”

张逊没回答他,因为这个时候他困盹盹的,有千百只瞌睡虫在他脑壁上攀爬着,致使他眼皮打架,脑袋晕晕沉沉的,他看见的太阳都是模模糊糊的,看见的建筑物都摇摇晃晃,他晓得无情的睡眠正在他大脑球上蔓延开来,像墨汁浸染开来一样。一晚没睡的小秦,已在他一旁合上了眼睛,脑袋一晃一晃的,那是表示她已进入了松懈的睡眠状态。她的睡眠像病毒一样感染了他。浓重的睡眠像黑夜一样吞噬了他。他只是打了片刻的盹,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一分钟,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看见自己的奔驰车撞上了一辆集装箱车,他来不及了,飞速奔驰的奔驰车直插集装箱车的底部,车盖与车身分裂了,那一刻他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他看见自己的灵魂立即从撞破的脑门上飞离出来,飞离了现场,飞离了高速公路,向空旷无垠的蓝天上飞去。

这场车祸翌日分别登在《北京晚报》和天津《今晚报》上,报纸上说:……

一男一女当场身亡。一人生还,据生还者说,上帝打了个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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