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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时代》 作者:庸人

第三十二章 金盆

第三十二章 金盆

随着年华即将老去,很多屈辱都将失去意义。

老景的确是觉得自己有点儿老了,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农村,这个年岁意味着可以做爷爷了,意味着儿子们即将篡权了,而他现在仅仅是个副局长。真有意思,自己以前是副警长,后来当了副队长,现在是副局长,他老景不应该姓老,应该姓副。谁都知道这个副局长只是干活的,干活依然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副局长总有很多不顺心的事,因为他是副局长。这几年老景抓贼的欲望几乎快要消失殆尽了。只有老四海能让他兴奋起来。唉!最让老景感到屈辱的就是老四海,这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骗子,这个同祖同宗却一点儿也不争气的东西,居然两次从自己手里逃脱出去。现在倒好,不仅没抓住骗子,这个骗子居然还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面前晃悠。如果不是担心方惠的病没人出钱的话,他早把老四海按住了。屈辱啊,但在屈辱面前老景还是低头了。好在他心里清楚,老四海为人太骄傲了。所以他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他要和自己斗一斗,而且他更不会弃方惠母女于不顾。

当他们决定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入秋以后的事了。拉登刚刚完成轰炸世贸大楼的壮举,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纽约和阿富汗。老景便趁这个机会约老四海见面,地点是东长安街的一条长椅。有几件事老景必须,甚至是警告,要不老四海这小子说不定就会反了天。

长安街附近找个停车位比登天也不易,老景决定开车到大北窑,然后坐地铁,一口气就到了。

地铁口永远是黑洞洞的,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老景在王府井站钻出地铁,刚从地铁口钻出来时精神颇有些恍惚,他很久没有留心关注过身边的这座城市了。放眼望去,一切事物都陌生得有些恐怖,这地方是长安街吗?是中国吗?或者说它在地球上吗?在老景的印象中,地球是一个圆骨隆冬的,覆盖着绿色植被的大皮球,而这地方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任何地球的特征来。他面前横亘着一片片红色的、咖啡色的,绿色的,兰色的、白色的、金银色的巨大堡垒。它们横铺在半空里。它们霸道地遮盖了太阳和绝大部分天空,而它们本身也成为天空的一部分。成群的玩具般的金属笼子,在铁青色的混凝土板材上横冲直撞着,笼子前顶着双空荡荡的眼睛,眼神中尽是迷幻般的空洞。突然笼子们在一束红光的号召下紧急停住了,然后便排列得整齐划一,似乎是出击前匍匐的狮群,又如听命于骨头的万只狼狗。整个视线中只有几棵绿色植物,它们孤独无靠地点缀着万千荒芜,点缀着无限的浑浊,点缀着外星的风景。纤细的树干下则是镂空的铁板,铁板下是死硬死硬的水泥块儿,据说那就是传说这的石头。是啊,这地方的确不应该是地球,它是科幻电影中的某个外星场所,或者魔幻小说中的鬼国魔窟。在这一刻,老景的心完全凉透了,这不是他想象中的世界,这是个群魔乱舞的斗兽场,而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呢?

老景是警察,警察的基本素质之一便是去做事而不要琢磨事,更不能浮想连翩。今天他算是犯了大忌。老景拼命要把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而面前的一切却并不允许。它们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要把人压碎,然后碾成粉末,然后抛洒在空气里,然后你就成了雨,霉雨酸雨垃圾雨!

老四海远远走过来,微笑着坐到长椅上,然后十分友好地向老景招手。

老景浑身的邪劲总算找到了发泄口,他几步便跨了上去,手指在老四海眼前晃悠着。“听说你找了个做假证的?你还敢用我的名义?你以为你有了合法证件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做梦。我早晚得把你小子抓起来绳之以法,我亲自抓。”

老四海舒舒服服地仰在椅子里,半闭着眼说:“我是不是跪在地上求过你呀?求你别抓我,求你放过我的身子和灵魂,我是吗?”

老四海这几天真是太兴奋了,他居然拥弄到了一张真的身份证。前一阵子,他拿着慈善中心的捐款证明和方惠的诊断书跑到公安局户籍科去了。老四海口口声声地要为山区的孩子继续捐款,完成菜仁未尽的事业,另外菜仁老婆的病也需要花大钱。花钱的事大多用得着身份证。而他却把身份证弄丢了,补办一张还得回老家去办,时间上实在来不及。户籍科的头头认识菜仁,也知道他们家的事,又是同情又是难过,两人还差点哭了一鼻子。后来老四海偷偷说:我和你们老副局长是本家兄弟。科长仔细一查对,老四海身份证的地址与老副局长的家乡果然在同一地方,而且他们姓氏本身就够怪的了,于是科长立刻对他另眼相看了。后来他先后给医院和慈善中心打了电话,大家异口同声地为老四海做了证明。科长被感动得什么是的,为了救方惠的命,为了支援山区孩子,他亲自通过当地省局给老四海办了张身份证。科长认为证据越权处理这事,完全是为了体现“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两天后他异常兴奋地把身份证给老四海,还捎带着一大堆鼓励。再后来科长碰上了老景,特地谈起过这件事,他一口一个大好人,一口一个活雷锋,把老四海夸成花了。科长认为,老副局的家族人才辈出,令人钦佩!出了个副局长,又出了个大慈善家,祖宗坟头冒青烟了。老景不好把这事戳穿了,可鼻子却气瘪了好几天。

老景见老四海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便狞笑着:“就算你干了两件好事,法律是不承认功过抵消的。所以你的罪过够判二十年的,我现在就等那天呢。”

“那可不一定,有几个受害者报过警啊?你又能找到多少确凿的证据啊?顶多就是我那个女同学记恨我,她咒我不得好死。可剩下的事都是讹传。”说着,老四海把那张身份证拿出来了,举在阳光下照了照,嘻嘻哈哈地说:“长城的图案可真清楚啊。我有十几张身份证,都没有这张做得好。”

“废话!我这张是真的。我那同事,我那同事真是……”老景本想说笨蛋,但又觉得背后说同事的坏话不大好,只得改口道:“木纳!”

老四海成心气他:“人家一点儿都不木纳,他亲自打的电话,亲自证实了我说话的真实性,挺负责任的。好人啊!办身份证的钱是他出的,我给他,他不要。人家说:自己是没那么钱,有钱的话他也应该出点儿。多好的人!”

老景清楚同事是办理户籍的,户籍警的基本要求是认真负责,心眼自然不会多到老四海那个程度。老四海这坏蛋利用了人家的同情心,好在是人坏事不坏,虽然人是骗子可那事却是真的,这个狗东西!他哼哼着说:“你办假证花钱了,弄个真的倒没花钱,缺德!将来等我把你抓起来,最好由我来当法官,我保证能多判你两年。”

“你先别抓我,方惠的病已经恶化了,这个身份证已经派上用场了。”老四海忽然觉得自己点儿气短,立刻又横起来了:“假亦真时真亦假的,假的需要花钱,真的也需要花钱,我花了时间就等于是钱。在社会上混,你有个名义,我没有,这就是你我的表面区别。法律保护好人可也保护坏人,我是骗坏人的钱去帮助好人,这就你我的本质差异。”老四海是真希望和这个警察多聊几次,这家伙能激发出自己内心深处的很多玩意儿。

“少说好听的,你主要是帮助你自己。”

“我是达则兼顾天下,穷则自善其身。”老四海小孩一样争辩起来。

“你就会捡好听的说。”老景呵呵冷笑着,居高临下地说:“我审问过好几个与你有牵连的罪犯。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我估计你小子手里至少得有好几百万呢。有那么多钱你却只建了一所希望学校,只帮助过菜仁一家。嘿嘿,你还真别把自己当好人,你不像。”

老四海干瞪着眼,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勿——勿以善小而不为。”

“你结巴什么?没底气了吧?”老景见自己的反击终于见效了,立刻高兴起来。他坐到老四海身边,接着刺激他。“今天之所以和你见面,还有一个事呢。我们公安局觉得菜仁挺不容易的,已经批了一笔抚养费,你通知菜仁的孩子来领钱吧。嘿嘿,我们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置好人于不顾。”

“难说……”

老景见他一翻眼睛,知道这小子马上就要提老爹的事了,赶紧叉开话题道:“我听说方惠一定要换肾,就没别的办法了?”

“她不换。”老四海在椅子扶手上拍了一把,垂头丧气地说:“她说她换不起,她不能拖累人。”

“你不是有办法吗?”

“他们这家人你还不知道?自尊心都特别强,死拧死拧的。我说我有钱,可人家不用,人家——人家让我自己攒着,你说这钱是攒出来的?老实人才攒钱呢。可他们的脑筋就这么落后,我又能怎么办?”老四海气乎乎地说。

“人家是正派人。”老景道。

“我不正派,可我还是没办法。”

“只能以家属的名义,直接把她送上手术台。”老景望着滚滚车流,脸上全是木然。

“她没有家属了。方竹太小,难道让她签字吗?”

老景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拍了拍老四海的肩膀。“我不佩服你,你也不是超人,你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啊?啊?呵呵,这事办不成,你呀,就直接去自首吧,你不佩在外面晃悠。”说完,老景站起身,慢悠悠要走。他好象有想起了什么:“这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们为之奋斗。你说呢?”

老四海没理他,愤恨地坐了良久。这个失魂落魄的半老警察居然还敢挖苦自己?老四海的眼睛当然不是吃饭的,他早就看出来了,老景油滑了,精明了,但意志远不如当年坚定了。为了什么,他不知道,或许是在官场混久了吧,或许是眼里的罪恶太多了,或许人一旦上了岁数都这样吧?不过老景说的也不全是废话,只有家属有权利把方惠送到手术台上去,这一点是用不着病者本人认可的。难道这家伙是在怂恿自己吗?

十天前,医生沉痛地告诉老四海,方惠的生命最多还能延续三个月,你们如果不愿意再空费钱财了,干脆就把病人直接弄家去吧,人在自己家里,或许状态还会放松些。

老四海追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了。医生说:“办法我早就说了,唯一的,成功率最高的办法就是换肾。当然了我们不能保证新肾在病人体内100%地能安全存活下来,可现在就这一个办法。”

老四海找到方竹商量这件事,方竹一听这话就哭倒在沙发里了,第一个念头又是退了学去打工。

老四海怒道:“你都二十岁了,你能不能长点儿出息呀?别动不动就琢磨退学的事。”

方竹哽咽着说:“我也知道,就是退了学也没那么多钱呀,可要不不退学就更没钱了,我妈也就更没有指望了。”

老四海小声道:“我有钱,不就二十来万吗?我有。可人家医院怕出意外,你是你妈的唯一亲属,必须要在手术单上签字。”

方竹凶蛮地在沙发里打了个滚,大叫道:“我不能签,万一我妈死在手术台上就等于是我把她害了。她要是知道我还用你的钱,一定会打折我的腿。”

老四海见这孩子不可理喻,只好再去找方惠,轻描淡写地说要动个小手术。

方惠却一点儿都不傻,她早就从护士口中弄清楚自己的病情了。于是语重心长地拉着老四海道:“我知道他们是想给我换肾,二十多万块钱呢,加上手术费就更多了。我这不是要把你们拖累死吗?手术我不做,死了我就找菜仁去,不能让你们背一辈子债。四海呀,方竹岁数还小,家里还有几万块钱呢,能供她上完大学。你要帮我们盯住了她,她要是敢退学,你就替我们揍她,狠狠地打。”

老四海愣了一会儿,他没想到方惠能如此坦然,人家直接就话说明白了。老四海只得道:“嫂子,您别为钱的事操心。我有钱,就是四十万我也能拿出来,我挣钱不难。”

方惠惊道:“你不会是干了犯法的事吧?”

老四海心道:不犯法,我哪儿挣钱去。但他嘴里却说:“您是不知道,我有一本书卖火了,挣了一大笔的版税,叫《中国丁克》。现在市面上正卖呢。”老四海说的不全是瞎话,他最近在书摊上又看见了一本庸人的书,书名就叫《中国丁克》,看样子是销路还不错,封面上说电视剧版权也卖出去了。他估计方惠一家人是顾不上理会自己的身份了,既然充当了作家就充当到底吧。

方惠摇着头,决绝地说:“不行,你还没娶媳妇呢,我要是把你的钱花了,我还叫人吗?你大哥一辈子都不欠别人的,我总不能欠一笔死债吧?再说了,用了你的钱,我就是能再活几年也是还不起呀,就是当一百年护工,我也攒不出这么多钱来,不值啊。你写本书挺不容易的,自己留着吧。”说完,她就把眼睛闭上了,任凭老四海如何地巧舌如簧,方惠连眼皮都不抬了。

从那天开始,老四海脑子里就无时无刻地不再琢磨这件事,没想到老景的话竟无意中提醒了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有主意了。老四海估计老景还没走远呢,于是拿出手机,直接呼叫公安局的副局长。

十分钟后老景还真回来了,他凶恶地瞪着老四海道:“你要是没有正经事,我现在就带你去自首。”

老四海笑着说:“自首的事不用着急,我又不会跑。但我这个事还真挺急的,非您莫属。你认识办事处的人吗?”

老景朝天空中淬了口唾沫,咬着槽牙道:“你小子不会是想办北京户口吧?别得寸进尺。”

“我用不着那玩意儿,北京户口算什么呀?我就是去了美国,不出三个月我也能办出张绿卡来。哼!事情是这样的,我把所有的证件都提供给你,我本人也可以露面,你呢帮我办个结婚证。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女方无法出面,女方不出面,办起结婚证来就会有些问题,难办。您是副局长啊,您有面子,办事处的人买你个面子,这件事就算成了。”老四海说话时很严肃,眼睛死死地盯住老景的脸,一眨不眨。

老景果真有些意外,他研究着老四海的表情,屁股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长椅上坐去,眼看屁股就要碰上椅子面了,突然间身子又立直了。“你小子不会是想和方惠结婚吧,你是不是惦记着他们家的房子呢?是不是?我——我现在就得把你抓起来。”说着,他一翻腕子,三根手指头扣住了老四海的脉门。

“你这人简直是脏心烂肺。”老四海厌恶地“嘁”了一声,立刻又疼得浑身乱扭。“你手上轻点儿,他们家的房子值得了一个肾吗?”

“你要捐肾?”老景马上撒手了。

老四海立刻捂住后腰,惟恐肾脏一不小心会从后面掉出去。“我出手术费我出买肾的钱,我不出肾,钱能买来的东西为什么要从自己身上割呢?再说了,我就想捐给她,血型、基因也不见得合适啊。”

老景依然是满脸的不信任,斜着眼道:“他们家在金鱼池那套房子,少说也能值上三十万吧?”

“我的钱能买几套高档公寓了,联体别墅也不算什么,我为什么要住他们家的经济适用房?那是给穷人盖的破房子,你去看看,吹口气就能塌喽,万一把我砸死了怎么办?”老四海满面轻蔑,挥着手道:“好吧,既然你满脑子坏心眼,那就再加上一条,办个婚前财产公证,方惠的婚前财产全部归她女儿所有。公证书由我来办理,我想办法让方惠签字,保证是真的。您要是愿意就做公证人,这回总行了吧?”

老景指着自己的鼻子,万分悲痛地说:“我当你的公证人?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不愿意当就算,哪儿那么多废话呀?”老四海瞪了他一眼。

“换了肾就能恢复吗?”

“没有百分之百的事,医生都不敢保证的事我能保证吗?”

“那你是图什么呀?”老景一屁股坐到长椅上,歪着脑袋从上到下地打量起老四海来。

老四海笑道:“能想出这个办法还应该谢谢你呢。我要是当上了她丈夫,我就能代表家属签字啦,我就能把她直接送上手术台啦。”

“那,那你到底图的什么呀?”老景还是不明白。

这回老四海不说话了,他仰着头仔细想了半天,最后吸着气说:“你看过庸人先生写的《一不留神》吗?”老景摇头,老四海接着道:“人家在书里说,猫眼里猫顺眼,狗眼里狗顺眼。我是猫,你是狗,所以你老是看我不顺眼,这事你想不明白我是可以理解的。这个事就算是报恩吧,菜仁救过我一条命。还有——其实也没什么了。”

老景的手指头在脑门上抓来抓去,不一会儿就抓出了十几条红道子。“万一方惠痊愈了,你还真想当她的丈夫吗?”

“离婚呀,这还不好办。”老四海心道,我当然要离婚了,只是名义夫妻,我怎么能和菜仁的老婆躺在同一张床上呢?

老景在自己腿上捏了一把,然后又加了把劲,终于觉出疼来了。他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怎么说,这事终归是救人命的事,我不干涉。可你也别惦记着把我拖上你的贼船,这个事啊你自己琢磨着办。但是我会时刻关注着你小子的动静,你不要再耍花招,不要以我的名义招摇撞骗,更不许再跑我们单位去胡说八道。你听见没有?”

老四海有点着急:“方竹不签字,我能怎么办?办事处也不能听我一个人的。”

“你——可以,你自己想。”老景出了一头汗,差点给这骗子出了主意。他走出两步,还是不放心:“你给我记住,别耍花招。”

老四海想了想,明白了。医生或许能看出真假钞票的区别,可这结婚证就难说了,实在不行就办张假的,或许也能过了关。当然了,证件最好是真的,有一丝希望也不能轻易放弃。

老四海回到家里,先把自己的证件准备好了,然后给方竹打了个电话。方竹在家,老四海便直接跑过去了。

方竹正坐在自己房间里抹眼泪呢,见老叔叔来了,立刻给他砌了一杯茶。老四海问了几句学校的事,话题很快就转到方惠身上了。他做了最后的尝试,希望方竹能鼓起勇气,把母亲送上手术台。

方竹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煞白了,惊道:“我问过医生了,我妈有30%的可能性会倒在手术台上,还有30%的可能性会出现强烈的排异反应,也就是说她活下去的概率只有40%啊。还有,听说一般性的排异反应处理不好也能死人,万一要是……”

老四海不耐烦地说:“要是不上手术台的话,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方竹撅着嘴道:“我不敢,我只是个女孩子,我一想起这事来就做噩梦,太可怕了。我不敢。”说着方竹瞟了老四海一眼:“我要是结了婚就好了,我让我老公去签字。”

老四海叹息了一声,心里大是快慰了。一般来说年轻人的叛逆大多是玩票,玩一玩耍一耍也就过去了。方竹前几年又是搞同性恋,又是一门心思地不想上学,进了大学又充当学生运动的领袖,但随着家庭变故,这丫头已经彻底回归传统了。如今的方竹是越来越像方惠了,大学还没毕业,就希望躲在老公身后了,这样想也就对了。种什么种子结什么果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菜仁、方惠的女儿是绝不可能成为女骗子的。

想到这儿,老四海老谋深算地说:“我要是有办法给你妈做手术,你不会反对吧?”

“可我们家也没那么钱啊。”方竹道。

“你是学生,不要理会钱的事。你只要不反对就行。”老四海沉着脸说。

“我当然不反对,可我就是不敢签字。”说着,方竹忽然扭捏起来。“老叔叔,你总不会是要给我介绍个男朋友吧?就像电影里的,只要我同意结婚,天上就会掉下一大笔遗产来。”

老四海笑道:“放心吧,你会有遗产的。”说着,他拿出五十块钱,塞给方竹。“去买点吃的,再带两瓶啤酒回来,咱们吃饭。”

方竹走了,老四海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幸亏老四海对方家很是熟悉,终于在方竹回来之前把所有的证件都凑齐了。他将证件藏好,然后兴高采烈地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汤刚出锅,香油还没放呢,方竹就跑回来了。她提着鼻子冲到厨房,一眼看见是老四海,眼泪唰唰地就下来了。

老四海吓了一跳,揪着她问:“怎么啦?是不是路上有人欺负你呀?”

方竹哭着说:“我进门的时候产生错觉了。我听见厨房里有动静,就以为是我爸爸回来了呢,没想到是你。”

老四海心头一酸,勉强在方竹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个傻丫头,一天到晚地胡说八道。赶紧吃饭吧。”

方竹的自理能力比较差,吃食虽然买了不少却基本上都是素食,下酒菜是一样都没有,老四海只能将就着吃。其实他的心早就飞了,一半去了阴曹地府,另一半则纠缠着老景不放。老四海边吃边想:他奶奶的,我老四海居然要结婚了!菜仁菜大哥,你的在天之灵,可千万别与我过不去呀,我就是为了救人,其他的什么也没想。嘿嘿,你老竟不是警察吗?你看着我设局却不敢碰我,还变着法地帮我出主意,你也有今天呀!

方竹吃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老叔叔,我问你,孙中山是不是已经死了。”

“1925年3月,死在北京的协和医院,是肝病,几年后灵柩才移到南京。”说到这儿老四海立刻奇怪起来,方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呢?她对政治人物是从来都不关心的。

方竹翻着眼睛问:“万一他要是没死呢?”

老四海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了,他满怀戒备地问:“你什么意思?死了七十多年的人还能活过来吗?那是神话,是传说。对了,或许将来可以,我听说国外有人正在研究冬眠技术。他们把病人冷藏起来,等这种病被彻底破解以后再让他苏醒。但据我所知还没有成功的例子。”

“可他当时要是装死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方竹思索着说。

“谁呀?谁说他是装死?”老四海的心扑通一声就掉下去了,砸得肚子生疼,难道自己的点子被人剽窃啦?

方竹说:“我有个同学,他说他妈碰上孙中山了,孙中山说自己当年是装死,就是为了东山再起。”

“放屁,他要是活到今天得快135岁了,那不是胡说吗?”老四海一把将筷子摔了,这明明就是剽窃,难道师兄把自己的点子卖了?

“人家说他在山里修炼了几十年,修炼的人应该活得很长吧?”方竹抿着小嘴,似乎在憧憬山中的美好时光。

“谁?谁说的?”

“我同学他妈说的,他说孙中山手里有一大笔存款,那笔钱能把纽约整个买下来。现在存款都在日本银行呢,只要把手续一落实就能取出来。现在人家正集资呢,要去日本打官司。集资的利息是50%啊,可惜我没钱,有了钱我就入一股,将来让我妈也高兴高兴。”方竹大大地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惋惜。

老四海大瞪着眼,愣了好久才道:“你的同学信这个?信啦?”

“反正有的同学信了,人家出示的资料都是货真价实的,全是民国时期的东西,特旧。而且呀我那同学还说了,那人绝对是孙中山,模样和照片上一样,不可能是假的。”方竹边说边点头,好象在证实什么。

老四海脑子立刻反映出师兄的形象来,这小子居然还在招摇撞骗?他的正确选择应该是监狱啊?难道这些大学生居然也能信这种鬼话?完了,完了,这个民族是没指望了,所谓的天之骄子不过是一群披着学士袍的白痴,小儿科的骗局都能把他们弄得五迷三道,这样的民族还能有什么指望?

他愤愤地敲了敲桌子:“你给我听着,这是圈钱的骗局,是骗子的伎俩,而且是低级骗子玩儿的。你们这群孩子十几年的书是怎么念的?你们都学什么了你们?孙中山要是活着,他还能缺钱用吗?他还会集资吗?海峡两岸的人都得把他当成活神仙,中国历史都要为他改写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也不懂,全是——全是——。给我听着,你现在要好好上学,学点真东西,什么鬼话也不要信。哎呀,咱们的当务之急是给你妈治病,是你赶紧毕业,你懂不懂?”

方竹委屈地说:“我知道我们家没钱,这不是想给家里创收吗?你不让我参与也就算了,何必这样凶呢,好象我们都是白痴。”

“你们——你们——”老四海心道:你们就是白痴,白吃饭的。“钱的事不用你管,我有办法。”

“可你能有什么办法?一个肾好几十万块呢?我听说作家都是很穷的。”

“我——我有办法。”老四海差点说出:我能骗。

方竹拧着眉毛道:“要不,把我的肾给我妈一个?”

老四海终于欣慰了地摸了摸胸口,这句话听着还算顺耳。“行啦,你有这句话你妈就没白养活你。她要是知道这肾是你捐的,她能拿着刀子,当时就给你取出来。”

方竹一把捂住眼睛:“太恐怖啦,想起来就可怕。”

老四海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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