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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时代》 作者:庸人

第三十四章 名人效应

第三十四章 名人效应

三针吗啡之后,方惠依然没有原谅老四海。在她看来,老四海把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二十几万块钱,那是一个护工无法理解的数字,那是一笔家庭妇女不堪容忍的债务。一旦静下来方惠就偷偷抹眼泪,看样子他真想把那个肾拎出来,再卖一次。

老四海知道这事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开始时不得不好言安抚,但方惠就是想不开。有一次老四海实在憋不住了,狠狠地教训了她了一顿,居然收到了奇效。

那天方惠又抹着眼泪埋怨他,大意是你三十几岁的人了,好不容易才攒下几个钱……。

老四海强压着火气道:“嫂子,您不要太自私了。”方惠有点儿糊涂了,自己明明是在替老四海的未来着想,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自私呢?老四海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怒气冲冲地说:“我菜大哥临死前嘱咐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们娘俩。我手里有钱,要是看着你就这么死了,以后我怎么向菜大哥交代呀?他救过我的命啊!我是答应过他的,是做过承诺的。您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能不能替我想想啊?”

方惠被他胡乱一顿抢白,搞得没词了,顿时有些气短。老四海怕她接受不了。又是倒水,又是送药,一个劲地掖被子,抡圆了舌头喷拜年的话。

好久方惠才吧嗒着眼皮道:“我是怕这钱白花了,医院说的话能信吗?”

老四海轻松地说:“移植肾脏算不得什么大手术,移植肝脏都有成功的。演《不见不散》的那个胖子,人家不就是移植了肝脏吗,瞧人家活得多好,还能拍电影呢。你一定要安心养病,等您病好了,咱们就该张罗着给方竹找工作了。您是不知道,现在找工作特别难。咱们得想办法给她找个好单位,先锻炼锻炼。”

方惠点头道:“对,你说得对。好不容易上了个大学,万一找不到工作,那不是白上吗?”

自此老四海算是摸着门道了,只好方惠一乱想,他就把方竹搬出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这个办法屡试不爽,每每奏效。

不久方惠便开始专心养病了,而老四海则继续着股市淘金。他真是喜出望外,股市就如过山车一样,短短几个月里竟然暴涨了一千多点,垃圾股都成宝贝了。老四海虽然在玩了命地挣钱,但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隐隐地感觉到,套在散户脖子上的那条绳子逐渐收紧了。在股市升到2500多点时,他便卖出了大量股票,空着手等着看笑话了。

几天后,医生又主动与老四海联系了。他在电话里吭哧着说:“方惠一直在发烧,而且还出现了腹泻现象,要不你过来看看吧?”

老四海马上赶到医院,先是到病房看望了方惠,果然觉得气色不太好。他闲聊了几句便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出了门就小偷似的钻进了医生值班室。医生一把拉住他,紧张地说:“手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方惠的现象是发烧,腹泻,食欲也不好。我昨天又给她做了一次检查,血清和胆红素都已经明显升高了,胆汁却在减少。

“是不是发生排异了?”老四海叫道。

“你挺明戏的!呀!明白就好。”医生钦佩地苦笑了一下:“医学是科学呀,就怕胡搅蛮缠的,你明白就好。在器官移植中最怕出现排异反应了,我估计呀,病人就是排异,而且很可能是急性的。哎!您不知道,最可怕的是超急性的排异,手术后几个小时内,器官就衰竭了,连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采取措施?”老四海有点急了。

医生无辜地说:“我没闲着呀,你看看。”说着,他翻出一堆药费单据。“我一直在用甲基强的松龙,就是要抑制淋巴细胞的免疫,减低排异反应的发生。可药物并没起到多大作用,我前天又加量了,还是……”

“你就直接说吧,是不是没救了?”老四海怒道。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希望还有。我正在考虑使用环孢素和OKT3,可你们还得花钱,我又担心……”

“明说吧,这些药能起到多大作用?”老四海挥手打断他。

“我担心的是,是不起作用。”医生摇着头,偷眼观察着老四海:“会向哪个方向发展谁也说不清。难说呀,她的体质太差,现在的排异症状又太明显,除非是出现奇迹。我的意思是,你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死亡的概率有多大?”老四海望着窗外,声音似乎是从后背里发出来的。

“应该说是存活的概率,移植器官正在逐步衰竭……”

“你也太罗嗦了吧?”老四海真想给他一个嘴巴。

“如果不是排异反应强烈,这个手术是我做过的最完美的手术。可惜呀。”医生叹息着坐下了,他不敢直视老四海,垂着脑袋喃喃地说:“存活的概率不到20%,也可能是10%,搞不好几天之内就可能出现器官坏死的情况。”

“没办法啦?”

“除非是再移植一个肾脏。”医生难堪地摊开手:“可就是你还有钱,也不见得有肾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啊?而且时间上又不大允许。”

老四海瞪了他一眼,走了。

回到方惠的病房,老四海竟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坐在方惠床前,呆呆愣愣的像个傻瓜。方惠脸上有些浮肿,但精神还可以。她依在床上闲扯了几句天气之类的话题,见老四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方惠慢悠悠地试探着:“四海,我的情况是不是不大好啊?”老四海随口道:“你别瞎想,我这两天在股市里赔了三万块钱,心里有点儿烦了。”

“你不是在乎钱的人。”方惠冷笑着指指自己的肚子:“我问你,我这个肚子是怎么回事?”

老四海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见方惠的小腹上鼓起了一个小山包,看样子是积水了。老四海无可无不可地说:“刚才医生跟我说过了,您现在是消化不良,他想给您加点儿增强消化机能的药,我同意了。”

方惠瞥了他两眼,然后呵呵笑起来:“四海呀,我认识你也有两年多了,可我从来没想到你的瞎话能来得这么快?你好象连编都不用编,张嘴就有啊。幸亏你是个好人,你要是个骗子,就是把我们娘俩卖到山里去,我们还得帮你数钱呢。”

老四海腿肚子一哆嗦,心道:花儿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马上他就恢复常态了,方惠不过是打个比方。“嫂子,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你托人办结婚证的这件事做得就够绝的了,我就是想死也想不到你能使出这一手来。后来你又说使用新仪器,把我骗进手术室了,我都被麻醉了我还没转个闷来呢。现在你又在骗我啦,我问你,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自己还能不清楚吗?”方惠惋惜地晃着脑袋,食指和中指笔化出一个“二”来。“兄弟,我觉得你那二十多万块钱弄不好是打了水漂了。”

老四海真是忍不住了,“噗嗤”的一下,鼻涕、眼泪从脸上发射出去,直直地喷到了空中。老四海急忙扭过身去,用一只拳头死死顶住鼻子,另一只手拼命地抹了几把,一颗一颗泪水被生生地咽回肚子里了。他大出了几口气,总算舒服了一些。

方惠全都看在眼里了,她叹息着道:“二十多万块呀,干点什么不好?够你再建两所希望小学的。”

老四海大瞪着眼睛,使劲扭脖子,好久才缓过劲来。他喃喃地说:“嫂子,医生说了,还有希望。”

“别费那个钱了,也别费那个劲了,没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苟延残喘、苟活。你听听,多难听啊,全是狗,我可不愿意像狗一样活着。四海呀,菜仁一辈子就交了你这么一个真朋友。你给我听着,嫂子就是死了你也不能哭,你是老爷们儿,你要是哭了,方竹可怎么办?”

老四海拼命点头。

方惠靠在枕头上,微笑着说:“我值了,我在全聚德吃过饭,我的同事里没有一个人去过。他们都说:去了也没劲。可我知道他们是舍不得。”

老四海发誓般地说:“晚上,咱们再去。他们还有一道鸭舌汤呢,做得特别好,是酸甜味儿的。”

方惠决绝地摇头:“不去了,一大盆的鸭舌头,那得宰多少只鸭子呀?你菜大哥保证认为是造罪。你一会儿就把方竹给我找来,我有话要嘱咐她。万一我这口气上不来了,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四海叹息一声,骨头似乎要散架了。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只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积木塔,只要有一阵风便会支离破碎,坍塌成一片烂木头。

老四海离开医院,在路上就给方竹打了电话,让她马上回家。方竹在电话里说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他,老四海认为除了方惠的事,还能有什么事更重要?孩子就是孩子。

老四海有菜仁家的钥匙,直接就进去了,方竹还没有回来。老四海在屋里转了一会儿,一眼看见了墙上的全家福,菜仁竟嘻嘻哈哈地笑着呢。老四海顿时就泪眼模糊了,他不得不躲进卫生间,使劲洗脸。十几年来,老四海认为自己是意志很坚定的人,可最近也不怎么了,岁数越来越大,眼窝子却越来越浅了。

门响,方竹回来了。她手拎一张报纸,发现老四海在家便兴奋地叫了起来:“你猜猜,我有什么事?”

老四海说:“难道外星人登陆啦?”

“外星人登陆与咱们有什么关系?要打,他们也会先打美国人的。”方竹将报纸摊在他面前:“你看看,有什么感想?”

老四海拿起报纸,一眼就看见师兄的大副照片了,相当的惊讶。师兄看起来更老了,他双手被铐,失神地望着前方,样子很酷。师兄身后站了两个警察,照片的背景似乎是法庭的被告席。老四海失声叫道:“快两年了,你小子才落网,真是便宜你了。”

方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难道你认识他?”

老四海马上换了口气道:“我两年前就听说过类似的骗局,要不是你上回告诉我,我还以为是别人开玩笑呢。”

方竹笑道:“我以为这主意是你出的呢?”

老四海知道她在开玩笑,嘿嘿了两声:“我没有这么弱智。”说完,他将文章草草浏览了一遍。文章题目是:《假冒孙中山,骗子骗胆包天》。副标题是《愚蠢骗局骗走六十万,怎一个‘蠢’字了得?》。原来师兄一直在假冒孙中山,竟然屡屡得手,骗了不少该骗的家伙。最近他的骗局被一名老警察识破了,于是师兄便成了阶下囚。文章中着重描写了师兄的行骗经过,最后着重指出道:记者本人也想不明白,如此拙劣的骗局怎么骗得这么多人上当受骗?老四海仰面想了想,终于明白了,13已中国人里至少有12亿傻瓜,人傻也就算了,傻子居然都梦想着发财,不让人家骗了才怪呢。傻瓜相信的事自然是傻到了极点,记者和自己这样的聪明人当然是无法理解了。他又仔细看了看照片,没有发现老景的踪影,但他估计师兄保证是落在老景手里了。这样也好,既然师兄说自己能活到九十多岁,那监狱就应该是他最好的养老去处了。

方竹一直在研究老四海的表情,见他眉头稍动,赶紧夸奖道:“你真聪明啊,我们怎么就想不到那是骗局呢?我同学他妈就让人家骗走了两万块,后来差点让他爸爸骂死。”

“不贪心就不会上当,那女人肯定是贪心了。”老四海扔下报纸,拉着方竹坐下。“咱们不说这事了,你妈的情况不太好,咱们要做好准备。”

方竹大惊:“肾都换了,怎么还不好?”

“这是排异反应,器官移植中经常遇到的现象。”接着老四海把这个医学概念简单扼要地讲解了一下。当他说到:“急性排异反应的结果就是移植器官迅速衰竭”的时候,方竹大惊道:“那我妈还能活吗?”

老四海抿着嘴唇,目光如电。“一定要坚强,不要在你妈面前表现出来。痛不欲生、哭天抢地,都是村妇的行为,毫无意义。你要告诉她,你会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学习,好好的——上进,听见没有?”

方竹绝望地晃着脑袋:“我连痛苦的权利都没有吗?”

老四海拉着她往外走:“痛苦是弱者的专利,这个世界容不得太多的眼泪。”老四海突然回身,按住方竹的肩膀:“我告诉你,在不幸者面前表现出痛苦,只能带来更多的忧伤,在她面前一定要高高兴兴的。”

方竹恐惧地甩开他,冲回房内,口中大叫道:“你是在培养女沙皇,我不听你的。”说着她张开嘴就要哭。

老四海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恐怖而嘹亮。他手指门外,歇斯底里地嚷嚷道:“去哭吧,到大街上哭去。我看除了色狼之外,没有人会搭理你,更没有人会同情你。你去呀?现在就去。”

方竹担心老四海的预言成真,她半张着嘴,进退维谷地站在原地。老四海抄起她的手,使劲一拽:“跟我走,做人要有出息。”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方竹“咚咚咚”地下楼了。

仅仅过了几个钟头,方惠却明显地憔悴了。她半依在床头上,眼睛一直瞟着门外,方竹进门时,她兴奋得差点摔下来。方竹看了老四海一眼,然后冲上去蹲在方惠面前,乖巧地说:“妈,你气色好多了。老叔叔说,等你一出院他就带咱们去魔鬼城。

方惠诧异地说:“魔鬼城?”

方竹使劲点头:“老叔叔说,那地方的石头会改变颜色,特别好玩儿。在新疆吧?”

“是在新疆。”老四海道。

“行,到时候妈保证跟你们去。”方惠欣慰地望着老四海:“四海呀,你也坐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老四海坐到她对面的床上:“嫂子,医生说了,明天就给你加药。”

方惠就跟没听见似的,她抚摩着方竹的头,自言自语道:“咱们以前也没什么钱,可咱家过得多好啊,多省心啊!这一年来是怎么了?你爸爸死了,你妈现在也不行了……”

方竹哽咽着说:“妈,你没事,老叔叔说了,就是一点反复。”

“但愿吧,可万一换的这个肾真坏了,你怎么办?”方惠的口气异常平静,似乎在商量方竹的婚事。

方竹又望了老四海一眼:“我——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方惠很是高兴:“这就对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争气要强。你爸爸一辈子的心愿就是你能考上大学,能有个好归宿。”说着,她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方竹,你站到你老叔叔面前去。”方竹有点儿糊涂,但还是照做了。老四海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刚要站起来,方惠却大声制止:“四海,你坐着,你坐好喽。方竹啊,你叫你老叔叔‘爸爸’,快叫!”

方竹和老四海同时“啊”了一声,老四海拍着自己的头顶道:“嫂子,你这是唱的是哪一出啊?”

方惠正色道:“你是她的长辈,你现在又和我办了结婚证。方竹叫你声爸爸有什么奇怪的?最起码也应该是干爹吧?”

老四海说:“咱们的情分都在心里了,您就别走这个形式了。”

方惠咳嗽了几声,明显是有点儿着急。“我要是不在了,你得替我们两口子照顾方竹啊,别让她吃了亏。我这是托付你呢,你总得让我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方竹,快叫!”

老四海觉得嗓子里有点发甜,他愣愣地望着方竹,方竹艰难地叫了声:“爸”。叫完她扭脸就跑了。不知为什么,老四海竟叹了口气。

方惠欣慰地躺直了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四海,我们这家子可真没少给你填麻烦。”

“嫂子,你是想得太多了,没准过半个月您就能出院了。”老四海道。

方惠冷笑了一声:“你别忘了,我以前是干护工的。我干了好几年护工,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该死的,全得死。”说完她闭上眼,再不说话了。

老四海空坐了一会儿,浑身都难受,只好转了出来。方竹就在阳台上,老四海走过去,苦笑道:“你妈真有意思。”

方竹瞥了他一眼:“我妈是看得太明白了。你现在是我爸爸了,觉出有什么不同了吗?”

老四海无奈地挥了挥手:“别当真,不过是让你妈安心。”

当天下午老四海特地跑了趟全聚德,买回了一锅鸭舌汤,然后一口一口地喂给方惠。方惠说:“味道不错。”老四海说:“只是普通的酸辣汤,您嘴里没滋味,吃什么都香。”老四海心道:造罪的事就交给自己吧。老爹是因为鸡死的,菜仁是因为鱼死的,我是见鸡杀鸡,见鱼杀鱼,鸭子一样跑不了。

方惠的感觉很灵敏,任凭医生想尽了办法,但没出三天,她的病情就无可挽回地恶化了。老四海和方竹轮流守护,到了第五天头上,方惠的呼吸只能靠仪器来维持了。消息传得很快,方惠的同事来了,老景也来了,大家问寒问暖却谁也拿不出办法来。

老景来时,老四海就在病房门口坐着,他连眼皮都没抬。老景出来时,他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最后老景只得讨好似的坐在他身边,喃喃地说:“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那年你爸爸死的时候,你小子也是这副模样,就像霜打了一样。”

“你少提我爹的事。”老四海拎起座位下的一瓶啤酒,狠狠喝了一口。

“你还是真伤心了?”老景的语气里有点儿轻蔑。

老四海无法忍受轻蔑,立刻反驳道:“我从来就不会伤心。我嫂子快解脱了,她要和菜仁团聚了。这是好事,我为什么要伤心?”

“是啊,自从菜仁死后,我就一直在琢磨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今天我总算是想明白了。”老景拿出一只烟,却看到几个路过的病人面有怒色,赶紧又收起来了。

老四海歪着嘴问:“你们警察还有功夫琢磨这种问题呢?我以为你就知道吃吃喝喝呢。”

“别人想不想我不知道,我想。”老景大大地叹了口气。“人生的意义非常简单,就是毁灭,就是死亡。你即使再聪明也一样无法逃脱。”老景哼了一声,站起来要走。

老四海忽然觉得他话里有话,翻着眼睛说:“什么意思?”

老景举着两个指头,在老四海面前摇了摇:“你做的事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可我拿不准,我是不是应该亲手把你送到法庭去,我也拿不准是不是应该回去找点证据。”

老四海冷笑道:“除了你,还能有谁要抓我?十几年了,那件事早就没影子了,弄不好连案底儿都没了。我相信你找不到证据。”

老景摇着头:“我不知道,但我还是相信法律。”说完老景走了。

老四海自嘲地琢磨着,我的骗子职业干到今年就金盆洗手了,但老景或许会干到退休吧,但愿他能平安退休。

当天晚上方惠去世了,仅仅四十五岁。方竹哭得死去活来,老四海也没时间劝她,应该做的事太多了,他顾不上难过。

几个月前安葬菜仁的时候,老四海曾问过方惠:墓地是否要合葬的。方惠毫不犹豫地说:“要合葬的。”真没想到,固定墓碑的水泥还没有完全干透,墓坑就被再次打开了。

老四海平生第二次主持了葬礼,主角是方惠。他亲手骨灰盒安放在另一个骨灰盒边上,脑子里突然产生了错觉,这两个木头盒子与菜仁、方惠有什么关系?他不得不抬眼看了看墓碑,确认无误了才盖上水泥盖。安葬前,他请人在墓碑上刻下了方惠的名字和生辰。石屑飞溅,墓碑周遍出现了一小片雾霭,青色的雾,干燥而令人烦闷的雾。随着凿子在石碑上敲出一道道白印,老四海的心几乎也要碎了。他发誓这辈子再不要参加葬礼了,除非是自己的。

葬礼完毕,老四海和方竹都像生了一场大病,老四海逼着方竹回学校去。方竹没好气地说:“我明天就去,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

老四海知道她有情绪却并没心思安抚她。

此时另一件事发生了,股市全线下挫了,地心引力成了股市的主宰,指数曲线每条都是阳痿的,萎缩最多的一天竟掉了五十几点。老四海差点去庙里烧香,自己真是太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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