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楼顶上，月光下

　　充满希望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几个月时间就过去了。现在，安富全家都在蜀城，米勒和青美在同一家餐厅当服务员，福清在一家超市里打扫清洁卫生。他们寄居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早出晚归，甚至通宵达旦地工作。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早日在鱼镇买一套房子，然后让米勒和青美尽早完婚。这是安富和福清的人生大事，也是米勒和青美的人生大事。

　　星期三，米勒上夜班。傍晚时分，他给青美打了个电话，“今晚加班。”青美当然知道米勒今天上夜班，但是，她也明白米勒所谓加班的意思。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安富、福清、米勒和青美，四个人挤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房子里，生活实在不方便。特别是米勒和青美这对年轻人，想亲热一下都得小心翼翼、心惊胆战。有一段时间，米勒一直在寻觅一个属于他和青美的私人空间。但令人沮丧的是，他始终没有找到。米勒曾经对青美说：“我们去宾馆开个房间吧。”可是，却被青美拒绝了。她反问：“你觉得我们很有钱吗？”米勒只得讪讪地笑了笑。就在米勒心灰意冷时，他却获得了意外之喜。米勒发现这幢房子的楼顶有一个大平台，虽然有些凌乱，但却空旷，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就是一片天然的田野。当时，他一阵窃喜，心想这里最适合与青美亲热了。当米勒把这个发现告诉青美时，她没有惊喜，但也没有表示厌恶。于是，米勒便把楼顶作为与青美做爱的场所了。

　　米勒与青美约定，需要做爱的夜晚，他会提前告诉她“今晚加班”，下夜班回家便直接来到楼顶，与在楼顶等候的青美汇合。如果安富和福清问青美出去干什么，她则总是一成不变地撒谎说：“上厕所。”这对热恋中的年轻人，就算生活再窘迫，他们也能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那一个个激情澎湃的夜晚，米勒和青美这两颗流离失所的心总是能够交融在一起。

　　下班之后，米勒骑着自行车飞奔在午夜的蜀城。他忘记了这个城市的陌生与冷漠，耳边腥热的风呼呼地吹着，撩拨着他身体里的情欲。米勒对青美身体的眷恋和依赖，似乎化成了血液，在身体里四处蹿动。他仿若回到了鱼镇，回到了莫家村，心潮澎湃的记忆立即荡漾起来。在那些美好的日子里，米勒常常与青美在四月的夜晚，穿行在清香扑鼻的麦田里。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中，这对充满激情的青年男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然后亲吻、做爱，让身体相互交融。米勒觉得青美的身体里永远能散发出麦穗的醇香，这让他迷醉。

　　从酒店到家，骑自行车大约半个小时，但今天晚上米勒只用了二十分钟。停好车后，他一口气冲到楼顶。在皎洁的月光下，米勒看到青美安静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楚楚动人。这让他想起了记忆中很多惬意的时光，莫家村那些清寂的夜晚，青美等待的身影一次次触动他的灵魂。米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调皮的口吻悄声说道：“我来了，等久了吧。”青美立即起身，紧紧地与米勒抱在一起。米勒感觉她有些紧张，手臂在隐隐地颤抖。

　　米勒和青美开始了热烈地激吻，火热的舌头交织在一起。热乎乎的空气是情欲的发酵剂，就在一瞬间，两个年轻人的血液就沸腾起来了。青美双眼微闭，两只手轻轻地托着米勒的脸庞。慢慢地，米勒的双手伸进青美薄如蝉翼的衣衫，温柔而急切地搓揉她的坚挺的乳房。同时，他们的脚步缓缓向墙角移动，直到无路可退。然后，他们的舌头依然没有分开，但双手却褪去了对方的衣服，一丝不挂的胴体让人心旌摇荡。他们忘却了所有的忧伤与迷茫，他们拒绝了所有的喧嚣与聒噪，在月光的沐浴下，任烈火熊熊燃烧。

　　八月的夜晚，空气沉闷、潮湿而溽热，米勒和青美的身体都流淌着汗水。两个人的体液混合在一起，迸发出美好的味道。在身体猛烈撞击的过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在鱼镇那些风吹麦浪的夜晚。

　　米勒和青美都是鱼镇莫家村人。米勒家住莫家村东头，青美家住莫家村西头，相隔不过五百米路程。在那些思念飞扬的夜晚，他们能感觉到空气中爱人的气息。夜色笼罩的田野，成了他们释放激情的场所。他们躺在麦田里倾诉着爱恋之情，他们躺在麦田里享受身体的碰撞与心灵的激荡，他们躺在麦田里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大地让米勒和青美感到踏实、温暖与幸福。

　　激情燃烧之后，米勒虚空地坐在楼顶上，怀里搂着大汗淋漓的青美。明朗的月光倾泻而下，凌乱而恶臭的楼顶此刻充满了温情与幸福。不过，让米勒错愕的是，他隐约感觉到青美的身体在抖动。几乎就在一瞬间，他便听到了她的哭泣。米勒掠起青美额头和脸庞上的乱发，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他不知所措，只得慌乱地帮她擦眼泪。

　　半晌，米勒才问：“怎么啦？你为什么哭了？”

　　青美摇了摇头，“没什么。”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

　　“没什么？没什么你却哭啥呀？”米勒的声音像月光一样温柔，“是不是酒店里有人欺负你？”他突然提高嗓门。

　　在他们上班的酒店，常常有人被顾客欺负，有的人对女服务员灌酒，等她们酒醉之后对其性骚扰，甚至还发生过强奸案。所以，看到青美在欢愉之后莫名地哭泣时，米勒才这么问。

　　“不是。”青美依然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为什么呀？”米勒非常困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你是不会哭的。”

　　“真的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哭哭，哭完了就好了。”然后是一阵抽泣，如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月光之下轻轻地飞扬。

　　米勒不相信青美的话，他对她非常了解，她不是个轻易流泪的女人。但是，他又不好再继续追问。米勒能做的就只有把青美搂得更紧，从来没有这么用力过，好像她身上长出了一对翅膀，随时都会远走高飞。

　　就是从这个夜晚开始，米勒发现青美变了，变得模糊不清，变得让人难以捉摸。于是，他开始留意她的言行举止，认真分析她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并试图从中找到答案。不过，通过一个多月的观察，米勒并没有发现青美有什么异样之处，至少不是他担心的移情别恋。排除被顾客性骚扰之后，米勒以为青美爱上了酒店里的某个同事。在他们工作的酒店，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一些在乡村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女孩，到了蜀城之后，都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嫁了，只要对方在蜀城有房子，即便是个白痴也无所谓。曾经有个小女孩，在酒店上了一个月班就了无踪影了。后来大家才知道，她怀孕生小孩去了。孩子的父亲，竟然是酒店里那个四十二岁的保安。保安是土生土长的蜀城人，有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

　　不过，米勒也并非一无所获，他终究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就是青美的电话突然多了起来。更让他觉得蹊跷的是，电话是青美的父母打来的。

　　自从青美不听父母的劝告与米勒私奔以后，她和父母之间几乎断绝了来往，最多也是在他们的生日和春节时打个电话象征性地问候一下，更别提主动接到他们的电话了。可是，最近一个月来，青美频频接到爸爸妈妈的电话。更让米勒觉得奇怪的是，青美与父母通电话时的神色与以前不一样了。尽管她在竭力掩藏，但米勒还是发现了她脸上那一丝丝喜悦和兴奋。

　　米勒把情况给安富和福清说了，他们很紧张，也在极力寻找事情的缘由。但是，他们又不好直接问青美，所以，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头绪。安富和福清都很喜欢青美，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更重要的是米勒很喜欢她，所以，他们希望米勒和青美早日结婚，千万不要出任何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