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昙花恨》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4章 遭报应负心郎头戴绿帽(1)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昙花恨》 作者:汤雄

第14章 遭报应负心郎头戴绿帽(1)

  阿明粗粗的呼吸直喷到阿巧的脸上:“我想你想了三十年,你倒好,跟着人家享福去了,我可苦了,直到现在也没有……”

  岁月难老,韶华易逝。

  每当姚阿巧晨起临妆,望着镜中那个已让许多细细皱纹悄悄爬满眉梢与额头的妇人时,看着养儿纬国与施莉玲那种唧唧我我、甜甜蜜蜜的情景时,她总忍不住要从心底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嫉妒之意,长出一种无可排解的孤独空茫、惘然若失之感。

  尽管蒋介石不忘旧情,每每路过苏州,总要停车专门接见她与纬国,然而这对姚阿巧来说,毕竟是纸上谈兵、隔靴搔痒,每次接见归来,她的心中总是百感交集,怨恨悔愧,好长时间才能得以平静。她怨自己命苦,苦熬苦挣了半世人生,眼见得夫君终于出人头地,自己却非但没有资格跟着享受富贵荣华,反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财大气粗的宋小姐生生地夺去了自己的位置,让自己像一只破皮球似的,被人家一脚踢到墙角落里,空担了个司令夫人的虚名不算,还义务为人家抚养后代;她恨蒋介石薄情寡义,一旦权位到手,便全忘了当年在陈都督家对她立下的山盟海誓,全忘了阿巧对他的一片深情,活脱脱做了戏文中的那个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陈世美;她悔的是当年自己意志不坚定,听随养父母的摆布,没有胆量追随那个小竹匠一起私奔外逃,以致自己后大半辈子恁受苦难,最终做了个活寡妇;她愧的是虽说自己现在住的是庭院楼阁,吃的是山珍海味,看似荣华富贵了,但却无颜回转家乡,尽管家乡北桥就在咫尺。自从她半路上甩了姚天生,跟随了姓蒋的消息传到家乡后,养父母气急攻心,两年中先后归天而去,而自己居然鬼迷心窍,甘愿在上海给那个宁波男人做小老婆,赌气没有回家乡为两老送终,为此硬是担上了个不忠不孝不贞不节的坏名气……

  于是,姚阿巧彻底追随起了毛福梅的脚印,把心思渐渐转向了虚无飘渺的佛门。所以,她除了一年几次去灵岩寺院、西院戒幢律寺烧香拜佛外,平时轻易不出大门。

  也许是冥冥上苍也在为她抱不平,也许是皇天老爷的特意安排,在这个闷热的夏日傍晚,姚阿巧用过晚饭后,漫不经心地摇着团蒲扇,一个人信步穿过后花园,鬼使神差似地来到了后院侧门口。

  门虚掩着,暮色中,门外幽暗的小巷里凉嗖嗖的,布满青苔的巷壁上,散发出一阵阵幽幽的青草味。姚阿巧的身心感到阵阵舒坦,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扇子,将圆浑浑的肩膀软软地倚在门框上,让阴凉的弄堂风肆意地吹拂她身上的黑色香油纱短衫裤。

  不远处,弄堂转角处,黑呼呼地耸立着一根东西,是电线木杆?还是一棵冬青树?暮色中,阿巧分辨不清。然而,隐约约间,那团黑影却似乎动弹了一下。总不见得是赤佬吧?阿巧信神信鬼,不由心头有些紧张。她强作镇静地咳嗽了一声,以壮己胆。

  然而,那黑影居然大动起来,并“沙沙”地向她走来。是人?但是谁呢?掩在那里干什么呢?

  “啥人?”阿巧低声问了一句,同时缩身退回侧门内。

  “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地响了起来,那脚步却没停下。

  “你是啥人?”阿巧的身子再次向门内缩了缩,一只手把住了门扇,以便随时关门拒客。

  “北桥人。”

  “北桥人?”姚阿巧的心头一凛。

  “北桥南桥头人。”

  “南桥头人……”姚阿巧的恼莫名地跳了个欢。

  黑影紧贴在阿巧面前的弄壁上,不动了。

  “你真是南桥头人?”

  “你听我这口音不像吗?”黑影反问道。

  “那么,你进来坐一坐吧。”姚阿巧笑了,这熟悉的乡音,每次听来,总让她感到分外亲切。自从回到家乡这多年来,不时常有老家的乡里乡亲慕名打探寻到这里,要见一见或有事求一求这个出自家乡的贵妇人。每每这时,姚阿巧总不分你我,一律给予热情接待。哪怕是家乡来卖香瓜西瓜的,只要是家乡来的人,她都一视同仁,留人家坐一会,喝一杯茶,吃一顿饭,抑或帮助人家解决一些盘缠钿。

  可是,那黑影仍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也没说话,隐约中,只听得他呼吸粗粗的、急急的。

  “咦,你怎么不进来呀?”姚阿巧感到有点奇怪。

  “我想,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要问啥人?”

  “就是、就是当年在南桥头开小店的姚小宝的囡唔(女儿)阿巧。听说她就住在这里。”那黑影的问话吞吞吐吐,迟迟疑疑。

  姚阿巧无声地笑了笑,反问道:“你是南桥头啥人家的?”

  一语刚落,忽然,那黑影激动起来,快步走上几步,凑到阿巧面前,声音也有些嘶哑了:“你,你就是阿巧?我听出来了。”

  一道闪电从姚阿巧的眼前掠过,终于,她从似曾相识的熟悉的乡音中,隐隐感到了什么,但她还是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追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啥人?”

  “阿巧,我是阿明呀!”黑暗中的荣阿明,声音都带了哭腔。

  “阿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酸苦辣都有的滋味,从阿巧心尖尖上汹涌地泛了起来,一汪热辣辣的眼泪从阿巧的双眼中肆无忌惮地浮涌了上来,一时上,她居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哽咽地冒出一句“三十年了……”,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们久久地相对着,沉默着,静寂中,只听见阿巧手中那把蒲扇在“簌簌”地颤抖着。

  “你、你还来做什么?”终于,姚阿巧平静了下来,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闷。口气中,明显地流露出嗔怨与悔恨。

  “我、我想你。”阿明直立不讳。

  “你……放屁。”

  “真的,我想你想了三十年了。”阿明冲动地走上几步,粗粗地呼吸直喷在阿巧的面孔上,“你倒好,跟了人家享福去了,可是我、我却……”阿明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了。

  “你什么?你倒是快说呀!”阿巧急于想听到她最想听的下文。

  “我可是直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什么都不用说了,阿巧一切都明白了,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忽然,她猛地举起手中的蒲扇,劈头盖脸地拍向了阿明,她一边打,一边带着哭音低声骂道:“你这个害人精,你害得我好苦呀,你害了我一世人生,你、你这个铁石肚肠人……”

  阿明任由阿巧打着骂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看阿巧打不动了,骂不动了,他才猛然醒悟似的,突然张开大手,将那把蒲扇连同阿巧的双手一起用力抱在怀里:“阿巧,当时,当时不能全怪我的呀……”

  湛蓝湛蓝的夜空上,一抹白云悄悄移来,遮住了皎洁的月牙。顺弄堂吹来的夜风更阴凉了,俩人似乎都受不住这凉风的吹拂,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许久,许久,女佣根妹的声音急急地远处响了起来:“太太,太太,你在哪里?”

  阿巧蓦然醒来,甩脱了阿明粗糙的大手:“快说,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看看你,真的。我来这里转了个把月了,就是想看看你。其他什么也不想了。”

  “你现在靠什么吃饭?”

  “东家做长工,西家打短工,混上两个半天,算一天。”黑暗中,阿明凄苦地一笑。

  眼泪又顺着阿巧圆圆的面颊无声地淌了下来,她用力地咬了咬下唇,想了想:“阿明,你再来,就说想到我们这里来做挑水长工。”说完,阿巧猛地一转身,关上了侧门。

  阿巧神思恍惚地走回住楼,半路上,迎面碰到女佣根妹,根妹刚说了句“啊呀呀,太太你可把我寻煞了”,姚阿巧就没好气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大惊小怪!”骂得根妹顿时成了丈二和尚。

  这一夜,阿巧硬是没有好好安睡,她从箱底里翻出那个篾片都已发黄变脆了的绣花手绷,再也没脱手……

  阿明疯了,闷闷的一声低吼,像座大山似的压向了阿巧,那张潮湿湿热烘烘的大嘴,在阿巧脸上笨拙地乱啃乱咬了起来……

  翌日清晨,阿巧早早地梳洗完毕,草草用罢陆根妹送来的早点,又下楼去佛堂心不在焉地做了会早课,便心猿意马地回到楼房里。一夜没睡好,阿巧的眼泡有点浮肿,以致根妹差点又大惊小怪。

  阿巧等着荣阿明来当“挑水长工”。

  也是天遂人愿,就在前几天,原来的那个挑水长工的儿子在外面发了迹,把老子接去享清福度晚年了,所以蒋家离宫里暂缺空额。这几天,管家颜芝卿正在物下一个对象。阿巧自是清楚个中底细,所以她有的放矢把口风透露给了阿明,一心想让阿明来充任这个角色。如此,一方面解决了可怜的阿明的吃饭问题,一方面她可以堂而皇之地与阿明朝夕相见在一起,重温昔日旧梦了。

  但是,阿巧伸长头颈眼看着太阳都升上楼房顶了,阿明的人影还没见,她又不好亲自下楼去过问,只怕让人家平地起疑窦。正当她心里一阵急一阵的时候,忽听楼下门房间里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情知是怎么一回事,便急急下楼去打探究竟。

  门房间里,果然是阿明。

  阿明正与老管家颜芝卿在交涉着什么。

  颜芝卿却连连摇头摆手:“不来事的,不来事的。”老古板操着一口浓重的常州口音,将荣阿明拒之千里之外,“我伲这里要用的人,我伲自会作主,现在,我伲屋里已经人多了,用不着长工短工了。到啥辰光要用,我伲再去请你。”

  阿明不死心:“东家,行行好吧,就让我在这里吃口粥吧。我年纪不算大,也有力气,我给你们挑挑水、烧烧火,我啥都愿意做。只要混个肚皮饱就可以了。”阿明不笨,婉转地把话转上了主题。

  可是,颜芝卿九牛也拉不回,把手摇成了风轮样。

  这时,阿巧匆匆地来到了门房间,她站在一边,插不上嘴,她没想到颜总管居然闭了眼睛说瞎话,说这里用不到长工。

  其实,阿巧并不是插不上嘴,而是不敢插嘴,没资格插嘴。

  因为这蒋家离宫里,上上下下,除了根妹等几个佣人外,可以说都是蒋家的自己人。蒋介石的胞妹、妹夫,蒋介石的同乡及老师张家瑞,就连配给阿巧做家庭教师的陈志坚,也都是当年蒋介石亲自过问并定下来的。蒋介石为人心细,这还不放心,还特意将深得他信任的颜芝卿夫妇放在离宫里,担任里里外外一把抓的总管家。为此,凡蒋家所需用之人,一律都得由颜芝卿等蒋家亲信作主。

  蒋介石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他的家族的安全所计。

  姚阿巧见阿明碰了壁,心里只能干着急,一时上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知道要是自己一反往常开口要下荣阿明,也并非不是做不到的事,颜总管也未必不会不答应。但是,至少有一点不妥当,那就是很可能会给蒋家上下亲信留下疑窦。如此,则对自己与阿明的今后大不利。所以,阿巧眼见阿明碰壁后,为恐事情弄僵,只得趁人不备暗中向阿明偷偷使了个眼色,支使阿明先退一步再说。

  阿明无可奈何地走了。

  昨晚暮色重,阿巧没能看清昔日情人的眉目,今天,她终于看清楚了,近三十年没见,阿明虽说老相了,但还是那个轮廓样,结实高大的骨架,浓眉大眼,尤其是那双聪明机智的眼睛,让阿巧一看就心旌摇荡,有种甜甜的热流从心底涌起,烤得她的脸庞直发烫。支走了阿明,阿巧装成没事一样,只像随口那样说了一句“我家是也得添个挑水工了”,便转身走了。

  荣阿明毕竟是个聪明人,是夜,在昨晚老地方,他又与阿巧见面了。阿巧这回没有长逗留,她只是把她盘算了整整一天的一条计谋低声地告诉了阿明,便匆匆地关了侧门回了楼。

  第二天下午。

  天仍是那么闷热,元宝树上的知了声嘶声力竭地大叫着。

  忽然,花园向东的小厢房里一片嘈杂混乱,蒋瑞莲夫妻与根妹等几个女佣神色紧张,跑进跑出,大呼小喊着“雅娴、雅娴”。雅娴非别人,乃是蒋瑞莲夫妇三岁的小女儿。原来,雅娴无端失踪了。

  “刚才她还好好地睡在厢房里呢,我怕她热,还给她把窗都打开了呢。才半个钟头的辰光,她上哪里去了呢?这死小娘……”瑞莲急得面孔都白了,声音都变调了,望着洞开的厢房门,扎撒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唉呀,还噜嗦个什么呀,快去花园里找找吧。”竺芝珊不耐烦了,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

  众人闻声赶到后花园,一看,果然,那扇侧门也洞开着。

  “这死小娘,一定又跑出去野了!”有人猜测道。

  “啊呀,可别给拐小人的拐子抱去了呀!”一边的姚阿巧也急了,“快,大家快点分头上街寻找吧。”

  正当蒋家上下一片混乱之际,忽然门房间里也嘈杂了起来,佣人阿金喜形于色的大叫了起来:“寻着哉,寻着哉,雅娴寻着哉!”

  于是,众人如获特赦,蜂涌向门房间。

  门房间里,小雅娴安然无恙地正在地下玩香烟画片呢。

  一边,站着昨天前来蒋家求职的那个乡下人荣阿明。

  荣阿明一边举起衣衫抹着额头上滴淌的汗珠,一边笑嘻嘻地告诉众人:“……我看到这小姐一个人站在街边哭,当时,我还不在意。后来仔细一看,才看出她好像是你们的。昨天我到你们这里来,见过这小姐……所以,我就抱着她来了。我想试试看的,没想到她真的是你家的……”

  荣阿明说得轻松,一边的蒋瑞莲却激动得差点流下了眼泪。惊喜交集之际,她竟一甩巴掌,狠狠抽了女儿一记屁股。

  竺芝珊为了表示对眼前这位乡下汉子的感激,掏出五元银洋欲作为答谢,可是,被阿明那只大手挡住了,他笑嘻嘻地对竺芝珊来了个开门见山:“东家,坐吃山干海要空的,你真要谢我,倒不如让我在你们府上吃碗粥……”

  面对这位大度慷慨的救命恩人,蒋家上下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他们当即没再商量,一致答应了阿明的请求。

  就这样,荣阿明理直气壮地留在了蒋家,他终于可以冠冕堂皇地与他昔日的恋人朝夕相见了。

  姚阿巧见自己的目的如期达到,不禁高兴地偷偷笑了起来。

  其实,有关小雅娴的这次“失踪”事件,都是阿巧一手精心策划的。

  小雅娴生性顽皮活泼,才三岁,就满地乱走,常常把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母亲急出一身汗来。阿明被颜总管拒绝的当晚,阿巧就针对这个现象,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她让阿明趁蒋家中午午休的时候,从后园侧门进了花园,然后利用她熟知蒋家内部情况的优势,让阿明借着园中假山,攀登翻越进小雅娴的小厢房内。最后,她把厢房门与花园侧门统统都打开来,造成一种小雅娴擅自贸然外出的假象……果然,蒋家上下上当了,正当大家群龙无首乱成一团的时候,阿明便恰到好处地抱着小雅娴“寻”到了蒋家,从而,阿明得到了蒋家的好感,达到了在蒋家住下来的目的。

  阿明一到蒋家,便格外勤奋地担当起了蒋家的杂务活。

  48岁的汉子,身腰仍是那么矫健:百把斤重的一担井水,挑在他肩上就像一对纸糊的灯笼,从大门外的蔡贞坊一直到厨房间,足足有五六百步路,阿明一路走来,滴水不洒,轻松自如;到了厨房里的水缸边,也不用下肩,左一碰,右一磕,桶中一侧,两桶满满登登的水就倾倒进了水缸里;48岁的男人,手脚仍是那么利索:一船从虎丘山上买来的栗木硬柴,粗的像水桶,细的也比男人的胳膊粗,但到了阿明的手里,但见斧起斧落,寒光闪闪,一片清清脆脆的“卡嚓”声后,才半天的功夫,一船硬柴便都齐齐崭崭地碎成了吹火棒似的一节节,整整齐齐地堆码在墙角边了。

  姚阿巧看在眼里,暗喜在心头。每当阿明干活的时候,她就有事没事地来到阿明的身边,借口与阿明是同乡人,东家长,西家短的扯起家常事,却是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阿巧那一双风韵未减的丹凤眼,便有一撩没一撩地直往阿明身上拨。阿明赤裸着上身,浑身的腱子肉,就像许多许多的小老鼠。随着他的劳作,在他周身活泼泼地蹿跃着,直直看得阿巧脸热心跳,好像重又回到了自己当年手持绣花绷的当年。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汤雄作品集
蒋介石的侧室姚冶诚昙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