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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不渝》 作者:艾米

艾米:至死不渝(5) -1

    姚小萍和石燕都惧怕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有天上午刚上完一节课,系秘书就找到教室来了,把姚小萍叫到外面去说了几句话,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姚小萍返回教室来的时候,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不知道为什么,石燕的心里冒出一个形容来:“象是刚去了一趟地狱一样”,虽然她也没看见过刚去了一趟地狱的人是什么脸色,但她就觉得这话贴切。
    刚好那时开始上下一节课了,石燕没机会问姚小萍是怎么回事,不过问不问她都能猜到,肯定是系里通知姚小萍不能留校了。她的心情很乱,总感觉自己对不起姚小萍,因为她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相信这事是卓越在里面捣了鬼,而卓越捣鬼都是为了她。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她也坚决不留校了,那样的话,就能证明她没有想到要发姚小萍的“国难财”。
    她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悲壮的感觉,而且她体会到所谓“悲壮”,其实是旁观者“悲”,当事人“壮”,因为她心里一点悲的感觉都没有,全都是壮,有种得到解脱的放松感。
    她不由得想到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那些为掩护同志而牺牲自己的地下党员们,可能就跟她现在的心情差不多,捐躯也好,壮烈也好,也许并不是为了事业,也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因为如果你不捐躯、不壮烈,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别说党和人民会拿你当叛徒或者怕死鬼,就算他们不,你自己心里也会内疚一辈子,还不如壮烈了算了。
    她打定了这个主意,心情就比较平静了,只盼望快点下课,好把自己的这个决定告诉姚小萍,免得课长梦多,万一姚小萍在课堂上就急成心肌梗塞了,那她这个决定就没什么意义了,那就等于正准备为救同志自我牺牲的时候,发现同志已经被敌人杀了,那就麻烦了,因为组织上可能不知道或者不相信你是愿意舍己救人的,同志死了是个事实,而你还活着也是个事实,反正你有口难辩,比牺牲了还麻烦。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课,石燕连忙跑到姚小萍身边去,做好了当姚小萍的出气筒,兼为师院当替罪羊的准备。但姚小萍很平静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上课期间就已经把心拿出来当柴烧了,现在只剩下死灰。
    姚小萍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石燕只好来打破这个窘况。她问:“刚才王秘书她--”
    “她说系主任要找我谈话--”
    石燕想,难怪姚小萍还站在那里没倒下去,原来是谈话还没进行。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系里会找你谈什么?”
    姚小萍撇撇嘴,反问道:“你说他们还能谈什么?肯定是谈不能留我的事啦--”
    这个也正是石燕的猜测,于是她急急地表态说:“姚,你放心,如果你不能留系里,我也绝对不会留系里--”
    姚小萍像看个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我--不想发你的‘国难财’--”
    姚小萍“扑哧”一笑:“石,你的这个说法太好笑了,连我现在这么坏的心情都忍不住要笑。你怕什么发‘国难财’?如果你不留,名额就给了李树他们了,你以为你不留,系里就把我留下了?”
    石燕愣住了,这个倒是属实,怎么她刚才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好像如果姚小萍不留系,她就天经地义会留系一样,完全忘了还有李树那小子在觊觎这个位置呢(她不知道这两字读什么音,但她知道这个词的意思,而且觉得这个词是唯一的,没别的词可以代替)。她问姚小萍:“那--你不难过?”
    “我怎么不难过呢?但我是为我不能留系难过,又不是为你留系难过,你怕个什么?算了,我没心情上课了,回寝室去吧,谈话还要到下午呢。这么早通知我,是怕我没时间去寻死啊?他们把我搞烦了,我一绳子挂到他们梁上去--”
    石燕也没心情上课了,或者说她觉得现在她应该没心情上课,不然的话,对姚小萍就会是个伤害,于是附和说:“我也没心情上课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翘了课,往寝室走。走了一半,姚小萍说:“敢不敢跟我一起去找卓越?”
    石燕一愣:“找他干什么?”
    “找他帮忙,顺便察言观色,看是不是他在中间捣的鬼。”姚小萍鼓动说,“我把这个查清,对你也有好处啊,不然的话,你糊里糊涂地跟了他,以后有你受的--”
    “那我们--现在到哪里去找他?”
    “到他寝室去找,先打个电话,如果不在的话,你就回寝室休息,我到严谨那里去一下--”
    石燕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拒绝,就投了赞成票。两个人先跑回寝室楼打电话,一下就找到了卓越,而且说她们可以现在就过去,还说如果不是她们有两个人的话,他就开车过来接她们了。
    两个女生稍事打扮,就到卓越的住处去找他。石燕一进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因为卓越的客厅里到处都是杂志报纸什么的,完全是她那“一管毛笔”式的经典场景。
    姚小萍假仁假义地抱歉说:“唉呀,真对不起,不知道你正忙着--”
    卓越把沙发上的报纸杂志什么的移到一边,让她们俩在沙发上坐下,也抱个歉:“对不起啊,太乱了,这几天赶稿子,家里乱七八糟的--”
    姚小萍按下正题不表,很客气地寒喧说:“卓老师在写什么大作?”
    “哪里是什么大作,就是《全国高等教育》要的一篇稿子,还有一个国家级会议要的一篇稿子,刚好有本书也催得很紧,几件事都搞到一起了,就有点--分身无术--。你们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姚小萍指指石燕说:“她想问问你帮她办的那个留校的事怎么样了--”
    石燕吃了一惊,这个姚小萍怎么能这样?明明她自己说要来找卓越的,怎么一下就这么大言不惭地把这事推到她头上了呢?当她是哑巴不会申辩?她正想申辩,就听卓越说:“真对不起,这段时间太忙,我--还没去找那几个人呢。不过你别急,我把这弄完了就去找--”
    石燕连忙抓住机会说:“你别麻烦了,我已经不准备留校了,我那天就告诉你了的,可能你没听见--”
    姚小萍说:“你别听她的,她是看见我留不成校了,怕我难过,所以也不肯留校了,这不是太小孩子气了吗?就算她不留,系里也不会留我,改变不了什么的--”
    石燕解释说:“话是那么说,但是如果你没留校,我留了校,我心里总是有点内疚的--”
    卓越插嘴问:“内疚什么?”
    石燕被问得张口结舌,姚小萍大方地说:“是这样的,我以为我留校的事,是你在里面--拆桥,我就把这个猜测对她说了。我本来是瞎猜猜的,哪知道她当真了,也不肯留校了,因为她也有点相信是你在里面拆桥了,而你拆我的桥肯定是为了她,对不对?所以她很内疚,坚决不肯留校了。你说这是不是有点迂腐?我劝她,她不信,所以我只好跑来找你,想把这事弄清楚,如果是你在中间拆桥,那--我跟她两个人就都不留校了;如果不是你在里面拆桥,你就好好劝劝她--”
    石燕看见卓越的眼睛又炯炯有神起来,搞得她有点害怕,因为姚小萍这么不管不顾地把什么都说出来了,还把她也牵连了进去,她不知道这事会搞成什么样,搞不好卓越会喝令她们两个“滚出去”,那就丢尽了人了。
    卓越的眼睛一直炯炯有神地盯着姚小萍,好像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肺一样。姚小萍大概是仗着自己胸前厚实,也不怕卓越的炯炯有神,象个无赖一样反盯着他,仿佛在说:“我就撒谎了,怎么样?我不怕你看穿,你看穿了也没用。”
    石燕不敢看他们两个搞人盯人战术了,所以不知道他们互盯的结果究竟是谁胜谁负,只听卓越说:“我为什么要在里面拆你的桥?”
    “因为石想留在系里嘛--”
    “她想留系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呢?系里只有这么一个名额,留我不留她,留她不留我--”
    卓越很大度地一笑:“那是你的想法。既然我答应帮她,就肯定有把握帮成,跟你留在哪里没关系--如果你觉得我要靠把你挤走才能帮她的话,那你就把我看低了--”
    石燕觉得卓越这几句话好有份量,好有说服力,她好佩服他,顺便觉得他这有点象侧面示爱一样,“既然我答应帮她”,在她听来就像是“既然我爱她”一样,心情莫名地兴奋起来。
    姚小萍突然问:“那你认识不认识赵士光?”
    “赵士光?哪个赵士光?”
    “数学系的那个赵士光--”
    “数学系的?”他认真想了一会,说,“不认识,怎么啦?”
    “是他向我丈夫告的密,说我在这里有--相好的--”
    石燕真的服了姚小萍,居然能跟一个男人谈这些,还用这么粗俗的“相好的”,就用个“情人”也比这个强嘛,难怪卓越说姚小萍庸俗,是有点庸俗。她低着个头,红着个脸,仿佛是她背叛了丈夫一样,一心只希望他们不要再说这些了。但她听卓越很平静地说:“我看不出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姚小萍一针见血地说:“因为我怀疑是你告诉他,要他去向我丈夫告密的--”
    卓越冷冷地说:“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知道姚小萍是被卓越的冷漠气昏了,还是被他的话里的讽刺气疯了,总之是不管不顾地说:“我告诉你,做人要讲点良心,你跟石燕的事,还是我在中间促成的,你不要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石燕的脑子里嗡地一响,差点晕倒。姚小萍怎么可以这样说?如果卓越听了这话,以为是她对姚小萍说过什么,那她怎么下台?不是要被他笑话死了吗?
    卓越好像愁怕她不晕倒似的,反问道:“我跟石燕有什么事?”
    这话没把姚小萍问哑,但把石燕的头都问炸了,他这不等于否定了他对她有意思了吗?她感觉就像她向他求爱被他拒了一样,血一下涌到头上去了,脸儿涨得红红的,眼泪也快出来了。她想站出来声明一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声明,因为那两个人正虎视眈眈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空气中火药味很浓,她生怕她一开口,这屋子就会爆炸。
    姚小萍威胁说:“你跟石燕有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别以为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你跟我耍花招,还嫌嫩了点。这事我迟早会弄清楚的,除非你去把赵士光杀了。但是杀了也没用,一杀就正好证明你心里有鬼了。”
    石燕看得出来卓越很生气,好像手都有点抖一样,但从脸上就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怕得要命,不是怕卓越把那个什么赵士光杀了,而是怕卓越跳起来打姚小萍一顿。真打起来,肯定该姚小萍吃亏。
    她想拉姚小萍走,但姚小萍已经站起了身,说:“石,我们走,肯定是他在里面捣鬼。”然后对卓越说,“你的小算盘别打太精了,算计别人也别太狠了,不然--没好结果的。你就记住一条:我留不了校,石燕也不会留校--。石,你说是不是?”
    现在叫石燕来回答这么严重的问题,完全是要她的命,她本来是打定主意如果姚小萍不能留校,她也坚决不留校的,但现在当着卓越的面被姚小萍这么一问,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就不再是个留校不留校的问题了,而变成了一个站在谁一边的问题。她看见姚卓二人都满怀期望地看着她,她急得说不出话来。
    姚小萍提示说:“你刚才到这儿来之前不是说了的吗?你说如果我不能留校,你也坚决不留校的--”
    石燕看见卓越也望着她,好像在等她出来证实姚小萍说得对不对一样。她不敢看他,用蚊子般的细小声音有气无力地说:“我是那样说了的--”然后她稍稍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赶快把视线投向别处,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说我不想留校了--”
    她说了这句话,就像解下了被人拴在腰间的定时炸弹一样,心也安了,胆子也大了,完全品出了破罐子破摔的豪情与自由,两只眼睛也不躲避谁了,就在另外两人脸上梭过来梭过去,饶有兴味地看他们两个的表情。她看见姚小萍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而卓越的表情则很难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以说就是没表情。
    两个人斗了一会眼神,卓越淡淡地说:“既然你们早就商量好了,还跑来找我干什么呢?白白耽误我写稿子的时间。”
    石燕和姚小萍刚从卓越屋里出来,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响,门关上了,肯定是用脚踢的,而且肯定是拼老命踢的,不然不会那么响。石燕被那“砰”的一声吓了一跳,立即觉得心里好难受,象被人一脚踢在心窝,又象被人打了一耳光。
    她从来没吃过这种关门羹,平时去别人家,她都是尽力讨人家高兴,没心情、没把握讨别人高兴的时候,就宁愿不去别人家,所以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老师同学,都很欢迎她,每次告辞,别人都是挽留了又挽留,送了又送,还要邀请下次再来玩。哪里象今天?完全象是被人赶走的。
    她从楼上一直抖到楼下,出了卓越那栋楼了,她还在抖,还能听见那“砰”的一声。
    姚小萍这个惹祸的精倒象个没事人一样,似乎卓越那一“砰”全都砰给了石燕似的,甚至把那一“砰”当作了胜利的鞭炮声。石燕完全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厚脸皮。
    姚小萍的脸皮果然厚,不仅不觉得难堪,反而沾沾自喜地问:“我的计谋高明不高明?”
    “什么--计谋?”
    “一箭双雕的计谋啊。”
    “一箭双雕?”石燕看不出是谁的一箭双雕,感觉更象是卓越的一箭双雕,或者应该说“一脚双娇”,就那么“砰”地一关,就把她们两个关在了门外,也把胜利和自尊关在了门内,她俩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被那扇门夹伤了的自尊心,还在灼痛她的胸腔。
    姚小萍解释说:“我这样一说,他就不敢破坏我留校的事了,因为我留不成,你也不会留校,而他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你看他气得--只差给我一顿老拳了--”
    石燕闷头想:你为了自己留校,就把我拿出来当枪使,你还好意思说!
    姚小萍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安慰说:“我这也是为你好啊,我这一试,不就能试出他对你的心思了吗?如果他为了把我搞走,就不管你留校不留校,那不是说明他不在乎你吗?反过来说,如果他为了留你,只好把我也留下,那不是说明他很在乎你吗?现在看出来我的一箭双雕没有?”
    这个说法似乎把局面挽回了很多,石燕的气消了不少,仿佛跟姚小萍一人手里提了一只雕一样,有满载而归的感觉。回想刚才的情景,似乎真是这样。卓越一直都还算克制的,不管姚小萍怎么咄咄逼人,他都没发作。就是到了最后,听说她不留校了,才发那么大脾气。这样看来,卓越那一脚不是驱逐舰,而是排气艇,他是在发她不留校的脾气,那不是说明他舍不得她走吗?
    这好像真的是个考验他的办法,平时他都是那么高深莫测的,弄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不喜她欢吧,有时又好像很喜欢;说喜欢吧,大多数时间又好像不喜欢。这次好了,把他放到风口浪尖去考验一下,让他不得不把真面目显露出来。
    她感觉好多了,但仍然有点不爽不快的后遗症,就像小时候她头上摔出包来,她妈妈给她抹猪油一样,见效得很,猪油一抹,那包就眼看着下去了,只留下满额头的油腻,有点不爽。她想到一个问题:“那--有没有可能他--本来是想把我们两个留下来的,但是他--能力不够--”
    “他能力再不够,也够把你留下来--”
    “但是我已经说了--你不留我也不留的--”
    “他会想办法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把我留在D市教中学,那也比回我那县中好--”
    石燕想,只要姚小萍对留在D市教中学不反感,那她也就可以安心留校了。她也不想回“洞洞拐”那边去,只是怕以后内疚才大义凛然地拒绝留校的,如果姚小萍留在了D市,哪怕不在师院,也算给了她的良心一个下台的阶梯。她兴奋地说:“对呀,对呀,他妈妈是D市教委的头,要把你安插进D市的中学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姚小萍也很兴奋:“对呀,现在就看他对你感情深到什么地步了--”
    石燕又紧张起来,好像不是卓越在受考验,而是她在受考验一样,慌忙推卸责任说:“你也不能这么说,这不光是个--感情深到什么地步的问题--主要还是--关系网的问题--”
    姚小萍笑着说:“我知道是关系网的问题,你也别担心,他肯定会把我们两个留下来的,只不过他被我要挟着这样做,心里肯定是不痛快,以后肯定会找个机会报复我。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留下来再说。如果他以后报复我,我也有办法报复他,谁叫他在背后捣鬼的呢?”
    她听到“捣鬼”二字,想起来一个问题:“那个赵士光是怎么回事?”
    “赵士光是我们那里的人,在师院数学系教书,这次就是他去向我丈夫告的密。哼,这个姓卓的太狠毒了,可能他没想到我还能活着来查他,他大概以为我丈夫一听就会把我打死掉的,真是小看了我的魅力了,只要我丈夫见到了我,他的拳头还举得起来?”
    “那赵士光有没有说是---谁--告诉他你跟严谨的事的呢?”
    “如果赵士光说了,我今天还会这样客气?”
    石燕觉得姚小萍今天就已经是不客气到顶点了,她想不出姚小萍还能怎样更不客气,除非是当场就把卓越杀了。她听说赵士光并没说是卓越叫他去告密的,感觉好多了,松一口气,说:“我还以为赵士光说是卓--越告诉他的呢。”
    “他是没这样说,但是傻瓜也能猜出来嘛。整个师院,就只这么几个人知道我跟严谨的事,除了卓越,还有谁会告诉姓赵的?难道我自己还跑去告诉他了?难道你还告诉他了?”
    石燕连忙申辩:“别怪我头上啊,我根本不认识赵士光--”
    “我知道你不认识,严谨也不认识姓赵的,那就只有卓越了。姓赵的也是太傻了,以为我丈夫会相信他,而不相信我。天下哪有这么傻的丈夫?就算他白天有这么傻,晚上上了床也傻不起来了。我对我丈夫撒个娇,我丈夫马上就把告密的人供出来了--”
    “你丈夫就听赵士光说了几句,就相信了?赵士光他--有没有什么证据?”
    “他能有什么证据?但是我丈夫是个傻瓜嘛,听什么就信什么。问题是赵士光有张嘴,我也有张嘴呀,难道我的嘴就只用来吃饭的?卓越也是个蠢蛋,找人告密都不知道找个聪明点的。还有啊,你看卓越明明认识赵士光,他刚才却否认这一点,这不表明他心里有鬼吗?”
    石燕一惊:“他认识赵士光?那他刚才不承认--就真的是有鬼了--但你怎么知道卓越认识赵士光?”
    “他们两个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一起分到师院来的,赵士光认识卓越,卓越还能不认识赵士光?”
    这个理由好像不充足,一个学校毕业的,互相不认识的多着呢。卓越比较出名,赵士光认识他不稀奇,但赵士光可能不那么出名,那卓越就很有可能不认识他了。但她现在不想为这事跟姚小萍争论,因为她也不知道卓越究竟认识不认识赵士光。只能这么说,如果卓越真认识赵士光,那他现在否认这一点就很可疑了。
    下午姚小萍去系里谈话回来,虽然脸色仍然很难看,但没上午那么难看。石燕还以为消息没那么坏呢,结果一问才知道更糟糕,系里说有人反映了姚小萍跟严谨的事,系里准备全面展开调查,希望她自己能占个主动,把事情都交代出来,争取从轻处理。
    石燕担心地问:“他们会怎么--处理你?不让你留系了?”
    “现在不留系算个什么?现在我担心的是更严重的事--”
    “开除你--党籍?”
    “哼,开除我党籍算个什么?我不稀罕那个党籍,开除了还可以少交几个党费,我就怕他们把我发配到新疆去了--”
    “啊?还会把你发配到新疆去?”
    “其实我还真想到新疆去呢,可以考验一下严谨--”
    “严谨他愿意跟你去新疆吗?”
    “他说他愿意--”
    石燕也兴奋起来,象看到了正宗言情片一样:“那好啊,你干脆就去新疆,也可以考验他一下--”
    “别傻了,男人在那种兴头上说的话,有几句能信的?你用去新疆来考验他,只有该你自己倒霉的,他到时候说不去就不去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不得不去。算了吧,我没那么傻。人生在世,还是靠自己,别对男人作什么指望,也可以少心碎几回。”
    石燕觉得这句话算得上格言,正在考虑如何用来指导自己的行动,就听姚小萍说:“我们两个打个赌好不好?就赌我们留校的事,我赌卓越肯定会想办法让我留下来,因为他舍不得让你走掉--”
    石燕又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了,但想到姚小萍刚刚说过的男人信不得的话,就反驳说:“别瞎说了,他哪里会在乎我?”
    姚小萍探究地问:“如果他在乎呢?如果他为了把你留下就连我也留下了呢?你嫁不嫁他?”
    她想了一阵,也没想出答案,就反问姚小萍:“那你说我该不该嫁?”
    “那就看你的了,我在这些事情上是不给人提建议的,不然的话,以后你们吵起架来,都怪在我头上。不过看他这么狠毒,我真的不忍心劝你嫁他。这种人很可怕的,他喜欢你的时候,可以为你做很多事,包括坏事,但如果他不喜欢你了,或者说你不喜欢他,背叛了他,他肯定是下死力整你--”
    石燕尽力想象卓越“下死力”整她的情景,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来,而且想起她已经对卓越说过不想留校的了,他哪里还会帮她们办留校的事?她说:“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给我们帮忙了,因为我已经对他说了我不想留校的了--”
    “你说了,他就听了?他是个听你的话的人?错!他这个人是很固执的,什么事都爱由他来拿主意,你说你的,他肯定还在那里办他的。对他这种人,你跟他谈你的想法是没用的,只能像我一样,想办法牵着他的鼻子走--”
    那几天,石燕脑海里都是姚小萍牵着卓越鼻子走的画面,姚小萍在前,面也朝前,反回手拧着卓越的鼻子,而卓越呢,因为比姚小萍高不少,只好屈尊俯就地弓着腰跟在姚小萍后面。姚小萍牵着卓越的鼻子到处走,姚小萍往东,卓越就往东;姚小萍往西,卓越就往西。很奇特的画面,很没道理的画面,但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恐怕一辈子都会留在那里了。
    她觉得卓越如果真的跟姚小萍说的那样,为了她能留在他身边就不择手段的话,她说不定真会爱上他。一个人,如果不爱到稀奇古怪的程度,还真不能算爱。比如严谨吧,你根本没办法解释他对姚小萍的感情,各方面都不相配,但正因为那样,你就知道他真的在爱姚小萍了。而姚小萍呢,你可以找到很多解释,比如严谨年轻没结过婚,爸爸可以帮姚小萍办留校,等等。有了这些解释,姚小萍就不是真正爱严谨了。
    卓越也一样,如果他循规蹈矩,遵守政策和法律,让她该分哪里就分哪里,那就显不出他对她的特殊感情了。但他为了她开后门,拉关系,请人吃饭,灌人喝酒,就显得他对她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了,甚至可以说不是“一点”,而是“一团”,不然他一个研究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肯定不会做这种庸俗的勾当。
    她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生气踢门的卓越了,因为他是因为她不肯留校才生的气,那分明就是爱她的表示,气生得越大,就越说明他爱得深。如果这次他真的把她们两个留校的事都办成了,那就说明他真的很喜欢她,不然他就不会忍着心里的厌恶,把姚小萍也留在学校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象那种“拖油瓶”女人,而卓越就像一个爱上了寡妇的男人,接受这个寡妇,就得连她拖的“油瓶”也接受,这还真有点考验人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石燕跟黄海之间的联系就从写信变成了打电话,这个头当然是黄海开的,电话也都是黄海打过来的,但写信是怎么停了的,就有点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因为刚打过电话,该说的都说了,就没什么可写的了;也可能是因为刚打了电话,如果又写封信,好像显得太热情了,所以就不写了。
    黄海说他的长途电话都是从一个朋友的朋友的办公室打出来的,所以一般都是晚上人家下班之后才打,大概那时办公室没别人,比较安静。也许因为是公家的电话,不用自己花钱,黄海一打就是好长时间,每次都是讲到石燕感觉电话有点臭臭的味了,才找个借口挂断。
    她开始以为是自己嘴里有什么不好的气味,把电话搞臭了,觉得很难堪,怕后面打电话的人在心里骂她,总是想方设法把电话擦擦干净,回到寝室也赶紧漱口刷牙。后来干脆防患于未然,估计有黄海电话来的时候,就仔细漱口刷牙一次,但她很担心被好事者发现破绽,把她的漱口刷牙跟接电话联系起来,以为她有毛病。
    后来她有点忍不住了,悄悄地问姚小萍:“姚,你觉得我--有没有口臭?”
    姚小萍凑上来,煞有介事地闻了一阵,闻得石燕怪不好意思的。但姚小萍考察过后摇摇头,说:“没有啊,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是不是跟卓越--有约会?”
    “你瞎说什么呀!我这段时间见都没见他--”
    “我还以为你们从那以后就天天见面了呢--”
    “怎么会呢?他那天生那么大气--”
    “他生气不还是因为你不肯留校吗?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心急如焚地来找你,好说服你留校呢。我那次等于是帮你们把窗户纸捅破了,你们怎么还没--接上关系?”
    石燕被问得惶惶的,也开始揣摩起卓越为什么没点音信。但她揣摩不出来,或者说她揣摩出了一个理由,但是她不愿意相信。
    姚小萍催促说:“好了,经过我鉴定了,没口臭,快去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约会啦,你这么关心有没有口臭,肯定是跟哪个男生有约啦,那就快去吧,管他是桌越还是凳越,先越过去再说吧--”
    “慌什么?楼下的门房老伯还没来叫呢--”
    “噢,是等电话?哈,我也有过这种经历,就是讲得太久,把电话都讲臭了。别担心了,谁都一样,口水喷多了,电话当然会臭。”姚小萍好奇地问,“你等谁的电话?是你那个--名校男朋友--黄海?”
    石燕还没来得及否认,姚小萍又说:“肯定是黄海,他在追你吧?你很犹豫吧?象块鸡肋,吃又没啥吃的,扔又舍不得扔。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是准备跟卓越的,那就趁早把黄海断掉,不然的话,让卓越知道,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话把石燕激将得很不舒服,仿佛是卓越亲自在威胁她一样,她反驳说:“卓越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他知道了就不给我好果子吃?
    “你现在留校不留校就捏在他手里,如果他知道你还在跟那个黄海藕断丝连,肯定会让你留不成校--”
    石燕的火气更大了,她最恨这种仗势欺人的家伙,她也最讨厌别人把她当那种为了留校就可以出卖自己爱情的人。她忿忿地说:“我留校的事捏在他手里?你别替他吹了,我从来没求他为我办留校的事。就算的确是捏在他手里,我也不怕他,大不了就是不留校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姚小萍拍拍手:“好,有骨气!不过骨气值多少钱一斤?对卓越这种人,不利用也是白不利用,只要心里知道防着他,利用他一下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先给他一个印像,让他觉得只要他帮成了我们这个忙,你就会爱他。等到我们两个人都在师院站稳脚跟了,再跟他翻脸不迟--”
    石燕没答话,心想你倒说得轻巧,反正又不是你出卖爱情。不过她知道跟姚小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姚小萍也不怕出卖爱情,更不怕你指责她出卖爱情。她觉得活到姚小萍这个地步了,人生就少了很多痛苦,因为她有个很深的体会,人活得痛苦都是因为太在乎别人说什么了。一定要把脸皮练到城墙厚了,人才能过得无忧无虑。
    姚小萍警告说:“不过即便你不怕惹恼了卓越,我也觉得你没什么必要跟你这个姓黄的同学周旋,白费时间。他现在天高皇帝远,什么忙都帮不上,就会打电话,想拴住你,这种人--也是很自私的,又想马儿跑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什么力都不出,好处都让他赚尽,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他在F市那边也帮我想了很多办法的--”
    “想办法?恐怕也就是闭着眼睛想想而已。他想出什么办法没有?肯定是没想出,不然早把你弄F市去了,你还用得着留校?”
    “F市跟这里不一样,他一个外地人,能有什么办法?”
    “那他怎么不干脆到这里来?如果真的是喜欢你的话,他可以要求分到师院来,还可以利用他名校生的身份为你谋点利益,比如向学校提出让你留校。对了,你可以就用这个来考验考验他,看他愿意不愿意来D市,看你在他心目中究竟有多重--”
    这个正好戳在了石燕的痛处,她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们的事,你不懂,我看我们还是别说了吧--”
    姚小萍赶快住了嘴,刚好门房老伯也在喊石燕接电话了,总算把这场谈话结束在翻脸之前。
    但是石燕心里的那个包倒是又被吹胀了,鼓在那里很不舒服,在电话上讲分配的事又不方便,也不敢真的考验黄海,所以她只跟黄海讲了几句话就找个借口挂掉了。但她刚上楼,门房老伯就又在叫她接电话,她跑去一听,还是黄海,她有点不耐烦地问:“又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不太放心你,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好一样--”
    她想,我心情不好就是你惹出来的,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但她没这样说,只很淡然地说:“我没事,就是功课有点忙,如果你没别的事的话,那我挂电话了。”
    黄海很知趣地挂了电话,但很快就写了封信来,写得很长,说了很多,都是些安慰的话,还讲了一些大道理,叫她别为分配的事担心,不管分在哪里,总是能考出去的,他留在A大,就是为了便于帮她打听考研的信息,搞考研的资料,等等。
    黄海的这个说法倒是令她心中的包消了不少,至少以后姚小萍问起,她也有个比较充足的理由可以交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好像承认了黄海是她男朋友一样,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在乎黄海究竟喜欢不喜欢她呢?或者女孩就是这样,对生命中的每一个男孩,不管喜欢不喜欢的,也不管今后会不会走到一起的,都不放过,都要证明了别人是爱自己的才罢休。
    她不知为什么想起姚小萍嘲弄那些爱占小便宜的人的说法:连挑大粪的从旁走过都要沾一指头。不过她觉得把黄海比作大粪很不恰当,把她自己比作爱占小便宜的人也不恰当,但不知为什么,这个比喻就老在那里转悠,赶都赶不走。
    看了黄海的信,思前想后,也写了一封长信,把这段时间毕业分配的事都写了进去,包括姚小萍和卓越之间的战术较量,都描写了一番,寄了出去。
    黄海会怎么评价卓越,她不看回信也能猜出,但是黄海会怎么评价姚小萍,她倒真的有点关心。她现在有点惶惑,觉得姚小萍对她的生活和想法有太大的影响,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她跟姚小萍之间的友谊,好像到了既摆不脱也发展不下去的地步。
    她在写给父母的信里曾谈到过姚小萍的事,她跟父母之间比较随便,什么话都敢讲,她父母一般都能理解。但那次虽然还没到姚卓火拼的地步,她父母也看出问题来了,警告她别跟姚小萍这样的人来往,说结交这样的人没好处,就算姚小萍不在背后踩你几脚,也会让你沾染上市侩气,特别是这种脚踏两只船的做法,怎么讲都是没道理的,对人对己都不公平,对孩子就更不公平。
    她从那之后就不敢跟父母讲这些了,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她父母批评姚小萍的话,也可以用在她身上,她只不过是没把自己的内心活动全都告诉父母,如果告诉了,她父母肯定也会批评她,叫她别周旋于黄海和卓越之间。
    但她从自身的经历出发,也比较能体会姚小萍的处境,谁愿意脚踏两只船呢?还不都是没办法吗?如果两只船明显的一只好一只破,那谁还用得着冒那个掉水里去的危险,踩在两只船上呢?肯定都是因为两只船都不够好,但又都不够破,所以才拿不定主意究竟该弃掉哪只船。
    她经历了这次毕业分配,对姚小萍的那些“市侩”理论和做法,也没有十分抵触,因为她自己也在到处找路子,她父母也在到处找路子,她认识的人都在到处找路子,比姚小萍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所有的人都比姚小萍好不到哪里去,那些看上去不“市侩”的人,要么是因为生活比较顺利,不用这么“市侩”;要么就是骨子里其实很“市侩”,只不过掩藏得比较好而已。
    黄海在回信里一如既往地批判卓越“绝非善类”,这差不多成了黄海的语言风格,每次谈到卓越,黄海必定要说“绝非善类”,不管有没有证据,也不管她讲了多少,讲了什么,只要提到卓越,黄海就是这句话奉送。如果石燕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只说是一种感觉。在这一点上,石燕觉得卓越反而还“善类”一些,因为卓越从来没说过黄海“绝非善类”。
    有一次她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差点把黄海问倒了。黄海想了半天才说:“他没说我‘非善类’,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善类--”
    她有点好笑:“那至少说明他看问题比较客观吧--”
    一句话说得黄海只剩下感叹:“哎,你们女孩子啊!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好,就只看见一张脸--”
    她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也包括他以前的女朋友,很可能是包括的,不然就不用说“你们女孩子”了。她知道他为什么发这通感慨,因为他刚好就是没有“一张脸”。但因为自己没有“一张脸”,就否定那些有“一张脸”的人,似乎也太小心眼了吧?
    黄海对姚小萍的评价就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她原以为黄海肯定会狠狠批判姚小萍,叫她别跟姚来往的,但黄海对姚小萍却很宽宏大量,说姚小萍能靠自己的力量奋斗到这一步,很不简单,还说姚小萍其实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黄海说:别忘了,是姚小萍出面请卓越帮你忙的,而姚之所以跑去跟卓越面对面地干那么一场,也是在姚听说了你为了她决定不留校之后,也许她更多地是为你才那么做的,即便她只有一半是为你,也没有什么值得谴责的。她在不损人的前提下利一下自己,甚至是在利人的前提下利一下自己,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姚小萍的脚踏两只船,黄海说:“感情的事,是很难说清的,人不到那一步,可能永远都不能理解别人的心情,我们只能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遇到这样的情景。我们也不能因为姚小萍说了她不在乎严谨,我们就真的认为她不在乎严谨,也许是因为太在乎,所以连自己也得欺骗。不然的话,不在乎就不在乎,其实用不着挂在口里的。真到了不在乎的那一天,恐怕连提都不记得提了。”
    这几句给石燕的感觉是有点含沙射影,说得好听些,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因为这几句好像也适用于她的情况,说不定也适用于黄海的情况。
    对于她留校的事,黄海是这样说的:现在你留校不留校,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因为姚小萍的留校问题也跟你的夹缠在一起了,这并不是姚小萍造成的,而是卓越造成的。他为了你能留在系里,就设法搞黄姚小萍留校的事,这是很卑鄙龌鹾的。姚小萍奋起反抗,一是她性格使然,面对这种情况,必定会背水一战,另外也可能是怕影响了你留校的事,所以你现在做决定时已经不能不考虑姚小萍的利益了。
    最后黄海表了个态,说不管石燕分在哪里,他都希望她不要放弃考研,因为这是为她的高考平反昭雪的唯一途径,只有考上研究生了,才能彻底治愈她因高考不顺而受的内伤。不然的话,无论她今后的物质生活多么优越,也无论她的丈夫怎么才华出众,她都不会真正感到幸福。
    这几句话真的把石燕震惊了,别看黄海平时不哼不哈,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他还真的很了解她呢。她觉得这几句话,卓越肯定说不出来,因为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师院读书,他并不了解她的过去,更不知道高考失利对她造成的伤害,很可能觉得她就是读师院的料,只有黄海这个跟她一起读过书的人才真正知道她的才华和理想。
    后来她跟姚小萍讲起这事,满以为姚小萍这回要转变对黄海的态度,说他两句好话的,哪知姚小萍耳朵根子一点也不软,得了黄海的表扬也不改变立场:“黄海能在高考的问题上理解你,我一点也不怀疑,而且这种理解也不难,我没跟你一起读高中,我也能理解你。但是能理解--又怎么样呢?只能拿来做个知己,做丈夫还是--不合格。他的脸不会因为他理解你就变得美妙起来--”
    “但是理解不是--很重要吗?”
    “我没说理解不重要,问题是他能在一件事上理解你,也不等于他就能在任何方面都理解你。一旦涉及到自己,人就糊涂了,理解力就消失了。所以我以前说过的那些一点都没变:他因为脸部的缺陷会在这方面特别敏感自尊,你在外面要听那么多风言风语,回到家也别想在他面前可以发泄。除非是你能完全忽视他的脸,不然的话,我劝你别嫁他。他迟早会因为你不喜欢他的那张脸而生气的,但是他那张脸--你叫人如何才能喜欢得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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