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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访办主任》 作者:张育新

第26章

  冷志强让范川军给邢原打电话,邢原说在北京有重要的事,接着关了手机。这事让冷志强很不舒服。邢原从北京回来,听说了“反臭味要清洁委员会”上访的事,主动给冷志强打电话,说是要检讨。冷志强说哪敢让你检讨,别折杀我,让他们少上点访就算照顾我了。两个人都是正局级,邢原提拔到正局级的岗位比冷志强早,官场上,这就是资本。

  邢原在北京的重要事情与张成有关。邢原带伤宴请张成,促成了张成北京行。张成到北京请来了王凯,在滨溪县闹出一摊事情。邢原不知道此中委曲。张成回头对邢原说,在北京见了表哥,哎呀虽是兄弟还约了好几次。秘书答应又推了,推了再约,人家领导就是忙。又说表哥倒是挺和气,答应帮忙。邢原看着张成巧舌如簧,如同看到了希望,隔三岔五催问张成。邢原人等得起,年龄等不起。如果弄不上副市级,明年年底二线。二线是什么?是见习退休。

  张成也在琢磨这事,看着邢原拿五万元钱随礼,就像是拿五毛钱,张成打心眼里感慨,当官的钱就是来得顺溜,一年住个把月院,床下铺的都是票子。

  在****办门口,张成碰见了李封仁,两个人曾经是上访的访友,如今天上地下。李封仁还牵着两个孩子,上访当年离婚的事。李封仁一直认为法院错判。法院接访,原则上哪个法官的当事人哪个法官负责,判决李封仁离婚案的法官,已经去世两年,李封仁的事就没人愿意过问。上次刘全请冷志强、段立滨喝酒,一方面是让张成介绍滨溪县农民上访的背景情况,一方面也是跟冷志强套近乎。张成去厕所,刘全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留在****办、不想换岗回派出所值夜班的想法。冷志强说:“别人都想离开****,你还愿意在这儿,精神可嘉。这样吧,多给你个担子,张民主任年纪大了,你帮他协调公检法的上访,这样公安局过问起来,我们有话说。”冷志强说有人要离开也是有感而发,毛莉莉跟他谈了两次,想换个岗位,不行就离开****办。整天皱着眉跟哭哭咧咧的上访人打交道,脸上的鱼尾纹都比别人多。刘全给法院打电话,法院没人愿意接李封仁,知道他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乐得看他表演。刘全抬头看张成和李封仁打招呼,张成是来探问滨溪县上访案消息的。刘全说:“他乡遇故知了张大老板,就麻烦你接待吧。”张成说:“没听说****办给我开工资啊?”还是把李封仁领走了,领走去喝酒。

  张成请李封仁喝酒,心里有显摆的成分。当年都在北京泡地下室,现在却天上地下的不同。李封仁碰见熟人喝酒,倒满肚子的苦水,没在意张成的心思。两个人把酒盅的脖儿都捏细了,越说越贴心。李封仁拿出一张照片:“就这女人,你说人家能看上咱啥,还不是大哥人好,可是大哥娶不起,弄得人家伤心,这才去了大连。”张成看看李封仁手上的照片,女人年龄不太大,但是很妖。说:“场子里的吧?”张成把夜总会洗浴中心之类的地方,称为场子。李封仁没答话,把大半杯酒倒进喉咙,说不准是呛的还是动了感情,眼角湿湿的,用手背抹出一堆老泪。

  张成突发奇想,问李封仁:“眼前就有一堆大富贵,不知道你敢不敢捡。”李封仁摸摸手边两个孩子的脑袋:“这年头还有捡来的富贵?”

  “我现在在北京就有一炮大买卖,本来约好和别人一起做,看你这个潦倒样,这个机会给你,包你赚个十万八万的。”一个买卖自己能赚十万八万,李封仁有点信不实,他举着酒杯看张成的脸色,看他是不是喝多了在唠酒嗑。张成撕下一条鸡腿:“瞅啥瞅,还不认识了?什么也不用你老李干,也不用你出本金,我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就成了。”李封仁认真地看张成,过去在一起吹牛皮,现在鸟枪换炮,开着车拿着手机包,很像一个老板。李封仁没有细问张成是什么买卖,就爽快地答应了。只要有钱赚,又不是去杀人,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呢?最不济就算再到天子脚下的北京城兜兜风呗!在北京卖了多年的“上访李”大果子豆腐脑,李封仁学会了玩世不恭。张成说就是安排李封仁去见一个人。又说这话说反了,是安排一个人去见李封仁。这个人是滨溪县原来的县长,后来做过书记,现在是滨江市环保局局长。李封仁摇着头说,这个人我不认识。张成说不认识就对了,认识的话你的十万八万就飘了。

  张成给邢原打电话,在电话里哈哈了一阵天气,张成说到正题:

  “邢局长,最近有个好机会,‘大哥’到北京疗养,已经到了北京了。前天‘大哥’给我来个电话,我又跟他提了你的事。‘大哥’的意思让你去北京一趟,当面聊聊。”张成口中的“大哥”,是当中组部长的表哥的哥哥。有些事中组部长不能亲自出面,所以都由“大哥”操持。有了这重念想,邢原一直盼望“大哥”早点来信。“大哥”到了北京,邢原自然要去拜望。邢原和张成商定,两个人分头去北京,具体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电话联系。

  张成到了北京,先去枟新都报枠见了王凯,给王凯的儿子送去一双滑雪鞋。王凯看看牌子嘻了一声说:“张大哥,别看你人长得粗,心思可真细,一个小屁孩的事,你还惦记着。”张成说:“兄弟,现在一家一个小少爷,比过去的太子看得都重。哥哥就是把你的事忘了,也不能把孩子的事办差。老弟这次去滨溪县给哥哥出了气,得给哥哥个机会安排一桌,好好感谢感谢。”王凯推辞说:“大家都忙,谁愿意出去应酬,感谢就不必了。”张成说:“必须的,必须得感谢。”又说,“滨江来个环保局长,是咱哥们。你帮我联系一下上次那个部长,最好他能参加,让他看看哥哥这边的人气。”王凯说:“这就是一碟小菜,请他是给他面子。这样吧,就定在明天晚上,在‘那家花园’,您别管谁去谁不去,好就是。”“那家花园”在米市口大街金鱼胡同,在王府井一带很有名气,在北京城也有着一号。传说花园是慈禧太后送给弟弟的园子,所以叫“那家花园”。如今改作饭店,院子里的假山还是当年的假山。

  第二天早晨,张成与邢原约好,赶紧飞来北京,晚上有几个上层次的朋友在一块吃饭。到了晚上,王凯给张成发条短信,让他直接领朋友到“那家花园”。张成接着邢原,一起到“那家花园”赴宴。白天,张成到“那家花园”踩了点,对邢原说:“‘那家花园’是北京上讲究的地方,院子里有个假山,假山石都是太湖石,假山上面坐落着凉亭,菜肴是老北京特色与王府风味。院子里一圈回廊,夏天可以在回廊里用餐,欣赏假山上的山石树影。”进了园子,王凯迎在门口。张成介绍邢原与王凯认识,王凯故意说,听说张大哥到北京,几个朋友想过来见见。晚宴果然安排在回廊,有几个人在聊天。张成过去,与一个老者握手,回头介绍给邢原,这是某部长,某部长矜持地捏捏邢原的手尖。

  张成又和一位女士握手,说您又漂亮了董事长。坐中还有个女士,张成与邢原看着面熟,王凯说你们不认识得先罚三杯,想想中央电视台。

  两个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央视的当红主持人。介绍之后落座,张成咬着邢原的耳根说,那个部长是国家某位原领导人的侄子,这个女董事长,你别小瞧,是现任某领导人秘书的妹妹。邢原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卑微地和大家碰杯,连说三生有幸。席中去洗手间,邢原告假说方便一下,张成说我也方便一下。回席时两个人上了趟假山,站在亭子中四望,喧嚣中独此宁静与素雅,邢原不由感慨,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又说,下了山我们就俗了。假山石四周,清澈的流水下鹅卵石温润如玉,摇曳的青竹像情人在叹息。

  酒尽席散,王凯招手买单。服务员拿托盘托着账单,躬身站在王凯身边。张成事先塞给王凯一万元钱,要王凯付账。王凯不用现钞,潇洒地拿出一张信用卡,让服务员去划卡消费。如此一来,王凯宴请张成更加天衣无缝。张成和邢原依次和大家握别,当红主持握着张成的手,邀请张大哥在北京多逗留些日子,给自己一个机会。送走客人,张成与与邢原也要分手。邢原看着汇入车流的小车,羡慕地说:“老张在北京真有朋友。”张成梗了下脖子:“啥叫朋友,我老张如假包换就一农民,还不都是看着二哥的面子?”邢原借机问:“那个事什么时候见面?”张成说:“明天吧,明天晚上大哥有一个小时时间。”邢原说:“请大哥出来坐坐?”张成说:“你拉倒吧,大哥能跟他们一样?”张成用下巴尖儿指着大街上往来的车流。

  第二天一早,张成开始做邢原与“大哥”见面的准备。张成带上李封仁,在王府井的商场给李封仁买了一套西装,打扮得像个老干部,庄重而不张扬。李封仁多年在社会闯荡,已经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这个角度讲是个本色演员。他抬手抬腿,装模做样一番,让张成看看究竟像不像老干部。张成看了半天,赞叹自己知人善任。有一点美中不足,李封仁不像“大哥”的年龄。张成忽发奇想,给李封仁买了一顶带一截天线的帽子。人是衣裳马是鞍,经过这么一拾掇,李封仁有了老干部的形象。张成和李封仁住进府右街宾馆,晚上,在门口的烤鸭店,请李封仁吃烤鸭。这里的烤鸭不比府右街宾馆里的烤鸭,鸭皮不够酥脆,但是便宜。

  回到宾馆房间,张成坐在李封仁对面,在心理上做最后的彩排。

  “老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哥’,要把腰直出风度。”他从头到尾考虑着细节,不想在细节上露出破绽,造成功亏一篑。张成把“篑”念成“簧”,开始是念别字,后来就是一种故意,是风格。现在功亏一“簧”、鸡飞蛋打的可不是小数目,张成跟人民币没仇,他特别热爱它们。张成想起,曾经跟邢原说过,“大哥”退休前是江西拖拉机制造厂厂长。

  为了这个细节,他特意买来两条江西产的高级香烟,放在会客室的茶几上,让李封仁先抽两颗熟悉一下味道,避免因为不熟悉味道发生咳嗽。李封仁的帽子下露出的头发黑白参半,与七十多岁的身份有差距。避免穿帮,张成挤出一些牙膏,把李封仁帽子下檐儿露出的一圈头发染白。李封仁看着自己的满头白发,多少有点担心,害怕邢原如果心细一点,可能会发现破绽。张成不屑地给他打气说:“你别忘了你是‘大哥’,他见你面大气都不敢喘,能发现个鸟。”张成又叮嘱李封仁与邢原见面时都怎么说,特意嘱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律不说。

  “这帮家伙比鲇鱼都滑溜,话说多了容易露馅。”安排完这些,张成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看哪里还有破绽。他认为一切已经天衣无缝,叮嘱李封仁就在宾馆等着,自己出去联系邢原。

  到北京去看“大哥”,邢原自然不能空着手,他准备了三十万元人民币,用黑色旅行包装着。张成与邢原电话中约了地点,见面,张成询问邢原带了多少货,邢原用手指头比划,说带了三十万。张成面露不悦地说:“那不行,办这么大个事没有百万那不是扯呢吗?这次是直接让‘大哥’找‘二哥’说话,人家啥没见过?你就下决心出点血吧!”

  邢原想想张成说得也在理,如果搭上这个关系,能够提拔到副市级,哪里还不出几个钱?他对张成说:“按你的说法也行,可我手上现金不凑手,得现张罗,张罗得怎么样我再给你打电话。”张成回了宾馆,继续等着邢原的消息。

  坐到邢原的位子上,不可能没有朋友。官场上的规则,没有朋友就没有市场,反过来没有市场也没有朋友。这一切皆由位子的高低大小来决定,位子高了市场自然就有了。邢原的脑子里像电影片头似的,拉过一长串名单,他琢磨找谁来帮忙合适。不能找官场上的人,官场上的人比较敏感,容易透风;不能找国有企业的朋友,国企的现金管控比较严格,查账时容易露馅。思谋半天,邢原忽然想起滨溪县一个私营企业家,在北京发展得不错,两个人曾经相当热络。企业家在滨溪县起步时,邢原帮过忙,两个人可以说是朋友。邢原给这个朋友打个电话,说自己急用七十万元现金。不一会儿,朋友开着宝马车送来一纸袋现金。朋友坐了一会儿,推脱有事离开宾馆,对邢原借钱的用途什么也没问。邢原松了口气,满意自己的高效率。

  晚上,张成接到了邢原的电话,说他已到了宾馆楼下。张成又细看了一下自己的布置,李封仁头发上的牙膏已经发干,再用梳子梳一下,梳掉干硬的感觉,看起来更有白花花的视觉效果。他嘱咐李封仁千万不要说错话,否则就是前功尽弃鸡飞蛋打,煮熟的鸭子就飞走了。

  门口,他又回头做个漫天飞扬的手势:十万八万飘了。李封仁看着他的手势在空中飞,像是看着漫天白花花的票子。

  张成陪着邢原进了房间,李封仁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茶几上的两条江西烟已经打开一条,一盒抽了一半的香烟上,放着打火机。张成和邢原进屋,李封仁略略直直身子。张成对邢原说:“这是‘大哥’,特意为了这事从江西过来的。”邢原赶紧趋身上前跟“大哥”握了握手,问候“大哥”身体可好,自己这么点事还把“大哥”劳动了一趟。“大哥”说:“其实也是顺便,每年一次,过来例行检查身体。”又客套了几句闲话,“大哥”对邢原说:“你的事张成都跟我说了,你在滨溪县的时候没少照顾他。”邢原赶紧说:“‘大哥’这么说就见外了,都是应该的。”话题一转,“大哥”说:“你的事我可以帮你办。”邢原说:“你看我的事还麻烦了‘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又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张成不失时机地插话说:“‘大哥’,你就跟‘二哥’说句话,让邢原在滨江市当个常务副市长吧!”“大哥”回头看了一眼张成,宽厚地说:“用人的事上你不懂,常务副市长太扎眼,我看当最后一把副市长还是可以的。”邢原赶紧接过话头说:“这就相当不错了,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大哥’了。”这时,邢原的电话铃响,邢原在兜里把电话摁了。几秒钟之后,电话又顽强地挤进来,邢原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是范川军,范川军在邢原眼里不是重要人物,他放心地又把电话摁掉。坐了半个小时光景,邢原起身告辞。他对李封仁说:“‘大哥’,我不打扰您休息了,我给‘大哥’带了点礼物,不成敬意,让您见笑了。”走出宾馆,邢原给范川军回了个电话,说了声在北京有重要的事,随即关掉了手机。

  张成送走邢原回到房间,李封仁撇着嘴坐在沙发上,烟灰缸里埋了几个烟头。看张成进来,李封仁感叹:“这高级烟还真好抽。”张成说:“这两条你拿着,可千万别养出毛病,那烟你抽不起。”张成点出十万元钱扔给李封仁:“这是给你的花花纸。”李封仁拿起一沓钱,在另一只手上像纸牌一样划过,一边冲张成说:“谢谢兄弟,这就是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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