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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秘史》 作者:魏然森

第22章 我姥爷干的偷梁换柱事儿(2)

  赵神婆说:“你先找张黄表纸来,然后我再跟你说。”

  我大姥娘赶紧跑回后院找来了一张黄表纸。神婆子左叠了右叠,最后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再一抖,竟是两串小人儿。

  赵神婆说:“你们准备一只红公鸡、一条活鲤鱼、一个鲜猪头,再准备三十六刀纸,叠十二对元宝,糊两身衣服。天黑以后,把香、烧纸、元宝、衣服放在一个簸箕里,把鸡、鱼、猪头、酒放在另一个簸箕里,找两个不在这院住的女人端着,一左一右立在先生的床前,福儿娘你呢,拿了这两串小人儿在先生身上从头到脚地拉,一共拉上七个来回,然后用一棵干草往装元宝衣服的簸箕里赶,一边赶一边叨咕:‘你们是哪路的仙呀!咱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要是为了仇口附了先生呢,那肯定是找错人了,现今为你们备了吃备了喝备了穿也备了钱,你们就走吧。’连着说七遍,就把小人儿放在簸箕里,快了点端出门外,你呢,赶紧把门关上,外面的就把小人儿从门缝里往里递,边递边问:走了么?你就说:走了!这样来回七遍,小人儿你就留下了。外边的呢,端起簸箕一直往村东去,别回头,别说话,找个十字路口把东西摆好,把纸呀、元宝呀、衣服呀都烧了,然后回家睡觉。记住,千万别回这个院子了,要不鬼就跟回来了;你呢,福儿娘,外边的人走了以后,你就弄半碗酒把小人儿泡上,再点着,把先生的衣服脱了,浑身上下给他烤,烤完了,就吹灯睡觉,怎么也不能出这个屋子。明日早晨太阳出来的时候,把用过的碗扣在门槛右边,七天之内不许动,过了七天呢,再用这只碗给先生盛饭吃。这么着,先生的病就差不多好了。”

  我大姥娘答应着,心在腾腾直跳,因为今天晚上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我姥爷睡在一个屋里了。

  大马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说:“晚上我也不能出这个院子,我就跟大嫂子在这屋里给老爷烤吧,要不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大姥娘很不情愿,却不好说什么,就拿眼去看神婆子。

  赵神婆说:“两个人不行,人多了免不了要说话,就不灵了。”

  大马娘很不高兴地作罢了。

  我大姥娘和大马娘陪着赵神婆吃完了饭,又给拿了几块大洋,大马便领着轿子把她送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开始忙着准备东西:叠元宝、糊衣服、打烧纸。一切弄停当了,天也黑了,干活的又放工吃饭了,一时院子里很乱。就把我大姥娘和大马娘心烦得不行,却又没办法,只好等众人吃罢了饭散去以后,才开始按照赵神婆说的铺排起来。

  当邻姓的两个女人端着簸箕去了村东之后。我大姥娘把小人儿泡在了酒里,然后脱去我姥爷的衣服,点着碗里的酒,开始给我姥爷烤。她先把我姥爷推侧了身子从后脑烤到脚跟,又把身子翻过来,从脸上、胫上、胸上、腹上一直烤到脚尖。在烤那一挂苍老的东西时,她发现那形似蘑菇的地方有一个黑点,以为是痣,用手去抚,却是一截黑线头儿,她就忍不住咯地笑了。这笑是由那一个小线头引起的,却不只为那一个小线头而笑,还为今晚上她能光明正大地与我姥爷睡在一张床上,因为同是我姥爷的女人,大马娘没能得到这个机会,而她得到了。她为此而满足和得意。

  但是就在她得意的时候,窗外突然有人骂她。骂她的不是别人,是大马的娘米子。

  米子一直在窗外站着,她想进屋进不了,走了又不甘心,就把耳朵贴在窗台上听着屋里的动静。很长的时间里她什么也没听到,只看到窗棂上有我大姥娘的影子晃来晃去。她想象着我大姥娘脱去我姥爷的衣服的情景,想着她是不是用手托起我姥爷那套东西给他烤。她心里打碎了一只大大的醋坛子,恨不得冲进屋去咬我大姥娘一口。但是她知道那样的话我姥爷就完了,所以尽管非常冲动,她还是忍了。后来,她听到我大姥娘咯地一声笑,就再也忍不住了,便在窗外骂道:

  “烂娘们这是给老爷治病吗?这是发浪!神婆子说了不让出声不让出声,你倒咯咯地笑,你怎么就那么恣呀你,裤裆里那两片肉让狗舔了是怎么着?”

  大马娘从没敢这么骂过我大姥娘,今天她是吃了豹子胆了。但是我大姥娘却一声没吭。她气得是浑身打战了,却怕出了声我姥爷的病就好不了了,所以她忍了。

  大马娘骂过之后,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才是犯了大忌的,庄于氏只是咯地一笑,而自己却开口大骂,如果老爷的病好不了的话,担罪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啊。如此一想她就害怕了,再也顾不得吃醋,赶紧跑回后院睡觉去了。

  这一夜,我大姥娘没有睡在我姥爷的床上,她满胸口都是怒气,再也没有那个心思了。她就那么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想着许多与大马娘有关的往事一边流泪,她后悔这些年来对大马娘太好了,当初发现她和福儿爷有那种事时怎么就不大闹一场呢,大闹一场老爷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倒有可能为了顾全脸面把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赶出门去,而自己偏偏容忍了她,压着心里的不痛快与她同纳一个男人,到头来怎么样呢?她非但不感激自己,倒仗着儿子的威风一天天张狂起来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呢,你不过是庄家的奴才罢了,你全家也不过是庄家的奴才罢了,你有什么张狂的呀!

  你是看我和庄唯义之间没有礼法吗?可我给他生了儿子,我是为了给他传宗接代出了力的呀,你能和我比吗?你一步步地想占头份了,休想!只要有我一口气,我就看你占头份的!你有儿子我也有儿子,庄家的基业是我的儿子去承接的,你的儿子本事再大也只能当当狗腿子,闹将起来,咱倒是看看庄唯义要谁!

  天要亮的时候,我姥爷突然喊了起来:“刘贵财,你这个老杂种你给我站住,你凭什么打俺爷呀!”

  我大姥娘赶紧跑过去,说:“老爷,老爷,你醒醒。”

  我姥爷哎哟一声醒过来,浑身都是虚汗,他懵懵懂懂地看着我大姥娘,说:“刚才刘贵财打咱爷呢,你看见没有,他说咱爷不给他挑水。”

  我大姥娘说:“你这是做梦吧,肯定是做梦呢。”

  我姥爷说:“不是做梦,是我亲眼看见的。他拿着笤帚打咱爷,咱爷在头里跑他就追,我就在他后边撵,整整撵了一晚上,还没撵上呢,你喊我,我就回来了。哎哟,我的腿怎么这么疼啊,你快看看,是不是肿了。”

  我大姥娘掀开被子去看,我姥爷的腿果然肿了,一时大惑不解。说你还真是去撵了?这怎么可能呀?

  我姥爷说:“不行,我还得去撵,要不刘贵财把咱爷打坏了怎么办呀。”

  说完,竟又昏睡过去了。

  太阳染红院子里的枣树时,我大姥娘把门打开了,她看到很多人都在门口站着,他们是:大马、靠儿、二仁、狗儿、福儿及三个户长和村民男女若干名。他们一见我大姥娘就问:“怎么样,好了吧?”我大姥娘来不及回答他们,却先长长地“嘎”了一声。这口气整整憋了一个晚上了,她早就想这样“嘎”一声一直没敢“嘎”,现在怎么也得先“嘎”完了再和众人说话。

  我大姥娘说:“大伙都放心吧,老爷已经醒了一次了,现在正睡呢,估计这就好了。大伙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不用挂牵。”

  大马娘在众人散去了之后才从后院过来,她有些忐忑,当听靠儿说我姥爷夜里已经醒过一次后,她才心安些了。但是看见我大姥娘她没有跟她说话,咳嗽两声就直接去堂屋里看我姥爷去了。我大姥娘憋着一口气要与大马娘吵一架,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吵,就没有理会大马娘,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吃过饭后,我大姥娘打发我舅、狗儿、大马分别去了庄家的三个女儿家。我大姥娘说:“你们去把三个闺女都给我叫了来,老爷病了这么些日子了,她们都不知道信儿,谁也没来看看,再不让她们来看看实在说不过去了。”

  男人们都走了,家里只剩下了三个女人,我大姥娘想,现在可以与大马娘论论短长了。于是她对靠儿说:“你去陪着老爷,醒了的时候你就喊一声,我和你娘到后院有点事商量商量。”然后就叫上大马娘到后院去了。

  “商量什么事啊?”一进屋大马娘就说。她的心里在打鼓,她知道我大姥娘找她没好事儿。

  我大姥娘的脸色立时变得极为难看了:“我想看看你那嘴里长了几根舌头!你不是能骂吗?现在你就再骂几句我听听,我听着还怪好听来。”

  大马娘理屈词穷,她靠在墙上扭了头:“我没骂,我什么时候骂了?就你那耳朵尖。”

  我大姥娘气得双手发抖了:“你没骂?那是狗在窗户外头叫吗?是千人操万人捣的烂货浪急了在那里叫吗?”

  大马娘说:“我骂了怎么着?我那是气的!你给老爷治病来,你咯咯地笑,你怎么那么欢喜呀?”

  “你放狗屁!我什么时候咯咯地笑了?我手里端着一碗火烤得手指头钻心地那个疼,我怎么那么恣就咯咯地笑啊,你可真会放屁!”我大姥娘说。

  大马娘说:“那是驴笑的狗笑的?”

  两个女人的战争就这么开始了,她们都没有高声叫喊,因为她们都怕传出去了让村里人笑话。但是她们永远也理论不清,而且越是理论,头绪越是复杂,因为很多从前的事都牵扯出来了。最后她们打在了一起,互相撕着抓着挠着,但有一个总的原则就是不打脸。这不是约定的,而是她们都知道打了脸外人也就什么都知道了。她们只往胸脯以下攻击,重点是奶子和两腿间。战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两个人的奶子都肿了,大腿的内侧都被掐出了一个个的紫瘤子,阴部也都抠出了血。但是相对来说,我大姥娘吃亏少一点,因为她的力气比大马娘大,攻击力比大马娘猛,所以在很多时候大马娘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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