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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家族秘史》在线阅读 > 正文 第27章 错杀了奸夫和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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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秘史》 作者:魏然森

第27章 错杀了奸夫和淫妇

  十一月二十八日,是沂水县知事张慰萱母亲的七十三岁生日。因为民间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的说法,张慰萱便给母亲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祝寿会,以期为母亲冲淡一下不祥之年的秽气。当然也想通过这个祝寿会大捞一把,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调离沂水了。不捞白不捞,捞了也白捞。参加这个盛大祝寿会的人员,除全县125个社的社长和亲朋好友外,还有与他关系密切的许多乡绅富户。祝寿会自中午开始,从界湖和临朐请来的两个戏班子在县公署大院里唱对台戏,众宾客喝罢了酒看戏,看罢戏喝酒,一直到深夜,祝寿会才告结束。

  刘南斋也在被邀之列。他和所有参加这次祝寿会的人一样,对张慰萱的即将调任一无所知,所以准备的祝寿礼相当丰厚,以期与张慰萱进一步搞好关系,好通过他与省督张宗昌取得联系,给刘建牛买一个县知事之类的官当当。

  早晨天一亮刘南斋便与五姨太坐上轿子到沂水城去了。这一夜也就住在了城内的客店里。

  情况的变化我姥爷他们一无所知,自然只能按计划行事。

  大马怀着视死如归的态度翻过时密山趟过石门河,来到了刘家大院墙外,他侧耳听听院子里没什么动静,脚尖点地一纵身,就跳到了南墙上。

  院子里点着两个红灯笼,光很暗。但却能够清楚地看到一条牛犊子似的狗在北窗下的狗窝里趴着。也清楚地看到东厢房的门是锁着的。大马想,二仁不是说刘南斋在东厢房里与他的五姨太成的亲吗,怎么东厢房锁着呢?

  也许是二仁记错了,刘南斋在西厢里吧。恰这时,西厢房里的灯亮了,紧接着门一开,有个女人披着袄提着裤子跑出来,直接去了后院。那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也很有些姿色,大马就想,这一定是刘南斋的五姨太了,看样子是去茅房了。这正是进屋的好机会。于是飞出两只标打灭了灯笼,然后飞身跃下墙头,风一样飘进了西厢房。

  里间的床上有个男人正打鼾,由于隔着帐子大马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判断一定是刘南斋无疑了。于是一个箭步闯过去,左手一挑帐子,右手的刀就直奔那个男人的前胸刺去了。一切都太痛快,当一股鲜血顺着刀刃飞溅出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头一抬眼一睁,只哼了一声就死去了。大马拔出刀来在帐子上擦了擦,倒有了一种余兴未尽之感。他想,需要造成一种图财害命的假象才好,就去翻柜子开箱子,把五颜六色的衣物扔了一地。

  造完了假象刚要往外走,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自言自语,院子里的灯怎么灭了?他知道是上茅房的那个女人回来了,于是一口气将窗台上的灯吹灭,就躲在了墙角处。女人进屋来闩了门,就骂着,你要死啊,把灯吹灭了,天不早了,我看你还是快起来回西院吧,别睡过了头让人看着。大马并没在意她说什么,当她摸摸索索走到床前正欲上床时,大马从角落里冲过来,一刀就将她结果了。

  事情就是这么顺利,顺利得大马都有点心生疑惑。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是刘南斋的四姨太和刘家的大管家刘本同。

  今天也是刘本同的生日,这个为虎作伥的家伙往年的今天只在家里请几个狐朋狗友玩一玩,连让刘南斋知道都不曾想过,因为他虽是刘家的大管家,但是说到底还只是个奴才,所以他没有资格,也不敢大搞排场。但是今天刘南斋走了,平时总想找机会讨好他的刘家厨房里的几个伙计和家丁们就凑了一些钱,在征得了大太太的同意后,在后院里为他举行了一个隆重的生日宴会。酒宴从太阳西下之时一直进行到月上南山,伙计和家丁们全都喝醉了,吐出的秽物几条狗吃了都醉倒在狗窝里不能动弹了。这就是为什么前院那条狗老老实实趴在窝里的原因。刘本同也喝得不少,但是他没有醉。因为他从刘南斋决定去沂水城的时候起就有了一个念头,要借此机会与自己爱慕已久的四姨太同床共枕一回。四姨太已经多少回向他眉目传情了,只因惧怕着刘老爷他没敢轻举妄动,今天这个机会如果抓不住,下一次机会就不知猴年马月了。所以尽管在酒桌上众人极力地相劝,他还是控制着自己没有喝醉。当酒席散了以后,他告诉东倒西歪的家丁们,今晚你们不用巡逻了,好好地睡个安稳觉吧。之后,他走到前院暗示四姨太给他留着门,挨到大太太她们都睡熟了以后,他就悄悄钻进四姨太的屋里去了。长久的渴望使一对狗男女一旦交合在一起就不顾了一切,他们在床上疯狂地翻上覆下,直到折腾得精疲力竭之后才沉沉地睡去了。刘本同在睡梦中还满足地笑着,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死期到了。

  大马从西厢房里出来,直奔正房而去,他想再杀他一两个。既然这么顺利,为什么不多杀几个呢?多杀几个才更能消解庄老爷对刘家的仇恨。

  那条狗在窝里哼哼了几声,大马一激灵,以为狗要出来咬他,于是先下手为强,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就像杀刘本同一样把狗杀了。

  但是大马还没来得及去正房杀人,忽然黑影里有人喊道:“谁?”大马吓了一跳,随口说:“我!”但是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让那人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就杀猪般地喊开了,不好了,不好了,土匪进院了,土匪进院了。大马持刀向那人追去,追进西院,那人喊叫着钻到屋里去了。大马知道不能再追了,于是一纵身上了房顶,然后跳下墙去,跑走了。这时刘家大院里响起了枪声,紧接着整个村庄里都乱起来了,各种声音都在喊着,打土匪啊,打土匪啊,土匪进村了。

  大马越过石门河爬上时密山,东边的天际已经发白。他在凛冽的寒风中回到家里,发现我姥爷竟还没有睡觉。他一推大门,我姥爷和二仁就迎出来了:“是大马吗?”我姥爷声音颤抖地问。大马应着:“是我呀,老爷。

  您怎么还没睡啊?”我姥爷说:“你不回来我能睡得着吗?快进屋吧,这么冷的天,你一定冻坏了。”三人进了东厢房,那里有我姥爷和二仁烤了一晚上的木炭火。

  我姥爷对大马的成功非常感动:“杀了两个?不少,不少啊。”说着,两行老泪也流下来了,“只要把刘南斋那个老贼杀了,我们庄家的深仇大恨也就算报了,不需要杀太多的人。大马,你为庄家立了大功啊!”

  我姥爷温了一壶酒给大马压惊。大马却知道靠儿一定担心着他也还没睡,就借口去把身上的血衣换下来,回了后院。靠儿果然是没有睡的,她孤零零地站在屋门口等着丈夫,看见大马走来她就跑着迎过来了。但是没到大马跟前就浑身无力瘫在地上了。

  大马换了一身衣裳回到前院,三个人喝了几杯酒,我姥爷就让二仁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纸香供品,三个人去了洞宾祠。离祠还有二十几步的时候,我姥爷就跪下去了,他一步三磕头一步三磕头,一直把头磕到了洞宾老爷像前。然后,摆好供品点上香,我姥爷把几十刀的纸点燃了,红红的火焰窜起数尺之高,映得洞宾祠内如同炉堂,也烤得三个人汗如雨下。

  回到家里,我姥爷作了进一步的安排。一是让二仁把大马换下来的血衣拿到西柴园里埋掉;二是让大马尽快离开洞天村到外面去避避风头。

  出去避风头是对的,但是将血衣埋掉却是一个隐患,因为二仁在埋血衣的时候被闲姐儿看到了。西柴园就在来庆家的东墙外,墙内有一个茅房,二仁走进柴园的时候,刚好闲姐儿在茅房里大解,她听到柴园内有刨地声,便把墙上的一块可以抽动的石头抽出来往外观看,就发现有个人把一包东西埋到地里了。她以为那一定是什么好东西,就提上裤子跑回屋去告诉了来庆。于是当二仁离开柴园以后,夫妻俩便去柴园挖出了血衣。虽然发现是血衣后他们又埋上了,但是最终血衣还是引发了一桩人命案。这当然是后话。

  大马在二仁的陪同下在天亮之后便起程了,他们去了莒县。那里有一个丝绸商与我姥爷的关系很好,他们以收账为名去那里躲几天,吃住都不会有问题的。

  二人走后,我姥爷便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他不知怎么的就怯于出门了,以往每天都到村学堂里看看,现在却不去了,不变的只是在枣树底下喝茶,但是喝着茶他的耳朵却到了街上,稍有风吹草动他的心就腾腾地跳,全身的神经也就紧张起来,直到确认那声音不过是谁家的孩子在追逐嬉闹或谁家的女人将洗衣的盆子掉在了地上时,他才长舒一口气将心放下来。他为此而对村里的孩子和女人产生了莫名的气恼,他真想把户长们找了来训他们一顿,却又明白那样做是没有道理的,也就作罢了。

  这天早晨,他又坐在枣树下喝茶的时候,狗儿过来了。

  狗儿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坐在了我姥爷的跟前,“老爷,”他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马哥杀人了,杀的是刘南斋和他老婆,那个吓人啊,肠子都出来了,还往外淌着屎。”

  我姥爷的脸色一时大变。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时候竟没听出狗儿确实说的是梦,倒以为狗儿知道了杀人的事故意说话给他听。

  “狗儿,你真是做梦了吗?”我姥爷沉着脸说。

  狗儿看着我姥爷,忽然明白自己无意中说的话可能歪打正着了,就害怕了,说:“老爷,我真是做梦了,怎么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姥爷沉吟了片刻,说:“没有,我是提醒你不要乱说,以免墙外有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然后就问狗儿,“今年多大了?”

  狗儿说:“过了这个年该十七了吧。”

  我姥爷说:“一晃都十七了,刚来的时候才十四是十三?”

  狗儿说:“十四。都来两三年了。”

  我姥爷说:“这两年狗儿干得不错,给庄家出了不少力。”

  狗儿就挠挠头:“哪呀,净跟着少爷玩了。”

  我姥爷说:“哎,孩子家吗,有时候贪玩也没什么不对。狗儿呀,往后还得好好干,你的工钱我都给你攒着呢,过几年你大了,我就给你找上个媳妇。你这辈子就在咱这风景如画的洞天村安家落户了。”

  狗儿就笑了,一副感激又略带羞涩的样子。

  我姥爷知道了大马杀错人的消息。

  传来消息的人是一个货郎,他一路卖货到了石门,又从石门来到了洞天村。他几乎逢人就说:“你们知道吗,刘南斋的大管家刘本同叫土匪给杀了,这个坏得流脓的家伙,表面上看对刘老爷忠心耿耿,谁知道背地里竟也算计刘老爷,竟跟刘老爷的四姨太通奸,两个人正在床上睡得热乎呢,土匪闯进去一刀一个全都结果了。刘老爷这一天叫县大老爷请去喝酒去了,第二天回来一看,气得照着刘本同的死尸就狠狠地踢了三脚,大骂:

  ‘该杀!把这个牲口剁成肉泥才他娘的解恨呢!’然后就把刘本同的老婆孩子全都赶出了刘家大院,把刘本同和那个四姨太用席子卷了卷像埋死狗一样挖个土坑埋了。人啊,到什么时候也得积德行善呀,要不没个好下场。

  刘本同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个消息对我姥爷来说带来了两种心情,一种是对没有杀死刘南斋的遗憾;一种是对刘南斋没有深入追究这起杀人案的轻松。也许后一点是我姥爷所期盼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心放下来,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上几觉,才能香香甜甜地吃上几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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