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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卖到山沟的大学生》 作者:陈子善

第4章 鬼故事(1)

  很久以前,相邻的刘家寨有一个木匠,从外面做活回来,走到茶山后的乱坟岗时,就闻到了一股非常奇特的味道,随即看见路边有一个破草棚子,里面点着油灯。一个少妇披头散发地坐在棚子里的一张床上,悲戚地哭泣。木匠见状,就走进去问少妇,为何一个人住在这荒山野外?有什么悲痛的事哭泣?少妇说,她被忘恩负义的丈夫所抛弃,无家可归,只好住在这里,因感到孤单而哭泣。木匠刚好是个鳏夫,见少妇有几分姿色,欲带少妇回家里。少妇不愿走,含情默默地望着木匠,要求他留下陪她。木匠的魂被少妇勾走了,留下来陪了少妇一夜。

  翌日早晨,木匠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座坟墓旁。他爬起来就往村里跑,回到家中,裤子全都尿湿了。

  当天晚上,木匠一个人睡在家里。到了半夜,他一翻身,忽然触摸着身边睡着一个人。木匠惊叫:“你是谁?”那人懒洋洋地答道:“我是你的妻子。”木匠听出了,她就是前一天晚上遇见的少妇。木匠吓得魂不附体,爬下床,赤着脚,哆嗦着边往外跑边大喊:“来人啦!有鬼!有鬼!”邻居们听到喊声,纷纷跑出来,拥到木匠家。可是,大家在木匠家里找遍了每一个角落,连一个老鼠也没有发现。

  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每当到了半夜,那个少妇都会如期到来,与木匠同床。最后,弄得木匠不敢一个人睡觉,天天出钱请胆大的男人陪睡。然而,没安静几天,那个少妇又缠过来了。不仅晚上缠他,白天也缠他。只要木匠一个人单处,总有一股阴风,携带着那种奇特的怪味,环绕在他的周围,像一双毛茸茸的手在来回地抚摩他的脸颊和颈项……每当此时,木匠就会全身哆嗦,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不到一年,木匠就死在自家床上。人们发现,他的尸体上有几道非常深的爪印,由脖子一直延伸到腰间,屋里散发出一种怪味。有人说,那味道就像是从古墓里散发出来的。

  讲完这个故事后,大桥妈自己不由地打了一个的寒颤。说实在的,当时,我听了大桥妈的故事后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只要他们愿意放我走,即使茶山上站满了魑魅魍魉,即使有狐仙白骨精挡路,我也敢走。我最担心最害怕的还是大桥家的那条狗。但是,为了掩盖我欲逃跑的动机,麻痹大桥妈,使她减少对我的防备,我还是装着吓得缩着脑袋抱作一团。大桥妈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满意地笑容。

  陈家寨是一个穷山沟,村民生活非常艰苦。大桥的两个姐姐都嫁到镇上了,家境比较殷实,隔三差五捎点钱给大桥家,补贴补贴。即使如此,大桥家每天也只是粗茶淡饭,改善生活多半是拿家里的鸡蛋出气,一年四季难得吃几回肉。那天,大桥的大姐回娘家,家里割了点猪肉。吃饭的时候,村里的几条狗也被难得的肉香味引了过来。它们在桌子下面摇首晃尾,不停地搜索着从空而降的食物。当我将一根骨头吐到地上时,大桥家里的狗与另一条狮毛狗迅速扑过来争夺。两条狗互不相让,同时发出低沉的令人恐怖的吼声。我从未听见过狗发出这种叫声,吓得双脚提得高高的,不停地惊叫。大桥见状,马上跑过来,对着两条狗提脚就踢。两条狗一前一后“昂——昂——”地夹着尾巴跑出了屋子。大桥并不罢休,拿起靠在门边的一把铁锹,撵出去骂道:“打死你们这些没有德性的家伙!”

  当时,我真希望大桥出去把那些狗给打死掉。可是,大桥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去打狗。不过,我因此受到了启发:大桥家那条让我害怕的狗,可能只有通过大桥才能除掉。

  一天晚上,我就试探着要大桥将家里的狗杀了。我说,我最怕狗,一见到狗,我就头昏眼花,心里难受。大桥说,狗有德性,杀了有罪。我装着撒娇的样子对大桥说:“你不杀狗,我就不跟你好。我就走。”大桥说:“杀了狗,你就不走吗?”我点头,表示是。大桥说,拉勾。我就伸出小指头与他拉了勾。拉完勾,大桥乐得像个小孩子。

  第二天,大桥妈和大桥爸到地里干活,大桥在家陪我。我趁机要求大桥赶快杀了家里的狗。大桥说,跟妈妈讲了后再杀。我嗔怪他说话不算数,假装再也不跟他玩。大桥没有办法,答应我,马上杀狗。他找来一根长铁丝,用老虎钳做成活动扣子。然后将狗子唤过来,用铁丝扣子套住狗脖子,用力一拉,狗子便倒在地上发出老鼠似的叫声。大桥将狗子拖进村边的池塘,用棍子按着狗子的头,不一会,狗子就没气了。

  大桥将死狗拖出池塘,放在大门口。回屋里,拿来一把刀,要剥狗皮。我上前制止,骗他道:“这狗肉不能吃,吃了会生病的,把它埋了。”大桥望着我想了想,问道:“吃了会得狂犬病,是吗?”我连连说:“对,对,对。”大桥说:“前年,吴家寨有一个人吃了狗肉后,得了狂犬病,死了。”我说,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还不把死狗埋了呢?大桥说,问问妈妈再埋。我说,不用问了,老人不怕死,什么东西都敢吃。我们赶快埋了,不能让他们知道。要不,你爸妈吃了,得了狂犬病怎么办。大桥在我的鼓动下,将狗埋到屋后的旱地里。

  晚上,大桥妈忽然觉得好像一天都没有看见家里的狗,就问大桥爸。大桥爸说,也许跑到野外去了,明天会回的。大桥欲向他爸妈解释,见我向他眨眼,就把话咽回去了。

  过了几天,狗还没有回。大桥妈说,狗可能丢了。大桥爸自言自语地叹道:“猪来穷,狗来富。看来,我们还得受穷。”

  一直让我担心的那条狗除掉了,我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策划怎么逃跑。可是,大桥妈睡觉特精,一有动静,她就醒。甚至连我起夜解手,她都醒,都知道。我真想找人弄点安眠药,偷偷下到她饭里。

  一天,机会终于来了。大桥妈到大桥大姐那里去,晚上没有回。我按制住内心的激动,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按时吃饭,洗澡,睡觉。躺在床上,我反复想着怎么开门,怎么出村,到了马路往那个方向跑,如果有人追我怎么办,碰到了警察或到了有派出所的地方我怎么报警……这样想着想着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忽然惊醒,感到可能睡误了事。当我睁开眼睛,发现房间依然一片漆黑时,我赶紧爬起床,摸黑穿上鞋子,扶着墙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山寨的夜晚,像死一般的宁静。天上的星星已经十分稀疏,夜幕里,远山的轮廓依稀可见。我感到天快要亮了,连走带跑地出了村寨,一口气跑到了茶山。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少,东方也越来越亮,我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仍然不敢停下脚步。跑过茶山,走进一片低洼地带,我已是汗流浃背。东方的天空像是涂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粉末,脚下的土路已不再模糊。我的心越来越紧张,不停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追来。当完全亮了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敢走大路了,向左拐上一条羊肠小道。

  渐渐地,天起了雾,而且越来越浓。起初,像淡淡的青纱,慢慢地就变成了牛奶,最后像是一副白色布罩,将人罩住了,一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我紧盯着脚下不足三尺长的路,机械地迈着脚步,往前移动着。

  走着走着,脚下的路突然变成了草地。接着,几件乱衣服出现在眼皮下。还未来得及细想,我已撞入了一个墓地,两个大约八成新的花圈倒在坟边,挡住了我的出路。我吓了一跳,急忙拐向左边。刚走两步,一脚踏到一堆阴森森的白骨上,脚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个骷髅跟着滚到我的眼前,周围发出几声莫名的响声。我头一麻,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爬起来,向右边飞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雾开始散了,路两旁的树也隐约可见。我感到又饥又渴,浑身无力,想找水喝,举目张望,发现左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村庄。我眼望村庄,心理盘算着,这个村庄是否安全,我能不能进村讨口水喝……忽然我感到村庄有些眼熟,定神一看,那村口的参天古树以及树下的石碾依稀能见——我走了几小时,竟又回到了陈家寨。我转身欲跑,却发现大桥、白脸青年和村北头的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向村里走来,堵住了我的去路。我真想大哭一场,是谁在捉弄我,我怎么这么倒霉?然而,为长远计,我咽回了泪水,强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往村里走。

  大桥赶紧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全村人都在找你。”我说:“没有到哪里去呀!我只是在村前村后随便走走。”村北头的中年男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面前:“你是不是想逃?!”我说:“没有呀。”“没有?刚才我们在村前村后找了几遍,怎么就没有见到你?”中年男子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地摇。大桥说:“先松哥,她和我拉了勾的,不会跑的。”吃团圆酒见到的那个白脸青年走过来,拉开中年男子说道:“我看她也不像要逃的样子,算了吧。”

  打这以后,大桥爸妈对我更加警惕了,进一步加强了对我的防范。大桥爸在门内安了锁,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将门反锁上。我真的成了笼里鸟,瓮中鳖,无计可施。

  转眼间,进入了秋天。村寨的人都忙了起来,有的挖花生,有的挖苕,有的扯棉花,有的摘水果……

  大桥家种了一亩地的花生,在离村寨较远的一个山坡上。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大桥爸对大桥妈说,趁天气好,赶紧把花生挖了。今天发桥没去学校,刚才我跟他说让他帮忙照看一下陈姑娘,他答应了。一会,大桥和你都跟我一起去山上挖花生。

  陈姑娘是对我的称呼。由于我一直没有告诉村里人我的名字,所以村里年长的人都叫我陈姑娘,同辈比我(其实是比大桥)小的人就称我陈阿嫂,比我大的就称我陈阿妹,晚辈就喊我陈阿婶。

  吃了早饭,大桥一家人就拿了锄头、篮子和麻袋到山上挖花生去了。我照例坐在门口,无聊地望着牵着牛上山放牧的牧童和阡陌间的行人……突然,吃团圆酒上的那个白脸青年走到我的面前。他明知故问:“吃了没有?”我微微地点了点头。他自己进屋拿出一把椅子,在离我四、五米远的一棵苦楝树下坐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我想,他大概就是发桥。大桥爸说他没去学校,难道他在读书?不,看他年龄至少有25岁,他应该是在教书。

  我问他:“你叫发桥?”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点了点头。

  “在教书?”我又问。

  “你怎么知道?”发桥合上书,反问我。

  “猜的。”我淡淡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发桥盯着我。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

  “那我怎么称呼你?”发桥又问。

  “你跟村里人一样叫我好了。”我仍然低着头。

  “村里人怎么称呼你?”发桥紧问不舍。

  “比我大的叫我陈阿妹,比我小的叫我陈阿嫂。”我不假思索。

  “你今年多大?”发桥声很小。

  “我是说,比大桥大的叫我陈阿妹,比大桥小的……”此言一出口,我感觉似有不妥,说了一半就停了。

  “哦——”发桥不再问了。

  他翻开书继续看。我静静地坐在哪儿不再说话。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公鸡在不时地鸣叫。

  “你是哪里人?”沉默片刻后,发桥又问。

  我仍然保持沉默。我不想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我的籍贯、姓名和年龄以及我的一切。

  发桥见我不说话,就不再问什么。默默地看他的书。

  打那以后,发桥经常利用双休日过来“陪”我。发桥中等个儿,长着一副不好看也不难看的马脸,瘦瘦精精,言语很少,给人以老成的感觉。通过大桥以及我与发桥断断续续地交谈,慢慢地,我了解到,发桥住在村北头,是大桥的堂兄,在村小学教书,已经结婚,老婆在外面打工,很少回家。

  对发桥了解越多,我对他的期盼也就越大。一个教书的文化人,肯定不同于一般的村民,他的知识水平和道德观念不可能使他与愚昧的村民同流合污。然而,他毕竟是大桥的堂兄,生于此长于斯的一分子,要他帮助我,他可能有顾虑,我得循序渐进,有理有节地争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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