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经理，XX建房多占，管不住。老房给他汇报。他所报建房者是县委一个部门的干部，所划庄基是本人私自购买，没收后规划了三户，他算其中一户。第二户未放线，第三户已建成。这位干部建房时，多占了第二户一半。第二户的庄基等于报废无法再建。墙已做上地面了，你去看看吧，经理。老房要与他同去。他与此人一同在县委工作过，甚熟。且亲自去又觉不妥，万一人家不给他面子，连个收拾滩子的也没有。他便对老房说：你先去挡，让先停工。经理……老房面有难色。快去吧。一开始就出大王，还不让人家把屁股眼抠了！他打趣地说，来掩盖自己的思想实质。我去试试！老房艰难而窘迫地去了。经理，我不去了！老普沮丧而气愤地向他提出来。

　　老普在部队是位汽车驾驶员，共产党员，因工作中手指受伤，三级残废，复员安排到这儿。是一位诚实、正直、踏实、肯干的人。开工一个多月来，只有他一个吃住在工地。让老工一个管就行啦！我管不了！老普说着站了起来。有事慢慢说海生满脸堆笑将他推坐在四连椅上。这算什么组长，不到工地守，别人想干又不许干，我不知该咋干！老普说。什么事吗？他问。

　　老普向他说，老工开工后一直不在工地守，人家找他找不见，我去问，人家说你不顶用，要老工说了算。既是他一人说了算，要我们干什么！材料人家工地是全包的！我在部队并不是没管过基建，没见过这样的人！老普的话他全然听明白了，是组长老工只许他们在工地，大小事都不允许他们表态。你去吧，回头我给你们组长谈一谈，问一下情况再说。海生顺口劝了老普几句。

　　关于老工，他断断续续听大伙说：此人工作有一定能力，毛病极多，心数不正，权欲重，利欲更重，好斗。听说文革中在一派群众组织中任头头时，批斗县武装部一个政委，晚上斗完后，他亲自护送这位政委藏了起来，据他本人说：为了保护革命老干部，政委负了伤，他亲自背他过小河，翻沟道，还说那政委平反后亲自来看望他。可海生也听当时与他一同造反的人说：这狗日是一个叛徒，把我们全出卖了，狗日急咧，两面讨好装人哩前几年在公司一手遮天，绝大多数事全由他管，大伙都有情绪，眼下又是这样？他心中自问，开始觉出事情的复杂和棘手。工地之事，你就把责任都推给老工让老工一个管，这人办事还可以，有能力！这是送他上任的那位主任在街上遇见他时，亲口告诉他的。这是领导文明的指示和批评！他隐隐觉出了事情的蹊跷。有人扩大庄基，墙已垒半人高了，知道不！老工给他汇报。老房昨天刚说了，让他去挡。三挡两挡，人家墙体就起来了！老工说着，眼珠打着转儿。他急派人去找老房，老房回家去了。这天星期六。去叫之人说他与老伴正包饺子吃。老工在院内，嘴角叼着香烟，笑眯眯转来转去。去挡得怎么样！老房一来，他就问。我把你的原话都给说到了！挡住没有！海生提高了声音。心内隐隐觉得似着火，又长出一口气压下去。人家说立即就停工！你看见停工了嘛？星期六，我休息！老房也提高了声音。你休息，我不休息！开会，通知全体同志开会！这是他第一次沉着脸开会，大伙都雅雀无声。老房同志，XX建房，是不是你给放的线！他在会上问。是我放的，一分一寸也没多放！可能他已觉出领导查找他工作中的责任。当然不会多划的，这应该是对庄基管理人员的最基本的要求。可是，这一块只有三户，一户已建，只剩下两户，很明显这两户又有矛盾，给这家放线时，为啥不通知那一户。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

　　老工还是那样吸烟，那样微笑。老房低下了头。如果我们通知了那一户，他要多占，人家能允许占吗！眼下两家都找咱，把矛盾全集中到咱身上，让咱去挡，又这样软沓沓的，回家去过礼拜六，发展下去，这事咋管呢！他说着停下来，恨劲吸一口烟。这样吧，这个礼拜六咱就不过了，大家全力以赴抓这事，回头我去给局领导汇报，你们几个共同去，先让停工！我工地事儿紧，脱不开身的！老工先提出来。他并没敢说这是分了工的，不归他管，就找了这样的借口，当然有隔岸观火之意！海生一眼看出了老工的用意，且从他的目光中全然看出他似乎在说：让娃管吧，好戏还在后边哩，看你小伙给我这样分工！海生长出了一口气说：好，你去工地，其余人都跟我去。接下来他们为此事整整忙活了半个多月。那天他去向局领导汇报，局长坐车正要回家，从车窗伸出头来说：挡吧，挡不住就把墙推倒，这是你们的业务，有汇报的啥！他沮丧地返回单位，亲自带领同志们赶到现场。主人不闪面，建筑工人说他们是建房的，停了谁给工钱。他派人四处找主人，赶天黑将人终于找来，他亲自对他谈了话，他撕下了熟人的面皮，以公事公办的口气谈，后又给他做工作说，全当老弟支持我，不要让我刚来这第一炮放塌火，破坏了县上的规定，我也不会这样认真的！俩人谈话一直到午夜。人家答应立即停工。他才放同志们休息。待到星期一大伙都来上班，去一检查，人家连夜加班加点干，一层墙已垒起。他一看头如同气昏一般，只得去给局领导汇报。局长说让组织人去将墙推倒。他就觉得自己这个经理似乎成了推墙队长，就没动手。实想说让上级领导配合做点工作，让其自觉停工，看来没门。他就又一边组织人去挡，一边找本人谈话，这样三挡两挡，停停建建，不到半月，谈话毫无作用，建房却没减进度。县委那位同志与他谈话中软一阵硬一阵，后来与他翻脸，丢一下句：你看着办吧，把你娃能的！回去专心一意盖他的房，再叫不仅人不来，见面连理也不理。看来，生活就是生活，生活并不是开满鲜花的原野！海生心中感叹。叫他猪头狗日管么，有本事给出使！老工在下边吃杂。他心中好沉重。

　　回眸一天下午，该说是到了这一年的冬日的元旦之前，刚吃完晚饭，王绒绒带一个小伙，大包小包提着礼品，来找海生。而此时的王绒绒在海生的关照下，加上她本人的努力，已成了县团委的委员，兼职的镇团委的副书记，且已安排到了镇企业办任了会计兼团支部书记。她上身穿着大红的棉袄，她的笔挺的裤缝黑色的方口机制鞋，肉色的袜子，她的闪光的额际和满脸难以自抑的笑容，说明她如同泡在喜酒中一般。她进门第一句话说：仁书记，我要结婚了，来谢你！她说此话时，全然显露出一种下级对上级的大方和自然。应该承认，在他最痛苦最失落最无奈时，是绒绒给了他安慰和自信。他也清楚他与她感情的发展，全然因了他对她的聪颖和能干而产生的喜欢；她对他则全然是敬仰和佩服而导致的情感的不断地加深。尽管他们的感情发展到高潮时，也只是相吻和相互的抚摸，而这种情感的不断地维持使他在不时地恐惧和不安的同时，包括他不顾舆论的压力抓住一切的机会去鼓舞和帮助她，包括安排她任村团支部书记，县团委的委员，企业办的会计等等，也包括一有机会比如逢年过节送她点小礼物，主要是书籍和音乐的磁带等，应该说他是在用这种发自肺腑的情感去扶持和培养一个人物，一个难得的人物。但那种不满足之心却依然时时地折磨着他。特别是大半年来，在他想雅琦想莘子又欲将她们摆脱，但却是愈想摆脱却愈是思念的已经到了困苦和无奈的绝地时，依然是在与她的持续不断的交往中，她的真诚轻松而不时地安慰着他。她似乎已成了他心中的惟一。他清楚自己的做法是不应该的，甚或是荒唐的，但他却是根本地无法控制自己。就这般一次又一次地克制，一次又一次地欲望的加强中和他的感情依然在不断的加深中，她竟然将他的男朋友带到了他的面前。

　　她是想就此来终止和他的关系呢，还是想持续和发展他们的关系？这是他心中自问的第一句话。按照常规，对于婚前已经相好的一对男女，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应该是最怕人知的隐私，特别更怕自己的未婚的丈夫和妻子知了此事，而她竟将他带到了他的面前。看她的样儿，显然不仅仅是告诉他，我已有了男朋友，咱们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和用意呢？难道她是要她的男朋友也承认，好让他们的交往合法化！想到此，他便情不自禁地在心中为她翘起了一根大姆指。想着自己在莘子雅琦和二女之间既无面对现实的胆略，又无具体的办法，且把一切的想法都压在自己心中的作法，他便对绒绒立马又有了一种崇高的看法。他礼貌而又稳重地给他俩让座沏茶，向她俩祝贺并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们团支部的工作情况以表现自己的正人君子的形象。她却是时不时地岔开他的话向她的男朋友介绍她的老领导如何地与她上山栽树；如何地培养她任团的干部；如何地关心支持她的工作；又如何地想尽千方百计安排她到企业办挣工资的恩情。听得她的男朋友便不时给他敬烟，而在他敬烟时她还时不时背着他的朋友双眼送他一个真诚的情波时，他也便全然地断定了他对她的分析的正确。

　　她是比她们包括莘子、雅琦、也包括二女都高的人呀！其实，人生在世，在男人女人这些事上，谁不期盼多有几个异性的朋友呢！有哪个男人会终生去爱着一个女人！又有哪个女人终生会只爱着一个男人！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哪他不是瓜子才怪呢！当然这不能仅以俩人发生没发生性关系为标准。如若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能有绒绒这般的境界，那么莘子就会说：我不能逼你去伤害可怜的二女；或者雅琦会说：人家若真有了难处，咱何必去勉为其难！或者二女会说：我知我配不上你，你就随意儿去吧，不过你不要丢下我母子不管！如若真这样，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啥事也都没了！他就这般胡乱地想，他又想到了人品，道德和法制上去了：他不承认这是道德的败坏，但他更无法解释这种道德是什么。他无奈地想着，便又想到了人的天性，男女的本能，性的需求和快乐，以及人对性的观念的超越，性的意识的天然的回归等等的世人都在说，可谁个也说不清；许多人都在犯，都在玩，而有的人玩得赔上了命，有的人玩得终生苦恼，有的人却玩得得心应手，潇洒自如，轻松愉快。他认为自己就是中间的那一种人。如此地想着，再说透了，具体地围绕着绒绒而言：说她是个好姑娘吧，显然地违反着传统的道德的观念，她在与男人的交往中以自己地高兴、愉快和事业的成功为目的；你说她道德不好，可她在工作上，事业上全然是一位聪明而又能干，又极有上进心和事业心的青年；而且她在与男人交往时是很有心计，很能控制自己情感，又很有分寸地那种女人；你说这两个方面全然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可看一个人是应该全面的去看还是片面地去看！何况这些问题到了那些伟人名人身上就成了枝节问题，而到了一般平民身上便成了作风问题，人品问题；你又说这些问题不是问题吧，而在西方一些发达的国家可以此种事搞臭甚至搞倒一任总统，何况一介草民！海生胡乱地想着，连自己也不能自圆其说了。而当她的女婿依然不时地感谢他对绒绒的关心和支持时，他心中却说：你确实要好好谢我的，因了我才使你的女朋友得到了不断的进步，因了我你才有了今日。

　　在他们就近的一次约会中，她告诉他，她要订婚了，她说他的男朋友是一位诚实的可靠的且又有极强事业心的小伙子。她说全因了他的诚实，她才做了这样的决定。他说你已有了朋友，咱们就到此为至，免得影响你们，也让我们的友好为我们留下终生的美好的回忆和向往；她虽连连点头后却又发疯般捶着打着他说，不是为了您我也不会订他这样的人！一句话说得他当时并没来得及也没顾及仔细地去品味这句话的分量。今日一看她确是在为推行自己的想法和实现自己诺言而创造条件时，那种既恐惧又感激，既慌乱又无奈，既沉闷又兴奋的复杂的心情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笼罩了他的心。当他痴痴地送她俩出门时，他看见她留给他一个难言的回眸。这一个回眸让他想了许久，却终没想出其中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