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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风骚》 作者:罗萌

第57章

  一

  程少伯喝过药后,躺在床上,感受药性渐渐发作,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那天雨后上山修坟,用力后出了些汗,被山风一吹,便有些感冒。但他忙于给程杏陵整理验方,无暇顾及,以致延误了医治。昨日终于把整理好的千金验方和几种医论精心包扎好,交给来告别的程杏陵去后,才感到浑身大倦,自己把了把脉,觉得不吃药挺不过去,便开了个方子让小道士抓了药来,当即让韩玉茑煎了服下。一夜之间,好了许多。但晨起之后,感到晕眩。知是感冒引起血压波动,便又将前方做了些加减调整,再让小道士抓了药来,又煎了服下。

  智远长老手掀门帘,刚要往程少伯屋里迈步,见他在睡觉,便又悄悄退出,坐到吕祖殿里来。自从那天让程少伯向毛主席建议办中医中药学校后,便把这件事当成个问题,认真思考了具体办学方案。今天,过到纯阳观想和程少伯讨论讨论。韩玉茑见智远长老到来,便要去叫程少伯,智远长老阻止了她。韩玉茑又要去沏茶,智远长老从怀中掏出个荷包,递给韩玉茑说:“沏我这个,银杏沙棘叶。”

  智远长老独自喝了会儿茶,听了会儿树上的鸟啼,觉得无聊,便站起身,倒背着手,在观里观外转悠起来。

  纯阳观由三清门、吕祖殿、禅房构成三进格局,东跨院为清风静室,西跨院为白云山房,后院是厨房与小道士的起居处所。平日,进香者进了门,入吕祖殿,上香之后,旋即离去。所以,后面的禅房及东西跨院少有打扰。程少伯夫妇现住东跨院清风静室,西跨院的白云山房便闲置起来,廊前檐下,蜘蛛结网,燕子做窝,野蜂筑巢,甚是荒凉。由于程少伯夫妻是居士进住,平日并不像苦杏道人那样在禅房打坐,日子常了,禅房便也尘封起来。

  智远长老所构想的方案中,就有将这纯阳观的禅房当成教室,西跨院的白云山房作为学生们起居之所的考虑。实地看了一圈儿后,他觉得这是完全可行的。加上他药王庙还有些空闲场所,两处加起来,起码能招三四十个学生,让他们自己动手打制些桌凳和黑板,别的什么都不添就可以办起速成培训班来。如果四个月一期,一年就可培养百余名适于乡镇需要的中医中药专业人才,几年下来,乡镇医疗事业不发达问题就解决了。

  智远长老觉得自己的设想会得到程少伯的支持,便又笑眯眯哼着小调儿转回东跨院里来。见程少伯还在熟睡,就坐在清风静室外屋程少伯的书案前,翻着案头的书稿。先是《中药西制论》两卷,再是《中医参西论》四卷,还有《中药验方》四卷,都是他熟悉的内容。看来,程少伯不仅给侄儿程杏陵带走一份同样的文稿,又多抄了一份留存的,怪不得他病了,是累的。

  这样想着的同时,他的目光落到一张摊开的文稿上,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纯阳观中医中药速成培训班方案”。智远长老心头一动,拿起那张文稿细看下去:

  一,地址

  纯阳观与药王庙。

  二,课程及任课人

  《周易》课长老

  中医课少伯

  西医课杏英

  中西医课少仲?

  中药课国歌

  西药课若西

  中西药课少仲?

  三,教材

  中医学院教材(选讲)

  中药学院教材(选讲)

  道之歌(师父)

  十二时辰气血律动歌(师父)

  十二时辰吐纳律动歌(师父)

  脏腑气血盛衰节律歌(师父)

  脏腑生克与阴阳消长节律歌(师父)

  八卦演变与八纲辨症歌(师父)

  六十四卦与六十四症(师父)

  奇经八脉流注针法(师父)

  阴阳歌(长老)

  子午流注(长老)

  九宫八卦歌(长老)

  验方(少伯)

  中药西制论(少伯)

  中医参西论(少伯)

  中药成分分析(少仲?)

  四,?费用

  不收学杂费。由学员开荒种药,其劳动过程既可结合教学实践,其收入又可为学习班积累经费。

  饮食费、生活费自理(也可自种蔬菜,节约开支)。

  开始如数收取教材费及其它杂费,逐渐从积累里解决,最后不收。

  …………

  智远长老正看得聚精会神,忽闻身后有轻微脚步声,回头一看,程少伯正朝他微笑。

  二

  国燕杰上次亲来程家送交毛主席的诗作时,听说程少伯搬进了纯阳观,心中暗喜,他认为程少伯既然看破红尘,入了空门,今后,他这卫生局长终于可以不再受程少伯的威慑了。没想到,程少伯身居空门还尘念不绝,又突然向毛主席提出个速成中医中药培训班的事儿来,无端地又出了一把风头。这让他心里好不自在。所以,一路上咬着方志武的耳朵,打了不少小报告,把程少伯诋毁成广宁地区杏林的一霸。

  方志武当年被美国驱逐出境后,为报复程少仲,曾不惜绕路广宁,向程少伯谎报程少仲死讯,与程少伯见过一面,按道理,他与程少伯并无什么直接恩怨。但由于同程少仲的芥蒂,程家人便都成了他的假想敌。去年,暗中搞了程少仲一下,把他打成右派分子,遣送回乡,他为此得意了好久,甚至认为自己创造了经验——消除老对手的记恨,需要长时间“友谊”的覆盖与粉刷,待这位老对手终于忘记旧账时,再窥测时机,狠下死手,定可让这老对手落花流水春去也!这次奉命来广宁地区调查研究,心中的美感是难以描绘的。曾几何时,连名字都不肯借用给自己的程少仲,终于走上了穷途末路,变成阶下之囚。现在,他主动请求再把名字借给自己也不需要喽,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两副肮脏心肝的人,便怀着这样阴暗的心态上了美丽的闾阳山。

  纯阳观里,程少伯与智远长老共同接待了两个阴险的人。

  善良的程少伯早已忘记四十几年前那一面之交,笑着称方志武“方副部长”。

  智远长老此生此世,第一次会见如此之高身分的政府官员,连称“贫僧”、“老衲”,很有些诚惶诚恐。

  方志武首先传达了毛泽东主席的口谕,大体内容是:一,信收到,对程少伯能坦言时弊,深表感谢。二,对信中所提兴修水利贻误药材生产事,责成国务院近日发布公告来纠正。三,兴办速成中医培训班建议非常好,特派有关人员趋前具体请教,望详细指点。

  程少伯听完,深受感动,对方志武道:“主席从谏如流,实为难得。”

  方志武笑了笑说:“那就请少伯先生赐教吧。”

  程少伯连说不敢,野叟村夫一孔之见而已。随后把自己与智远长老的一些设想简要说了一遍。最后归纳说:“目前国家百废待举,百业待兴,用钱之处很多,各地若能因地制宜,因陋就简,群策群力,便可白手起家,干成许多事情。”

  “说得好!说得好!”方志武连连颔首称是,“少伯先生果然满腹锦绣,字字珠玑,所作设想既高屋建瓴,又脚踏实地,志武今日获益匪浅!”

  坐在一旁的智远长老听到方志武自报家门,不禁一震,忽然插话问道:“方部长尊讳怎么称呼?”

  “方志武。”方志武显然不高兴这个多嘴和尚的问话,淡淡地答。

  “是辽中台安人吗?”智远长老对方志武的反应全不在乎,只管问道。

  “你怎么知道?”方志武有些诧异了。

  “你母亲叫任惠贤?”智远长老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对呀。你是……”

  “我原籍也是台安,名叫方村桥,就是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

  “什么?”方志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就是……爸爸?”

  三

  程少仲气呼呼闯进纯阳观东跨院时,智远长老父子已经止住唏嘘。

  “方志武!”程少仲直接冲到方志武面前,厉声问道:“你为什么派人劫持私有财产?”

  “哦!少仲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志武故作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程少伯也有些诧异。

  “他派人在锦州火车站拦截了杏陵,没收了他随身所带的《验方》和所有论著。杏陵刚才发电报来告诉我的。”程少仲说完又指着方志武问:“有这事没有?”

  方志武虽有几分尴尬,却依然从容不迫道:“不错,今天早上广宁公安局在锦州火车站截获一名英籍华人窃取的我国中医验方若干和医学论著数卷,他们打电话问我这些东西算不算国家机密,我说这当然是国家机密。他们又问我该怎么处置,我说没收东西放人。现在看来,那英籍华人定是少仲同志的公子了?这真是多有得罪。不过,作为卫生部下来的人,遇到这种事儿,我不这样做又该怎样做呢?”

  “可那是我家祖传的验方,并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再说,是我们让他带走的,他也不是什么窃取!”程少仲还是余怒不息,“你这是侵犯人权!侵犯私有财产权!也是滥用职权!”

  “哈哈哈哈!……”方志武突然仰天大笑,然后连连摇头,用充满训示与羞辱的口吻说:“少仲啊少仲,你这脾气一定要改一改呀,我们虽然曾经是平起平坐的同事,可你现在毕竟是右派分子了,和当年在洛杉矶法庭上指着鼻子训示我的时候不同了。我现在是卫生部副部长,我说那些验方是国家机密,就是国家机密。我说没收,就得没收。你要认为这是侵犯私人财产权,滥用职权,再去起诉我,像当年在洛杉矶那样,我等着。”

  “姓方的,我认识你了!”程少仲似乎不愿与方志武多做计较,说完,匆匆进了屋。

  程少伯此时才意识到这个方志武就是当年来家谎报死讯的坏蛋,不禁怒火中烧,上前质问道:“原来你就是当年谎报少仲死讯的那个姓方的?”

  “终于想起来了?”方志武有些得意地说,“我以为你早把这事儿忘了呢!”

  “你!……”程少伯想上前进一步质问,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看面色铁青的智远长老,又止住了。

  方志武此时也发现了智远长老神色不对,忙上前解释:“爸爸!……”

  “不要叫我爸爸!”智远长老厉声制止了方志武,“我没你这儿子!”

  “也好。”方志武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那您也先别生气,让我把话说完——我刚到广宁就听到右派分子程少仲要潜逃国外的消息,所以,才派人先截了他儿子程杏陵,目的是让他知道知道,他要潜逃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也是为老朋友负责嘛。还有,我刚到药王庙镇,又听说程少伯先生与程少仲兄弟合伙敲诈日本人川岛太郎的钱,要敲诈一百万美元,人家给了五十万美元,还逼着人家给自己树碑立传,这是很有失国格的事——程少伯先生现在这里,您可以当面对质。”

  “什么?你说我敲诈川岛的钱?”程少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着声音问。

  “不是我说,是镇党委的主要领导同志检举的!你还想抵赖吗?”方志武完全露出流氓嘴脸,“少伯先生,大家还检举你倚仗认识毛主席,倚仗是人大代表,就胡作非为,横行乡里,有这事吧?”

  “你!”程少伯忽然感到血压骤升,头轰的一下子涨大起来。

  “你住口!”智远长老大喝一声,冲到方志武面前。

  “爸爸,您不要上他的当。”方志武继续说:“五十万美元,够得上是只大老虎了。这件事他程少伯先生是肯定要垮台的。还有,他刚才陈述的速成培训班方案,说让学生开荒种药,等于白剥削学生,为他自己敛财。这种赤裸裸的目的也是显而易见的,您一定要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你!”程少伯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好你个方志武!”智远长老顿时大怒,照准方志武就是一巴掌。大概是气急之下,用力大了些,手落之处,方志武脸上的眼镜应声飞上树梢,嘴角鼻孔血流如注,来不及挣扎,便一个跟头扑倒在地。智远长老却依然不饶,指着躺在地上的方志武骂道:“怪不得一夜之间那么多人都成了右派,原来是你们这群疯狗乱咬咬出来的,程少伯要是你说的那种惟利是图之人,全天下就没有好人了!滚!今后再不许来见我,我没你这个儿子!”

  四

  连续几场大雨过后,雁栖河水难再平静,原来一起一伏的流波,只在遇到阻拦时才泛起浪花。现在,不知什么时候,河面一下子绽满白色的浪花。而且簇簇都是泡沫飞溅,像一群失态的醉汉拥挤着、嬉闹着、厮打着、咆哮着,搅得满河的波涛跌跌撞撞、大起大落,也便发出少有的轰鸣,形成一种声势浩大的狂躁,把河面上的桥桩也撞得东倒西歪。有些桥板甚至被暗涌掀翻,逐波而去。

  天依然阴,云没有了往日那富有诗意的安详与宁静,一堆堆都黑着脸,像一群披头散发的婆娘,张狂地窜来窜去。一会儿翻上高空,挤成一团,乱作一团。一会儿堕到河面,东一头,西一头,像一群鬼影儿,忽聚忽散。

  韩玉茑望了望这充满阴霾的天,有些担心地说:“不然,今天就别走了,等天好了再说?”

  “不!”程少伯坚定不移地说,“今天一定走,再多等一天,我也受不了啦。”

  “那长老那边?”韩玉茑有些犹豫地问。

  “不要告诉他。我们进京告他儿子的御状,让他怎么说话?”程少伯说。

  “哈哈,少伯!你背后如此看不起我!”智远长老突然出现在程少伯夫妇面前,他显然已经听到程少伯的话,“你们进京告我儿子的御状,我举双手赞成。正好,我早就想到北京你们家里串串门儿,这回我陪你们去,到法庭上也是个证人。”

  “可您这么大年纪……”程少伯仍有些犹豫。

  “我年纪大不假,可身子骨儿结实,比你强。”智远长老说,“你是不是不愿让我到你们家串门儿呀?”

  这样一说,程少伯就没法再多做劝阻,只好由他。

  三人便步出道观,同下山来。

  正巧肖天勇领人到闾阳山伐木工地检查炼钢用烧柴砍伐情况,双方不期而遇。

  “少伯大哥,我正想找你!”肖天勇首先打招呼说,“现在全镇男女老少都动员起来,大炼钢铁。少年学罗成,男人学赵子龙,妇女学穆桂英,老人学佘太君和老黄忠,你和大嫂是不是也要做些贡献哪?”

  “等我进北京回来再说吧。”程少伯将对肖天勇背后诋毁他的不满,直接表露出来。

  “进北京?”肖天勇一听程少伯要进北京,又见他对自己满脸不高兴,便酸溜溜地说:“进北京,见了毛主席,您可得嘴上留情,给我们留口饭吃呀。”

  “我是有啥说啥。”程少伯看也不看肖天勇,边走边说,“不会像有人那样无中生有。”

  “什么意思?”肖天勇听程少伯语气不对,便上前一步拦在路上,“请你把话说清楚。”

  程少伯早就听得许多肖天勇仗势欺人的事,对他小人得志的嘴脸也早就心存愤懑,现在见他如此无礼,自然更是十分生气,便毫不含糊地说:“你让我把话说清楚,我也明人不做暗事,你对我向毛主席反映修水利耽误了药田管理不满,就无中生有诽谤我敲诈日本人的钱。你身为党委书记,这样明目张胆报复提意见群众,我非告你不可!”

  “你真要告我?”肖天勇立即狰狞起来,“你们家的右派分子不老老实实接受改造,跑到哪儿去了?嗯?肯定是你指使他外逃了!这件事没查明之前,我不许你进北京!”

  “程少仲的事,你去找他,进北京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程少伯说完甩开大步就走。

  “好!你等着!”肖天勇望着程少伯的背影儿,悻悻地说,“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你想和我过不去,我看你是不识抬举!”回过头,与身边的秘书肖旺祖低声耳语了一会儿,肖旺祖应声点头而去。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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