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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之恋》 作者:邢军纪

A章 团圆饭

团圆饭·飞雪迎春到·选举風波·锦州,一个让人感到沉重的城市·车过黑山

  1994年7月12日晚上,张鸣岐全家吃了一顿团圆饭。7月13日,省里要召开市一级干部会议。张鸣岐家在沈阳,于是就先回到家,第二夭再参加会议。
  说是团圆饭,这是后来他的家人和笔者的理解。就在这次和亲人团聚之后,张鸣岐便永远离开了他们,化作缕缕清风和朵朵白云,守护着他日思夜想的锦州,守护着他亲爱的辽西大地。
  过去在市里工作的时候张鸣岐就很少和家人在一起吃饭。那时,张鸣岐回家时孩子们早已进梦乡,第二天,孩子们上学又走得早,虽说是一家人却很少见面。家里对张鸣岐来说就像旅店,他不过是行色匆匆的过客,是一个签有永久居住权的旅人。家又像一处港湾他就是浪迹波涛间的船舶。只是他在这港湾的时间委实太短了。他永远是行色匆匆,不管是像旅人还是像船舶,他永远是忙,是急,是累。
  饭菜端上来了,一半是热,一半是凉。一半是生,一半是熟。热的熟的是孩子们爱吃的,他有糖尿病,又是天生的苦命人;于是只爱吃苦苦菜、吃黄瓜沾酱,还爱吃豆腐。这是他永远的食谱。苦苦菜在沈阳叫切麻菜,是一种野菜,它的学名叫苣荬菜,别称“匍茎苦菜“,菊科,多年生草本,叶子长楠圆状披针形,秋季开花,黄色,舌状。生长于路边,田野,为世界广布种,叶子可供食用,也可作饲料。妻子王桂香知道他爱吃这种菜,于是就特意从菜市小摊买来,把它洗好用塑料袋装起来放在冰箱里,等丈夫回来可随时拿出来食用。吃这种菜的时候,与之配套的是东北大酱,北京人叫黄酱,是用上好的东北大豆制作的糊状物,水灵灵的苦苦菜蘸着这种大酱,苦苦的,辣辣的,香香的,能品尝出整个故乡的情韵。张鸣岐偏爱故乡的大酱,特别爱吃母亲亲手制做的这种酱。每年的一定时候,家里人便从尔滨给他捎来一罐大酱。可惜,母亲做的酱他带到锦1州了,这顿饭没有故乡的大酱。他吃饭的时候,手抓鲜嫩的野菜便想起了那罐酱。那酱已经吃了一多半,他得省着吃,于是他便没有随身带回来。但这苦苦菜实在太喜欢人了,如果有那种酱他会美美吃上一顿饱饭。
  吃苦苦菜的时候他想起了母亲做的大酱。他想起了母亲做酱时的情形。母亲一辈子没有工作,只是家庭妇女,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她做的酱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酱。他想起母亲做酱时快速上下挥动的手,那双粗糙的冬天裂着血的手。秋天,正是焐豆子的季节,那些精选好的圆滚滚的大豆在母亲的调理下变成一块块酱砖,长着寸把长的白毛,铺蒙上雪白的纱布,然后放到雪白的冬季进长长的制做过程里,一直到第二年春夏,才能最后完成。张鸣岐至今还记得他曾帮母亲凉晒豆酱的劳作,他用木棍套上木板,就像春米一样把饼捣碎,汗水顺着脖子流下来的时候,母亲便慈爱地给他揩汗。母亲最爱干净别人家晒的酱大都长蛆虫,只有母亲做的酱从来没有,又干净又好吃。张鸣岐爱干净,只有吃母亲做的酱,他才觉得吃的安稳,牢靠。
  虽然是一小罐大酱,它的制做却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其中凝聚着母亲几多辛劳,几多思念。家人知道他生活清苦,嗜好无几,于是便把这注意力集中在这大酱上。年复一年,在一定的时日,便把这大酱送到张鸣岐的餐桌上。
  可是今天却无母亲做的大酱。而只有母亲做的大酱才最好吃。新酱还没做出来。
  当张鸣岐成为锦州永远的黎明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母亲看着将要做好的大酱不禁老泪纵横儿呵,你就这点心愿,妈也没有满足你呀,妈对不起你呀……
  饭菜端上来了,女儿雪松抱着小猫毛毛从屋里走出来。雪松今年二十二岁,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是个漂亮的东北姑娘。她现在自费在辽大外语系学习。这些天,她常常为毛毛和它的母亲打架而犯愁,于是她就充当调解员,当毛毛和它的母亲打得不可开交时,她就把它们分开,而且很坚决地采取锆判态度训斥毛毛。
  儿子海涛泡默默坐在了饭桌前。他的忠厚朴实很像父亲,只是比父亲多了一副眼镜,这使他更加文静,羞怯。海涛比姐姐小三岁他时,父母还都在黎明机械公司。妈妈是在哈尔滨奶奶家生的他。那时父亲就已经忙起来,他是车间的党支部书记,已经没有白天没有黑夜的忙厂里的事了。如今要多一人了,怎么办张鸣岐便想把孩子放在老家由老人照看。德怕爰人受不了,便事先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他们都是双职工,他又整天不着家,桂香一人带个孩子已经够忙了,如今又添一个孩子,说啥也顾不过来,想来想去还是把孩子放在家里为好。怕桂香一时接受不了,就不要先告诉她,等他回去再慢慢做工作……
  孩子生下来之后,婆母就问她怎么办?你一人带得了吗?王桂香说不带怎么办?那就吃劳保,反正鸣岐是指望不上了,我就一个人带呗。那些天,孩子的姑姑也都问她带孩子的事。她们都想让孩子留下来,怕王桂香不愿意,只得迂回着说。后来王桂香无意中发现了这封信,才知道了鸣岐的意思。后来鸣岐又专程从沈阳来哈尔滨做她的工作,为了照顾好鸣岐的工作,为了他没有后顾之忧,她只好忍痛割爱把出生才四十九天的孩子放在婆家。这一放,便是小海涛的整整一个童年。
  张鸣岐无忧无虑地忙工作的代价就是王桂香离别待哺的儿子,对儿子来说就是一个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童年……海涛毕竟长大了,个子也抽条了。他有点晚长,就和当年的父亲一样,张鸣岐就长得晚,上学的时候他几乎是班里最矮的,从小学到初中,同学们都叫他“小朋友”,他似乎总那么矮,又小又瘦,小可怜的样。谁知道他以后却长成高高大大仪表堂堂的男子汉。虽然“小朋友”个子小,学习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从小学到初中他都是班干部。上中学时,他所在的哈尔滨三中是市重点,加上他学习好,以后考大学不成问题。但由于他家子女多,兄妹六人,他又是老大,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他放弃了将来考大学的打算,报考了哈尔滨航空工业学校,这样,他每月可有十多块钱的伙食补助,并且一毕业就可以工作。从学校毕业后,他们一块来沈的有三四十人,他是带队的。若干年之后这批人只剰他和另外一个同学两个人,那些同学都想方设法调回了哈尔滨。而另外那个同学前年也因患肝癌去世了。这批同学只剩他一个人,并且永远留在了辽宁大地上。 这顿饭吃得喜喜庆庆的,虽然没有七碟八盘的菜肴,却有的是浓浓的亲情。虽然没有张鸣岐爱吃的大酱,却有绕膝的一双儿女。看到儿女长大了,出息了,他比吃什么都高兴。儿女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爱他们。雪松和海涛都记得,每每他们上学离家的时候,爸爸总是嘱咐说小心点,注意安全呀。有时女儿回来晚了,他会很着急。在这样的时候,他不是市委书记,而是一个父亲,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
  父亲让你感到威严或者害怕吗?
  笔者问。
  女儿雪松说,不。我们是有点……怎么说呢,但不是怕。我们并不怕他,而是觉得他有点严厉。实际上说严厉也不太恰当。比如他打开电视机的时候,只要看到有他爱看的电视节目,比如相声什么的,他就会哈哈大笑,招呼我们赶快去看。倘若在报纸上或在书上看到好文章或好故事,他会给我们绘声绘色地讲,推荐给我们看。他实际上是认真。他对什么事都认真。爸爸并不让我们感到可怕。唯一感到有点那个的是怕他的认真劲头……
  吃饭的时候,张鸣岐像往常那样问过两个孩子的学习情况后,又问妻子王桂香的卫作情况。王桂香如今在沈阳一家饭店工作。张鸣岐从不会拉家常,尤其不会给自己的亲属拉家常,但是,要是谈工作,要是给老百姓谈话,他却有唠不完的喀。因此,在饭桌上谈话,就很像在会议室的气氛。简短的问话之后便是简短的回答,三言两语,待准确的定位之后便转移另外的话题。
  你们到了哪里,可不要说你们是张鸣岐的孩子4己住了吗?
  记住了,爸爸。
  海涛说。
  爸爸,看你,人家早就记住了。
  雪松说。
  这句话从小他们就谨记在心。很小的时候,他们不理解爸爸的嘱托,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让说?小雪松问。爸爸给她解释,她听不懂。反正从小她就给别人说,她的爸爸是工人,她是工人的女儿。从小学到中学,同学们谁也不知道她就是张鸣岐的女儿。而海涛也是这样,只是在上中学时,有一次上体育课一个校办厂的工人喝醉了酒,便在操场上捣乱。当时学生们都吓得四散而逃,只有老实木讷的海涛没有躲,那人就挥舞着铁锹向德拍去,把德的肩膀胳膊打謂青紫。海涛被打,派出所去他家询问情况时才知道他就是张鸣岐的儿子。张鸣岐当时是沈阳市政法委书己是主管政法公安的最高领导。有人说这下那个工人算是撞到了枪上,不是进局子就得吃官司。而张鸣岐知道后,就给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说,你要是能起来,就坚持上学去,要不人家感到稂严重,压力就越来越大。张鸣岐还找到派出所,说孩子的伤很轻,已经没事了,对那个酗酒打人的工人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这是他们唯一暴露父亲名字的一次。
  对于雪松和海涛来说,这是父亲赠送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张鸣岐从家里径直去了会场。中午12点多,他利用会议的间隙给家里打来电话,说锦州有急事他得赶快回去。当时王桂香上班还没回来,接电话的是雪松。雪松问爸爸什么时候再回来,张鸣岐在电话里告诉女儿,说他很快就赶回来,省里还正开着会呢。女儿问他到底那天回来,他说,后天吧。
  打电话这一天正是7月13日。张鸣岐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
  张鸣岐在会上得到辽西普降暴雨,锦州将要受到大水袭击的消息后,中午连饭也没吃,便急急驱车向锦州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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