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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之恋》 作者:邢军纪

J章

救援日志之一,之二,之三

  救援日志之一:7月14日救援现场之一

  锦州军分区副司令员霍兰榜最初听说了张鸣岐被困在尤山子的消息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时,他刚刚从尤山子附近的化肥厂那边来到指挥部。

  就在张鸣岐离开指挥部去大凌河以后没多久,霍兰榜见指挥部里的各项工作已基本就绪,也就带着参谋去了防汛现场。他们先是到大凌河桥看了一下水情,那时候洪水已经涨到距大凌河桥只有几十公分高的位置了。不知怎么了,他就想到了凌海市铁北的那一片工厂,尤其是那个化肥厂和水泥厂,心里总觉得有点放心不下,洪水不决堤什么都好说,一旦决堤,这些工厂防患不足,被水冲了产品,自己造成损失不说,还会给其它地方带来极大的危害,于是他又转身上车去了铁北。

  霍兰榜第一个就去了化肥厂。那时候化肥厂的门口已经有水了,厂里的工人正在用推土机从内向外地推土堵门,霍兰榜见他们有所准备,正要走,却碰上了两个部队的干部和一个战士正从尤山子方向过来。就问他们情况如何,他们说群众都已转移了,来不及的都上山了。霍兰榜听了也就没再耽搁,又去了和化肥厂斜对门的木材厂。

  木材厂的院子里山样地堆着各种圆木和板木,可是此刻霍兰榜看着这些珍贵的木材却皱起了眉头,他问留守的工人,你们知道不知道大水要来?他们说不知道。他又问木头是咋放的?他们说板材都用铁丝固定了,圆木没有固定。霍兰榜说,那可不行,得赶快通知你们领导采取措施,万一这些圆木被洪水冲走,别住桥或是到处冲撞那多危险!从木材厂出来以后,他又去水泥厂看了一下,这时候,洪水显然已经上涨不少,隐隐地已能听见远处的水声了。霍兰榜就和参谋又回到大凌河桥,见水位还是刚才的样子,他这才又返回指挥部。

  霍兰榜一进指挥部就有人问他:张书记哪去了?霍兰榜说:回锦州了。那人说:不对,他可能给捂到水里了。霍兰榜说:不可能!那人说,我们接到信号了。一听话,霍兰榜就不再说话了,他心里清楚,对张鸣岐来说,这决不是不可能的。他立刻就直奔现场而去。

  由锦州市和凌海市两级党政领导组成的救险前沿一个紧急救援指挥部匆匆在现场组成,刚刚从洪水中脱险的凌海市委书记薛恒亲任总指挥。所有能够调动的救援力量,如公安、武警、部队、机关干部,乃至当地群众,都行动起来投入救援工作。可是,在那8名同志被救上来以后,却始终找不到张鸣岐和另外两名同志的踪影。

  天已经开始放亮了。事不宜迟,指挥部立刻向辽宁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肖作福同志作了汇报,请求直升飞机支援,紧接着又同驻锦西海军某部取得联系,请求海军官兵前来援助。同时又紧急调集了近万名包括市直各部局工作人员和部分工厂企业的干部、工人赶赴现场,加入救援的行列。

  常务副省长肖作福接到报告以后,马上从沈阳赶来凌海市,亲自在现场指挥救援工作。

  锦州军分区参谋长王玉民得知消息后赶赴现场。

  驻锦州陆军某部队副部队长郝柏栋少将、杨成、周金奎大校带领1900名官兵赶来了;某部队徐维山上校带领1000多名官兵赶来了;锦州市武警支队队长李贵枕带领150名官兵赶来了!

  驻沈阳空军某部队的直升飞机赶来了。

  驻锦西海军某部的官兵们,在接到上级命令后的40分钟内,就准备好了所有的备用器材,潜水衣、氧气瓶、空压机等全部到位,并特意派出部队唯一的一辆通勤大客车,用它将14名海军官兵--其中包括9名潜水员,直接运送到救援现场。同时运送来的还有橡皮筏、救生艇和巡逻艇。直升飞机在天空盘旋......

  巡逻艇在水面不停地搜寻......

  一场大规模的搜寻救援战斗,在十几平方公里的洪涝区拉开了序幕......

  锦州军分区小食堂

  炊食员张慧东像往常一样,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起身,从他住的招待所宿舍,来到军分区院内的小食堂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小张必须在早上7时10分的时候准时给张书记开饭,这是规矩。张书记有糖尿病,他每天晚上因为睡得晚,总要饿肚子,早上这饭对他特别重要。正因为如此,昨天晚上下大雨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想,这雨要是一直下到明天早上,那怎么办呢?那就得冒雨上班了,临睡着之前他还想,冒雨就冒雨,只是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了给张书记的开饭时间。令小张高兴的是,早上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可是,当他做好早饭,眼看着过了张书记来吃饭的时间,却一直不见张书记的影子。他知道张书记昨天晚上已经返回了锦州,是食堂管理员告诉他的。可是他怎么会不来吃早饭呢?

  中午,他仍等张书记,这时有人说张书记失踪了。小张心里想,胡说,全锦州就一个市委书记,那么多人没失踪,他咋失踪了呢?他不信。他仍像往常那样,把书记常吃的苦苦菜、大酱、棒子面饼放在他的位置上等他。他想书记一定会回来的。他还想着书记进门的样子,他一定握着自己的手说,这两天一直在下边转悠,可想吃你做的炖豆腐了,来,小张,给我弄点豆腐吃

  他等着,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等着。在张鸣岐平常吃饭的位置,给他放着他的碗筷,苦苦等......

  他一连等了四天,直到开追悼会......

  凌海市委办公室

  清晨6点,凌海市委办公室的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值班秘书杨红胤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扑到桌边抓起了电话。昨晚上他就在单人沙发上迷迷糊糊将就了一夜。

  电话是办公室主任翟福和从救险前沿指挥部打来的。翟福和告诉他,薛恒书记已经从洪水中救了出来,让他马上弄一些水、食物、衣服和棉被送来。并说,水和吃的越多越好。翟福和还告诉他,来的时候先奔铁北粮库,再顺着土墙往北走,那里的水比较浅,可以通向救援现场。

  小杨放下电话,找来司机,又找来几个帮手,就上街买东西。他们在街上转了一大圈,挨家挨户地敲着大大小小食品商店的门,可是大部分商店都说昨天晚上直到夜里,二、三点才关门,商店里的东西全卖光了。他们好不容易才买了些香肠、10斤酥饼、60多瓶矿泉水和很少一些易拉罐饮料,后来,他们碰到两个卖早点的小贩,就将他那天早上所有的烧饼尽数买下,对他说:要多少钱都行。只是两个小贩很好,他们只要了他们应得的那份。

  当杨红胤他们来到铁北粮店的时候,水已经很深了,他们根本无法按照翟福和指示的路线走了。他们只好下车按照一个过路人的指引,肩扛手提地翻过粮库的一道两人多的大墙,再从另一条路去现场。

  上午7时30分,杨红胤他达救援现场,放下东西,见过办公室主任翟福和以后,杨红胤就不住地拿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着,忽然他的眼睛定住了,他看见薛恒书记正在他不远处的地上坐着,跟其他领导在说着什么,他还光着膀子,身上只披着一件警察制服,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看上去又是那样焦虑和不安。他身上原本穿着的雨衣,是在洪水到来之前,出于本能而匆匆脱掉的,当时他还扔掉了脚上的鞋子,这一些出于本能的动作,确实是在这场灾难中帮了他的大忙,而这些也正是他后来受到人们责备的原因之一,你既然想到要脱掉自己的雨衣和鞋子,为什么不提醒张书记这样做呢?你甚至可以帮他脱掉那些倒霉的东西。这一点...连薛恒自己也十分茫然,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而在大水未来之前,不光是薛恒,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后果是那样不堪,若是有先见之明的话,他们会像下水游泳那样脱掉衣服的。对于旁观者来说,大概永远也无法体会到人在那时候的绝望和不幸。

  看着薛恒,看着自己从洪水中侥幸生还的书记老大哥,杨胤红禁不住一阵心疼,泪水顿时盈满眼眶。

  沈阳张鸣岐家中

  对于王桂香来说,7月14 1上午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早起来.眯咪为了躲避玩皮的毛毛的攻击,不得不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它也会不时地停下来,但那完全是为了给毛毛来一个恐吓的呵斥,好让毛毛停止它那没完没了的恶作剧。

  咪咪和毛毛是一对漂亮的白猫。它们的通体生着雪白的长毛,一付雍容典雅的可爱模样。它们看上去差不多大小,但实际上它们是一对亲生母子。

  咪咪出生在一个善良的大夫家。还是鸣岐在沈阳工作期间,一次看病的时候,认识了那位大夫。知道大夫家母猫生了一窝小猫,他偶然心动,就要了一只带回家来。当时王桂香和孩子们都害怕这种毛绒绒的小动物,第一天晚,就只好将咪咪装在一只纸盒里,单独留在客厅里。那知咪咪从未离开过妈妈的怀抱,如今第一天离开,就被孤零零地搁在一只纸盒子里,冷冷清清,岂能忍得?于是就张着小嘴巴喵喵地叫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鸣岐看着那幼小的猫咪,因为不忍,也因为太过吵闹,就要将她送回那大夫家。谁知有了这一夜之缘,女儿雪松却舍不得了,竟为这事哭了起来。这样一来,鸣岐自然更不忍心拂女儿的心意,咪咪就被留了下来。

  随着咪咪在家中一天天长大,家里人竟都成了爱猫之人。一天机关里的一位同志将自己家的一只猫也送来他家,说是夫妇俩工作太忙,没时间养它。一家人竟都高兴地将那猫收留下来。没想到那却是一只玩皮好动的猫,每日里爬高下低地不知疲倦,使得屋里的空间显得越来越拥挤。到了实在觉得难以留它的时候,不知谁先说要将那猫再送他人的意思,反正家中是没有一人舍得的。好容易王桂香下了决心,特意打电话到锦州作为一件大事告知张鸣岐,鸣岐当时听了也没说什么。放下电话却是一晚上没睡好觉。到了第二天人家来拿猫时,又是女儿雪松大哭一场,说什么不让拿走,结果又是没有送成。到了鸣岐假日回来,一见那调皮捣蛋的公猫仍在家中,不禁感到意外地欣喜,且说,没拿走就没拿走吧,你那天打电话来,我一宿没睡好。

  然而,那调皮的公猫定是不能再留了。这一点家里人心里都是清楚的。鸣岐自然也是清楚的,就一再地对王桂香说:送人之前,你得先了解了解,看谁家真喜欢猫,要是人家不喜欢猫,你送过去人家是累赘,这猫也可怜。还说:你等我走了再送吧,等我离开沈阳再送。后来,果真是那猫送了一个善良的新主人,果真是等张鸣岐回锦州之后才送去的。公猫送走了,咪咪却生了一窝小猫,小猫满月之后,也大都送了朋友,却有一只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送了。原来那正是和它父亲生的极像的小公猫,脑袋上面也像它父亲一样生着一抹淡若薄墨的黑毛,就叫毛毛。

  如今毛毛长大起来,秉性也像极了它父亲。可一家人却再也没有要把它送走的意思。对于毛毛的胡闹,王桂香却早已习以为常,完全是一付"旁若无猫"的样子,任由它去。这天上午,也就是14 日1上午10点,就在毛毛和咪咪胡闹的时候,鸣岐的好朋友,原团省委副书记缪泽江打来电话,问:鸣岐回来开会没有?

  王桂香平静地告诉他说:你不知道吗?鸣岐失踪了。

  辽宁省公安厅政治部韩学军副主任办公室

  韩学军正在焦急地等待缪泽江的回音。他们都是张鸣岐的战友和朋友,听到张鸣岐失踪的消息,他们赶紧给对方打电话证实。一会又接到人大副主任陈素芝打来的电话,他们交谈之后感到事态严重。根据张鸣岐一贯的作风,他们觉得凶多吉少。为了试探一下张鸣岐的爱人王桂香知不知道这件事,也为了进一步证实消息的可靠性,他们想了一个办法,让缪泽江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给王桂香打电话。

  一会儿,缪泽江来了电话。缪泽江说,她已经知道了。但她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鸣岐这次是真......话筒里缪泽江说不下去了。

  韩学军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一阵疼痛。他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和鸣岐共事多年,鸣岐千过多少险事,可他是一员福将,再难再险的事他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这一次也不会的。

  不过,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他在心里暗暗呼喊着张鸣岐的名字。

  沈阳张鸣岐家中

  王桂香得知鸣岐失踪的消息是沈阳市秘书处处长沙伯涛告诉她的。沙伯涛在电话里说,鸣岐和另外两个人在昨天晚上抗洪时失踪了,现在正在找他。不过不要紧,对他来说这是常事,我估计没事,若有消息我再给你来电话......

  王桂香比沙伯涛还镇静。她知道,什么奇怪的事都可能在呜岐身上发生,比如他当市长的时候去站交通岗,比如他带头去抓歹徒,他啥事干得都出格,不像个当领导干部的样子,这一次他不知又到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了,在老百姓家被大水堵住了,不要紧的。在多年担心害怕的日子里,她已经麻木了,她已经不知道害怕了。

  不过她这一次得等他回来说一说他了,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啦,大小还是个领导干部,别有什么事就像当年青年团那样,冒失失的总往前冲,怎么也得有个干部样呵。听锦州的干部说,风灾,火灾,啥事都少不了他,而且一有事就跑在最前头,咋能总这样呢?王桂香想,他保证不爱听,这一次,说什么也得说说他,池再不爱听也得说。

  但是,她绝对没有往坏的方面去想。可是,到了下午她就坐不住了。

  电话越来越多,大伙都问:鸣岐回来了吗?

  王桂香在沈阳的几个姐姐妹妹也闻讯赶来了。

  她们每隔一小时给缪泽江打一次电话,询问锦州方面的消息,到了后来,缪泽江就不敢接电话了。

  这时候,王桂香就开始哭泣,她觉得事情不妙,而一旦觉得事情不妙,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一直把她往深渊里拖,拖......

  特别是接到省政府副秘书长打来的正式通知,说锦州方面报告,鸣岐同志和另外两个同志在抗洪抢险中失踪了,现在正全力以赴组织军民寻找......王桂香接完电话就瘫在了客厅里。

  晚上,韩学军陪同陈素芝副主任来看望王桂香。陈素芝抱着王桂香边哭边劝说,桂香,你千万要挺住,还有两个孩子,还不知道锦州方面的情况,你要坚强起来。

  为了弄清楚锦州方面的情况,陈素芝副主任当即决定委派韩学军,缪泽江代表她直赴凌海参与寻找张鸣岐的工作,一有情况,直接向她汇报。

  与此同时,沈阳市委市政府也派出一支四人小组,代表沈阳人民去参与寻找张鸣岐的工作,以表达关切之情。

  救援现场之二

  这片面积达十多平方公里的洪涝区,水最深处深达十几米,由于地势低洼,洪水长时间聚集不退,其水域规模相当于一个中型水库。并且水底地形复杂,有草地,养鸡厂,树林,沟壑,高粱地、玉米地以及蔬菜大棚等沉入其间,从附近油脂厂和农药厂冲来的21吨气油和大量农药,也混合于水中,致使水面油花四溢,农药味刺鼻。

  由于水域深阔,在最初的水、陆、空全方位的大搜索中,海军的潜水员们是一支尤其重要的搜索力量。驻锦西海军某部潜水队队长薄成是一位潜水技能十分高超的硬汉子,前不久还被评为锦西十大杰出青年。这次由他带来的潜水组,曾经先后800多次执行下潜任务,功绩卓著,号称"辽西第一组",他们一到现场,立刻对水面、地形、水流方向等技术问题,做了仔细的观察和分析,然后制定了三个搜寻方案。

  蛇们在草丛中游弋着,蚊虫们在水面上飞舞着。薄成和他的潜水员们一次次下潜,一次次上浮,连他们都记不清下潜了多少次,从下午13时一直到晚上19时,他们一直不肯上岸休息一下。

  然而,仍然没有找到张鸣岐等三位同志的下落。

  救援日志之二:7月15日△救援现场之一

  就在张鸣岐他们遇险附近的一片高地上,已经支起了一顶草绿色的帆布帐篷,这里就是救援现场的指挥中心。蓝天之下,黄水之上,那顶简陋的帐篷,寄托了锦州人民满怀的希望。锦州市委副书记胡占山,副市长褚光宇在高地上坐阵指挥,肖作福、关永光等省市领导则亲自下到淤泥里,进行搜寻。

  上午10时40分,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李铁映专程赶赴凌海市视察灾情,并来到搜寻现场,他对正在现场搜寻的人员说:要千方百计把鸣岐等同志找到,拜托你们了!并特别强调,新闻单位要大力宣传张鸣岐同志的事迹,不仅要让辽宁人民知道,还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救援现场之二

  一大早,驻锦西海军某部最高首长王惠悫少将,专程从锦西赶来救援现场。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海军仔细地听过现场情况和头一天的救援经过,也不说什么,就竞自脱掉脚上的鞋袜,利索地跳上巡逻艇,沿着洪涝区查看了两圈。上岸之后他立即同基地取得联系,命令迅速调集150名海军官兵,一个医疗小组,15辆军车,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救援现场。

  下午3点多钟,150名海军官兵身穿银灰色救生衣排成一列长阵,随着一声令下进入水中,就这样整齐有序地,一个挨着一个地趟着泥水向前推进,其场面感人至深。这时,洪水已退去许多,但很多地方仍深不见底,150名海军官兵,用自己的身体一米一米地向前搜寻着,一直搜寻了两个多小时。

  同时由潜水队队长蒋成带领的8名潜水员,仍然在洪水较深的水域,不停地下潜着。他们的搜寻重点放在出事地点下游800米左右的树林附近,因为救援人员曾在此救出了其他几名遇险者,薛恒也是经过此处被冲到下游更远的地方去的。在正常情况下,每下潜一次应休息半小时,然后才能再下水,可他们连续下潜都在2小时以上,超过正常作业标准5倍。但他们没有一个退缩或叫苦叫累的。

  下午14时30分,有人发现一棵树杆上新生出来的细枝像是被人蹬踩过,那部分的树叶已经有些干枯。潜水员们立刻在这棵树附近潜水搜索,很快找到了锦州有线电视台记者杨晔的遗体。

  锦州市杨哗家中

  杨晔的父亲叫杨大勇,母亲叫魏素云。杨哗是他们的独子,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是杨哗的姐姐。

  13号那天,杨哗上班走的时候,说是今天要去义县采访。见天下着雨,便在地上踌躇了一会儿,他是个在清贫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很节俭,很仔细。他刚买了一双新皮鞋,平时穿得很经心,看这时候雨下得紧,又是去义县采访,便想想把新鞋脱掉,换上了父亲平时穿的旧皮鞋。就是穿的雨衣也是旧的。他觉得这一身还算满意,很符合自己平时的简朴.原则,便给父母说,我走了,就上班去了。

  不知咋的,那一晚老俩121都没睡好觉,连衣服也没脱,就合衣躺着等杨哗,一听见动静,就马上起来看看,是不是杨哗回来了。

  左等右等,母亲魏素云就念叨,难道出什么事啦?杨大勇就说,不会,你看,晚上的节目还是杨晔的责任编辑,怎么会呢?母亲魏素云也说,是呀,不能呀,他可能是在台里加班了,这孩子干工作从来就玩命,这会儿准是又加班了。

  说着念着,想着说着,这一宵就过去了。到了第二天,听说张书记失踪了,同时还有一个记者,一个秘书,老俩口也没往心里去。他们以为杨晔在台里加班,晚上就住在台里。他们知道台里放了一箱方便面,他经常就靠泡方便面顶着。既然有吃的有住的,他们也就放心了。这一天杨大勇照常上班,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谁知到了晚上,台里和杨晔的朋友们都来了,说杨哗找不到了。他们这才知道,原来那位记者就是自己的儿子。他们这才心慌起来。

  晚上,锦州有线电视台播出了张书记和杨晔、张秀和失踪的消息,播音员几乎要忍不住哭似的。杨大勇和魏素云心里没底了,便掉下泪来,边哭边喊:杨晔,儿子,你快回来吧他们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此刻,他静静地躺在那棵树下。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右手还放在胸前,像是他通常抱着摄像机那样。那摄像机就是他的武器,他一刻也不能离开。

  他就这样走了,走了......

  救援现场之三

  杨哗的遗体找到了,副省长肖作福握着潜水员的手说:你们辛苦了!关键时刻还得解放军,这次你们海军立了头功......锦州市市长关永光焦虑地说:请你们再辛苦辛苦,在明天之前务必找到鸣岐和秀和,锦州人民不会忘记你们的,谢谢了!

  晚上,为了表达党和政府对官兵们的感激之情,肖作福和市领导特意同潜水员一起用晚餐,并向潜水员们一一敬酒致谢。

  救援现场之四,

  当救援人员在现场苦苦搜寻的时候,已在那里守候了一天一夜的锦州军分区参谋长王玉民带着三个部下悄悄地离开了现场,沿着大凌河的左岸,也就是紧挨出事现场这一侧的大堤匆匆向下游走去。

  在此之前,王玉民接到一个朋友从沈阳打来的长途电话,说他们请了一位气功大师对锦州一带作了遥感和预测,说鸣岐书记还活着,他被冲到了一个类似畜棚一样的建筑上,只是他现在已失去了自救能力,必须赶快去营救......王玉民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应该说从昨天早上点多钟到现场,看到了那无边无际的水面,他的心就凉了。他知道鸣岐书记有心脏病,也知道他不会游泳,可以说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在看着洪水的时候,能那样真切地体会到鸣岐书记遇险时的状况了。因为再没有人能像他那样了解鸣岐了,他想在洪水袭来的时候,鸣岐那有病的心脏一定会发生问题的,再说他穿着那样的防雨衣,即使他能够在第一个大浪之后再浮出水面,他也没有希望像其他人那样坚持得那么久。

  可是万一出现奇迹呢?

  万一他真的被冲到哪块地方,不能动了,咱要是及时找到他,把他抱起来救回来呢?不是三个人都没找到吗?打捞得这么细,打捞得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能不能有点别的情况呢?他知道大凌河堤并没有决口,甚至没有漫堤,但他还是顺着大凌河往下走去。他要寻找鸣岐。他此刻宁肯相信那位气功大师的话,只要能把鸣岐找回来,就是一直走到入海口也心甘情愿。

  他们一路走着,一路搜寻着,不放过所有的树桩子,所有被洪水冲下来的麦秸垛,玉米杆,能走过的地方就走过去,遇到洪水漫出来走不过去的地方,就脱了鞋子趟过去。希望,失望,希望,失望,就这样交替变换着,在充满希望和失望之间走着,走着,越过了铁路桥,越过了公路桥,一直走到大凌河下游十几公里远的地方,走到那个名叫赵家窝棚的地方。对于王玉民来说,那不仅仅是一段艰难的跋涉,那更是一种情感的、心灵的追寻。对着苍天、对着黄水、对着长风,王玉民多少次悲恸地在心里呼喊:鸣岐,锦州需要你,你千万不要就这样走哇......

  救援现场之五

  一辆小车"吱"一声停在凌海市公安局办公楼前。从车上跳下行色匆匆的韩学军和缪泽江。他们早上6时出发,10点20分赶到了这里。这时,从北京闻讯赶来的公安部政治部副主任祝春林夫妇已先期到达这里。祝春林是张明岐在团省委当副书记时的搭挡。当时的团省委书记是王巨录,张鸣岐和祝春林都是副书记,两个人在党校又是同学,脾气又合得来,因此十分投缘。王巨录本是河南卫辉人,大学毕业后分在了辽宁,一直在基层苦干,曾当过县委书记,以后才调到团省委工作。在他就任团省委书记期间,由于有了张鸣岐和祝春林的协助,工作颇有政绩,人们称他们为"黄金搭挡"。由于祝春林和张鸣岐是好朋友,家庭间自然也常来往,正好祝春林有个儿子和张鸣岐的女儿雪松年纪相仿,两人现在谈起了朋友。由于这层关系,如今已调至北京工作的祝春林,听说鸣岐失踪的消息心急如焚,当即就和爱人乘车来到了凌海。

  从凌海市公安局出来后,他们一行来到出事现场。当时薛恒正在现场指挥打捞,一看到祝春林便痛哭起来,他握着祝春林的手说自己没有保护好张书记,太不应该了,哭得泣不成声。祝春林看到这样一片大水,原来存在的一丝希望一下又破灭了。他暗然神伤,对着这一片汪洋,也对着这么不公平的命运,默默流下了眼泪......那天中午,他们谁也没有吃饭......

  救援现场之六

  下午两点,韩学军、缪泽江和去大凌河下游搜寻的王玉民见了面。王玉民上午一无所获。他们一行又开始在上游一侧寻找。

  这时,沈阳方面又有一个气功大师经过遥感说,张鸣岐已经牺牲了,此刻他正脸朝下趴在一处泥水里......

  但是,韩学军一行拒绝了这后一个气功大师的预测。他们坚信鸣岐还活着,就像第一个气功大师所说的那样,他现在没有自救能力,他需要援助,他正躺在一处窝棚上或窝棚里,并且要马上援助,不能超过15日晚,气功大师说,若要超过今天晚上,张鸣岐便有生命危险。

  他们在一块简单议了议。下游已经看过了,已经去了于家窝棚和赵家窝棚,那里了无影踪,是不是往上游看看,俗话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循着左岸往上走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他们就往上走。

  就在北侧找了一段,果然找到一个窝棚,大家觉得大师的话真灵,他在沈阳那样远的地方竞能感觉到一个窝棚的存在,实在是不简单,那他说的话一定会是真的,鸣岐一定不会出事的。他们就议论着咋去这个窝棚,鸣岐是不是在里边躺着哩。就在这时,一个50多岁的老乡问韩学军们:你们是找人吧,找到没有?韩学军一行原来自顾几个人自己议论,没注意他的问话,等一会,那老乡又说:你们要是找人我可以提供线索。他~说,大家的眼睛亮了,莫非是这老乡把张书记救了?

  大家轰一下就把那老乡围住了,请他提供线索,那老汉向窝棚那招了招手,原来那里还有一个妇人。那位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那老汉说,这是我老伴,那天晚上,我们俩正在这里看瓜,这里是我种的瓜地。大水来时,我老婆爬在窝棚上,我抓着窝棚的草席,半宿就在窝棚上过的。到了后半夜,水还不退,眼看水一点点上涨,眼看就淹住了,我老伴就哭起来,我给她打气说,你别害怕,命大咱就能过去这个坎。天蒙蒙亮时我们就喊救命。救命,这时,就听见旁边的树林里有人回话:老乡,别害怕,天亮后就有直升飞机来救你们的,千万要坚持下去......

  一阵长风吹过青青河滩......

  大伙都听呆了。这话多像鸣岐说的,他平常就是这样的口气,他对老百姓从来就是这样好,这样关心。

  老乡说的没错,就是张书记,鸣岐没有死,他就在那片树林里!

  大伙把目光洒向那片白杨林。在这个窝棚不远处,一片白杨林静静地立在水泊里,林间有小鸟在啁瞅着......

  他们马上回到指挥部,把老乡提供的线索告诉了大家。薛恒显然了解那里的情况,就说,那是顾野说的话,别去了。

  王玉民本来对薛恒丢了张鸣岐就有怨气,便大发其火:你怎么知道是顾野说的?现在有一点线索就得赶紧抓紧,你别瞎耽误,赶紧去!

  薛恒理解王玉民的心境,他是用自己赎罪的心去投入打捞的,只要能找到鸣岐,他承受什么样的委屈都行,于是薛恒不再说什么,立即派人去那里进行搜寻。

  又是一回仔细得不能再仔细的搜寻,就按照那老大爷指示的方位,几乎不放过一个窝棚,树林里的草房,就连里边也都被查看过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只有那片白杨林静静地停立在人们的视野里,还有那树上的小鸟,还有那林间流淌的云彩,还有那低吟般的长风。但更有那段话:老乡,别害怕......永远在人们心里萦绕从此,这片林间便会有一双彻夜不眠的眼睛注视着这方土地,它会说,老乡,别害怕。它会静静地守候在有荧火虫的夏夜.为辛劳的庄稼人看护收获,会为迷路的孩童指引归途,会为庄户人挺腰壮胆。它还会睁着彻夜不眠的眼睛观察着大凌河的水涨水落......

  它是老百姓的守护神......

  救援现场之七

  锦州市副市长王希琨和九死一生的凌海市委书记薛恒昼夜坚持在救援现场。王希琨副市长从13日到15日晚8时,只睡了一个半小时,而那个原本清瘦的薛恒,自从被救之后更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为了维持虚弱的体力,连续两天来,他只是利用晚上时间去医院打一瓶点滴,便马上返回现场。

  当日下午,国务委员李铁映守候在凌海,希望能看到结果。此时,救援工作进入决战阶段,参加打捞的部队,武警官兵,公安战士,和自发参加的群众,布满了整个洪涝区,寻找船只达30多艘。一个老百姓自发地开来了个人承包的旅游船,连笔架山附近的一艘渔政船也开来参加搜寻救援。尤山子村的村民和那个敢在河滩上开荒种地的农民涂广成也在寻找,那个80多岁的徐姓老人率领着他的+们也在寻找,那个尤山子村的党支部书记王守柱含着眼泪带领全村的青壮劳力也来寻找......数以万计的老百姓终日聚集在岸边不肯散去,锦州人民在电视机旁守候着搜寻结果...一他们打捞的是一种精神。

  他们打捞的是一段往事。

  他们寻找的是民意,民心,民魂。

  他们呼唤的是焦裕禄,是雷锋,是张思德......

  他们呼唤的是党风的纯洁,呼唤的是有更多的像张鸣岐这样党的好干部......

  一位满身泥水,名叫黄武平的老大爷,他已经在现场呆两天了,他对现场记者说:就是拼上老命也要把张书记找到!

  然而,直到当晚7点多钟,仍然没有找到张鸣岐和张秀和。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茫茫洪涝区沉浸在夜幕里,给救援工作带来了障碍。指挥部决定,暂时停止打捞,好让疲惫的救援人员休息一下,16号早上5点整再继续进行。同时,指挥部还向救援人员通报了一个消息:16号上午9点,张鸣岐同志的夫人王桂香和孩子们将从沈阳到达凌海。要求救援人员要尽量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找到张鸣岐同志。

  北京

  中国第一大新闻。

  张鸣岐失踪的消息,通过新闻媒介迅速在全国传播开来。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等等都对此作了报道。

  新华社发的通稿是:

  据新华社锦州7月15日电:7月13日,辽宁省锦州市、朝阳市等地普降暴雨,大凌河洪水陡涨。14日凌晨1点多钟,中共锦州市委书记张鸣岐一行11人在勘察大凌河险堤灾情时不幸被洪水冲散,张鸣岐等三人至今下落不明。搜寻工作正在紧张进行"

  救援日志之三:7月16日、7月17日。△救援现场之一

  清晨。凌海寂静安谧的清晨。

  在经受了洪水的袭扰之后,城市重又恢复了她日常的、经久不变的生活程式,4点钟的清晨,她还在睡梦中。甚至当那些载着救援人们的车辆隆隆驶过的时候,她都没有醒来。

  救援人员到达既定位置。

  他们要在鸣岐书记的妻子到来之前,做最后的努力,于

  7是,搜寻工作提前开始了。

  也许是冥冥中真有神助,搜寻工作刚刚展开,还没来得及向深水区域搜寻时,就在距出事地点2000米的东南方向,离那片树林很近的一处地方,发现了张鸣岐的遗体。这时是5点10分。

  又过了一夜,洪水退得很快。洪涝区大部分区域的水只在膝盖以下,因此,人们可以排着队趟着水去找寻。

  就在这时,凌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刘晓方找到了张鸣岐的遗体。张鸣岐整整齐齐穿着那身两件式武警防雨服,安详地侧卧着,拥抱着他亲爱的土地......

  救援现场之二

  张鸣岐书记的遗体找到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十几平方公里的出事现场。上万名群众、毹放军、武警官兵、公安干警、伫立在凌海市凌北村东的高坡上,默默地注视着从远处洼地水中抬出来的张鸣岐的遗体,人们忍住极大的悲痛,把张鸣岐的遗体轻轻地安放在小船上,当小船靠岸后,有人轻轻地将一块雪白的布缦覆盖在他的身上,官兵们则无声地摘下头上的帽子,岸上的人们自动闪开一条道,看着他一身泥污,像是刚下乡回来的样子,都忍住抽泣,不忍惊扰他的睡梦。他太累了,太累了,让他安睡吧,睡吧......

  许多在场的群众,是摸着黑特地从十几里外赶来的。一些农民捶胸顿足地哭着说:张书记,你不能死呵,让我们替你死吧,你不能死呀......一位花甲老人泪如雨下,哭喊着追赶抬鸣岐书记的担架,说:让我看看这位共产党的好官吧!凌海市委书记薛恒在昨天晚上离开现场后,又是一夜未睡。在医院打了点滴之后,一大早就去其它灾区组织救灾去了。当部下用大哥大通知他鸣岐书记的遗体已经找到了之后,他正在附近的余积镇,他疯了似地跳上汽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飞奔,到了救援现场,他跌跌撞撞地扑下车来,正赶上鸣岐书记的担架被送到岸上,他连忙亲自接过担架,亲自将鸣岐书记送上救护车。这时,几天来陷入巨大悲痛和内疚自责的薛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一下子昏倒在地上。

  北京。

  7月16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给辽宁省领导同志打电话,对张鸣岐同志在抗洪抢险中以身殉职表示哀悼,对张鸣岐同志的家属表示慰问。日下午,辽宁省委副书记王怀远,省委常委、副省长肖作福,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陈素芝在锦州北山宾馆看望了张鸣岐同志的夫人、子女及亲属。肖作福同志还看望了不幸遇难的锦州有线电视台记者杨哗同志的父母。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李铁映于7月16 日发来唁电、唁电中写道:

  中共锦州市委书记张鸣岐等同志在指挥抗洪抢险时,不幸以身殉职,特向你们并通过你们向张鸣岐同志及杨晔同志家属表示最沉痛的哀悼和诚挚地慰问并请节哀。

  张鸣岐同志在锦州市遭遇暴雨袭击时,坚持到抗洪抢险第一线,坚持到。险情最严重的地方,勘察指挥,直至以身殉职。张鸣岐同志是党的好干部、人民的好儿子。我们每个人都要向他学习。希望辽宁省和锦州市的同志,继续做好救灾工作,早日恢复正常的生活和生产。

  锦州火车站。

  从沈阳至北京的12次特快列车驶进了锦州站。张鸣岐的夫人王桂香及子女一行到达锦州。这时是10点30分。省市领导和韩学军、王玉民一行人前往迎接。

  王桂香一见到韩学军就急切地问,小韩,你见到鸣岐后,他就不行了吗?

  韩学军含泪不敢回答。

  昨天晚上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一行决定明早7时再到现场。按前几天的经验判断,寻找鸣岐的工作全面展开的时间不会太早。谁知还没出发,就得到了鸣岐遗体找到了的消息。于是他们就赶快奔赴现场,而此时鸣岐遗体已被送至锦州市殡仪馆。

  7时,韩学军、缪泽江、王玉民一行赶到殡仪馆时工作人员正剪鸣岐身上穿的那件雨衣。鸣岐已在水中泡了52个小时,身体已经变形,连雨衣都脱不下来了。

  之后他们又匆匆赶到火车站来接王桂香。韩学军无法回答王桂香的问话。

  韩学军说:我含着泪水,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她,怕她受刺激。鸣岐已在水中52小时,他的身体已经变形,已经不是平常人们看到的那个模样了。寻找到之后,我马上给北京的祝春林打电话,说,遗容变了,你要有精神准备。他我可以告诉,可是王桂香我却无法告诉。

  王桂香非常刚强。实际上上车时她就知道了消息,她仍强压着悲痛,泪在心里流。她已经几天水米没进,临来锦州之前,她说,我得想办法吃点饭,我不能垮,还有鸣岐的追悼会,我得挺下去。对锦州人民来说,是失去了一位好书记,对她来说,却是失去了亲爱的丈夫,死是生者的不幸,她所经受的打击比任何人都要大。但是,她用自己的形象维护了鸣岐的形象,她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甚至不敢在公众场合大声痛哭。

  张鸣岐为人民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同时也奉献了一个家庭。

  北京。

  7月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胡锦涛同志发来唁电,唁电中写道:

  辽宁省委并转锦州市委:

  惊恶张鸣岐同志在抗洪第一线不幸以身殉职,甚为悲痛。谨表示深切的悼念,并向张鸣岐同志的亲属表示亲切的慰问。

  晚上10时25分,胡锦涛受江泽民总书记和李鹏总理的委托,从北京打来电话慰问张鸣岐同志亲属。

  胡锦涛同志在电话中说,关于张鸣岐同志以身殉职的电报收到了,我受江泽民总书记和李鹏总理的委托,对张鸣岐同志不幸以身殉职表示深切悼念,并请转达对张鸣岐同志亲属的亲切慰问。也请转达对其他两位光荣献身的同志的深切悼念和对其亲属的慰问。

  17日上午7时,中央军委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于永波上将打电话给驻锦州某部队领导,对张鸣岐同志舍生忘死与部队官兵共同奋战在抗洪第一线深表敬意,对他的不幸以身殉职表示深切的哀悼,并请该部队政委曹惠臣代为看望了张鸣岐同志的妻子和子女,向她们表示亲切的慰问,同时向张鸣岐同志敬献了花圈,以示沉痛哀悼。

  救援现场之三

  张秀和的遗体被找到的时间是7月19日12时55分。张秀和是第一个被浪打之后一一就是第一次大浪卷来冲倒后再也没有浮上来的人。他在《生命的最后瞬间》那张照片中的位置排在最前,这同时也是大浪打来的方向。那大浪先把他打倒之后然后又依次盖去,于是他就成了第一个被水击倒的人。

  张秀和1965年9月23日出生在凌海市杏山乡安子山村的一个农民家庭。1985年考入辽宁省人民警察学校,87年毕业后被分配到凌海市公安局。1990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94年2月借调到凌海市委办公室。

  凌海市委办公室秘书杨胤红说,张秀和不会游泳,不仅不会游,而置晕水。有一次危们几个缮佯出去游玩,正好有游泳池,人们都下去了,唯有他不敢下,他说他看见水就晕。杨胤红还说,张秀和是个善良正直的人,对人和气,非常文静。他和他的妻子刘玉梅是高中同学,两个人感情非常好。刘玉梅至今还是农村户口,张秀和在城里给她找了一份工作,因为离住的地方远,张秀和每天都去接她。他们没房住,是临时租别人的房子,是城郊一处普通的民房。一天晚上,妻子说好夜里12点下班,他就把闹表定在10点30分,想到时候去接她。谁知他又困又累,闹表铃响后他没听见,呼呼大睡到午夜一点多才突然醒来,醒后一看表,惊出了一身冷汗,妻子这时候还没回来。他撒腿就往外跑,一出院门,发现妻子就在外边的门口站着,已经很长时间了。原来妻子回来后,发现门关着,她想敲门,想喊怕夜里惊扰邻居。想翻墙,墙又太高,她试了几次都上不去。只得在门外等着,悄悄地等着......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等不来她的丈夫张秀和了。再也没有人去接她上下班了。她永远失去了亲爱的丈夫。

  张秀和的妻子刘玉梅说:秀和随薛书记去三河参观回来之后,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直接去了防汛指挥部。晚上10点多,他办事路过家门口,在司机的催促下才回来了一会儿,他就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熟睡的5岁儿子,然后说,这次水大,你可小心点,如果发水了,水上到二楼,你就带着儿子往楼上跑,我有事照顾不了你们,你要多)心。仅仅两分钟,司机师傅在外边的车连火都没熄。

  5岁的小儿子再没见到了亲爱的爸爸。

  可是,张秀和的父亲却再也见不到亲爱的儿子了。

  他哭着说:我是一个农民,一个农民呵,我供儿子供了14年,好不容易把他给供出来了,当了干部,没想到他却走了,没做多少贡献就走了。我57、他妈55,他爷爷80,他奶奶76,我们家四代单传,孙子才5岁,老的老,小的小,就他这么一个顶梁柱,老天爷也给俺抽走了,老天爷咋不让我死呢,我用我的命去换他不好吗?老天爷呀,你咋把俺的梁柱子抽走了呀1

  57岁的老人张贵财对着朱大伟拍的那张照片,眼睛直直地喊:儿呀,儿呀,大水来啦,你咋不快点往回跑呢?你咋不往回跑呢?

  是呵,秀和不会水,而且见水就晕,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着,走着,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杨胤红在秀和殉职之后,曾写了一篇文章悼念他,题目叫《我和秀和》,文章中这样写道--

  1987年9月,当我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我和秀和同在一个食堂就餐,因此而相识;因为我们都是锦县西南片的老乡,我的同学中也有他的同学,又使我们有了进一步相知的机会。1994年3月秀和调到市委办公室之后,我和秀和便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和朋友。"7·13"这场可恶的洪水,又使他离我而去,使我终生不能再见到他!

  忆起往事,一幅幅,一幕幕,都好像发生在昨天,秀和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又都浮现在眼前......

  中专毕业之后,我分配到县委办公室,秀和分配到锦县公安局,由于工作上的联系,我和秀和接触比较多,秀和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朴实、诚实,说话轻轻的,走路特别快,每当见面或分手总是习惯地跟你点点头,以示敬意。九四年春节过后,当我得知准备借调秀和到市委办公室工作的消息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心想,今后我们可以推心置腹、朝夕相处了。但是,几天时间仍不见秀和来上班,打电话又找不到他。什么原因呢?一个偶然的中午,我和秀和不期而遇,他向我道出了真情:没有经验,不熟悉业务,怕干不好影响工作。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我肤浅的看法尽可能地说服他:虽然没有经验,但只要素质好,肯于吃苦,没有干不好的事情。临别时,他说:"我明天就去报到,争取好好干,实在不行我再回去。"第二天,公安局领导陪秀和一起到市委办公室报到时,我们俩紧紧握了握手,秀和什么话也没说,但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我很有信心,我一定能干好。"

  在市委办公室工作的日日夜夜,秀和的朴实、正直、诚实、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已被每一个领导和同志所公认。只要一有闲暇时间,他都主动地帮助其他同志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擦车、拖地、打水、印材料、分文件、下通知......。不是因为天气热,他的鼻尖、鬓角才总是挂满汗珠;不是因为领导的吩咐,他才有干不完的工作;不是因为没有节假日,他才得刁到休息;也不是因为他谙练水性,才在齐腰深的洪水中临危不惧......。

  7月3日下午,天下着小雨,我到秀和家作客,我们在一起高兴地谈过去,谈现在,更多的是谈我们的未来。甚至连将来的生活也都规划好了:一同购买住宅楼,特意要住邻居,两家只安装一部家庭电话,每家购买一部子母机,谁先回家谁做饭,饭好了两家人一起吃......。下午5点多钟,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和秀和的谈话,秀和开门一看,原来是农村的一位个体户因私事上访找到了秀和的家,秀和热情地接待了他,当得知事情的详细经过以后,秀和善意地指出了他的错误,正确地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和应采取的措施,并诚肯地挽留他吃晚饭,个体户握着秀和的手,激动地说:"我很抱歉星期天来打扰你的休息,没想到我们素不相识你却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再去市委、市政府给领导添麻烦,就按你说的办。我今天特别高兴能结识你这位朋友。"秀和说:"凡事都有正确处理的原则,党和政府会保护你合法的个人利益,但错误的做法一定要纠正。等事情处理之后,欢迎你随时到我家做客。"这位个体户高兴地走了。这天晚上,我和秀和谈得很多,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有唠不完的嗑,直到晚上8点多钟,我才不得不离开秀和的家。没想到10天以后,秀和跟随领导刚刚从三合市9-3来,没来得及回家看上一眼,就直奔抗洪抢险第一线,为了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秀和献出了他年仅29岁的生命。他走得那么匆忙,连我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我为失去这样一位好朋友、好同志、好兄弟而惋惜!

  在失去秀和的日子里,我常常静静地想,有什么东西比一个人的生命还宝贵?秀和不惜牺牲金子般的生命为的是什么?那就是共产党员的光荣使命和神圣职责。秀和在瞬间体现了他的壮烈与伟大,但是他真正的伟大正是来自他日常的平凡,来自他的默默无闻、普普通通和扎扎实实。他走了,但是,他的身影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中,他永远是我的朋友,永远是我学习的好榜样,我会象秀和那样,真诚地做人,勤奋地工作,刻苦地学习,无愧于事业,无愧于人生,无愧于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

  从7月14日至19日,打捞"7·13"水难的工作在进行了整整6天之后宣告结束。

  这场历史上罕见的大水灾没有淹死一个老百姓,却淹死了三个锦州人民忠诚的儿子,他们是锦州市委书记张鸣岐,锦州市有线电视台记者杨哗,凌海市委办公室秘书张秀和。

  锦州人民将永远记住他们。

  记得儿时曾听到一个故事。笔者的故乡曾有一条河叫沙河,河水年年泛滥,沿岸百姓民不聊生。这一年,汛期又到了,而且老天已经下了七七四十九天,天都下白了。河水眼看就要决堤而出,镇里的人都慌了神,纷纷准备舟揖车船,一旦洪水来临,便逃之天天,但有一些老弱病残却无力逃生,只得坐以待毙。这时,有一个外乡人来到镇上,得知大家人心浮动的因由,便自告奋勇说,他能下河堵堤。此人名党,叫得柱,生得平平常常,没有惊人之处。听了他的话,大伙半信半疑,就随他来到河堤之上。他喝完酒,吃完了肉,便从容一笑,一抹嘴跳到了将要溃决之处。就在他入水的一瞬间,人们看到他的手掌竞像簸箕那样大小,手指头就像锄把杆,脸像磨盘,眼睛像电灯泡。他像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他挡住了将要决堤的洪水。他跳下水中的时候还喊着:我是党(挡)得住......那水好像认得他似的,见了他,立时风平浪静......从此,沙河再也没有决过堤坝。这时,人们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一方的守护神......

  笔者想,每片土地都有自己的守护神,张鸣岐、杨晔、张秀和就

  是大凌河的守护神、就是锦州这片土地的守护神。\T=xt**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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