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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苑》 作者:刘向

卷十 敬慎

  存亡祸福,其要在身,圣人重诫,敬慎所忽。中庸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能慎其独也。”谚曰:“诚无垢,思无辱。”夫不诚不思而以存身全国者亦难矣。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之谓也。 

  昔成王封周公,周公辞不受,乃封周公子伯禽于鲁,将辞去,周公戒之曰:“去矣!子其无以鲁国骄士矣。我,文王之子也,武王之弟也,今王之叔父也;又相天子,吾于天下亦不轻矣。然尝一沐三握发,一食而三吐哺,犹恐失天下之士。吾闻之曰:德行广大而守以恭者荣,土地博裕而守以俭者安,禄位尊盛而守以卑者贵,人众兵强而守以畏者胜,聪明睿智而守以愚者益,博闻多记而守以浅者广;此六守者,皆谦德也。夫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不谦者先天下亡其身,桀纣是也,可不慎乎!故易曰,有一道,大足以守天下,中足以守国家,小足以守其身,谦之谓也。‘夫天道毁满而益谦,地道变满而流谦,鬼神害满而福谦,人道恶满而好谦。’是以衣成则缺衽,宫成则缺隅,屋成则加错;示不成者,天道然也。易曰:‘谦亨,君子有终吉。’诗曰:‘汤降不迟,圣敬日跻。’其戒之哉!子其无以鲁国骄士矣。”

  孔子读易至于损益,则喟然而叹,子夏避席而问曰:“夫子何为叹?”孔子曰:“夫自损者益。自益者缺,吾是以叹也。”子夏曰:“然则学者不可以益乎?”孔子曰:“否,天之道成者,未尝得久也。夫学者以虚受之,故曰得,苟不知持满,则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昔尧履天子之位,犹允恭以持之,虚静以待下,故百载以逾盛,迄今而益章。昆吾自臧而满意,穷高而不衰,故当时而亏败,迄今而逾恶,是非损益之征与?吾故曰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夫丰明而动故能大,苟大则亏矣,吾戒之,故曰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是以圣人不敢当盛。升舆而遇三人则下,二人则轼,调其盈虚,故能长久也。”子夏曰:“善,请终身诵之。”

  孔子观于周庙而有欹器焉,孔子问守庙者曰:“此为何器?”对曰:“盖为右坐之器。”孔子曰:“吾闻右坐之器,满则覆,虚则欹,中则正,有之乎?”对曰:“然。”孔子使子路取水而试之,满则覆,中则正,虚则欹,孔子喟然叹曰:“呜呼!恶有满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问持满有道乎?”孔子曰:“持满之道,挹而损之。”子路曰:“损之有道乎?”孔子曰:“高而能下,满而能虚,富而能俭,贵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辩而能讷,博而能浅,明而能闇;是谓损而不极,能行此道,唯至德者及之。易曰:‘不损而益之,故损;自损而终,故益。’” 

  常摐有疾,老子往问焉,曰:“先生疾甚矣,无遗教可以语诸弟子者乎?”常摐曰:“子虽不问,吾将语子。”常摐曰:“过故乡而下车,子知之乎?”老子曰:“过故乡而下车,非谓其不忘故耶?”常摐曰:“嘻,是已。”常摐曰:“过乔木而趋,子知之乎?”老子曰:“过乔木而趋,非谓敬老耶?”常摐曰:“嘻,是已。”张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吾齿存乎?”老子曰:“亡。”常摐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柔耶?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耶?”常摐曰:“嘻,是已。天下之事已尽矣,无以复语子哉!”

  韩平子问于叔向曰:“刚与柔孰坚?”对曰:“臣年八十矣,齿再堕而舌尚存,老聃有言曰:‘天下之至柔,驰骋乎天下之至坚。’又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其死也枯槁。因此观之,柔弱者生之徒也,刚强者死之徒也。’夫生者毁而必复,死者破而愈亡;吾是以知柔之坚于刚也。”平子曰:“善哉!然则子之行何从?”叔向曰:“臣亦柔耳,何以刚为?”平子曰:“柔无乃乎?”叔向曰:“柔者纽而不折,廉而不缺,何为也?天之道,微者胜,是以两军相加而柔者克之;两仇争利,而弱者得焉。易曰:‘天道亏满而益谦,地道变满而流谦,鬼神害满而福谦,人道恶满而好谦。’夫怀谦不足之,柔弱而四道者助之,则安往而不得其志乎?”平子曰:“善!”

  桓公曰:“金刚则折,革刚则裂;人君刚则国家灭,人臣刚则交友绝。夫刚则不和,不和则不可用。是故四马不和,取道不长;父子不和,其世破亡;兄弟不和,不能久同;夫妻不和,家室大凶。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由不刚也。”  

  老子曰:“得其所利,必虑其所害;乐其所成,必顾其所败。人为善者,天报以福;人为不善者,天报以祸也。故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戒之,慎之!君子不务,何以备之?夫上知天、则不失时;下知地、则不。日夜慎之,则无灾害。”

  曾子有疾,曾元抱首,曾华抱足,曾子曰:“吾无颜氏之才,何以告汝?虽无能,君子务益。夫华多实少者,天也;言多行少者,人也。夫飞鸟以山为卑,而层巢其巅;鱼鳖以渊为浅,而穿穴其中;然所以得者饵也。君子苟能无以利害身,则辱安从至乎?官怠于宦成,病加于少愈,祸生于懈惰,孝衰于妻子;察此四者,慎终如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单快曰:“国有五寒,而冰冻不与焉;一曰政外,二曰女厉,三曰谋泄,四曰不敬卿士而国家败,五曰不能治内而务外;此五者一见,虽祠无福,除祸必得,致福则贷。”

  孔子曰:“存亡祸福,皆在己而已,天灾地妖,亦不能杀也。”昔者殷王帝辛之时,爵生乌于城之隅,工人占之曰:“凡小以生巨,国家必祉,王名必倍。”帝辛喜爵之德,不治国家,亢暴无极,外寇乃至,遂亡殷国,此逆天之时,诡福反为祸至。殷王武丁之时,先王道缺,刑法弛,桑谷俱生于朝,七月而大拱,工人占之曰:“桑谷者,野物也;野物生于朝,意朝亡乎!”武丁恐骇,侧身修行,思先王之政,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明养老之道;三年之后,远方之君,重译而朝者六国,此迎天时得祸反为福也。故妖孽者,天所以警天子诸侯也;恶梦者,所以警士大夫也。故妖孽不胜善政,恶梦不胜善行也;至治之极,祸反为福。故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石雠曰:“春秋有忽然而足以亡者,国君不可以不慎也!妃妾不一,足以亡;公族不亲,足以亡;大臣不任,足以亡;国爵不用,足以亡;亲佞近谗,足以亡;举百事不时,足以亡;使民不节,足以亡;刑罚不中,足以亡;内失众心,足以亡;外嫚大国,足以亡。”

  夫福生于隐约,而祸生于得意,齐顷公是也。齐顷公、桓公之子孙也,地广民众,兵强国富,又得霸者之余尊,骄蹇怠傲,未尝肯出会同诸侯,乃兴师伐鲁,反败卫师于新筑,轻小嫚大之行甚。俄而晋鲁往聘,以使者戏,二国怒,归求党与助,得卫及曹,四国相辅期战于鞍,大败齐师,获齐顷公,斩逢丑父,于是戄然大恐,赖逢丑父之欺,奔逃得归。吊死问疾,七年不饮酒,不食肉,外金石丝竹之声,远妇女之色,出会与盟,卑下诸侯,国家内得行义,声问震乎诸侯,所亡之地弗求而自为来,尊宠不武而得之,可谓能诎免变化以致之,故福生于隐约,而祸生于得意,此得失之效也。

  大功之效,在于用贤积道,浸章浸明;衰灭之过,在于得意而怠,浸蹇浸亡,晋文公是其效也。晋文公出亡,修道不休,得至于飨国,飨国之时,上无明天子,下无贤方伯,强楚主会,诸侯背畔,天子失道,出居于郑。文公于是悯中国之微,任咎犯、先轸、阳处父,畜爱百姓,厉养戎士,四年政治内定,则举兵而伐卫,执曹伯,还败强楚,威震天下,明王法率诸侯而朝天子,莫敢不听,天下旷然平定,周室尊显,故曰大功之效,在于用贤积道,浸章浸明,文公于是霸功立,期至意得汤武之心,作而忘其众,一年三用师,且弗休息。遂进而围许,兵亟弊不能服,罢诸侯而归,自此而怠政事,为狄泉之盟,不亲至,信衰谊缺,如罗不补,威武诎折不信,则诸侯不朝,郑遂叛,夷狄内侵,卫迁于商止。故曰:衰灭之过,在于得意而怠,浸蹇浸亡。

  田子方侍魏文侯坐,太子击趋而入见,宾客群臣皆起,田子方独不起,文侯有不说之色,太子亦然,田子方称曰:“为子起欤?无如礼何!不为子起欤?无如罪何!请为子诵楚恭王之为太子也,将出之云梦,遇大夫工尹,工尹遂趋避家人之门中,太子下车从之家人之门中曰:‘子大夫何为其若是?吾闻之,敬其父者不兼其子,兼其子者不祥莫大焉,子大夫何为其若是?’工尹曰:‘向吾望见子之面,今而后记子之心,审如此,汝将何之?’”文侯曰:“善。”太子击前诵恭王之言,诵三遍而请习之。

  子赣之承,或在涂,见道侧巾币布拥蒙而衣衰,其名曰丹绰。子赣问焉,曰:“此至承几何?”嘿然不对。子赣曰:“人问乎己而不应,何也?”屏其拥蒙而言曰:“望而黩人者,仁乎?睹而不识者,智乎?轻侮人者,义乎?”子赣下车曰:“赐不仁,过闻三言,可复闻乎?”曰:“是足于子矣,吾不告子。”于是子赣三偶则式,五偶则下。

  孙叔敖为楚令尹,一国吏民皆来贺,有一老父衣麤衣,冠白冠,后来吊,孙叔敖正衣冠而出见之,谓老父曰:“楚王不知臣不肖,使臣受吏民之垢,人尽来贺,子独后来吊,岂有说乎?”父曰:“有说,身已贵而骄人者民去之;位已高而擅权者君恶之;禄已厚而不知足者患处之。”孙叔敖再拜曰:“敬受命,愿闻余教。”父曰:“位已高而意益下,官益大而心益小,禄已厚而慎不敢取;君谨守此三者足以治楚矣。

  魏安厘王十一年,秦昭王谓左右曰:“今时韩魏与秦孰强?”对曰:“不如秦强。”王曰:“今时如耳魏齐与孟尝芒卯孰贤?”对曰:“不如孟尝芒卯之贤。”王曰:“以孟尝芒卯之贤,率强韩魏以攻秦,犹无奈寡人何也?今以无能如耳魏齐而率强韩魏以伐秦,其无奈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然,申旗伏瑟而对曰:“王之料天下过矣。当六晋之时,智氏最强,灭范中行氏,又率韩魏之兵以围赵襄子于晋阳,决晋水以灌晋阳之城,不满者三板,智伯行水,魏宣子御,韩康子为骖乘,智伯曰:‘吾始不知水可以亡人国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魏宣子肘韩康子,康子履魏宣子之足,肘足接于车上,而智氏分,身死国亡,为天下笑。今秦虽强不过智氏,韩魏虽弱,尚贤其在晋阳之下也,此方其用肘足之时,愿王之必勿易也。”于是秦王恐。

  魏公子牟东行,穰侯送之曰:“先生将去冉之山东矣,独无一言以教冉乎?”魏公子牟曰:“微君言之,牟几忘语君,君知夫官不与势期,而势自至乎?势不与富期,而富自至乎?富不与贵期,而贵自至乎?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乎?骄不与罪期,而罪自至乎?罪不与死期,而死自至乎?”穰侯曰:“善,敬受明教。”

  高上尊贤,无以骄人;聪明圣智,无以穷人;资给疾速,无以先人;刚毅勇猛,无以胜人。不知则问,不能则学。虽智必质,然后辩之;虽能必让,然后为之;故士虽聪明圣智,自守以愚;功被天下,自守以让;勇力距世,自守以怯;富有天下,自守以廉;此所谓高而不危,满而不溢者也。

  齐桓公为大臣具酒,期以日中,管仲后至,桓公举觞以饮之,管仲半弃酒。桓公曰:“期而后至,饮而弃酒,于礼可乎?”管仲对曰:“臣闻酒入舌出,舌出者言失,言失者身弃,臣计弃身不如弃酒。”桓公笑曰:“仲父起就坐。楚恭王与晋厉公战于鄢陵之时,司马子反渴而求饮,竖谷阳持酒而进之,子反曰:‘退,酒也。’谷阳曰:‘非酒也。’子反又曰:‘退,酒也。’谷阳又曰:‘非酒也。’子反受而饮之,醉而寝。恭王欲复战,使人召子反,子反辞以心疾,于是恭王驾往入幄,闻酒臭曰:‘今日之战,所恃者司马,司马至醉如此,是亡吾国而不恤吾众也,吾无以复戢矣!’于是乃诛子反以为戮,还师。”夫谷阳之进酒也,非以妒子反忠,爱之而适足以杀之,故曰:“小忠,大忠之贼也;小利,大利之残也。好战之臣,不可不察也!”  

  羞小耻以构大怨,贪小利以亡大众;春秋有其戒,晋先轸是也。先轸欲要功获名,则以秦不假道之故,请要秦师,襄公曰:“不可。夫秦伯与吾先君有结,先君一日薨而兴师击之,是孤之负吾先君,败邻国之交而失孝子之行也。”先轸曰:“先君薨而不吊赠,是无哀吾丧也;兴师径吾地而不假道,是弱吾孤也;且柩毕尚薄屋,无哀吾丧也。”兴师。卜曰:“大国师将至,请击之。”则听先轸兴兵要之殽,击之,匹马只输(轮)无脱者,大结怨构祸于秦;接刃流血,伏尸暴骸,糜烂国家,十有余年,卒丧其师众,祸及大夫,忧累后世,故好战之臣不可不察也。

  鲁哀公问孔子曰:“予闻忘之甚者,徙而忘其妻,有诸乎?”孔子对曰:“此非忘之甚者也,忘之甚者忘其身。”哀公曰:“可得闻与?”对曰:“昔夏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不修禹之道,毁坏辟法,裂绝世祀,荒淫于乐,沈酗于酒,其臣有左师触龙者,谄谀不止,汤诛桀,左师触龙者,身死,四支不同坛而居,此忘其身者也。”哀公愀然变色曰:“善!”

  孔子之周,观于太庙右陛之前,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无多言,多口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安乐必戒,无行所悔。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勿谓何残,其祸将然;勿谓莫闻,天妖伺人;荧荧不灭,炎炎奈何;涓涓不壅,将成江河;绵绵不绝,将成网罗;青青不伐,将寻斧柯;诚不能慎之,祸之根也;曰是何伤?祸之门也。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盗怨主人,民害其贵。君子知天下之不可盖也,故后之下之,使人慕之;执雌持下,莫能与之争者。人皆趋彼,我独守此;众人惑惑,我独不从;内藏我知,不与人论技;我虽尊高,人莫害我。夫江河长百谷者,以其卑下也;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戒之哉!戒之哉!”孔子顾谓弟子曰:“记之,此言虽鄙,而中事情。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行身如此,岂以口遇祸哉!”

  鲁哀侯弃国而走齐,齐侯曰:“君何年之少而弃国之蚤?”鲁哀侯曰:“臣始为太子之时,人多谏臣,臣受而不用也;人多爱臣,臣爱而不近也,是则内无闻而外无辅也。是犹秋蓬,恶于根本而美于枝叶,秋风一起,根且拔也。” 

  孔子行游中路闻哭者声,其音甚悲,孔子曰:“驱之!驱之!前有异人音。”少进,见之,丘吾子也,拥镰带索而哭,孔子辟车而下,问曰:“夫子非有丧也?何哭之悲也。”丘吾子对曰:“吾有三失。”孔子曰:“愿闻三失。”丘吾子曰:“吾少好学问,周遍天下,还后吾亲亡,一失也。事君奢骄,谏不遂,是二失也。厚交友而后绝,三失也。树欲静乎风不定,子欲养吾亲不待;往而不来者,年也;不可得再见者,亲也。请从此辞。”则自刎而死。孔子曰:“弟子记之,此足以为戒也。”于是弟子归养亲者十三人。  

  孔子论诗至于正月之六章,戄然曰:“不逢时之君子,岂不殆哉?从上依世则废道,违上离俗则危身;世不与善,己独由之,则曰非妖则孽也;是以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故贤者不遇时,常恐不终焉。诗曰:‘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此之谓也。”

  孔子见罗者,其所得者皆黄口也,孔子曰:“黄口尽得,大爵独不得,何也?”罗者对曰:“黄口从大爵者不得,大爵从黄口者可得。”孔子顾谓弟子曰:“君子慎所从,不得其人则有罗网之患。”

  修身正行,不可以不慎:嗜欲使行亏,谗谀乱正心,众口使意回,忧患生于所忽,祸起于细微,污辱难湔洒,败事不可后追,不深念远虑,后悔当几何?夫徼幸者,伐性之斧也;嗜欲者,逐祸之马也;谩谀者,穷辱之舍也;取虐于人者,趋祸之路也,故曰去徼幸,务忠信,节嗜欲,无取虐于人,则称为君子,名声常存。怨生于不报,祸生于多福,安危存于自处,不困在于蚤豫,存亡在于得人,慎终如始,乃能长久。能行此五者,可以全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谓要道也。

  颜回将西游,问于孔子曰:“何以为身?”孔子曰:“恭敬忠信,可以为身。恭则免于众,敬则人爱之,忠则人与之,信则人恃之;人所爱,人所与,人所恃,必免于患矣,可以临国家,何况于身乎?故不比数而比疏,不亦远乎?不修中而修外,不亦反乎?不先虑事,临难乃谋,不亦晚乎?”

  凡司其身,必慎五本:一曰柔以仁,二曰诚以信,三曰富而贵毋敢以骄人,四曰恭以敬,五曰宽以静。思此五者,则无凶命,用能治敬,以助天时,凶命不至,而祸不来。友人者,非敬人也,自敬也。贵人者,非贵人也,自贵也。昔者吾尝见天雨金石与血;吾尝见四月十日并出,有与天滑;吾尝见高山之崩,深谷之窒,大都王宫之破,大国之灭;吾尝见高山之为裂,深渊之沙竭,贵人之车裂;吾尝见稠林之无木,平原为溪谷,君子为御仆;吾尝见江河干为坑,正冬采榆叶,仲夏雨雪霜,千乘之君,万乘之主,死而不葬。是故君子敬以成其名,小人敬以除其刑,奈何无戒而不慎五本哉!

  鲁有恭士,名曰机泛,行年七十,其恭益甚,冬日行阴,夏日行阳,市次不敢不行参,行必随,坐必危,一食之间,三起不羞,见衣裘褐之士则为之礼,鲁君问曰:“机子年甚长矣,不可释恭乎?”机泛对曰:“君子好恭以成其名,小人学恭以除其刑,对君之坐,岂不安哉?尚有差跌;一食之上,岂不美哉?尚有哽噎;今若泛所谓幸者也,固未能自必,鸿鹄飞冲天,岂不高哉?矰缴尚得而加之;虎豹为猛,人尚食其肉,席其皮;誉人者少,恶人者多,行年七十,常恐斧质之加于泛者,何释恭为?”

  成回学于子路三年,回恭敬不已,子路问其故何也?回对曰:“臣闻之,行者比于鸟,上畏鹰鹯,下畏网罗;夫人为善者少,为谗者多,若身不死,安知祸罪不施。行年七十,常恐行节之亏,回是以恭敬待大命。”子路稽首曰:“君子哉!”

  【译文】

  生死、存亡、祸患、幸福,它的主要因素在于身、圣贤之人能经常告诫自己,+分谨慎办事从不疏忽大意。《中庸》上说:“藏得再隐蔽,也没有不被发现的;不管怎样细微的东西,也没有不露破绽的;所以君子在一个独处的时候,非常谨慎小心。”谚语说:“自我警戒就没有耻辱,认真思考也没有耻辱。”不自我警戒不认真思考的能保全自己保住国家的也实在难呀。《诗经》上说:“小心谨慎,好像走进深渊,好像踩在薄冰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从前,周成王封周公,周公辞让不受封,于是就封周的儿子伯禽到鲁国去。伯禽将要离开辞行的时候,周公告诫他说:“去吧,你可不要依仗鲁国而对士人骄横呀!我是父王的儿子,武王的弟弟,现在成王的叔父,又正在辅佐天子,在天子说来我的地位不低了,然而我曾洗一次头三次握着头发、吃一顿饭曾三次吐出来,我这样作还恐怕怠慢天下的贤士。我听说:“品质高尚保持谦恭的人,能够获得荣耀;土地广大富庶保持节俭的人,能够获得平安;地位尊贵保持谦卑的人,能够更加显贵;人口众多,兵力强大保持几分敬畏的人,能够打胜仗;聪明能干保持几分愚笨的人,能够得到更多好处;学问渊博的人,保持几分知识浅薄的样子,能够增加更多知识。这六个保持是谦虚美德的表现。

  一个人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如果不谦虚,就会失去天下,自身遭到灭亡,夏架、商封就是例子。能不谨慎吗?所以《易经》上说:“有一个大道理,从大的方面说,能够守住天下,次一等能够守住国家,最小能守住自身,这就是说的谦虚啊。天理对于太满的东西总是要毁损一点,对于谦让的总是要增益一点,地道从高处流向低处,鬼神降灾祸给太满的、降幸福给谦让的,人们通常厌恶骄傲自满的喜欢谦虚的。所以衣服做成了而少衣襟,宫殿建成了而缺方角,房子建成还要涂饰,表示没有完成的意思,天道就是这样。《易经》上说:‘能够谦虚,万事亨通,君子将能够有成就,大吉。’《诗经》上说:‘成汤廉卑不忽,圣明恭谨的美德日益升起。’要用这警戒自己,你千万不要凭着鲁国向士人骄傲啊”

  孔子读《易》,至于《损》、《益》,则唱然而叹。子夏避席而问曰:“夫子何为叹?”

  孔子读《易经》,读到《损卦》和《益卦》,就长长叹息,子夏离座位问孔子说:”“老师为什么要叹息?”孔子说:“自己谦虚的人受益,自己骄傲的人会有缺失,我因此而叹息。”

  子夏说:“既然这样,那么求学也不能使人进步吗?”孔子说:“不是这样,上天的道理,成功了的不会长久,求学的人虚心求取知识,所以叫做得。如果不知道在极满的时候该怎么办,那么天下的好话就听不到了。从前,尧登上了天子的地位,并且保持着诚实恭敬、虚心静气对待下面的人,所以百年以后还很兴盛,到今天功德更加显著。昆吾自己说自己好,认为自己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不会衰败,所以当时就亏败了,到今天名声更加坏。这不就是损和益的特征吗?所以说:“谦虚就是恭谨地尽自己的力量做好本职工作。”由于光明的变动,所以才能广大;如果真正广大了,那就要开始亏损。我警戒这件事,所以说:“如果自满,天下的好话就听不到了。太阳过了中午就偏西了,月亮圆了就开始损缺,天地的盈和虚,跟随时间在消长。所以,圣人不敢处于最兴盛的地位,登上车子如果迂到三个人就下车致敬,遇到两个人就靠着车前横木行礼,这是调和它的盈亏,所以才能长久”

  子夏说:“好极啦!”我将终身记住它”

  孔子在周庙里参观,周庙有一件倾斜不易放平的容器。孔子问守庙的人说:“这是什么器具?”回答说:“大概是君王放在座位右边的一种器具。”孔子说:“我听说,放在座位右边的器具,装满了就要翻倒,空着的时候就歪斜着,装得适当就立得端端正正。有这种事情吗?”

  回答说:“是的。”孔子叫子路去拿水来试试看,果真装满了就翻倒下来,装得正好就端立,空了就歪斜。孔子叹息道:“唉!哪有装满了不翻倒的呢!”

  子路说:“请问保持常满有办法吗?”

  孔子说:“保持常满的办法,就是减损一些。”子路说:“减损一点也有办法吗?”

  孔子说:“高的能够低一点,满的能够空一点,富有的能够亏空一点,尊贵的能够卑贱一点,聪明的能够愚笨一点,勇敢的能够怯弱一点,有辩才的能够说话笨拙一点,学问渊博的能够肤浅一点,明察的人能够糊涂一点。这就是说减损一点不让它太满。能够执行这些方法的,只有品德最好的人才能做到。”

  《易经》上说:“满了的自己不损抑一点反而增加的,所以后来必定要受到损失;能够自己损抑一点的并且持之以恒的,终究会得到好处。”

  常拟生病了,老子前去探望说:“老师病得很厉害,您有没有什么要教诲学生的?”

  常拟说:“你即使不问,我也要告诉你。”常拟接着说:“经过自己的家乡要下车,你知道吗?”

  老子说:“经过自己的家乡要下车,不就是说不要忘旧吗?”常拟说:“唉!是的。”

  常拟说:“经过乔木要赶忙迎上去,你知道吗?”老子说:“经过乔木要赶忙迎上去,不就是说要尊重老人吗?”常拟说:“唉!是的。”

  常拟张开他的嘴巴让老子看,说:“我的舌头还在吗?”老子说:“还在。”

  常拟又问:“我的牙齿还在吗?”老子说:“没有了。”常拟道:“你知道原因吗?”

  老子说:“舌头还存在,难道不是因为它柔软的缘故?牙齿没有了,难道不是因它太刚强的缘故吗?”

  常拟说:“唉!是的,天下的事理都在这里,我已没有其它的话再告诉你了!”

  韩平子问叔向说:“刚强的和柔弱的,哪一个坚固?”回答说:“我已八+岁了,牙齿一再的脱落,舌头却还存在。老子曾经说过:“天下最柔弱的,能够进入到天下最坚固的地步。”又说:“人活着的时候是柔弱的,人死了就变得硬挺挺的;万物草木活着的是柔脆的,死了就变得枯稿。从这些方面来看,柔弱是活着的一类,刚强是死亡的一类。”活着的哪里损坏一点一定能够复原,死了的损坏一点就更加坏了,我所以知道柔弱比刚强来的坚固。”

  平子说:“说得真好呀!既然这样,那么你的为人是属哪一种?”

  叔向说:“我也是柔弱的.要什么刚强。”

  平子说:“柔弱不就是脆弱一点吗?”

  叔向说:“柔弱的东西是几股绞起来的不会折断,边角也不会缺损,怎能算是脆弱!天意的安排是微弱的终归胜利。所以两军交战,柔弱的一方胜利;两仇互相争利,柔弱的一方获利。《易经》上说:“天道对于太圆满的总要毁损一点,对于谦让的总要增益一点,地道从高处流向低处,鬼神降灾害给大圆满的,把幸福给谦让的。人们通常厌恶骄傲自满的,喜欢谦虚的,一个人只要抱着谦虚不自满的态度,天地鬼神们都会帮助他,那么无论到什么地方还愁不得志吗?”平子说:“说得好!”

  桓公说:“金属太坚硬就容易折断,皮革太坚硬就容易裂开,国君太刚强,国家就容易灭亡,人臣太刚强,朋友之间的交往就容易断绝。”因为刚强就不和睦,不和睦就不能利用。所以四匹马不一致,它们跑的就不会太远;父子之间不和睦,他们这一世就会破败;兄弟不和睦,不能长久相处,夫妻不和睦,家庭就要破裂。《易经》上说:“两个人都朝一处想,他们的力量就可以割断金属)”这是因为不刚强的缘故)。

  老子说:“得到他的好处,一定要想到他的害处;喜欢它的成功,也一定要想到它的失败。一个人做好事。上天会降福给他;一个人做坏事,上天就降祸给他。”所以说:“祸中有福,福中有祸。”要警惕啊,要谨慎啊,君子专一不二,怎样预备呢?上要知天理就不失时机,下要知地就不失财利,日夜都小心谨慎,就不会有灾祸了。

  曾子病得很厉害,他的儿曾元抱着他的头,曾华抱着他的脚。曾子说:“我没有颜渊的才学,没有什么遗言告诫你们。即使没有能力,但君子讲究实效。花儿多,果实少,这是天意安排的,话说得多,事做得少,这是一般人的常规。飞鸟认为山还矮,把它的窝做到山顶上;鳖认为渊还浅,却在泥土中穿洞;然而人们所以能够得到它,全凭引诱它的食物啊。君子如果能够不因为利益损伤自己,那么耻辱将从哪里来呢:”想做官的人,官位一到手就懈怠;病在稍微好转的时候容易加重;祸患产生于懒惰;有了妻子对父母的孝顺也差了;J懂得这四点,要谨慎终结和刚刚开始要一样。《诗经》中道:“当初没有不好的,结果却很少能有好的。”

  单快说:“国家有五寒,但冰冻不在之内。一是不专心治理政事,二是女人的祸害,三是泄露国家的重要机密,四是不尊敬卿士因而国家败亡,五是不能治理内部反而及利搞外事。这五样只要有一样出现,即使祭神也不会降下福神来,除祸一定会得祸,求福就定会出差错”

  孔子说:“存亡祸福,都在于自身的所作所为罢了,(国君如贤明)即使有天灾地祸,也不会伤害他。从前,殷王帝辛的时候,麻雀在城墙的角落里生出一只乌鸦,二人占卦说:“大凡小动物生出大动物,国家一定吉祥,国王的名声也定会加倍的好,帝辛沾沾自喜于麻雀带来的福份,再也不去治理国家了,横暴没有限止,外国的侵犯也就来了,殷国于是被灭亡了,这是违背天意,得到福兆反而成了祸患。“在殷王武丁的时候,先王的仁政没有了,刑法也废驰了,朝廷里长出桑款,七天就长成了一人合抱那样粗大,二人占卦说:“桑谷是野生植物,朝廷里长出野生植物,估计是要亡国了?”武丁害怕得很,小心谨慎地修养自己的品德,施行先王的仁政,复兴灭亡的国家,延续断绝了的后代,举用隐居的贤人,阐明尊敬老人的办法。三年以后,远方的国君因语言不通要经过多至翻译来朝见的有六个国家,这是顺应天时,得到祸兆反而成了福祥。“所以,异常的灾象是上天用来警诫天子和诸侯的;恶梦是用来警戒士大夫的。所以妖孽不能战胜仁政,恶梦不能战胜善行,政治真正走上轨道的时候,祸反而变成了福,所以《尚书•太甲篇》中说:“上天造成的灾害,还可以避开;自已造成的祸害,就不可逃脱了。”

  石锥说:“春秋时代有许多很快将要亡国的国家,做国君的不可不引以为戒啊!后宫中妃妾太多足以亡国,公族之间不能相互友好足以亡国,大臣得不到信任足以亡国。国家的爵位不能授给贤能之士足以亡国,君王亲近奸俊和进谗言的人足以亡国,做事不合时宜足以亡国,使用民力没有节制足以亡国,使用刑罚不恰当足以亡国,对内失去民心足以亡国,对外轻慢大国足以亡国。

  福祥产生于不知不觉之中,祸患却产生在春风得意的时候,齐顷公就是一个例子。

  齐顷公是齐桓公的子孙,土地广大,人口众多,兵力强盛,国家富足,又得到了齐恒公称霸天下留下的尊贵地位,所以他骄傲怠慢,不肯出面会见其它诸侯,就发兵讨伐鲁国,返回时又在新筑打败卫国的军队,这是他轻视小国,傲慢大国的行为。没有多长时间,晋国和鲁国前来拜访,因为使者被戏弄,两国大怒,回去就寻找伙伴,得到卫国和曹国的支持,四国互相帮助,约定在鞍这个地方和齐国交战,结果打败了齐国的军队,俘虏了齐顷公,研伤了逢丑父。齐顷公这时才惊恐害怕起来。幸亏依靠逢丑父巧妙地骗过晋军,才得以逃回本国。从这以后,齐顷公吊唁死者,慰问病人,七年没有喝酒,没有吃肉,不听音乐,远离女色,出席朝会,参加结盟,礼待诸侯。国家内部实行仁义,诸侯们都敬畏的声望,丧失的土地,不必要求收复,人家自然就送来了。尊宠不依靠武力,自然也就获得了可以说是能受委屈后发生了变化才产生出这样的结果。所以福祥产生于隐隐约约之中,祸患却产生在春风得意的时候,这是得和失的经验啊)。

  一个国君的最大成功,就是在于任用贤能,蓄养道义,政治就会逐渐清明,衰败灭亡的原因,这就在于得意以后就懈怠下来,渐渐地走向衰败灭亡,晋文公就是那样的一个例子。晋文公外出逃亡时,坚持修养自己的道德品质,所以才能返国成为国君。当他做了国君以后,上面没有圣明的天子,下面没有贤能的方伯,强大的楚国主持会盟,诸侯背叛朝廷,天子失去应有的地位。跑到郑国去居住。文公感到了国家的衰败,于是任用咎犯、先珍、阳处父等人,爱护百姓,训练士兵,经过四年的努力,国内安定了,于是就发兵讨伐卫国,活捉曹伯,又打败了强大的楚国,声威震惊天下。晋文公同时又彰明王法,率领诸侯们朝见周天子,没有敢不听的,天下空前的安定,周王室得到尊敬和显贵。所以说:“一个国家的最大成功在于任用贤能、蓄养道义,政治就会逐渐清明。”于是文公成就了霸业,愿望达到了,心满意足了,有商汤、周武王的雄心,却忘记了人民的辛苦,一年当中,三次出兵打仗,没有得到休息,又去围攻许国,兵士疲备极了,无I合恋战,于是解散了各诸侯的军队回到国内。从此以后,懈怠国家大事,诸侯在狄泉会盟他也不亲自参加,信用衰退,道义丧失,好像罗网没有织补一样,威武受到挫折,不再被诸侯所折服,诸侯也不来朝见了,郑国背叛了,夷、狄乘虚而入,卫国迁到商丘所以说:“衰败灭亡的原因,在于得意以后懈怠下来,渐渐地走向衰败灭亡。

  田子陪着魏文侯坐着,太子击快步前来拜见,客人和大臣们都站起身来,只有田子方没有起身,魏文侯显出不高兴的样子。太子也不高兴。

  田子方说:“我为你站起来吧,不知是否符合礼仪?不为你站起来吧,又不知犯的是什么罪?让我为你说说楚恭王做太子的事吧:楚恭王做太子时,要到云梦去,路上遇到大夫工尹、工尹就急忙躲进一户人家去,太子下车也跟着来到那户人家门口说:“你这位大夫为什么要这样?”我听说:“尊敬他的父亲,不包括尊敬他的儿子,如果包括尊敬他的儿子,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你这位大夫为什么要这样?”工尹说:“以前我只看到了你的外表,从今以后我看到了你的内心。果真是这样,你准备到哪儿去?

  文侯(听后)说:“好。”太子击也上前叙述楚恭王的话,说了三遍还努力照着去做。

  子赣到承国去,在路上,看见路边有一个人头上戴顶破头巾,身上穿件破衣服,拥裹着破布被,他的名字叫丹绰。子赣向他问路,说:“从这里到承国还有多远?”此人沉默没有回答。子赣说:“人家问你不回答,为什么?”这个人掀开身上的破被说:“远望别人并有襄读别人的意思,算是仁厚吗?看见别人又不认识他,算是聪明吗?轻蔑、欺侮人家,算是仁义吗?”子赣下车说:“我不够仁义,刚才听了你的三句话,还可以再听一些吗?”回答说:“这些对于你,已经足够了,我不再告诉你。”于是子赣遇到三个人就在车上行礼,遇到五个人就下车行礼。

  孙叔敖做楚国的令严,全国的官吏和百姓都来祝贺。有一位老人,穿着粗布衣服,戴着白帽子,最后来表示悲伤,孙叔敖整理衣帽出去见他,对老人说:“楚王不知晓我不贤能,让我管理官吏百姓,大家都来恭贺,只有你最后来向我吊唁,难道有什么说辞吗?”

  老人说:“有说辞。自身显贵向别人显示骄傲的人,人民就会离开他;地位很高而独揽大权的人,君王就会厌恶他;傣禄已经丰厚却不知足的人,祸患就会跟随他。”孙叔敖再次行礼后说:“恭敬地接受您的教诲,还希望听听其他的教诲。”老人说:“地位很高但意气更加卑下,官职越大但要更加小心,傣禄优厚,但要谨慎,不敢妄取人家的财物,你谨慎地守住这三条,就完全能够治理好楚国了。”

  魏安趋王+一年,秦昭王对他的左右说:“现在韩、魏和秦国相比谁强大?”回答说:“韩、魏不如秦国强。”秦昭王说:“现在的如耳、魏齐和孟尝、芒卯谁最贤能?”回答说:“如耳、魏齐不如孟尝、芒卯贤能。”昭王说:“凭孟尝、芒卯的贤能,率领强大的韩国和魏国来攻打秦国都对我没有办法,现在凭无能的如耳、魏齐,率领势力已经弱小的韩国和魏国来攻打秦国。大概对我没有办法就更明显了!”左右的人都说:“是的!”

  申旗伏在瑟上回答说:“君王把天下的事预料错了:在晋国六卿当政的时候,其中智氏最强大,消灭了范氏和中行氏,又率领韩、魏的军队在晋阳围攻赵襄子,挖开河堤用晋水淹没晋阳城,还差三板就满了,智氏驾车从水里巡行,魏宣子给他驾车,韩康子做他的骚乘。”智伯说:“我当初不知道水也可以灭亡别人的国家,现在知道了:汾水可以淹没娄邑,绛水可以淹没平阳。”魏宣子用肘碰碰韩康子,韩康子踩踩魏宣子的脚,肘和脚在车上接触传达信息后,就瓜分了智氏、智氏身死国亡,被天下人耻笑。现在秦国虽然强大,没有超过智氏;韩、魏虽然弱小,尚且比以前在晋阳城下做附庸时要好。这正是他用肘和脚的时候,希望君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于是秦王感到恐惧了。

  魏公子牟要到东方去,攘侯替他送行,说:“先生将要离开我到山东去,临别就没有一句教诲我的话吗?”魏公子牟说:“不是你提起,我差一点忘记告诉你。你知道官位没有和权势相约,权势会自动来到吗?权势没有和富裕相约,富裕会自动来到吗?富裕没有和显贵相约,显贵会自动来到吗?显贵没有和骄傲相约,骄傲会自动来到吗?骄傲没有和罪恶相约,罪恶会自动来到吗?罪恶没有和死亡相约,死亡也会自动来到吗?”

  攘侯说:“好的!我恭敬地接受您高明的指教。”

  品德高尚地位尊贵的人,不要对人骄傲;聪明机智的人,不要使人难堪;天资敏捷的人,不要在人那占先;刚强勇敢的人,不要总想胜过别人。不知道就要去求问,不会的就要去学。即使聪明,也一定要质朴,然后去辩明事理;即使很能干,也一定要谦让,然后努力去做。因此一个士人虽然聪明机智,自己要保持愚笨;功劳誉满天下,自己也要保持谦让;勇力不可一世,自己也要保持惧怯;富有天下,自己也要保持廉洁。这就是所说的地位高了也不会发生危险,满了也不会漫溢出来。

  齐桓公为大臣们准备了酒,约定中午喝酒。管仲最后到的,桓公举起酒杯喝干了酒,管仲喝了一半就放下酒杯。桓公说:“约好了时间,你却最后才来,酒喝了一半又放下不喝,在礼节上说得过去吗?”管仲回答说:“我听说:‘酒喝进肚去舌头就伸出来了,,舌头出来话就会有说错的地方,话说错了,自身会遭到舍弃。我考虑与其舍弃自身,不如舍弃酒。”桓公

  笑着说:“仲父请就坐”。

  楚恭王和晋厉公在瓢陵打仗的时候,司马子反口渴想要喝水,仆人谷阳拿酒送上。子反说:“拿下去,这是酒呀。”谷阳说:“这不是酒。”子反又说:“拿下去:这是酒。”谷阳又说:“这不是酒。”子反就接过来喝下去。喝醉并睡着了。楚恭王想与晋人再战,派人去叫子反,子反说心里有病不去。于是恭王亲自来看也,走进帐篷,闻到酒味,说:“今天的战斗,我亲自出战,所依靠的就是司马;司马醉成这个样子,是要使我的国家灭亡,而不体恤我的百姓啊,我凭什么再去打仗啊:”于是就杀了子反作为警戒,撤回军队。谷阳进酒,并非妒嫉子反,是忠于爱护他,却反而害了他,所以说:“小忠是大忠的妨害,小利是大利的祸害。”

  好战的大臣,不能不省察。以小耻辱为羞却构成大怨仇,贪图小利而忘记大众,《春秋》上有这方面的教训,晋国先珍就是例子。

  先珍想要邀功取名,就利用秦国没有事先借路就穿过晋国去偷袭别的国家,请求半路拦截秦军。晋襄公说:“不可以:秦伯和我先君曾有结交,先君一过世就出兵去打人家,是我辜负了我们先君,破坏了邻国间的交情,有损孝子的品行。”先珍说:“先君过世,秦国没有来吊唁送祭礼,是对我们的丧事没有悲哀的表示;出兵经过我国邻土,没有事先向我们借路,是看不起我的国君;况且先君文公的灵枢还停在屋子里,秦国竟然对我们的丧事没有一点悲哀的表示就兴兵打仗。”于是问卜,卜卦上说:“大国的军队将要来了,请准备拦击他们”。

  襄公就听任先珍出兵,晋军在般山拦击秦军,结果秦军一人一马也没有逃脱。晋国和秦国结下了大的怨仇,从此战争不断,短兵相接,血流遍地,尸骨暴露在郊外,破坏了国家的元气,+多年后,晋国到底还是丧失了他的军队的民众,祸患殃及到大夫,忧虑牵连到后代。所以,好战的大臣不能不省察。

  鲁哀公问孔子说:“我听说忘性大的人,搬家忘记了把妻子带来,有这种事吗?”孔子回答说:“这不是忘性最大的人,忘性最大的人忘记了自己。”哀公说:“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孔子回答说:“从前,夏架贵为天子,拥有天下的财富,但是他不遵循夏禹的治国大道,破坏国法,灭绝世祀,终日荒淫于娱乐,沉溺酒色。他的大臣左师触龙,专门阿议逢迎,不匡正国君。结果,商汤杀了夏架,左师触龙也被杀了,四肢都被分解了:这就是忘记了他自己。”

  哀公忧伤地改变了脸色,说:“说的对。”

  孔子到周的国都去,到周天子的太庙参观。祖庙右边的台阶前面,有一个金属铸的人像,嘴被牢牢封闭着,背上有一篇铭文,写道:“这是古代说话谨慎的人,警戒啊!警戒啊!不要多说话,多说话多坏事;不要多事,多事多祸患。安于享乐的人一定要警惕,不要做下后悔的事情。不要说这有什么妨碍,那个祸患将要增长;不要说这有什么害处,那个祸患将要扩大,不要说这有什么伤害,那个祸患将要像烈火一样燃烧;不要说没有人听见,天妖正在窥伺着人。如果荧荧小火扑灭,形成了炎炎烈火就没有办法了;如果涓涓细流不堵塞,就会形成浩瀚的江河;如果绵绵的丝线不扯断,将会织成罗网;如果荒杂小树不伐去,就会长成大树,非要斧子才能伐柯。如果说话不谨慎,就是一切祸患的根源;认为这没什么妨碍,就是敞开了灾祸的大门。

  强横的人不得好死,好胜的人一定会遭逢对手,盗贼怨I限主人,人民厌恶权贵。君子知道天下之大不能完全遮盖,所以退后一点、低下一点,让人家羡慕,面对敌对一方退让一步,反而没有人与他抗争。人家都趋向那边去,我只守在这里;众人都感迷惑,我独不去,内心暗藏智慧,不和别人盘道论技;我虽然处于尊高地位,没有人来害我。江河能够汇集百条山谷的流水,因为它低下,上天之道是不分亲疏的,它经常帮助好人。警戒啊!警戒啊!”

  孔子回头对弟子们说:“你们要记住:这些话虽然鄙俗,但合乎事理。《诗经》上说:‘小心谨慎,就象面临深渊一样。就象走在薄冰上一样’。一个人立身处世能够这样,难道还会因为说话遭遇灾祸吗?”

  鲁哀侯抛弃国家逃到齐国。齐侯说:“你为什么年纪这么轻,丢弃国家又这么早呢?”

  鲁哀侯说:“我当初做太子的时候,人们都规劝我,我只是听听却不实行;人们都喜爱我,我也喜爱他们却不亲近他们。所以里边听不到谏言,外面也没有辅佐,这好象秋天的蓬草一样,枝叶虽美但根儿坏了,秋风一吹,根就拔起了。”

  孔子出游,在半路上听到有人哭的声音,哭声很悲伤。孔子说:“快点驱车!快点驱车!前面有不寻常人的声音。”走不多远,见到了哭的人,一看是丘吾子。他正拿着镰刀,带着绳索在那儿哭,孔子走下车,问他说:“先生莫不是有丧事,为什么哭得这么悲伤?”丘吾子说:“我有三个过失。”孔子说:“希望听听你的三个过失。”

  丘吾子说:“我年轻时喜欢学习,周游于天下,回来以后,我的亲人去世,这是第一个过失;事奉的君王奢侈骄纵,劝谏没有成功,这是第二个过失;厚道地交结朋友,但以后又绝交了,这是第三个过失。树想要静止下来,但是风不停地吹;儿子想要奉养双亲,但双亲因为年老不待而去了。过去了就不再回来是年华,又不可能再见面的是死去的双亲。请从此处辞别!”说完自杀身亡。

  孔子说:“弟子们记住,这完全能够作为教训啊。”于是弟子回去奉养父母双亲的有+三人。

  孔子评论《诗经》评论到《正月》的第六章,肃然起敬地说:“生不逢时的君子,难道不是太危险了吗?顺从国君,随着世俗。就放弃了原则,违背国君,脱离世俗,就会危及自身;世俗的人不向善,只有自己一人向善,就有人说他不是妖人就是余孽。因此,夏架杀害关龙逢,商封杀死王叔比干。所以,贤能的人遇不上好的时运,常常担心自己不能善终。《诗经》上说:‘说天有多高?不敢不弯腰。说地有多厚?不敢不小步轻轻地走’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孔子看见一个拿着网捕雀的人,他所捕的都是小鸟。孔子说:“黄口小雀都捕到了,大雀独独捕不到,这是什么原因?”捕雀的人说:“小雀儿跟从大雀儿的捕不到;大雀跟从小雀儿的捕得到。”

  孔子回过头来对弟子们说:“君子要谨慎地选择所跟从的人,如果跟从的不是正派的人,就会有被网罗的危险。”

  修养身心,端正行为,不能不谨慎。嗜好欲望能使人行为亏损。谗言馅议能使人心术不正,众口一辞能使人意志转变。忧患产生于疏忽,祸乱起源于细微之处,污辱的名声很难洗清。败坏了的事情不能补救,不想得深一些,不考虑得远一些,后悔的事情该不知有多少。侥幸的是破坏性理的斧头;嗜好欲望是追逐祸患的野马;欺骗馅谈是极端耻辱的馆舍;对人暴虐是走向祸乱的道路。因此说:“除去侥幸,讲究忠信,节制嗜欲,不要对人暴虐,这样的人就可以称做君子,好名声永远长存。”

  怨恨产生于不报恩,祸患产生于多享福;安全和危险取决于自己是否处理得当;要想不受困,在于早做准备;国家的生存和灭亡,在于是否得到人才;始终如一才能长久。能够做到这五点,就可以保全自身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不要强加于别人”,这是一条重要的原则。

  颜回将要到西边去游学,请教孔子说:“用什么来立身处世?”

  孔子说:“恭、敬、忠、信,可以立身处世。对别人谦恭,就能避免祸患;对别人尊敬,别人就会喜爱你;对别人忠诚,别人就会赞成你;对别人守信用,别人就会依赖你。人们所喜爱的人、所赞成的人、所依赖的人,一定会避免祸患,这样的人可以治理国家,何况是立身处世呢:因此,不亲近关系密切的人去亲近关系疏远的人,不也是太远了吗?不注重内心修养只注意外表美,不也相反吗?不事先考虑事情成败,遇到危险才想办法,不也太晚了吗?”

  大凡一个人要管好自己,必须在五个根本方面要谨慎:一是柔和仁慈,二是诚实守信,三是富贵了不敢向人骄傲,四是恭敬别人,五是宽厚沉静。经常想到这五个方面,就不会有凶险发生。任用贤能,矜持庄重,顺应天时,凶的命运不会来,祸患也不会来。恭敬别人,并不是恭敬别人,而是恭敬自己;尊重别人,并不是尊重别人,而是尊重自己;从前,我曾看见老天降下金子、石头和血;我曾见到四个月亮、+个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又与天宵一起滑落,我曾经看见高山崩塌下来,深谷被堵塞住,大都王宫被破坏了,大国被消灭;我曾经看见高山裂开,深渊干涸,尊贵人遭到车裂的酷刑;我曾经看见稠密的森林没了树木,平原变为溪谷,君子变成车夫;我曾经看见江河水干了变成坑,寒冷的冬天采摘榆树和桑树的叶子,炎热的夏天下雪下霜,千乘之国的君王,万乘大国的君王死了没人安葬。所以君子庄重谨慎造成自己的名声,小人庄重谨慎来免除自己的刑罚。怎能在五个根本方面不警惕不谨慎呢!

  鲁国有一位恭谨的士人,名字叫做机祀,年纪快七+岁了,却更加恭谨小心。冬天走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夏天走在太阳照晒的地方,经过集市不敢停留,众人行动一定跟随,坐的时候一定正襟危坐,吃一顿饭的时间,数次站起,看见穿着富贵、粗陋衣服的士人,都要向他们行礼。

  鲁君问他说:“机子年纪大了,难道不可减少一些恭谨吗?”机祀回答说:“君子喜欢恭谨,用来造成他的好名声;小人学习恭谨,用来免受刑罚。国君赐的座位,哪有不安稳的,尚且还要防跌,一人独自享受食物,哪有不美滋滋的,尚且还要防噎。现在象我这样的已经称得上是幸运的人了,本来不一定就幸运。鸿鹊一飞冲天.难道不是飞得很高吗?但是用系着丝绳的箭来射还是可以把它射下来;虎豹是凶猛的野兽,但是人还是可以吃它的肉,睡它的皮。称誉别人的人少,诽谤别人的人多,我快七+岁了,常常担心刑罚加到我的身上,怎么敢舍弃恭谨呢!”

  成回跟子路求学三年,态度非常恭敬。子路问他是什么缘故这样做。成回回答说:“我听说,行人好比鸟儿,上面害怕凶猛的鹰赐,下面害怕捕鸟的网罗。人做好事的少,给人进谗言的多,如果活于世上,如何知道祸罪不加到自己身上?我j决七+岁了,常常担心自己的行为节操有亏损之处。因此,我保持恭敬等待天命”子路行大礼说:“你真是一位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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