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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追》 作者:伍旭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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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文辉走出东城派出所的大门,完全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派出所程所长亲自送出门:“你就放心回去吧,没事了,踏实回去吧!”

第二天,工商局到新亚俱乐部调查,核实有关私下传播、提供“神风”以及“自尊”等美化日本侵华历史的游戏一事,做出了停业整顿和罚款的处理。大正也没闲着,平白被翁文辉又打又砸了一气,实在窝火得很,于是找了个律师,一纸诉状把翁文辉告上了法院。

一夜之间,翁文辉和他的“新五星”再度名扬海内外。电视、报纸、广播、互联网,纷纷报道翁文辉的事件。

国内一家媒体贴出硕大的标题:“拒卖日货在先,痛击倭寇在后,痛快!”。

另一家快报的标题是:“出手痛击有因,美化历史挨揍”。

美国《侨报》的标题是:“恶人先告状,义士吃官司”。

《纽约时报》的一篇新闻观察也贴出这样一则标题:“中国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出拳了!”

翁文辉俨然成了21世纪和平年代中国的民族英雄,一篇网上的文章就是这么称呼他的,更多的舆论支持充塞了那一段的新闻媒体,鼓励、声援的占了75%。也有劝告翁文辉不要只逞一时之勇,要从这场官司中汲取教训。接受大正诉状的北京东城法院压力很大,许多公众来信来电要求法院站在中国人民的立场上为中国人撑腰。“如果判翁文辉败诉,我们坚决不答应!”一封信这么写道。“如果翁文辉成了罪人,法官就是汉奸!”另一封信内页上大写了这么一句话。

然而,翁文辉的义愤与勇武并未给“新五星”带来实际的好处。请翁文辉去作报告、出席发布会、给学生开班会等等的活动应接不暇,由于翁文辉社会事务缠身,再加上经营管理也不善,业绩逐日下滑。因业务难以为继工资太低,员工陆续辞职走了,只靠翁文辉自己怎么也忙不过来,“新五星”陷入了半歇业的状态。

一天傍晚,翁文辉刚准备关店门,门口来了两个人——黄是和管志强。他们是特意来请翁文辉参加他们“LX在线”网络电视沙龙活动的。

翁文辉也不含糊,说走就走。在“LX在线”总部直播间,一场对话就此上演。

“LX在线”的网络主持人(大多时候是管志强充任)代表了“LX在线”就翁文辉捣毁“新亚”一事发表了评论。针对海外媒体炒作“中国激进民族主义大行其道”等观点,评论一针见血指出:如果中华民族的宽容和仁厚反倒让那些梦想颠倒历史、主宰世界的人借机得势,甚至欺辱到自家门槛里来的话,那么,这种宽容和仁厚不仅是对自己的伤害,更是对世界未来的伤害。21世纪的中国绝不做东郭先生!中国自古崇尚先礼后兵,自古鄙夷无名之师。我们不是动辄大打出手、脾气和修养都暴躁的民族,但是,如果强盗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你的家门,你不应当出手把他赶走吗?该出手时当出手!

紧随其后的是网友的各种跟帖。

“今天请你来,其实并不是让你看这些已经过去的东西,而是想让你直接参与我们的一个网络电视现场专访及即时问答——‘如果我不出手’。很抱歉,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见,我们就做了策划。不过,我相信你是会感兴趣的。”黄是双手用力地按了按翁文辉的双肩。

“原来名堂在这里啊!”翁文辉说。

“当然,如果你不乐意或者不屑出面,现在就可以说不。”黄是坦白地说。

可想而知,翁文辉不会拒绝这个富有挑战性的话题与方式。

“‘如果我不出手’这话问得好,从理性上说,我翁文辉如果是一个软蛋,他们就会得寸进尺,甚嚣尘上;当然,我也不会吃官司。从感性上说,也是从情绪上说,如果我不出手,我还是中国人吗?我岂不成了汉奸了?”翁文辉在网上侃侃而谈。

管志强作为网络电视主持人,现场提问:“你出手是一时意气冲动,还是……”

“一时冲动。”翁文辉答。

“有后悔过吗?”

“有。”

“为什么?”

“因为是在冲动的情况下。”

“你的意思是因为自己冲动了,头脑不冷静?”

“不,我的意思是当时只凭一时意气出手,如果我早知道他们那样做,我就不会做使自己被动的事了。”

“那么,你认为如果不出手情况是否要比出了手更有利于问题解决呢?”

“从某些角度或许不出手解决要好些;但从感情上说,从义愤上说,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出手,只要他还是一个中国人!”

“你认为出了手能解决问题吗?或者说,出手后事情是不是变得更复杂化了?”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我们换一个相关的话题,据说‘新五星’现在经营比较困难,是吗?”

“是的。”翁文辉并未回避。

“为什么?”

“这一段我自己也在不断总结反思,‘新五星’出发点和主观意愿是好的,但一直没找准、找好突破点,所以……”

“你认为症结主要在哪儿呢?”

“光有感情和口号看来还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在品牌和创新上有更具市场竞争力和生命力的产品。”

“那你找到出路没有?”

“一时还没有,这也是我最近非常苦恼的地方。”

“媒体称你是激进的民族主义者,你认同这种说法吗?”

“他们爱怎么称呼悉听尊便。”

采访一边进行,网友的即席发言与讨论也同步跟进。

一位网友问:“如果大北在场,你会出手打他吗?”

“会。”翁文辉回答得很干脆。

另一位网友问:“大北如此沉迷于像‘神风’、‘自尊’这样的游戏,你作为家长,难道没有责任吗?”

“当然有责任。对此我感到痛心,同时,也提醒所有的中国父母,千万不要忘记给孩子提个醒:国歌就是《义勇军进行曲》!”

又有一位网友看了网络电视现场采访问翁文辉:“‘新五星’还会升起来吗?”

“会,一定会重新闪耀星空!”翁文辉充满自信地回答。

“那么,靠什么办法呢?还是不卖日货吗?”一位网友问。

“办法现在还没有想好。但是总会有出路的!”翁文辉斩钉截铁地说。

一个来自美国的华人说翁文辉:“你是一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正因为狭隘,大北才成为了一个牺牲品,‘新五星’也没有经营起色。请你三思!”

翁文辉坦然以对:“我宁可做这种‘狭隘’的人。”

网络电视的现场采访与即席问答持续了一个小时。临近尾声,黄是才以网站评论员的身份发表了一通小结性的言辞:“在今天这个时代,任何事物,包括人群、种族、观念、生活方式,以及经济、文化、宗教,就像互联网一样,犬牙交错,随时随地处于交互与共存之中。在开放与交互的环境下,任何历史的、狭隘的、陈旧的观念、主张、行为,都必须要做出调整与整合,‘新亚’事件使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在此,我想代表‘LX在线’表达两点:一、我们道义上支持翁文辉的举动。二、但是,我们不支持狭隘的偏激的民族主义言行。当然,也反对所有偏激的民族主义的思想。我们确信,21世纪中华民族的复兴必定要带来新民族主义的新内涵和新发展。”

经过这次网络电视访谈,翁文辉的观念与视野豁然为之一新。“新五星”之所以步履维艰、难有大的起色,根本原因不在产品,而在于从观念、管理到经营机制等等都是囿于传统的界域内。黄是的一番话久久萦绕在翁文辉的耳际,并使翁文辉当即做出“新五星”加入“龙兴集团”的决策。

“21世纪中国的文化产业正陷入两个极端:一个是迅速的西化,以至完全找不到自我;另一个是拼命地从故纸堆中挖掘历史的东西,并且不加改造,原汁原味地端了出来,以为那就是民粹,并且认为所有民粹的东西都天然地最有生命力。人们都普遍误读了‘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句名言的本质意义。所以一说起中国文化,给人的印象就是威风锣鼓,就是金猴闹春,就是无休止的历史剧、憨厚又多少愚昧的农村影像、阴森晦暗的深宅大院。21世纪的中国文化能不能与中国的经济、政治一道屹立在世界的强者之林,实现伟大复兴的梦想,关键取决于能不能跳出五千年的惯性羁绊,开创出属于21世纪的而不是公元前3世纪、公元8世纪或10世纪的中华文化。创新,唯有创新,才是中华文化再度彪炳史册的根本出路;否则,就完全可能被日本文化、美国文化所击垮!”

最后这句话深深震撼了翁文辉的心。就连自己的儿子大北都那么容易被日本人的游戏所“俘虏”,已经足以说明了提高当代中国文化产品竞争力的极端严重性。最令翁文辉感到心里有底的是,黄是在“LX在线”网上开展了“新五星”的电子商务,解决了“新五星”最薄弱的一个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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