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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追》 作者:伍旭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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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亚,滨海南路龙兴集团大楼突然闯进一位不速之客,慌慌张张要找黄是。门卫不明此人来历,说什么也不放他进去。

“我叫阿凡,请无论如何帮我联系上黄是先生,告诉他有人绑架了大北,快派人去救他。”

门卫半信半疑,站着不动窝。

“快去!要是出了人命你负责?”阿凡怒吼道。

这么一说,门卫害怕了,忙奔进传达室。不一会儿,他跑出来招呼阿凡:“黄先生让您接电话。”阿凡进了传达室,拿过电话,果然是黄是在接听,急忙将情况叙说了一遍。黄是先是一惊,随即冷静沉着地说:“我们马上赶回去,请你等着我们!”

一个半小时后,黄是带着管志强赶回到龙兴大厦。他没有把大北的事告诉翁文辉,偷偷将消息透露给清田,但他让清田先守在岛礁基地,等美智子做完手术。

阿凡一见黄是他们,神色慌乱地迎上前去:“你们快去救大北吧,大正他们不知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且,扬言24小时内见不到美智子,他们就要对大北……”

“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黄是递给阿凡一杯水,尽力使阿凡平静下来。阿凡大口吞下杯中水,情绪平稳了不少。这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大正说你们挟持了美智子,我气愤不过,才约了大北的。可后来他们就骗大北说他爸爸出了车祸把大北骗走了。还怕我碍事,给我吃了安眠药,把我软禁在家里。好在我的安眠药瓶里放的是维生素片。我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出来。连我都不放过,大正他们真是魔鬼!我真担心大北,但愿不会出什么不测的意外……”阿凡既懊恼,更忧心忡忡。

“我们没有挟持美智子,是得到美智子同意才带她走的。只不过,我担心过早披露会坏事,所以不得不用此下策,对不起了!”黄是说,“你放心,美智子她现在挺好,清田现正陪在她身边呢。”

“这就好,我现在担心的是大北。我了解大正,他是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的人,得赶紧想个办法解救大北。”阿凡急得六神无主,巴望着一脸沉吟的黄是。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他们把大北藏到哪去了,他们有什么条件。”黄是说。黄是让阿凡给大正、石井打手机,可想而知,他们两人都关机。没办法,只好坐等。

中午1点20分,阿凡的手机响了,一听是大正的声音。大正指名要黄是接听。

“我知道阿凡会找到你的。”大正得意地狂笑着,“要想大北无恙,务必在两小时内你亲自将美智子送到下洼采石场,同时,准备好一架直升机,不准报警,耍滑头;否则,大北的小命就……”话筒传出大北惊恐的呼喊:“叔叔救我!爸爸救我!”

大家听了血脉贲张、怒发冲冠。“小日本,我跟他拼了!”管志强跺脚大嚷。

“冷静!”黄是此时的口气透出不容置疑的镇定与威严,大家顷刻收住嘴,齐刷刷望着黄是,等他拿主意。

美智子显然是不能交给他们的,可又要让大正相信黄是把美智子带到了现场,以便瞅准时机解救大北。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智取,尽最大可能迷惑大正,争取主动。

下洼采石场是一个靠近天涯海角的废弃的工矿区,旧石料横七竖八四处堆放,多年未开采的崖面因风蚀而呈土红色,疏松的质地不时塌落下大小不一的石块。不远处,有一个运送石料的履带式塔架,开采下的石料在此装车,被拉到一里开外的加工场,打磨加工后再销往省内外建筑工地。离此东边不远,可见一幢二层的小楼,是当年办公区及工人的宿舍,现在几乎所有的窗框都无影无踪,剩下空荡荡的坯墙。就是这么一处空旷且破败的场所,唯一可以藏身的是那栋小楼。先行赶到的管志强、清田几个人都纳闷大正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由于场地开阔,无遮无挡,他们怕被发现,不敢贸然靠近小楼,只好先隐身在几块稍大的石料后边观察,只等相机行事。

“他们会躲在那小楼里吗?”管志强表示怀疑。

清田探头观望一阵,毫无动静,也感到心里没底。如果不能事先摸准大正暗藏之地,占据有利地形,等黄是来了就毫无意义,甚至更陷入被动之中了。管志强和清田心里甚是着急。

“我去那山崖顶看看,那里居高临下,透过洞开的窗口或许能发现些什么。”管志强四下环顾了周围的地形后说道。清田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点头赞同。此时的管志强可不是一介书生模样,而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只见他一会儿匍匐前行,一会儿弓腰速进,三下两下贴近了崖面。他朝清田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绕到山后就没影了。

约定的时间无情地进入了倒计时。

空中传来马达的轰鸣声,一架直升机飞临采石场上空,盘旋了两圈,徐徐降落在塔架与小楼之间的空地上。螺旋桨刮出的强风一时吹得飞沙走石,昏天暗地。就在这半昏半明之际,黄是、阿凡和“美智子”几个人下了直升机。

石井从二层楼角度最偏的一个窗口探出头,高声喊:“美智子!”

“美智子”举起手大声回应了一声。

“大北呢?大北在哪里?”阿凡嚷道。

清田他们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赶到采石场,一直盯着小楼,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小楼的楼梯口面向清田的方向,大正他们要上楼就得经过楼梯,除非他们早就到了,或是他们从后面架梯子上去的。总之,清田怀疑有诈。

石井将大北推到窗前,然后又迅速推到一边。“大北!”阿凡喊道。

“爸爸救我!叔叔救我!”大北凄婉呼号。

“石井,不要伤害他!石井,你听到了没有!”阿凡不顾一切要往前冲,被黄是一把拉住。黄是示意清田几个人从石块后迂回到小楼后面去,同时让阿凡喊话。

“石井,你让大正出来说话!”阿凡喊道。

“阿凡,你终究是只支那猪,忘了岛津先生对你的一番栽培,一头栽进猪圈里了,你有什么资格让大正出来跟你说话?”石井轻蔑地嚷道。阿凡这回是真的被激怒了,捡起一块碎石就朝石井掷去,石井忙闪身躲进窗后去了。

“干脆冲上去吧!”阿凡几个人按捺不住义愤,纷纷要求。黄是未加理会,亲自喊话:“大正,我把美智子带来了,你把大北带下楼来,我们互相交换!”连喊了几遍,小楼里没有回应。再喊,却是清田出现在窗口,冲黄是、阿凡喊道,“大北是别人装扮的,大北的声音也是放的录音。大正也没在楼上。”

黄是、阿凡都为之一怔。

这时,采石场的山崖顶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大家循声望去,大正站在崖顶,他的旁边,一辆残疾人用的轮椅上捆着一个人,那正是大北。只见轮椅的前轮紧挨着崖壁,后头拴着一根绳索,系在一株碗口粗的松树上。大正手里拿着一支火炬,大声威胁说:“把石井先放了,要不然……”他将火炬移向绳索。大北无比惊恐地嚷道:“不要!不要!”

“把石井放了!”黄是下令。

“你们都靠一边去,石井,你带美智子上直升机。”大正又说。

石井走近“美智子”。突然,“美智子”一个擒拿动作,将石井制服。原来,“美智子”是名女保安假扮的,石井猝不及防束手就擒。

“把火炬扔了,放开大北。”黄是命令大正。

大正非但不听,反而更加疯狂,他将火炬再次移到绳索旁,面目极其狰狞。“黄是,我可以牺牲石井,你可以牺牲大北见死不救吗?”

没想到大正已如此疯狂至极,黄是怕他真的做出伤害大北的举动,只得强压怒火,与他周旋。

“好,我把石井放了,你把火炬扔了,解开大北身上的绳子。”黄是说。

“哼,你想得倒轻巧。”大正的火炬挨着绳索,眼看就燃着了。大北骇得哇哇大哭。

“你让石井上直升机,黄是,你亲自带石井去你的LX基地,把美智子接来送到这里,超过一秒,后果自负。”大正穷凶极恶地嚷道。

“美智子不会来的,她正接受康复手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让你亲眼目睹她康复的过程。大北是无辜的,你把他放了。我说话算数,我们从没伤害美智子,你跟我们去,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但是,你必须先放了大北。”黄是坦然亮出了底牌。

“这么说,你承认挟持了美智子喽?你们把对付西村先生的办法用到美智子身上是吧?你们给西村和美智子都洗了脑是吗?回答我!”大正狂怒地挥舞着火炬,差点击中大北的头,要不是大北赶忙低下脑袋的话,一定被击中了。

“没有,我们没有对西村更没有对美智子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相反,是做了有助于他们恢复作为人、作为一个正常的有合理逻辑思维和认知能力的人的事,不信,你可以亲自去LX基地看看。”

“放屁,废话少说。我再重复一遍,你们让石井上直升机,由黄是亲自带到LX基地,再把美智子送到这里,超过一秒,后果自负。”大正声嘶力竭地喊,接着又将火炬伸向已有几许焦黄状的绳索部位。

无奈,黄是让人放石井上直升机,自己也朝直升机走去。

这时,场面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登上山崖的管志强先是一脚踢飞了大正手里的火炬,之后从后面扑倒了大正,两个人扭打到一起。这边,黄是趁机制服了石井,从石井的身上搜出一枚高强力定时炸弹。大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让石井去了LX基地,后果不堪设想。

黄是领着清田几个人随即朝山崖顶冲去,支援管志强。

开始,管志强从背后突袭,占了先机。大正被扑倒在地,管志强纵身一跃,用身子压住了大正。可管志强毕竟是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缺少体魄锻炼,更不会擒拿格斗什么的,虽然压住了大正,却笨手笨脚,无从下手。大正很快就占了上风,几下将管志强摔打到山崖边,管志强浑身是血,多处被崖石和树枝刮伤,鲜血伴着泥土裹了一身,却依然勇武地一次次猛力撞向大正。大正一个背跨,再次将管志强狠狠摔出,管志强的身体击中那根一头系着轮椅一头拴着松树的绳索,一个反弹,重重摔在一块裸露且风化成铁锈色的岩石上。这一次着实不轻,好半天没能动弹一下。大北被捆在轮椅上,同时也受了震荡,轮椅先是往回一退,接着再向前一冲,前轮眼看就出了崖壁,大北吓得灵魂出窍,呼救声异常尖厉。

“大北!志强!”黄是、清田等人的声音隐约可闻,增援的人离山顶不远了。

大正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不顾一切跑向松树,欲解开系在树上的绳索。这时,管志强透过视力模糊的眼帘,负痛就地一滚,到了大正脚下,就手一抱,将大正猛地拉倒在地。那株松树紧挨着一段坡地,大约有四五米宽,再向外便是开凿出的崖壁,因风化坍塌,向坡内掏进了一个凹面。大正被管志强摔倒后先是下意识去够松树,但没能够着,人便滚下坡道。这回,轮到大正胆寒而凄惨地悲号了。坡道虽不太陡,可由于惯性的缘故,大正还是眼看着滚到崖边他的仓皇之中,大正死命揪住一丛灌木的枝条,可大半个身子已悬在山崖边,他手上的汗渗了出来,感觉到枝条正一点点从手中滑脱。大正两只手轮番尽力往上够,而小灌木难以承受大正疯狂的拉拽,根部逐渐松动。大正拼尽全力想跃上坡顶,无奈身子悬空,使不上劲。“救我!请救我!”他极度惊恐地向管志强求救。

管志强这时已将轮椅拉出了危险地带,并且解下了缚在大北身上的绳索。听见大正喊救命,下意识地挪着淌血的身躯来到松树旁。大正见管志强返身回来,立时燃起了求生的欲望,眼里流溢出祈求和悲怆的目光,“救我!请救我!”他不住地哀求。

“别理他!叔叔,别理他!”大北惊魂未定劝阻管志强。

管志强回转身,尚未离去,忽听大正痛哭流涕地呼喊:“拜托了,求您了!”

管志强犹豫一下,然后顾不得将拴在松树上的那根绳索系在自己身上,而是左手随意绕了两圈,便滑下坡道。“叔叔,你不能去,叔叔,你不能去呀!”大北急得哭出声来。

管志强滑到坡下,因为绳索不够长,只得伸出右手,大正迫不及待握住,宛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另一只手也一并拽住了管志强的手腕,管志强身子后仰,脚尖蹬住一簇草根,屏息使劲往上拉大正。由于刚才的拼搏,体力消耗太大,臂力已明显不支,费了好大劲才拉上一些。管志强不住地喘气,只得停下稍事歇息。

“快点,请快点!”大正声音更大,面孔极度恐惧,他感到胸脯下的土坡突然松软下去。

管志强拼尽全力向后挺,大正的右腿也配合着极力往上荡,寻找支点,就在大正右脚已经挨着了崖边的一刹那,土坡坍塌了。管志强和大正两人悬在了半空中。大北、大正二人同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号叫。

黄是、清田几个人刚登上崖顶,循声疾步往崖边冲过来。

系在管志强手腕上的绳子因管志强的突然下坠无情地松脱了,只剩最后一圈勉强缠住左手腕和手指。大正双手拼尽全力拽着管志强的右手,超级的恐惧使他大小便都失禁了,双脚不住在空中乱踢乱蹬,这样更加速了大正双手的滑脱。大正此时双手已酸软无力,绝望之中,就在双手脱离了管志强的一刹那,他又顺势抱住了管志强的腰身。管志强已精疲力竭,左手缠着的绳索正一点点松落,被大正猛地一拽,左手再也无力攥紧那缠手的生命线,五指一松,从掌心悠悠飞出空灵般的解脱,身子却似挂了铅一般直坠崖底。耳旁的风呼地提高了两个八度,完全压倒了其他的声响,整个过程中管志强觉得自己出奇地平静,身子下坠,心却像一朵云不住往天顶上飞,非常快,只一会儿,便穿透了天穹,魂游天外了。那根绳索紧随其后,也离开了松树飘下山崖,落在管志强的身上。

那一刻,山上山下的人都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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