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高战元的心情很沉重，坐在吉普车上，他和阎铁民一句话都没说。提起西北，高战元就不由得想起风沙弥漫的河西走廊，想起积雪皑皑的祁连山，想起牺牲在祁连山下大戈壁里的战友，想起在A军区总医院当外科主任的肖爱莲大姐，想起红柳沟，想起红柳沟里为战友守墓的炊事班长老周，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老周大哥是否还在守护那些墓碑，坚守共和国军人不死的精神魂魄。漠漠平沙际碧天，问人云此是居延。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凉秋八月萧关道，北风吹断天山草，昆仑山南月欲斜，胡人向月吹胡笳。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那些悲凉雄浑的边塞诗不断回响在他的耳畔。
叮铃铃……蒙古前沿指挥所里的黑色手摇电话机急促地响起来。
野战指挥所的作战参谋一把抓起话筒：“前沿指挥所……”电话那头用毋庸置疑的口气道：“找陈宏司令员！”作战参谋将目光投向正在军事地图前同两个北方军区司令研究作战方案的第二任装甲兵司令员陈宏：“陈司令，你的电话。”两天两夜没有睡一个囫囵觉的陈宏，双颊凹陷，双眼布满血丝，由于抽烟太多，不停地咳嗽着接过话筒：“我是陈宏。”
“陈司令吗？我是军委办公厅值班参谋汪洋。”电话那头传来正团职参谋严肃而带有神秘色彩的命令：“接二号首长指示，黄总参谋长命令你和政委火速返回北京。”
“林副统帅的指示？”陈宏惊讶地问。
“对，不得有丝毫延误！”电话吧嗒一声挂断了。
两个军区司令看见陈宏脸色冷峻如铁，知道北京那边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这个装甲兵司令回去。
“出了什么事情？”北方某军区司令小声问。
“说林副主席指示，叫我和黄政委立刻返回北京。”陈宏戴上军帽。
“警卫员——”
“到！”
“快去7号阵地接黄政委，就说军委领导指示，要我们立刻返回北京！”
“是！”
军令如山。
正在内蒙古前沿指挥所部署坦克部队积极防御的第二任装甲兵司令员陈宏接到命令后，立即拉上正在一线坦克部队做战备动员的政委黄志勇，钻进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伏尔加轿车，一路风驰电掣向北京开去。
车前副驾驶位置上，坐着全副武装的警卫员。
中途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返回北京的道路泥泞不堪。火爆脾性的陈司令不停地催驾驶员：“快，开快些！”飞速行驶的车轮不断将泥水溅向路两边。
陈宏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政委黄志勇：“老伙计，来一根？”黄政委摇头笑道：“烟这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喝酒行，这玩意儿始终学不会。”
陈宏点燃，猛地吸了一口，两股烟雾从鼻子里喷了出来：“黄政委，军委办公厅突然下命令让我们回去，会有什么紧急事情？”
“中苏边境形势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很可能还是坦克部队在北方战区的兵力部署。”
“不会！军委的决心很明确，华北军区的四个坦克师和东北军区的两个坦克师已经全部调防到苏蒙边境线，东南两个军区的坦克师作为预备队，正在向北方集结……”
“军委十万火急找我们回去，肯定和坦克部队作战有关！”
“会不会进一步增加坦克突击力量？”
“全军坦克师团的底子，林副统帅比我们清楚。”
“全军部队里面，哪个军区的坦克突击力量最为薄弱？”
黄志勇侧身看了老搭档一眼，笑道：“当然是西北防区，明知故问！”
提起西北防区，装甲兵司令来了精神：“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西北防区原来只有一个独立装甲营。”
“你那是老皇历了，独立装甲营已经扩编为坦克A团了。”
陈宏哈哈笑道：“瞧我这记性，忙糊涂了，西北防区的坦克A团是去年8月份才组建的。”
“组建的时候，我和其他副司令去了，A团由军区独立装甲车营、装甲兵工程学院教练营、第一坦克学校教练连合编而成，全团只有60多辆坦克，按照A团的军事编制，装备和坦克乘员配备都不够。”
“苏军在我西北边境驻扎了3个摩托化师、两个坦克团的兵力，仅仅靠坦克A团的突击力量怎么能够抵挡如狼似虎的苏军装甲机械化部队？”陈宏长叹道。
“全团12辆教练车，都是苏军T——34，技术性能非常差，经常在战术训练和战斗射击中‘趴窝’，根本不能投入战斗！”
“西北防区的坦克突击力量薄弱啊……”连续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装甲兵司令员，说着说着竟把头靠在小车的后背上扯起如雷的鼾声。黄志勇看了搭档一眼，笑道：“这家伙，整个一个瞌睡虫，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脱下自己的军大衣，盖在熟睡的陈宏身上。
陈宏和黄志勇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毛泽东主席接见了他们。
虽然在军委总参谋部装甲兵司令部工作，他们接触比较多的还是总参谋长黄永胜，别说单独向毛主席汇报，就是见军委副主席林彪一面也是很难的。听说要见毛主席，两个人一夜都没有睡好。
小车冒雨开进中南海。陈宏和黄志勇早早下车，冒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向丰泽园毛泽东的办公地点菊香书屋走去。
秘书通报后，两个身经百战的军人喊了声“报告”后，紧张地等在菊香书屋的门口。从门里面传来毛泽东和蔼的声音：“进来。”
两个人进来后，见林彪在座，连忙向正副主席敬了军礼。
坐在沙发上的毛泽东看见陈宏和黄志勇的军装被雨水打湿了，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幽默地说：“贵人出门风雨多，看来我们陈司令、黄政委一定是装甲兵部队的贵人喽。”
毛泽东一句话，让紧张严肃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看见两个将军仍然以笔挺的军姿立正着，毛泽东招手道：“坐，坐下，站客难打发。”
鹰视狼顾的林彪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道：“主席让你们坐，就坐下吧。”听了林副主席的话，二人拘谨地坐在对面。
“你们刚从前线回来，那里的情形怎么样？”毛泽东点燃一根烟，慢悠悠地问。
陈宏站起来回答道：“报告主席，部队士气很高，到处是战前大练兵，尤其是坦克部队，普遍开展‘三打三防’，摸索了步坦协同作战的经验，提升了坦克部队的地面作战能力。”
毛泽东吞吐着烟雾示意他坐下来说，陈宏重新坐下。
毛泽东抽着烟问：“你说的‘三打三防’是什么？”
“报告主席，‘三打’是打坦克、打飞机、打敌人空降兵；‘三防’是防原子、防化学、防生物武器。”政委黄志勇回答道。
“这个训练内容好！林彪同志，要把这个‘三打三防’在全军部队推广开来，尤其要在北方几个军区的所有部队推广，让全体指战员在战略上藐视，在战术上重视、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毛泽东称赞道。
“我一定按照主席的指示推广全军部队。”林彪摊开红色笔记本，将毛泽东的原话记录下来。
毛泽东坐在沙发上，抽着第二根烟，沉着冷静地说：“苏联修正主义极力推行霸权政策，掀起反华浪潮，在我西北、东北、华北边境陈兵百万，不断制造边境武装冲突，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和我们打一场大的战争，压制我泱泱大国政治、军事和经济的发展！陈宏，黄志勇，你们身为装甲兵部队的司令员、政委，怕他苏军的飞机、坦克和导弹吗？”
两个军人呼地站起来大声道：“我们不怕！我们绝不允许任何帝国主义、霸权主义再来侵略我们的国土！”毛泽东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我们不怕，我早就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美帝国主义飞机、大炮那么厉害，我们照样在朝鲜战争中打败了它。印度政府把我们谋求和平解决边界问题认为软弱可欺，那个尼赫鲁说什么我已经侵占的地方是我的，我想要侵占的地方也是我的。昨天我可以侵占你一寸，今天我就可以侵占你一尺，当时气势汹汹声称要以军事力量对付中国，要同中国打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支枪，结果怎么样？”
“结果是中印边境自卫反击作战仅一个月时间，我们全歼印军3个旅，基本歼灭印军3个师，另歼灭印军5个旅各一部，俘虏印军第7旅旅长，击毙印军第62旅旅长，总计歼灭侵印军8900多人，缴获各种火炮300余门，坦克10辆，汽车400多辆，各种枪6300余支及其它许多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林彪用轻蔑的口吻笑道。
“苏联在我北方边境不断陈兵又能怎么样？最终的结果同美国、印度一样，以失败而告终。”毛泽东的情绪有点激动。
“毛主席、林副主席，对于苏联修正主义，我们不怕他的坦克、飞机和大炮，我们坚信，在毛主席党中央的英明领导下，任何侵略者都会葬身在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黄志勇热血沸腾地说。
毛泽东用火柴点燃了第4根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道：“军委刚刚收到黑龙江省军区的敌情通报，上面说今天早晨苏联边防军先后出动70多辆坦克、装甲车和大批士兵再一次越过乌苏里江主航道，进入我国领土珍宝岛地区，与我执行巡逻任务的边防部队发生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陈宏和黄志勇同时一惊，不约而同道：“什么？战争爆发了？”
林彪几乎用命令的口气道：“全军部队要积极行动起来，尤其是坦克部队，要树立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战略思想，将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国土！”
“请毛主席、林副主席放心，我们的装甲兵部队无坚不摧！”
“无坚不摧这句话有点不切实际，”淡蓝色的烟雾在毛泽东的脸前袅袅飘动，使这个富有智慧的国家领袖更显得神秘：“我和林彪同志今天把二位请下山，就是要和你们谈一谈加强坦克部队作战力量的问题。”
林彪道：“我国北方边境线，坦克突击力量最为薄弱的是西北防区，只有一个坦克团布防在贺兰山下的腾格里沙漠，苏军在我西北边境驻扎了3个摩托化师、2个坦克团的兵力，紧靠坦克A团的突击力量怎么能够抵挡苏军装甲摩托化部队？”陈宏迎着林彪询问的目光反问道：“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的意思，要我们在西北防区增强坦克部队作战力量？”
毛泽东在烟灰缸捻灭了烟蒂：“我和林彪同志商量过了，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在西北地区组建一个简编坦克师，每个团要配备80辆坦克装甲车。”林彪单刀直入：“西北军区的A坦克团算一个，另外再从坦克训练学校和装甲兵学院的教练部队抽调骨干力量组建两个坦克团。你们对全军坦克院校和部队的指战员素质、装备比我和主席清楚，你们自己衡量，看选择哪个能以最短的时间生成战斗力？”
“你们要在装甲兵司令部成立一个坦克师筹备处，从全军部队专门抽调力量快速完成组建，师团正职以上的干部尽量选懂坦克专业的人，坦克部队是我军的特殊技术兵种，有些技术，光靠勇敢和蛮干是不行的，那些泥腿子、大老粗就不要选了。”毛泽东严肃地说。
“形势紧迫，你们尽快将组建方案报上来，最迟要在8月上旬完成组建，11月底完成移防。”林彪盯着陈宏和黄志勇的眼睛说。
毛泽东又点燃了一根烟，和蔼地问：“有困难吗？”陈宏和黄志勇唰地站起来，向主席敬了军礼，声若洪钟道：“请毛主席放心，我们保证完成组建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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