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湘西战场战略反攻(4)

　　邱维达参谋长胸有成竹地说：“请王司令放心，我保证五天之内结束湘西会战。”邱维达满以为王耀武听了这话会高兴，五天时间是他邱参谋长夸的海口。身边的参谋处长些都为邱维达捏把汗，军中无戏言呀。他们在一旁着急地又是比划，又是打手势说哑语，请他慎重表态。

　　电话那头的王耀武突然大叫一声说：“不行！何老总后天就动身去重庆，我这里正在加班加点赶材料，湘西会战胜利的讲演稿。在他动身之前要设法解决湘西会战的问题。”王耀武的态度没有商量，这是邱维达第一次听到王司令用这样的口气同他说话，过去从来没有过。

　　邱维达拿着电话筒子，嘴巴张得很大：“五天都不行，那你要我怎么办呀，我邱维达又不是孙悟空，这打仗又不是舞台上演戏，锣鼓点子一敲开战了，锣鼓点子一停仗就打完了。我可不会变戏法。”王耀武在电话那头说的话，身旁的人全都听见了，他们一个劲地朝邱参谋长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王耀武见邱维达那边半天不哼声，就大声说：“在胡琏18军正面包围圈上放一个缺口，这样可以早点结束战局，就在你设计的洞口公路附近放开一个口子就行了。”

　　邱维达本能地叫了起来，他说：“王司令，这要是你的命令，我邱维达万不敢从命。我说王司令，我俩共事多年，可不能干这等有悖国家、民族利益的事啊，那不成了汪精卫、周佛海之流的汉奸了吗？”邱维达越说越生气，他真没看出王耀武，不就是要新补选进中央执委吗？就为这去背叛民族大义呀。邱维达就是被罢官，他也要直言，他又说：“王耀武司令，你可别被胜利冲昏头脑，干这等大义不道的事！”

　　王耀武没有生气，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里面有个‘邱疯子’

　　叫邱清泉，还有个‘邱老虎’叫邱行湘，今天咋又冒出来一个‘邱大胆’

　　叫邱维达。你这个邱大胆，竟敢违抗军令吗？”

　　邱维达豁出去了，他说这样的命令，就是砍我邱维达十次脑袋，我也不敢去执行，反正是一死，死了总比背个汉奸的骂名强。王耀武这下真生气了，他听邱维达动真格的了，你一个参谋长也不想想，这么大的事能是我王耀武作出的决策吗？他说：“有话你去重庆找老头子说去，我现在命令你立即执行，明天必须完成！”说完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

　　邱维达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浑身颤抖一下。他想这不是出自王耀武的命令，给王耀武十个胆，他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他知道这个命令有来头，急忙放下电话，快步走到沙盘跟前，问参谋们如何办理这件事才好。

　　参谋处长们说，两手准备。邱维达点头说是，必须搞两个方案，一个是打，另一个是放。他正想对身边的同僚说说自己的想法，电话又想了。

　　邱维达以为是王耀武又有什么新指示，他希望王司令能收回成命。

　　电话是何应钦总司令打来的，他问：“你同王司令发生不愉快了吗？

　　一个参谋长，要服从方面军的指挥，精诚团结是至关重要的，这么多年，你们俩不是配合得很顺手吗？我告诉你维达，军事配合政治，战争不是为政治服务的吗？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战争永远都要服从政治。因为战争本身就是政治斗争的产物，是政治斗争的最高形式。好了，以后我会找你商榷战争与政治的关系。现在你抓紧制定王司令命令的执行方案，要很好地布置下去。”

　　邱维达在电话里应了一声。他放下电话，立马给王耀武司令官要了电话，他俩在电话里谈笑风生。王耀武还向他说了苦衷：“真是砍头都不想执行这个命令，说不定委员长有长远的考虑。政治这玩艺儿，我们军人永远都弄不明白，政治太深了，你我都是外行。胡琏的电话我已打过了，18军保证执行命令，明天凌晨他就移动阵地。”

　　邱维达在电话里说好，便放下电话，在指挥所里来回踱着方步。他拿起写了大半年的一大摞稿纸，一张张撕扯着。参谋部一处处长跨步向前止住他：“邱长官，你这是干什么？这书稿可是你大半年的心血啊。”

　　邱参谋长想给部队编写一本军事教科书，就以湘西会战为教科书的实例，但书稿中大反攻这一部分没有了，整本书也就没有实际意义了。他认为最精彩的章节该是被何应钦、王耀武撕毁的这一章。这在世界战争史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战例，他为这章起名为：欲擒故纵。然而现实完全变了样，鸡飞蛋打。前面写得那么有激情，那么悲惨壮烈，后头如果写把仇人放了，让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踩踏着战士的鲜血走了，这还叫军事教科书吗？读了这样的书，恐怕要培养出一大批汉奸出来。

　　邱维达在执行命令的同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一种疼痛。

　　4雪峰山日军大溃逃

　　国民党六大会议已接近尾声，就等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向大会代表作关于湘西会战的军事报告了。会议议程是临时调整的，原先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是安排程潜作军事报告，主要是总结近几年来中国战区的经验教训，重点报告世界同盟军反法西斯的形势。由于全国媒体把湘西会战作为新闻焦点，连篇累牍地报道了湘西会战中国军队取得胜利。这让大会代表感到不可理解了，中国战场有这么骄人的战绩，为什么不向代表们通报情况呢？既然已经取得了会战的胜利，就应该由陆军总司令，战场总指挥作湘西会战军事报告。所以大会作了这方面的安排。

　　接何应钦去重庆的飞机就停在芷江机场。何应钦不急，芷江到重庆多近，湘西会战今天就要有个头绪了，他必须看到结果才能动身。因为他的军事报告有一条，那就是湘西会战已经取得彻底胜利，日军的芷江作战彻底失败。这消息从他口里说出来，报告没作完，成群的国内外记者就踏上了湘西的土地，所以，他要最后听到胜利的消息后才能动身，以免节外生枝。何应钦知道新闻媒体的利害关系，到头来粉没抹到脸上，反倒弄得全国一片哗然就坏事了。何应钦在撰写报告提纲时，满脑子都是不吉利的事。

　　中国有句俗话，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何应钦提心吊胆，他自己也知道，放纵湘西雪峰山里的日军，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新闻记者、湘西百姓和在战场上作战的士兵，都不应知道这个内幕，一旦泄漏不仅蒋委员长日子不好过，自己的日子可能更难受，蒋某人一定会找个替罪羊的。

　　何应钦的担心是多余的。王耀武他们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这天拂晓，轰轰隆隆的马达声惊醒了深山的百姓。他们从木板房的缝隙朝外看，黑压压的全是人，把洞口至邵阳的公路挤得满满的全是****。

　　有老百姓在大声说话，哟，中国军队真是威武雄壮呀。

　　廖耀湘新6军的3万人马，浩浩荡荡从雪峰山中路开展突破了。天上几十架战机，地上轰轰隆隆的坦克、装甲车、战炮车、还有几百辆运兵大卡车。士兵们头戴亮锃锃的钢盔，胸前端着美式冲锋枪，草绿色的美式军装，脚蹬大皮鞋，昂首挺胸，踏出的响声能把土房给震塌。公路上卷起一团团黄沙，把山谷渲染得杀气腾腾。

　　日军第116师团、47师团和其他旅团的将军级指挥员，都知道廖耀湘的这个军，他们在缅甸战场名扬天下，对于山区丛林作战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所以在第6军进攻之前，日军主力便开始大撤退，他们宁肯同退路上的中国军队作战，也不愿去碰这支武装到牙齿的中国军队主力部队。

　　新6军在飞机、大炮、坦克、装甲战车的掩护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向日军进行最为猛烈的进攻。在新6军中央突破后，雪峰山所有的中国军队都运动起来了，他们朝东猛追猛打。中国进攻部队知道，在东大门的退路上，摆放着另一支劲旅第18军。国民党五大主力军有三支在这里。那就是新6军、74军和18军。国民党军队的着名战将更是赫赫有名，他们是王耀武、张灵甫、廖耀湘、胡琏、李天霞、邱行湘、周志道，还有汤恩伯、王敬久等等，战将如林。

　　日军在中国军队几十架飞机、千余门重炮、几百辆坦克、战车和十几万大军的猛烈攻击中，潮水般溃败下去。沿途公路上到处丢的都是大炮、战车、枪支和钢盔、皮鞋，日军尸体上千具堆在那里，还没有来得及焚烧，一片狼藉，狼狈得要死。

　　前线捷报频传。日军全军溃逃，中国军队全线追击。何应钦高兴极了，他不时地给王耀武挂电话，要求参战部队一鼓作气，把来犯日军全部撵出雪峰山地区。王耀武向何应钦报告：“邱参谋长把这次大驱赶战役布置得有条不紊，各参战部队士气高涨，整个雪峰山炮声隆隆，杀声震天。

　　何总司令呀，前线热闹得很，欢迎你来前线视察，看看这壮观的景象。”

　　何应钦请王耀武转告参战部队，向他们表示慰问：“祝他们多打胜仗。等把重庆那边的事办完后，总部官员一定到前线来，那时我们将召开庆功大会，表彰英雄模范。到那时我要同他们喝杯庆功酒。”

　　何应钦、王耀武在电话上谈笑风生，两个人的情绪都很兴奋。湘西会战胜利在即，国民党六大就要圆满闭幕。湘西这仗会为何应钦拉到不少选票，中央执委不成问题，他主要是想把名誉往上提提，最好能与李宗仁平起平坐。李宗仁一场徐州会战下来，身价倍增，中国杂牌军的领头人，除国民党的嫡系部队外，他可以一呼百应。蒋委员长都不敢小视他。湘西会战是国民党军队正面战场取得的第一次彻底胜利，是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这该如何去评说呀？何应钦在苦思冥想，他想在国民党六大会议上好好宣传打造湘西会战，同时也是宣传打造自己。亲日派这顶帽子该摘了吧？这会儿谁还会说何应钦是亲日派呢，看看湘西会战你就会知道了。

　　王耀武司令部现在是一片繁忙，四个处室的十几部电话叫个不停。整个参战部队都在往东快速推进，十几个参谋接过电话在作战地图上插红旗，他们真有些应接不暇。电话最为嘈杂，喂喂，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整个战场一团乱麻，逃窜的日军到处受阻，前线部队不知何总司令、王司令真实意图，他们扭住日军不放手。

　　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是芙蓉山这个东出口。按照何应钦、王耀武他们的意思，只要日军从东出口跑出去就算了，让他们逃回邵阳去，只要雪峰山地区没有日军主力，目的就达到了。可是中国军队追击部队不放手，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日军堵住，就地围歼。常常发生被围歼的日军，好不容易突围出去，又被赶上来的部队给堵住，再围歼。这样拖的时间就长，结束战斗就慢。王耀武知道何应钦心里急，等待最后的结果他是迫不及待了。于是王耀武不得不下令停止几支部队的战斗，特别是在东大门芙蓉山一带的部队，必须马上停下来，否则日军的后续部队就出不去。

　　前线部队不知是哪回事，为什么让我们停下来呀？周志道、邱行湘等一群战将杀红了眼，他们对第四方面军司令部下的这道命令不满意，一个劲地朝司令部打电话，接电话的作战参谋被前线将军骂得狗血淋头。他们对他们无法说明白，更是解释不清楚。

　　周志道、邱行湘后来发现，第18军胡琏军长竟然把大路让开了，他们的作战阵地移动开了，放出一条十几公里的大口子。这是咋回事哟？他和邱行湘急忙电话报告王耀武司令。而王耀武却说：“这是战略调整，你们执行命令就是了。”王耀武在电话上很关心周志道：“让他千万不要捅出什么乱子来，第51师可是我们的骄傲呀。战争服从政治。这些道理你该明白。”

　　对邱行湘说话，王耀武只是一句：“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现在就命令你停止战斗，原地待命。”是陈诚来电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为党国的利益，军人就得服从。陈诚告诉他，军委会已上报委员长，任命邱行湘为第5师少将师长。

　　邱行湘明白陈长官的意思。但是，周志道、邱行湘这些血性方刚的前线指挥官不好向下面的团长说，这事有损蒋委员长、何总司令的形象，一旦湘西百姓和部队士兵知道，恐怕要闹事都说不一定。在廖耀湘新6军开到边境线上的时候，第51师和第5师趁机返回雪峰山，搜索山里的小股残余日军。他们的收获不小，从大山深处走出几十股日军，他们举着白旗三五成群，向中国军队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