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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大会战1937》 作者:陶纯

第25章 守住娘子关,是忻口战役成败之关键(4)

  李振西赶忙说:“我是第38军教导团团长李振西,由滹沱河退下来后失去联络。”

  黄绍竑却显得很兴奋:“你就是李团长?你们现在哪里?”

  “我们在盂县岳家庄。”

  “距娘子关多远?”黄绍竑接着问。

  “看地图不过50公里,现在才下午5点,我们马上出发,经寒潭、上下盘石这条路,明天可以赶到。”

  黄绍竑转向阎锡山说:“这是杨虎城的卫队团,就叫他们开过来吧。”

  最后,黄绍竑对李振西说:“李团长,你们马上出发,走近路赶到娘子关,归孙连仲总司令指挥!”

  李振西放下耳机,对中校团副张希文说:“这下有仗打了!咱教导团这块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命令1营以急行军姿态先行,2、3营随后跟进!”

  4第38军教导团损失惨重

  10月16日拂晓,就在忻口地区的守军对南怀化实施猛烈的反击之时,娘子关一线的中国军队也对旧关展开了第二次反击。

  几个小时前,日军第39旅团第78联队已进至旧关附近,第77联队长鲤登行一阵亡后,川岸文三郎师团长命令第78联队长南云亲一郎指挥旧关作战。与此同时,第39联队长高木义人把他的指挥所推进到井陉县城抵近指挥。

  然而,这天的反击同第一次反击一样,进行得极不顺利。原定袭占旧关以东核桃园的第3军1部,在日军强大的反冲击下,放弃阵地向后退缩。

  而日军主力趁机进入882高地南侧的黄石咀、会道沟——经过这道由东向西直通娘子关正南侧的山沟可以直抵正太铁路,显然,日军企图驱兵正太铁路截断娘子关正面守军的后路,而且不远处的孙连仲、冯钦哉的指挥所也有被突袭的可能。所有奉命反击的部队在日军攻击下,不仅无法反击,事实上已经处于节节败退的境地,弄不好已有的阵地都要丢失。

  就在这种危急的关头,第38军教导团赶到了。

  远远地就听见了爆豆般的枪炮声,闻到了丝丝缕缕的硝烟味。在崎岖的山路上经过一夜跋涉的教导团1营于太阳升起的时刻到达磨河滩附近的上椒园。走着走着,有人向营长殷义盛报告,前面沟口有几百名鬼子骑兵在做饭,连哨兵都没有放。殷义盛说:“好,咱给****的来个突然袭击!”他命令各连迅速散开,悄悄接近日军。少顷,随着殷义盛一声令下,1营的5个连居高临下,呐喊着一下子冲到日军面前,正端着钢盔当饭碗吃饭的日军猝不及防,丢下20多具尸体后跨上战马仓皇窜进沟内,被击中负伤的马匹倒在地上发出哀叫。各连连长过来请示怎么办。殷义盛想了想,说:“先将沟口封锁,等待团主力到后再说。”殷义盛立即赶到磨河滩去见孙连仲。孙连仲说:“你们动作好快,不愧是杨虎城的看家部队。”

  这时,一个中等身材、模样凶狠、佩戴二级陆军上将衔的高级将领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过来。殷义盛认出,此人就是第27路总指挥冯钦哉。他马上上前敬礼。孙连仲略感奇怪地问:“怎么,你们认识?”

  冯钦哉哈哈一笑:“仿鲁兄,不是吹牛,陕军的人哪个不认识我老冯?”

  冯钦哉本系杨虎城陕西军的主要将领,他性情火暴,言语粗鲁,喜怒无常,小时候曾将庙中佛像的琉璃珠眼睛抠出来,弄得全家惶悚不安,不得不将其赶出家门。西安事变时,他因与杨虎城意见不合而闹翻,投向蒋介石的怀抱。今年春天,蒋在上海召见他时,赞赏道:“你是同盟会的老同志,这一次很出力(指西安事变时反对杨虎城),关系重大,岁寒松柏能有几人。”蒋当即批给10万元,犒赏冯部全体官兵。在不久前的保定作战中,第27路军曾多次与日军接触,杀敌虽不多,但部队损失不小。部队受挫后,自称根本不把小鬼子放在眼里的冯钦哉变得胆小起来,他的部队在娘子关左翼防御,而日本人把矛头对准了右翼和正面,这使他心中大喜。

  后来,娘子关战役总指挥黄绍竑对冯钦哉一直耿耿于怀。黄回忆道:

  “我要无线电台向冯钦哉取得联络,但一直到娘子关失守,都未联络上,原来他没有将电台架起来,所以他那方面的情形如何,无从知道。我想冯钦哉所以如此,就是要避开上级的作战任务。据我当时及事后知道,娘子关左翼是没有什么敌情的。如果敌人知道这个情形,由平山向六岭关进攻,一定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太原和忻口之间截断了,比之进攻娘子关省力得多。”

  几个小时前,黄绍竑将他的指挥所后撤到阳泉,冯钦哉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他来到了下盘石附近的磨河滩,与孙连仲住在一起。

  教导团1营营长殷义盛向孙、冯报告说:“我营已将沟口封锁,后续部队一到我们就冲进去。”

  孙连仲没说什么,冯钦哉却急煎煎地说:“娘那×,还等个屁!赶快带你的部队往里冲!”

  这时候,教导团团长李振西正带着团主力急急向下盘石赶,当他来到上椒园附近的沟口时,发现1营已进至沟内与敌激战,不断有伤兵被抬出来,身边有乱糟糟的老乡扶老携幼向后逃。孙连仲派人赶来,那人没下马就大声喊:“哪位是李团长?孙总司令有请!”

  李振西来到磨河滩。他看到孙连仲、冯钦哉住着国防工事一明两暗的三间大窑洞,周围还有很多窑洞,堆放弹药、器材等。李振西背部的伤口痛得厉害,孙连仲让副官唤过医官先给他换药,然后交代任务。

  孙连仲说:“今晨我军对旧关发动第二次反击,颇不顺利,冯总指挥的两个师到现在还没联络上,我手下的池峰城师才到昔阳境内,娘子关无兵可调,太原又抽不出兵来。娘子关一失,太原很快就要受到威胁。刚才,日本人冲进882高地南侧的沟内,这条沟直通磨河滩这里,但我这里只有一个卫队营,目前就看你们了。你们这个团的战斗人员,比一般的旅还要多,近战武器又好,当面敌人今天给你们冲了一下,仓皇钻进沟内,现在趁热打铁,能一下子推到旧关更好。只要你们夺回旧关,我担保和黄季宽一起向中央请求扩充教导团。”

  李振西说:“请总司令放心,我马上率部反击敌人!”

  然后,李振西对中校团副张希文说:“你赶快把全团集结到沟口,跟着1营往里冲。”

  李振西到达沟口时,1营已进至沟内2.5公里处与敌鏖战,2营的一半也钻进沟里,成批的伤兵往外抬,头顶还有日军的飞机盘旋。李振西侧耳倾听,感到里面的喊杀声很遥远,像从地狱中传来。两个士兵抬一副担架路过他身边,他示意停下,尚还清醒的伤兵说:“这沟有10公里长,两边是悬崖峭壁,几千敌人挤在沟内,骑兵、炮兵、辎重兵和战车把道路都塞住了。尽管敌人挤着向后退,由于受地形的限制,我们也攻不动。”

  李振西又找到几个逃难的老乡一问,才知道在这种地形下,战术完全错了。他召集各营营长研究后决定,采用集中兵力火器、轮番冲击的战术,以营为单位,将全营的48挺轻机枪及8挺重机枪集中起来,分为4个火力组,每组40人左右,机枪兵背足子弹,步枪兵多带手榴弹,将沟内造成火海,步枪兵跟在机枪兵后面跟进,前一个突击组伤亡大了,便停下来,后一个接着上去,一拨接一拨地向日军冲击。

  中午时分,教导团按照预定计划,重新发动攻势。这一招果然奏效,到黄昏时,日军在扔下几百具尸体后退回旧关,教导团也有五六百人伤亡——后来,就连孙连仲都认为,如果不是教导团及时赶到,娘子关也许这时候就失守了。

  月色朦胧。中日两军在旧关周围经过一天的厮杀后,都停顿下来,四周出现了短暂的沉寂。李振西登上旧关附近的山头,他隐约看到,此时,着名的娘子关旧关虽已残破不堪,但在峰峦起伏的山脊中,雄姿犹存。

  这天晚些时候,孙连仲、冯钦哉来到沟内李振西的临时指挥所,一见面,孙连仲上前紧紧握住李振西的手说:“老弟!教导团打得好!弟兄们辛苦了!”

  李振西说:“可是旧关还在敌人手里,我担心明天天一亮,敌人会卷土重来。”

  孙连仲说:“老弟说对了。光凭教导团夺回旧关不可能,我已发出明日拂晓第三次反击旧关的命令,你们可以配合。现在,教导团全部进入沟内,如果敌人反攻,跑都跑不及。你们不如乘敌人立足未稳,连夜出击,夺回关前的几个山头。我让我的特务连带来几百条麻袋,你们可用它们装上土,在旧关前堆成掩体,阻塞道路,加以固守,为明日的大部队反击创造条件。”

  李振西说:“总司令说得对,今晚我们不把敌人撵走,明天敌人就会把我们撵走,我们干脆去拼一下。”

  一直没说话的冯钦哉插话说:“很好!你们夺回一个山头,赏洋5000元!”随即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写道:“教导团夺回一个山头,赏洋5000元。总指挥冯钦哉。”冯钦哉当着孙连仲的面将纸条交给李振西。

  16日夜12时,教导团随着嘹亮的冲锋号声,风卷残云般扑上旧关周围的山头,正在睡梦中的日军大都来不及抵抗就被消灭,并炸毁了4辆战车,缴获山炮2门,机枪、步枪200多支。

  消息传到磨河滩指挥所,孙连仲说:“钦哉兄,这下你得掏腰包了。”

  冯钦哉说:“我的命令是夺回一个山头赏洋5000元,他们夺回8个,怎么赏?”

  孙连仲以为他在开玩笑,谁知最后他竟然真的一文没给。倒是黄绍竑拿出3000元奖给了教导团。

  17日拂晓。中国军队第三次反击旧关的战斗打响。同前两次反击一样,这次反击仍以失败告终。尤其是战斗未正式打响之前,战绩赫赫的第38军教导团遭到了日军意外的致命打击。

  这是一个战场上少见的黎明——寂静、安恬,如果不是山坡上沟壑里那些破碎的尸体和凌乱弃置的武器,没人会相信这是两军残酷厮杀的战场。第38军教导团自驰援旧关以来,连续一日两夜没休息,饭只吃过一顿。此刻,他们又累又饿。团长李振西认为,日军已被打得够呛,没有相当时间补充,难以再发动攻击,于是命令各连就地吃饭、休整。各连的炊事兵干脆把行军锅背到各连排的阵地上烧起饭来,升起的炊烟和燃烧的火光准确无误地给日军指明了阵地位置,从而招致了灭顶之灾!更要命的是,阵地上的人包括团长李振西在内,吃饱饭后倒头便睡……蓦然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惊醒了他们。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看,头顶有10余架日军的飞机俯冲扫射、轰炸,一批批炮弹啸叫着飞来,李振西眼看着他的弟兄化为成片成片的碎肢断肉,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眨眼之间就消失了,面前变得空荡荡的……在这些光秃秃的山头上,每一颗炮弹都能造成数十人伤亡。教导团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李振西好不容易组织起部分官兵,日军的步兵和战车已冲过来,多亏各连都有一些阎锡山的兵工厂制造的滚山雷,个头同西瓜差不多,杀伤力比手榴弹大两三倍,日军冲到近前时,守军拉断导火索往下滚——就靠这些黑不溜秋的铁家伙,教导团一连打退了日军的5次冲锋。傍午时,李振西统计了一下,教导团已有两个营长、100多个连排长和1000多名士兵伤亡。

  下午2时,千余名日军在飞机、战车的支援下分几路展开全面攻击,2营守卫的旧关左翼几个山头打得最为激烈。日军的几挺重机枪架在阵地左侧的一个土坎上,那是一个无法消灭的死角。占据突出位置的6连和8连各种武器都用上了,却怎么也打不退日军的冲锋,那些头戴钢盔面孔发黑的鬼子在同伴倒下后继续向前冲,而且他们一枪不发地保持了可怕的沉默,像螃蟹腿似的渐渐合拢过来——一场几乎是无声的肉搏战之后,这两个连的官兵绝大部分牺牲,阵地丢失。随即,占领阵地的日军将目标转向左侧的7连。

  7连守卫着旧关左翼最重要的据点,它瞰制着通往旧关的公路和周围的山头,如果失掉,旧关附近的阵地都难保持。李振西派传令兵找到7连连长崔俊英,令他无论如何不能退。此时,全团20多个连长除崔俊英外,非死即伤。崔俊英战斗经验丰富,平时深得团长李振西欣赏。崔俊英对传令兵说:“你回去告诉团长,只要我老崔还有一口气,7连阵地就丢不了!”

  炮火霎时覆盖了7连,崔俊英手执驳壳枪蹲在一个弹坑里,督促他的部下拼命还击冲锋的鬼子。他的耳边不断有人说:“报告连长,我们班只剩我一个了。”崔俊英说:“妈个×,给我打!”“报告连长,我们排长阵亡了。”崔俊英说:“你当排长!”“报告连长,我的枪打坏了。”崔俊英说:“混蛋!快扔手榴弹!”……

  这边,李振西命令中校团副张希文把团部通信兵、卫生兵、传令兵、司书、副官、书记全部集合起来,拉上去增援7连。两个小时后,才将各路进攻的日军打退。入夜,教导团所剩不多的官兵就趴在血泊中等待天明——各个阵地都变成了赤色,仿佛有人在山头铺了一块巨大而肮脏的红布……

  18日凌晨,教导团团长李振西接到了孙连仲的电话:“老弟,池峰城到了……”李振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轻轻地说:“总司令,是真的吗?”

  第26路军第31师池峰城部接替了教导团的阵地。18日傍晚,李振西带领仅剩的200多弟兄到达下盘石附近,当这支残破不堪的队伍经过铁路时,一列从娘子关方向开来的火车飞驰而过,80多名来不及躲避的官兵被碾死、撞伤!至此,原有3000人的第38军教导团只剩下100多人。

  19日,孙连仲派1个营把教导团阵亡的2000多官兵的尸体集中起来,在旧关沟口埋了几个大冢。团长李振西含着滚滚热泪登高远望,默祝将士们的爱国精神永世昭明。

  在娘子关正面,第17师丢掉雪花山后,日军紧接着向他们仓促占领的乏驴岭阵地攻击,战斗一天都未停顿。某日夜间,师长赵寿山爬上乏驴岭视察阵地,明月照耀下的战场尽收眼底,感慨之余,他吟诗一首:

  妖氛弥漫寇方张,百战何辞作国殇。

  士卒冲锋杀敌处,娘子关外月如霜。

  19日早晨,日军攻击重点由旧关转到乏驴岭,经过整整一天的鏖战之后,守军伤亡惨重,被迫撤离。守卫乏驴岭南侧阵地的黎子淦营除10余人外,其余全部捐躯,9连排长、****党员刘惜棠率全排与敌反复肉搏,最后无一人生还。

  至此,第17师在井陉、雪花山、乏驴岭一带浴血奋战9昼夜。撤退时,人们发现,他们的赵寿山师长头发、胡须都白了,仿佛一下子老了30岁!

  后来,为了纪念娘子关战斗,第17师成立了一个剧团——血(雪)花剧团。其中有一首战歌的词中唱道:

  我们在乏驴岭上,

  誓与阵地共存亡。

  我们在雪花山上,

  血花扶着我们的刀枪。

  井陉车站夺大炮,

  娘子关外毁车辆……

  5董其武负伤后仍顽强作战

  自10月13日忻口大战正式展开之后,众多的共产党将领将目光紧紧盯住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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