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依然高举着照相机，不停地拍照。
市民代表们则慌张地趴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囚犯们。
监狱长这时才又喊道：“马上追那两个逃犯。”
汽车和摩托车都发动起来，驶出监狱。
记者们又围上监狱长，纷纷提问。
记者：“请监狱长先生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吗？”
监狱长：“这还要解释什么，有犯人逃了，为了防止更多犯人的出逃，我们不得不开枪。”
记者：“可是，你刚才还说你们的监狱是模范监狱，犯人们来到这监狱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既然监狱这么好，她们为什么还要逃跑呢？”
监狱长：“这个……你们问她们好了，我也不是囚犯，我怎么会知道。”
记者：“你们打死了这么多人，不会受到处罚吗？”
监狱长：“当然不会，我们有规定，有越狱的必须开枪，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危害社会。”
记者：“可有几个人越狱了，你会受到处罚吗？”
监狱长气恼地用枪一指那个记者：“我怀疑你们这里有他们的同党，如果没有你们掩护，他们怎么会逃出去。”
记者们大惊失色，纷纷离去。
汽车开到了郊外。
阿静和温敏疲惫地从汽车里走出来。
她们躺在了田野里。
风，还在呼呼地吹着，庄稼也在风中摆着身体。
阿静看着温敏：“不会再有人追来吧？”
温敏向远处望着，眼睛里面皆是绿油油的庄稼：“不会，早就被你甩掉了。”
阿静笑起来：“又获得自由了，这里连空气都比监狱新鲜。”
温敏兴奋异常：“是啊，咱们又获得了自由。我的心情真好，我真想唱支歌。”
阿静拉起温敏：“我也想唱。”
温敏提醒着：“可是咱们现在还不能唱，咱们还得快些赶路。”
阿静看着温敏：“大姐，咱们去哪？”
温敏平静地说：“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阿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分手？”
温敏点了点头：“感谢你的帮助，你就像亲姐妹一样地帮助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你。”
阿静拉住了温敏的手，两眼流出泪。阿静担心自己再次完不成任务被军统处罚：“温敏姐，我……”
温敏观察着阿静：“怎么？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阿静哭哭啼啼地说：“我没处去，师父、师兄全被他们抓起来了，剧团也散了，我不知道去哪儿，我跟你走吧。”
温敏：“你的家呢？”
阿静白嫩的脸上挂满眼泪：“我哪有家呀？从小就被卖进戏班子，不知道家在哪里，父母叫什么，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温敏犹豫了一下，还是被阿静的眼泪打动了：“好吧，咱们走。”
阿静惊喜地说：“你答应带我走了？”
温敏：“我也不知去哪，咱们就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阿静：“咱们就住车里。”
温敏：“不行，那样太危险，咱们必须离开这辆汽车，汽车太惹人注意，他们肯定在找这辆汽车。”
阿静：“还是你说得对，咱们就这样走吧。”
太阳已经落山了，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天边出现了一片红霞。
两个人在庄稼地里看天逐渐黑下来，才敢走出庄稼地。
她们走上田埂。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只有乌云，天黑黑的。
两人行走在黑夜里。
温敏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个方向走，但是还是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有些疑惑：“你真行，还会开车？”
阿静早就背熟了台词：“我们戏班子都会开汽车。”
温敏惊讶地看着阿静：“你们戏班子都会开车？”
阿静说：“是啊，有个旅长看上了我的师姐，他一定要送给我师父一件礼物，他不给银，不给金，给了一辆旧军车，让戏班子拉道具。”
温敏赞佩地说：“所以你也就学会了开车，真了不起，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女人开车呢。”
阿静笑起来：“这有什么。”
温敏：“我真佩服你，你什么都会，会武功，又会开车。”
阿静：“可我没文化，不识字啊。”
温敏：“以后我教你。”
阿静祈求似的说：“你一定要教我。”
温敏笑了一笑说：“你还是不识字的好。”
阿静看着温敏：“为什么？”
温敏：“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阿静：“我才不那么想，我见什么都想学会，只可惜，我没有那么多的机会。”
许静和温敏沿着乡间土路走着，走到一个破庙前，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
温敏：“我们只好栖身破庙了。”
许静点头：“可以啊，我们戏班子经常栖身破庙呢，我们把庙里的神仙当自己的保护神。”
阿静和温敏走进来。
温敏坐到地上：“我实在走不动了。”
阿静也躺倒：“警察不会追到这里吧？”
温敏：“咱们扔了车，又走了几十里路，他们找不到咱们了。”
阿静：“那咱们就可以休息了。”
二人躺倒。
许静观察着黑暗中的温敏，温敏似乎太疲劳了，刚躺下，就打起轻微的鼾声。
许静也实在太累了，在断定温敏对自己没有什么危险后，也合眼睡起来。
第二天一早，许静就惊醒了，看到温敏还在睡觉，才坐起来。
温敏也睁开眼睛，看着许静。
许静问：“大姐，咱们怎么办啊？哪里是家啊？”
温敏眨了几下眼睛，“这样吧，我的一个表姐离这里不远，咱们还是先投靠她吧。”
许静兴奋地说：“啊，真的有地方去啊！”
温敏笑起来：“我们这样的好人，怎么能无家可归呢？走。”
两个人女人互相搀扶着，在乡间土路上走着。
她们终于在晌午走进一个小镇的院落。
温敏喊着：“表姐——表姐——”
表姐大秀走出来：“哎呀，敏，你……你出来了？”
温敏摆了摆手，示意大秀小点声，然后走进屋子。
大秀随温敏走进屋子。
“表姐夫呢？”
“还不是去做生意，到内蒙买马去了。”
温敏拉过阿静：“这是我的好朋友，叫小……”
阿静：“就叫我小青吧。”
温敏：“嗯，是小青。”
阿静：“大姐，我们来麻烦你了。”
大秀：“看你说的，我是温敏的表姐，是至亲，你们快坐，我给你们弄点吃的。”
大秀说着，走出屋子。
温敏转向阿静：“咱们要在这住几天。”
阿静打量着门外的大秀：“她不会向当局告密吧？”
温敏肯定地说：“不会。”
大秀端着饭食进来，放到桌上：“你们快吃吧。”
温敏和阿静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秀看着她们：“唉，在监狱遭了不少罪吧？”
温敏边吃边点头。
大秀：“想孩子吗？”
温敏不再吃饭，流着眼泪。
大秀：“你没回家去看看？”
温敏：“宪兵特务正抓我们呢，回家还不是自投罗网。”
大秀：“要不，我把孩子接来？让你们母子在这儿见个面。”
温敏：“不行，我家肯定有特务监视，你带孩子来，他们会跟踪来的。”
大秀：“唉，这可怎么好呀。”
温敏：“你这儿有我们一家人的照片吗？”
“有。”大秀说着，从柜中取出相册，翻开，递给温敏。
温敏看着照片，伤心地大哭起来。
大秀也陪着流泪。
“唉，丈夫被害，孩子又不能相见，可真让人难过呀。”
大秀疑惑地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温敏：“越狱。”
大秀：“越狱？”她惊愕地把手中的水杯掉在了地上。
温敏：“表姐，你怎么了？”
大秀：“我……只是有点害怕。”
温敏：“表姐，你放心，我明天就走。”
大秀：“我可不能让你走，你现在连个家都没有，你躲哪儿去啊？”
温敏：“表姐，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的。”
大秀：“不会的，没人知道你们是谁，只要你们不乱跑，没人会发现你们的。”
温敏：“一旦发现了，你可就犯了窝藏逃犯的罪。”
大秀：“我不怕，咱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又是表姐妹，我不能看你无家可归，再让人家把你送进监狱。”
温敏：“表姐，我该怎么报答你呀？”
大秀：“表姐妹的，还说这个干什么？”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阿静开出的那辆汽车停放在路上，被雨水浇得噼啪作响。那时候，没有几个人会开车，一个县，也不一定有一辆车，汽车一般都是美国的，也有日本投降时候遗弃的，所以，只有政府和军队有汽车，要不就是大企业有汽车，老百姓看见汽车就害怕。
又是一辆汽车开来，停在了路边。
教官和齐冬梅坐在汽车里。
庞教官指着阿静开来的那辆汽车说：“就在附近。”
齐冬梅附和着说：“是，庞教官的判断没错。”
庞教官：“我和许静约好，她把车停在哪里，咱们就把联络点设到哪里。下车，在左边的第三棵树上削下一块树皮，以后，阿静就会把汇报藏在那棵树下。”
齐冬梅跳下车，在车左边的第三棵树上削下了一块树皮，然后，她又蹲下，在树下挖了个小坑，把一只瓶子放到坑里，然后填好土。
齐冬梅重新上车：“报告站长，一切都办妥了。”
庞教官：“好，以后，你每天夜里3点钟来这取情报。”
齐冬梅：“是。”
庞教官：“好，现在你就把那辆车开回去吧。”
齐冬梅：“是。”
齐冬梅跳上阿静开来的那辆车，开回城里。
庞教官也开着车，紧随其后。
阿静和温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天空还在下雨，噼噼啪啪地把院落浇成了水潭。
温敏望着外面的雨，眼泪落下来：“我真想看看我的孩子。”
阿静观察着温敏：“我去你家一趟，把孩子弄出来。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温敏头：“不行，那咱们就暴露了。”
阿静：“你就放心吧，我才不会被特务发现，我才没你们书呆子那么傻。”
温敏转向了阿静：“哦？你有什么办法？”
阿静说：“我们唱戏的就讲究扮啥像啥呀，我要是扮个老头、老太太，再弄辆车，把孩子往车上一装，谁会发现？”
温敏皱眉说：“这办法好是好，可还是太冒险了。”
阿静：“有什么冒险的？”
温敏：“这样你就太危险了。”
阿静：“你该相信我的本领。”
温敏：“算了，别再谈了，我放弃这个希望了。”
阿静：“为什么？”
温敏：“如果见了孩子，这孩子就不会再离开我了，我还怎么工作？”
阿静：“怎么，你还想工作？”
温敏：“我当然要工作，我丈夫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了，我要替他报仇？”
阿静：“报仇？就凭你，一个文弱女子，怎么报仇？”
温敏：“当然用我自己的方式。”
阿静忽然抓住温敏：“你报仇，可千万要带着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温敏：“我知道你会武功，是女侠客，侠肝义胆，就像三侠五义中的五鼠。”
阿静：“像哪一鼠？”
温敏：“像锦毛鼠——白玉堂。”
阿静：“我才不像他，小肚鸡肠的。”
温敏：“那你要像谁？”
阿静：“我才不像鼠，像猫还差不多。”
温敏笑起来：“好吧，那就御猫展昭吧。”
阿静抿了一下嘴：“这还能让人接受。”
温敏：“好吧，太晚了，睡觉吧。”
阿静：“我问你一句话。”
温敏：“问吧。”
阿静：“你是共产党吧？”
温敏：“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
阿静有些迫不及待：“你认识那些共产党吧？”
温敏：“我丈夫是共产党，我当然认得他了。”
阿静：“可是，已经死了。”
温敏：“活的在解放区，共产党有好几百万大军呢。”
阿静：“可在咱们这都市里就没有共产党？”
温敏：“也许有吧。”
阿静警惕地看着温敏：“他们会在哪呢？”
温敏微微一笑：“不知道。”
阿静叹了一声。
温敏：“你问这些做什么？”
阿静：“我想加入共产党。”
温敏：“为什么？”
阿静：“我恨现在这个政权，听说共产党就是要推翻这个政权，我也要加入到这个队伍中去。”
温敏：“等着吧，共产党会出现的。”
阿静：“我心里着急，我想去找他们。”
温敏：“会找到的。”
第二天早晨，天放晴了，太阳斜射进这个农家小院。
阿静要走出门。
温敏叫住她：“你去哪？”
阿静：“我要找个地方练练功，吊吊嗓子。”
温敏：“不行，那会惹人注意的。”
阿静：“可是，我实在是太憋得慌了。”
温敏：“这几天不行，他们正在找咱们呢。”
阿静：“好吧，我听你的。”
齐冬梅开车来到削了皮的大树下，停下车。
齐冬梅来到这里，蹲下，取出埋在树下的玻璃瓶，用手电筒照着。
玻璃瓶是空的。
齐冬梅失望地把汽车开回了军统站。
齐冬梅走向庞教官：“那玻璃瓶是空的。”
庞教官：“断了线了？”
齐冬梅猜测着：“阿静会不会遇到危险？”
庞教官了头：“温敏还不会这么快就识破阿静。”
齐冬梅：“那……她为什么不送情报？”
庞教官：“她也许出不来，怕暴露自己。”
齐冬梅：“可是，站长指示过了，她一旦出狱，速来报告。”
庞教官：“你只管每夜去取一次情报，别管她了。”
齐冬梅：“是。”
第二个夜晚，齐冬梅再次来到那棵大树下。
齐冬梅取出埋在树下的玻璃瓶，用手电一照，依然是空的。
第三个夜晚，齐冬梅再次来到那棵大树下。
齐冬梅发现了许静的纸条。
齐冬梅拿起纸条，跳上汽车。
齐冬梅兴冲冲地走进军统站：“庞教官，阿静有情报了。”
庞教官：“快拿来我看看。”
齐冬梅递过纸条。
庞教官看着。纸条上写：“温敏第一次进城，一定是寻找她的同志和组织，请再派人在城中跟踪监视，我不能暴露。”
庞教官：“派霍秀娟跟踪温敏。”
齐冬梅：“是。”
温敏在城市的路上匆匆走着。
她蹲下系鞋带，向后看了一眼。
霍秀娟迅速躲进旁边的一个墙角。
温敏站起身继续走着。
霍秀娟始终与温敏保持10余米的距离。
温敏走进了一个饭店。
霍秀娟也跟了进去。
温敏从另个门走出，她撒腿就跑，跑得无影无踪。
霍秀娟也从那个门走出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她停下来，四处寻找，自语着：“怎么失踪了。”
温敏甩开了霍秀娟，进了茶馆。
茶楼的里边有十几张桌子，但喝茶的人并不多。一个唱大鼓书的姑娘站在前边正唱着《狸猫换太子》。一个盲人坐在旁边为她伴奏。
老罗坐在角上的一个地方喝着茶。温敏走进来，坐到他的身边。
温敏低声说：“有个尾巴，让我甩掉了。”
老罗也低声说：“温敏，组织研究了，同意你自己的意见，不送你去解放区，留在这里做地下工作。”
温敏兴奋道：“这太好了。”
老罗：“现在，我们正在几所大学开展反饥饿、反内战运动，很缺人手，你就做点这方面的工作吧。”
温敏爽快地答应：“行。”
老罗：“特务正在跟踪你，你一定要小心，要化妆，不能再让他们发现你。”
温敏：“嗯，还有，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个唱戏的姑娘，她思想进步，要求加入共产党，你们研究了吗？”
老罗：“听你介绍，这个姑娘很了不得，可咱们不了解她的底细，还是考验一段时间再说吧。”
温敏：“她要求十分迫切。”
老罗：“越迫切，越是需要了解她呀。”
温敏：“根据我的观察，那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姑娘。”
老罗：“好吧，先给她点工作做，我们再派人了解一下她的过去。”
温敏回到表姐家，开了门，悄悄进来。
阿静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看着她：“温敏姐，你做什么去了，一夜一夜的不回来，是和情人相会吧？”
温敏笑着：“嗯，我又有男朋友了。”
阿静：“真的，快说说，他是干什么的？”
温敏：“是个教书先生。”
阿静：“又是个教书先生。”
温敏：“那又怎么样？”
阿静：“别开玩笑了。”
温敏看着许静：“你不是要求做些事吗？我这里有些标语，你写写吧。”
阿静：“温敏姐，你净拿我开玩笑。”
温敏：“怎么？”
阿静：“我不识字，怎么会写呢？”
温敏：“你看我，倒忘了，对不起。”
阿静：“没关系，你写吧，我可以为你研墨，然后再贴到城里去。”
温敏：“那很危险。”
阿静：“放心吧，我虽然是文盲，可我手脚利落，保证不会落到警察的手里。”
温敏：“好吧，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阿静：“怎么，你真是共产党？”
温敏：“不是。”
阿静：“那你为什么给共产党做事？”
温敏：“你怎么知道我为共产党做事？”
阿静：“除了共产党，谁敢跟政府做对呀。”
庞教官与阿静相对坐着。
阿静为难地看着庞教官：“温敏依然不肯相信我，不带我去见她的上级。”
庞教官叮嘱道：“你一定要沉得住气，切记不要打草惊蛇，等她和她的同志们相信你是个思想进步的青年了，她一定会吸收你入党，参加他们的活动，到时候，咱们把他们的地下组织一网打尽。”
阿静：“是。”
庞教官：“你千万不要引起她的怀疑，我看你还是尽快去贴标语吧。”
阿静：“是，不过，这件事一定要警察局小心点儿，别在夜里追捕我，以免开枪误伤了我。”
庞教官：“他们捉你，你就让他们捉去好了，干什么要跑呢？”
阿静：“是。”
许静急匆匆地走出军统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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