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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飞过地平线》 作者:谭琼辉

第33章

  钱思成这次派出了非常得力的手下,他把宝压在了王克农身上,希望这次的计划不仅可以激化中日矛盾,让日军加快进攻武汉的步伐,而且他知道共产党一定不会置李大义的生死于不顾,所以在这个计划中,他还能利用李大义捣毁共产党在汉口的谍报网。

  王克农已将所有的计划送了出去,上级指令他全权负责这次行动,不仅要救出李大义,还要让钱思成这个叛国贼露出真面目。

  梁剑被送回来了,当他回到乐善堂的时候,首先见到他的是肖磊,肖磊惊喜地扑上来握住他的手,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梁剑不想再谈起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正在这时,川崎露面了,两人像陌生人一样对视了半晌,川崎突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忙走上来跟他说话,但他却扭头便往楼上走去。川崎两眼一瞪,嘴巴微微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肖磊见状,说道:您别生气,少爷刚回来,估计遇到了什么事,等他稍微缓和一阵就好了。川崎缓缓地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给我好好看着他,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他离开半步。

  梁剑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在这里,他才感觉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肖磊待川崎出去后,悄悄上楼敲响了房门,梁剑起初还以为是川崎,直到听到肖磊的声音时才打开了门。肖磊站在门口,向身后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日本人捣毁了戏园子,李大义被捕,若兰和小武失踪了,其他人都牺牲了。梁剑猛然瞪大眼睛,正要说话,肖磊忙制止了他,说道:你别着急,我只是想让你先知道这个消息,组织正在想办法营救被捕的同志,我也在打听若兰和小武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梁剑心里一急,便想去戏园子看看,但是肖磊拦住了他,说道:川崎不让你出门,你再忍忍,你要记住,要想尽快获得自由,必须取得川崎的信任。

  肖磊回到柜台前的时候,川崎突然又回来了,向楼上看了一眼,问道:少爷在房里吗?肖磊点了点头,川崎又说道:去叫少爷下来吧,少爷刚回来,你陪他出门走走。肖磊求之不得,但嘴上却说道:现在外面太乱了,我担心……川崎制止了他,说道:你说得对,但是我们乐善堂是正当生意,那些抗议者抗议的是日本政府,我想他们是不会伤害我和三郎的。

  肖磊再次敲响了梁剑的房门,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低语了一阵,梁剑这才和他一起下楼。川崎又叮嘱了一阵,梁剑出门时缓缓地点了点头,还说道:我知道了!

  肖磊窃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好演员,如果你不加入我们,不为国家做事实在是太浪费了。梁剑长长叹息了一声,问道:若兰到底去了哪里?你确信她还活着吗?肖磊答道:是的,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若兰和小武都活着,而且我相信有小武在,若兰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危险,只不过现在风声很紧,他们一定藏在某个非常隐蔽的地方,我想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们一定会主动联系我们。梁剑两眼迷茫,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川崎为什么要把他送走,一定是为了便于对若兰他们下杀手。

  若兰到底会在什么地方?梁剑暗自忖度。肖磊又追问起他这段时间的去向,他把自己的遭遇缓缓道出。肖磊疑惑地问道:那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梁剑想了想说道:他们没有对我隐瞒,但我想要是我们再回去,他人肯定已经不在那儿了。有道理,日本人不会那么蠢,那个叫大野的到底是什么人?按你所说,此人一定是个顶尖高手,他此时出现在汉口,到底有何目的?梁剑其实根本没听他说话,此时又说道:我想去戏园子看看。肖磊断然拒绝了他,说道:日本特务一定在附近,你这样去,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梁剑反驳道:我和若兰的关系池田和川崎都是知道的,如果我去戏园子,他们都会觉得很正常。肖磊想了想说道:既然你一定要去,那么我就陪你吧,大不了让川崎先生责怪我一番。梁剑感激地笑了笑。

  推开戏园子的大门,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好像已经荒芜了很久,杂草也长了出来。

  梁剑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高高的戏台,眼前恍惚出现李若兰的身影,一阵悦耳的唱腔在耳边萦绕回旋,仿佛一切都未远去,仿佛所有的风景都还是昨日的,只不过已经物是人非。

  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吧。肖磊本来不忍心打扰他,但也不得不低声提醒道。梁剑收回了失神的目光,眼角已经有些湿润,他未掩饰心头的悲伤,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湿润了脸庞,也流经了心里那个最疼痛的地方,透过泪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他恍惚间又看见了若兰,她在戏台上的倩影温柔尔雅,一条红丝巾在她手上随着风儿自由地飘洒……梁剑看得呆住了,直到肖磊的手重重地放在他肩膀上。就在这一瞬间,梁剑突然叫出声来,紧接着便往走廊的方向冲了过去。肖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梁剑站在走廊尽头,眼神焦急地四处张望,肖磊气喘吁吁地跟上来问道:你跑什么呀,到底看到什么了?梁剑呆愣了一会儿才沉沉地闭了下眼,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从走廊跑了过去,可追过来什么都没看到,也许是我眼花了。肖磊叹息了一声,道:回去吧,这儿到处都是日本人的眼线,咱们可不能待久了。梁剑想想也对,虽然他自己不害怕什么,但担心肖磊,只得转身往外走去,可就在这时,肖磊拉住他低声说道:等等。他顺着肖磊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个人影正站在黑暗的地方。肖磊突然压着嗓子惊喜地叫了起来:小武,是小武……梁剑心里怦然一跳,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肖磊走上去紧紧地抓住小武的手,虽然他已经确信此人是小武,但仍然带着狐疑的口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们到处找你呢!梁剑此时过来问道:若兰呢,若兰她在哪儿?但是小武一言不发,就像个木桩子似的。梁剑急了,几乎扯着嗓子喊起来,肖磊忙制止他道:你小声点,要是被外面的特务听到麻烦就大了。梁剑非常焦急,但又无可奈何。肖磊想了想才说道:小武,你别这样,我们心里也难过,现在李先生还在日本人手里,我们正在想办法营救,你也要挺住,好好保护若兰的安全,你们不能再出事了。

  我要杀了池田,都是他派人干的。小武突然低声嚎哭起来,可又不敢太大声。肖磊听着心里酸,也压抑着内心的悲痛安慰他道:我已经向组织汇报了这里的情况,组织上要求我们保全有生力量,一定要和日本人战斗到底,至于池田,他欠下的血债,我们将来要一笔一笔跟他算。

  还有川崎那个老贼,他和池田是一伙的,这两个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如果杀不了他们,我誓不为人。小武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肖磊顿时有些尴尬地看了梁剑一眼,谁知道梁剑却说道:如果川崎果真参与了这件事,我也不会放过他。肖磊心里一动,转身看着他感激地说道: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地下党员,也代表组织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梁剑没吱声,因为他心里此时想的全是若兰,却又不好再开口。肖磊看出了他的心思,尽力放松了一下心情,问小武道:可以带我们去见见若兰吗?我很担心她。小武说道:若兰姐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我每天都在这儿,就是在等你们。肖磊心领神会,和梁剑欣喜地对视了一眼。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小武把李若兰安顿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肖磊高兴地说道:看不出你小子还真有一手,日本人做梦都想不到你们会大摇大摆地住在旅馆。小武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道:这都是若兰姐教我的。梁剑跟在身后,心事重重,他不知道若兰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了,这么多天没见,加上发生了如此惨烈的事,他担心若兰的精神会坚持不住而崩溃,可是当他见到若兰时,她的外表看上去好像没多少变化,只是憔悴了一些。

  梁剑多想拥抱若兰,但是肖磊和小武在场,他只能默默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把满腔的激情强烈地压抑在心底。这时候,肖磊悄悄地把小武拉出了门,两人才情不自禁地紧紧相拥。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让你受苦了。

  若兰趴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肩头的温暖,自从戏园子出事以来,她慢慢地把悲伤藏在了心底,然后除了思念父亲,就是想念梁剑,想念他们的过去,还有未来。

  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没法再见面了,那段时间,川崎囚禁了我,我根本没办法离开,如果我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死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还有那么多同志。

  李若兰心里开始流泪,眼圈也红了。

  肖磊和小武在外面轻轻地敲门,然后又回来了,两人忙慌乱地分开。

  李若兰依然红着眼圈,问道:我爹他怎么样了?肖磊说道:李叔本来是被日本人抓走的,但是现在已经到了钱思成手里。我们另外的同志正想办法营救,放心吧,我们的计划很周密,李叔一定会被安全救回来。

  梁剑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李大义和李若兰是父女关系,但他没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肖磊随后说道:不好意思,可是我们的时间很紧,梁少爷,我们该回去了,要不然川崎会起疑心了。他又看了小武一眼,继续说道:希望你可以照顾若兰,我们这边正在想办法营救李叔,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还有,外面现在非常危险,也许日本特务正在到处找你们,所以如果没什么事最好是不要出门。小武说道:我也要参加营救李叔的行动。肖磊拒绝了他,道: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和若兰,如果你出事,若兰以后的安全谁来负责?战争还没结束,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还要为死去的同志报仇呢。

  梁剑依依不舍,临走时对若兰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回去的路上,梁剑才把先前的疑惑提出来,肖磊也疑惑地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梁剑说道:当然是真不知道,若兰这些日子瘦太多了,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一定要把伯父救出来。你能这么想就更好了,走吧,记住我先前说的话,要顺利抓住川崎的尾巴,就必须取得他的继续信任,所以你对着他的时候,必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笑脸相迎是最好的了。

  梁剑回到乐善堂见到川崎的时候,主动说道:父亲,我们回来了,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川崎似乎愣了一下,但马上开心地说道:没什么要帮忙的,父亲看到你没事,我也就开心了。梁剑主动上去帮川崎收拾柜台上的杂物,川崎冲肖磊笑了笑,趁机低声说道:非常感谢你的帮忙。肖磊也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对梁剑说道:你离开太久了,今晚我想为你接风洗尘,川崎先生您想要一起去吗?川崎忙摆手道:你们去吧,我就不掺和了。梁剑收拾完杂物后又问道:父亲,池田叔叔这些日子没打电话来吗?川崎回道:当然有啊,刚才就还打电话来问了你,哦,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连子在战争结束后还会来汉口,到时候父亲将为你们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梁剑微微一愣,忙装做很高兴的样子说道:我也期待着这一天。

  梁剑和肖磊做梦都没想到会在料理店遇到钱思成,而且他还带着一个女人,两人都不认识这个女人,钱思成忙给彼此做了介绍,虽然两人都没兴趣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和钱思成是什么关系,但钱思成依然兴致勃勃,而且还邀请他们共进晚餐。梁剑没言语,肖磊忙说道:少爷,你和钱少爷也是老朋友了,既然钱少爷如此有心,我看干脆就一起去算了,也好说说话嘛。梁剑似乎猜到了肖磊的心思,于是非常听话地接受了邀请。

  钱思成带来的女人是卢小曼,她笑吟吟地说道:没想到这位就是乐善堂的少爷,小曼早就听说乐善堂是个善堂,久仰久仰。

  梁剑尴尬地笑了笑,根本就不想搭理她,肖磊见状忙说道:对、对,乐善堂在汉口可真是响当当的善堂,川崎先生一生行善积德,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啊。

  钱思成此时插话道:我们好像又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梁少爷最近忙什么呢?梁剑说道:我刚刚出了趟远门,正好今日才回,没想到就遇到钱少爷了,正好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今儿反正也没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了。钱思成说道:既然梁少爷有如此雅兴,我钱思成岂敢不从?来,先吃点东西,咱们边吃边聊。

  面对钱思成,梁剑其实已经没了胃口,但仍然吃了点食物,他知道李大义正在钱思成手里,可是又不知该如何把这个话题引出来。正在他心里充满矛盾时,钱思成突然说道:我听说戏园子不久前出事了,之前梁少爷不是和那个叫李若兰的戏子关系很好的吗?我听说她失踪了,现在有消息了吗?梁剑迟疑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时脸上布满了淡淡的笑容,又轻声叹息了一声才说道:谢谢钱少爷关心,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事,只可惜若兰小姐还没有任何消息。肖磊此时在一边说道:钱少爷是在军统做事的,您关系广,人脉强,能否帮忙找找?钱思成大笑起来,说道:我尽力,尽力,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尽快通知你们。那我们就先谢过了!

  梁剑面对这个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内心极度虚伪卑劣的家伙,感觉一股寒气从头凉到了脚,真想马上爬起来离开,但是他告诉自己必须忍住,一定不要冲动。

  钱思成似乎看出什么不对劲,问道:梁少爷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啊?梁剑忙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刚回来,一路上太累了。

  不多时,料理店的老板伊贺也过来了,他的表情有些散漫,困惑地说道:也不知为什么,最近店里的生意特别差,很多朋友也不来捧场了,今天见到你们,实在是太开心了。

  钱思成只是笑了笑,卢小曼接过话道:要打仗了,很多人都回国去了。伊贺问道:芳子小姐也要回国了吗?卢小曼微微一笑,说道:也许吧,但是不是现在。

  梁剑和肖磊闻听此言,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伊贺忙对梁剑说道:我刚刚忘了介绍,卢小姐其实也跟你我一样,都是从国内来的,本名长岛芳子。梁剑忙说道:幸会幸会,如果不是您介绍,我还真不知道。卢小曼也说道:在汉口待久了,我也经常把自己当成了支那人,如果不是伊贺先生提起,我都忘了自我介绍。

  钱思成高声说道:既然你们都是家乡人,相请不如偶遇,大家能在这儿见到不容易,伊贺先生,我们今晚就借贵地好好地乐一乐,也给你这儿增加点人气。

  伊贺笑道:行,今晚大家的消费都算我的,我请客,要什么尽管吩咐。

  肖磊面带微笑,表面上已经融入了这个圈子,但心里却在忖度,钱思成怎么会跟一个日本女人在一起?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偷偷地打量着两人的言谈举止,越来越觉得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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