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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式英雄》 作者:杰克·希金斯

第41章

  帕梅拉如遭雷击:“格雷女士,我不明白。”

  “我也没时间解释。简单地说,这件事情我们立场不一致,如此而已。快下去。如果非开枪不可的话我可不会心软的。”

  帕梅拉走下去,帕奇跑在她前面,乔安娜?格雷紧随其后。她打开地下室的灯,又拉开对面的门。门里面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黑漆漆的,满是杂物。“进去。”

  帕奇绕着主人转圈儿,又从她两脚之间钻过去。乔安娜避开一步却碰到了墙。帕梅拉拼命推开她,夺路而出。乔安娜?格雷跌倒在地,连忙就近开了一枪。帕梅拉差点儿被枪口的火光晃瞎,还感觉到一个滚烫的东西在她头上擦过。但她总算抢在乔安娜?格雷前一步关上门,又插上门闩。

  枪伤导致了严重的休克,整个中枢神经系统都开始出现麻木。帕梅拉爬上楼梯、回到厨房的时候,心头感到一阵绝望,似乎没有一件事是真的。她靠在立柜上不让自己倒下去。抬头看镜子,她的左侧额头上被撕出一条血沟,骨头已经露出来了。很奇怪,没有血,用手指肚轻轻碰,并不疼。一会儿才会疼起来的。

  “我得找哈里去,”她大叫道,“我得找哈里去。”

  恍恍惚惚之中,她发觉自己已经坐进了那辆莫里斯里,开出了院子,仿佛电影的慢镜头。

  施泰因纳沿路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离开。但是他很自然地以为是乔安娜?格雷在开车。他轻声骂了一句,转身回到桥上。吉普车也停在那里,魏尔纳?布里格尔是机枪手,克鲁格在开车。他刚走过去,百福卡车也从教堂驶下了小山坡。李特尔?诺依曼站在车门脚踏板上,等车停好就跳了下来。

  “教堂里现在二十七个人,中校。那两个孩子也在里边。五个男人,十九个女人。”

  “工棚里有十个孩子,”施泰因纳说,“德弗林估计的人数是四十七个。算上交换机那边的特纳,还有格雷女士,那么还有八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我猜大部分都是男人。维里克的妹妹找到了吗?”

  “不在内室。我问神父他妹妹在哪儿,他跟我说下地狱去吧。倒是有几个女人更合作。似乎她在家的时候,星期六下午会去骑马。”

  “那就得集中精力找到她了。”施泰因纳说。

  “你看见格雷女士了吗?”

  “恐怕没有。”施泰因纳讲了刚才所见,“我犯了个大错误。你刚才问起来的时候我就应该让你去找她的。现在只能盼着她快回来了。”

  “是不是找德弗林去了?”

  “有道理。值得确认一下。再说我们也有必要给他通报一下现在的情况。”他用指挥短杖拍了一下手掌。

  一把椅子突然从特纳的铺子窗户里飞出来,玻璃“哗啦”碎了一地。施泰因纳和李特尔?诺依曼掏出手枪抄了过去。

  阿瑟?西摩尔的大多数时光都花在斯塔德利村东边的小种植场里。他砍树到村子里或者附近卖掉,这就是他的营生。正是那个早晨,特纳太太向他订了些木柴。他把砍下来的木柴装在几个口袋里放上手推车,顺着田间小路推进村子,进了特纳的店铺的后院。

  他也没敲门,直接踢开厨房门,径自背着一麻袋木柴走进去,结果跟坐在桌边喝咖啡的丁特尔和伯格遇个正着。面面相觑之下,这两个人比西摩尔还要惊讶万分。

  “怎么回事儿?”他问道。

  丁特尔横过胸前的斯登冲锋枪对准目标,伯格也马上抄起M1步枪。与此同时,哈维?普莱斯顿走进门。他手叉着后腰站住,打量着西摩尔。“上帝啊,”他说,“能直立行走的大猩猩啊。”

  西摩尔阴沉的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说话要注意,你这当兵的臭小子。”

  “还能说话呐,”普莱斯顿说,“奇迹到处都有啊。行了,把他跟其他人集中到一起。”

  他转身欲回电话亭去。只见西摩尔把装了木柴的口袋朝二人一扔,纵身扑向普莱斯顿,一手钳住他的喉咙,又朝他的后背一膝盖顶上去。他狂吼狂叫,像一只野兽。伯格站起身,用枪托朝西摩尔的后腰上砸下去。大块头痛吼一声,松开普莱斯顿,又发力直取伯格。这一扑之下的两个人滚进门,跌进铺子,又撞坏了旁边的一个展示柜台。

  伯格虽然甩脱了枪,但勉力站起身来退开了。西摩尔朝他奔过来,一把将柜台上堆成了小山的罐头和杂货全扫到地下,喉咙里阴沉地咆哮着。柜台后边有把特纳太太常坐的椅子。伯格抡起来甩过去,却被西摩尔在半空中架开,变了方向飞出了铺子的窗户。伯格抓起刺刀,西摩尔蹲低了身子。

  普莱斯顿捡起伯格的M1步枪,从后面摸上去,高高抡起枪托砸上西摩尔的头上。西摩尔大叫一声,四处乱撞。“你这个大猩猩,”普莱斯顿吼道,“不让你知道知道规矩不行,是吧?”

  他一枪托砸上了西摩尔的肚子,趁他痛得弯腰时又一枪托抡在脖颈上。西摩尔踉跄连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站稳,却只刮倒了一个书柜。他跌倒在地,书柜上的陈设也砸了他个满头满脸。

  施泰因纳和李特尔?诺依曼恰在此时端着枪夺门而入。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罐头、糖,还有面粉。哈维?普莱斯顿把步枪还给伯格。丁特尔也出现在门口,走路还有些晃,额头上淌下一摊血。

  “找绳子去,”普莱斯顿说,“把他绑起来,否则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

  老特纳在电话亭的门口急得团团转,看到乱七八糟的一地惨状,涕泪横流道:“这么多东西,谁来赔我啊。”

  “把账单给温斯顿?丘吉尔寄过去吧,万一你交好运了呢。”普莱斯顿幸灾乐祸道,“你需要的话,我找他谈谈,专门催办你这件事儿。”

  老人可怜巴巴地瘫坐在电话亭的一把椅子上。施泰因纳说:“好了,普莱斯顿,这里用不着你了。到教堂去,把柜台后边儿那个家伙也带上。你跟勃兰特换防。让他找诺依曼中尉报到。”

  “交换机怎么办?”

  “我让奥尔特曼过来。他的英语说得很不错。在此之前,丁特尔和伯格可以盯一下。”

  西摩尔的眼睛动了动,强自跪坐起来,发现两只手已被缚在背后。“这下满足了吧?”普莱斯顿朝他后背一脚踹过去,又把他拽起来,“快点儿,大猩猩,一脚前一脚后迈开步子走。”

  村民们按照要求,坐在教堂的长凳上,低声交头接耳,等待命运降临。女人们大部分都吓坏了。维里克在他们之间走来走去,尽可能宽慰大家。贝克下士手握冲锋枪,警戒在圣坛一旁;列兵杨森站在门口。这两个人都不会讲英语。

  勃兰特走后,哈里?普莱斯顿在塔楼底下的敲钟室里找到一截绳子,于是将西摩尔的脚踝绑在一起,把他掉了个个儿,脸朝下地把他拖进圣母祷告堂,挨着施笃姆的尸体才松手。西摩尔面颊上的皮蹭破了,全是血;人群中,尤其是女人发出了一阵惊惧的呼声。

  普莱斯顿恍若未闻,飞起一脚踹中西摩尔的肋下:“我不把你收拾老实就不算完,我说话算话。”

  维里克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扳过来说:“离那个人远点儿。”

  “人?”普莱斯顿肆无忌惮地大笑道,“那不是个人,是个畜生。”维里克俯下身子想要察看一下西摩尔,普莱斯顿一把搡开他,掏出左轮手枪,“没让你动就别乱动,听见没?”

  普莱斯顿上了膛。有个女人不禁惊叫一声。一片死寂。维里克不住地画着十字,普莱斯顿却又大笑起来,放下了手枪。“百试百灵。”

  “你究竟是什么人?”维里克质问道,“你怎么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什么人?”普莱斯顿说,“很简单,不是一般人。大地上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战士。本人荣膺武装党卫军三级突击队中队长之军衔。”

  他走过夹道,在圣坛上一转身,拉开跳伞服脱下来,露出了里边的德式飞行服。领花上的三只豹子、左臂上的鹰徽、鹰徽下面画有英国国旗的盾徽,还有银字的袖标。

  雷科尔?阿姆斯比正坐在乔治?王尔德旁边,他嚷道:“看呐,他的袖子上有英国国旗的盾徽。”

  维里克上前一步,他的眉头蹙起来。普莱斯顿抬起胳膊,说:“是的,没错。看看袖标上的字。”

  “Britisches Freikorps,”维里克大声念道,突然眼神一锐,“不列颠自由军?”

  “没错,你们这帮白痴。你们没看出来吗?你们就没一个人看出来吗?我是英国人,跟你们一样。只不过我选对了边。唯一的一边。”

  苏珊?特纳哭起来。乔治?王尔德移出长凳,慢慢走过夹道,然后站住端详着普莱斯顿,若有所思:“德国佬一定是缺人缺得不行,要不然怎么会连你这种从墙角石头缝里拣出来的垃圾都要呢。”

  普莱斯顿近在咫尺的距离抬手就开了枪。王尔德倒在圣坛屏的台阶下,满脸是血。教堂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女人们尖叫着哭喊着。普莱斯顿朝天开了一枪:“谁都不许动!”

  极度的恐慌,极度的安静。维里克艰难地一条腿跪下查看王尔德的伤势。王尔德呻吟着,头来回摇动。贝蒂?王尔德带着儿子从夹道跑过来,也跪在丈夫的身边。

  “他没事的,贝蒂,他的运气好着呐。”维里克说,“你看,子弹只不过擦到了他的颧骨而已。”

  这时,教堂另一边的门被撞开了,李特尔举着手枪冲上夹道,喝道:“怎么了?”

  “问你的党卫军战友吧。”维里克说。

  李特尔瞟了一眼普莱斯顿,然后单膝跪下查看王尔德。“别碰他,你——你这个德国猪。”贝蒂说。

  李特尔从胸袋里掏出战地绷带递给她:“用这个包扎起来。他会没事的。”他站起身,对维里克说,“神父,我们是空降猎兵部队,我们为这个称号而自豪。而反过来,这位先生??”他轻蔑地转过身,突然抡起枪柄重重地砸在普莱斯顿脸上。英国人惨呼一声,跌倒在地。

  门又被推开了,乔安娜?格雷跑进来。“中尉,”她用德语说,“施泰因纳中校呢?我有事得赶紧找到他。”

  她的脸上满是污渍,她的手上全是泥垢。诺依曼走过夹道迎上去说:“他不在。他找德弗林去了。怎么了?”

  维里克大叫道:“乔安娜?”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而且不仅如此,还带着一种担忧,一种他所畏惧的事情终于成真的担忧。

  她对维里克置若罔闻,对李特尔说:“我不知道这边出什么事儿了,但是四十五分钟之前,帕梅拉?维里克出现在我家,她什么都知道了。她要开我的车去梅尔瑟姆公馆找那些游骑兵。”

  “然后呢?”

  “我想阻止她,但是被锁在地窖里了。五分钟前我才终于跑出来。现在怎么办?”

  维里克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过来面对着他:“难道你也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对啊。”她不耐烦道,“现在可以别烦我了吧?我还有事呢。”她又转向李特尔。

  “可是为什么?”维里克说,“我不明白,你是英国人啊??”

  她转身盯着他:“英国人?”她吼道,“布尔人,白痴!我是南非的布尔人!我怎么可能是英国人呢?你完全是在侮辱我。”

  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惶然失措的表情。菲利普?维里克眼里的悲痛清晰可见。“噢,我的上帝啊。”他喃喃道。

  李特尔挽过她的手臂:“赶快回家里去。用无线电联系朗茨伏尔特。把这个情况告诉拉德尔。保持频道畅通。”

  她点点头,匆匆走出门。李特尔站在那里,这是他参军以来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我们到底来这儿干吗?”他暗忖道。没有答案。没有施泰因纳不行。

  他对贝克下士说:“你和杨森留在这里。”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教堂里安安静静。维里克走过夹道,心头难以名状的悲伤。他走上圣坛的台阶,转身对着大家。“这样的时候,我们除了祈祷,别无他法,”他说,“但是祈祷总会有用的。请大家跪下。”

  他在身前画了十字,双手交握,开始大声领祷,声音沉稳、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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