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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孤军沉浮记》 作者:曹学思;屈庆伟

第10章 天 涯 孤 军(5)

  人们把希望、美好、理想都集中地寄托在它(佛像)身上。它是包含各种潜在的精神可能性的神,内容宽泛而不定。它并不显示出仁爱、慈祥、关怀等神情,它所表现的恰好是对世间一切的完全超脱。尽管身体前倾,目光下视,但对人世似乎并不关怀或动心。相反,它以对人世现实的轻视和淡漠,以洞察一切的睿智的微笑为特征,并且就在那惊恐、阴冷、血肉淋漓的四周壁画的悲惨世界中,显示出他的宁静、高超和飘逸。似乎肉体愈摧残,心灵愈丰满;身体愈瘦削,精神愈高妙(所以缅甸有谚曰:“和尚是瘦的时候好。”);现实愈悲惨,神像愈美丽;人世愈愚蠢、低劣,神的微笑便愈睿智、高超……(李泽厚《美的历程》)

  【生存问题】

  对缅甸山民而言,李国辉的部队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为了生存,他们有严格的军纪,上下团结一致,从不惊扰百姓,因而很受当地民众的欢迎。不久,许多残军军官还与当地姑娘结了婚。“吃他娘,喝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一些人把这支部队当成了佛祖派来的“救世主”,以至在后来与缅甸政府军的战斗中,当地人民支持残军对付政府军。对残军而言,先前为了生存而粘满的土著民众的鲜血也已揩净,屠刀暂时收起,鞭子也好,救世主也好,现在是该高尚的时候了。

  既然党国不要他们了,又不能去投奔解放军,那就只好在缅甸留下来。可是,缅甸早已独立,其政府不可能让一支带枪的外国军队进驻他们的国土。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李团长决定就在金三角一带建立起根据地,联合各种反政府势力,以武力对付缅甸政府。

  因为与台湾断绝了联系,这支国民党残军部队在缅甸北部,没有军饷,没有粮食,没有弹药,没有药品,一开始就陷入绝境。李国辉号召大家自己盖房子,种粮食。一些旅居缅北的华侨知道后送来一些钱和药品,帮助残军渡过了最初的难关。

  公元1950年旱季的一天,一位马帮头领来到残军部队找到李国辉,问有一笔报酬丰厚的大烟生意要不要做,具体说就是替他押运一批走私鸦片到寮国(老挝)某地,这就是后来金三角人常说的“护商”。时逢金三角一年一度的鸦片收获季节,各国走私商人竞相进山来收购鸦片,然后沿着秘密商路运出山,走私到东南亚各国乃至香港、欧洲黑市上卖高价。这些被称作“秘密商路”的金三角森林小道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存在,它们是金三角与外部世界联系的脆弱生命线。这些森林小道不仅漫长崎岖,人畜难行,马帮往往要走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而且充满各种难以想象的危险。金三角地势复杂山高林密,素以匪患深重著称,土匪强盗多如牛毛,专干杀人越货勾当,商人弄不好不仅丢了钱财,还要搭上性命,所以商人们常常要花大价钱请人护商。出入金三角的商人雇人护商,少则十几个几十个保镖,多则上百个枪手。这些人扛着火药枪或者快枪,随同马帮一道辗转于凶险莫测的山道上和热带丛林中,土匪来了则打,实在打不赢则跑,或留下买路钱,或魂断深山密林。在金三角,人人都是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的牺牲品。

  有些缅甸马帮商人在从缅北山区(即以后的金三角)运送鸦片途中,饱受匪患之苦,曾向缅甸政府求助,得不到理睬。马帮头领中有不少人是华人,有人就托关系找到了国民党残军。

  既然台湾命令李国辉“自行解决出路”,残军遭到抛弃,这支原国民党中央军部队在政治上已失去意义,失去责任,或者说开始失去军队的性质,仅仅作为一支“武装”而存在。他们只好为自身而战,为生存而战。像土匪那样在外国土地上到处抢劫,对一支国民党正规部队来说是不现实的,通过护商获取巨额保护费倒真是个绝好的生存之道。李国辉等正处于弹尽粮绝、山穷水尽之际,便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在缅北的大山中,首次出现了现代化军队护送马帮货队。

  李国辉集合全军讲话,他说:“国家现在有困难,‘总统’让我们自己解决出路,护商,押镖,就是我们的第一条出路。现在我们已经谈妥了的第一笔大生意,马上就要行动。为了部队的生存,我们必须以军人的荣誉宣誓,一定要确保每一个客商的人货安全,万无一失!违令者就地正法!”全体官兵举手跟他念着誓言。

  参谋长钱运周受命于危难之间,他精心挑选了六十名有战斗经验的官兵,组成金三角第一支由正规军组成的护商队,一色美式卡宾枪,附轻机关枪多挺,迫击炮两门,火力配置强大。

  六十年前一个漆黑的亚热带之夜,一支庞大的马队悄无声息地开出小勐捧。商队将途经掸邦腹地山岳丛林,穿过掸、佤、苗、傈僳、克钦等土司头人领地;一路上山大林密,股匪出没,前途凶险莫测。三四百号人马,拉开在仅能一人通行的林间小道上。没有灯光晃动,没有人声喧哗,地面像铺了一层厚实而松软的地毯,牲口蹄子踏上去几乎没有声音,只有那些沉甸甸的脚步偶尔踩断树枝发出的脆响。钱运周亲自走在队伍前面,身着便装,头戴斗笠,手提冲锋枪,扮演起“复兴部队”第一号商人的历史角色。在他身后,百余匹驮马背上驮着沉重的鸦片,士兵像黑色的影子保持沉默,脚夫粗野叱骂不听话的牲口。这条长蛇般的马帮队伍,很快被夜幕遮盖,隐没在大森林深处不见了。

  钱运周派出一个尖刀班提前出发,一路搜索前进,发现情况即按约定发射信号弹示警。又派出一支收容小分队携两挺机关枪断后,谨防土匪从后面偷袭。其余的护商队员与商队一起行进,随时处于战备状态。

  两天过去了,商队竟然平安无事。只是一天夜里遭狼群袭击,咬死两匹马,让钱运周懊恼不已。第三天,他们远远看见一座高山,山势奇险。尖刀班有人来向他报告,说有土匪拦道。

  钱运周急忙赶到队伍前面。隘口上出现了一群土人,他们占据有利地势,一溜排开百十条步枪、火药枪。这些土人个个衣衫不整,头发老长,就像野人一样,有的还抱着竹烟筒,有的站起身来看热闹,全然没有打仗的准备。也就是说,土匪并不清楚护商队底细。钱运周心中有了底,让向导先探一探他们的胃口有多大。山上土匪答道:“老规矩,过三驮,抽一驮。随过随抽,过完抽完,互不为难。”

  钱运周当然不肯认这个账,但是打起来地势对己不利,恐怕会有伤亡。于是让向导对山上声明:“我们是李国辉将军的中国‘复兴部队’,借贵方宝地过路,请高抬贵手赏个面子。我们长官希望能与你们的大爷交个朋友。”过了一阵有人回话说:司令说了,看你们什么将军面子,就留下十匹骡子十驮货吧。

  通常遇劫匪拦道,三抽一或者五抽二都有,只给十驮买路钱已经给足天大的面子。行话称“放血”,有放鸡血、猪血和牛血之分;放鸡血总比放牛血或者血本无收强得多。马帮头领连忙去拉钱运周衣角,示意他答应下来好走路,见好就收,尽量不要得罪他们。但钱运周是军人,不是普通老百姓,军人的准则就是靠枪炮来说话。对这些偷鸡摸狗的强盗,就是留下一驮货,也是对他的极大侮辱,更别说十驮。

  于是迫击炮悄悄脱掉外衣,机枪从大树后面伸出脑袋,卡宾枪子弹上膛,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紧紧盯住那些暴露的人形。钱运周让向导继续喊话,叫他们让开道,前面的10匹骡子10驮鸦片全给他们留下,就当是孝敬他们司令了。

  土匪不知是计,一个小头目带着十几个人大摇大摆走下来。他们倒背着枪,有些人还嘻嘻哈哈的,熟盆熟碗地来收货。山上的其他土匪纷纷站起来,对着马帮指指点点,看起了热闹。一切都像例行公事似的,土匪们全然没有防备。

  护商队员跟着骡马上了山道隘口,土匪们一拥而上牵马验货。没想到,他们的手还没来得及牵牢马缰,卡宾枪便抵上了他们的胸脯,在沉闷的枪声中,他们一声不吭地全倒了下去。

  枪声像爆豆一般响起来。山上那些神气活现的土匪顿时变成大风中的鸡毛,在子弹刮起的风暴中,站立不稳人仰马翻。侥幸活着的撒腿便跑,但卡宾枪就像他们的亲戚一样,喊着他们的名字,追上他们。机关枪也扯开豪放的歌喉,唱起热情的恋歌,争先恐后地把他们送入地狱。迫击炮也不甘落后,炮弹在土匪身边跳起欢快的舞蹈;火热的激情使他们受到了感染,纷纷像跳水运动员一样,展开四肢,翻腾、旋转,从空中直扑下来,落在坚硬的岩石上。

  马帮头领不再害怕,他一边观战,一边拍着手哈哈大笑,他一辈子走南闯北,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今天真是开眼界!

  钱运周掏出一支烟,点上,悠然地吐了一个烟圈。欣赏着这场杀人表演,此时这位职业军人心里竟生出一丝小小的悲哀。他不是叹息对手太弱而是遗憾自己太强大,一支参加过二战的正规军,在金三角竟如此打仗,也许这根本不能算打仗,只能算镇压山民。土匪一触即溃,垮得是那样彻底,连一点小小的反抗都没有。他们唯一的长处就是逃得快,眨眼工夫就钻进树林里不见了,当你的望远镜还在草丛里搜索,他们的身影却已经在对面山头上闪现。讲义气的钱运周命令炮手再发几炮,再送送那些土匪们,直至他们从眼前消失。

  这一仗,土匪们被打蒙了。在他们有限的经验中,或者说自从他们在这个世界闯荡以来,生活头一次变得不真实,这天的事情好像突然变了味道,好像谁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因为这种场面不大像他们通常所说的“做活儿”(行话,即抢劫),倒像进了屠宰场,被屠宰的却是他们自己。他们闹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在金三角有一种动物叫豺狗,是典型的山地动物,好群居,善于围猎,有一种残忍的猎食技术。在围猎时,它们首先把猎物的眼睛抓瞎,然后设法予以消灭。一般的狗类爪子并不如刀,但豺亮出它们的指爪时,我们就可发现这不但是一把利刃,而且还带了倒刺。一旦发现猎物,其中一头豺狗就会连吓带哄尽量拖住猎物,不让猎物顺利逃亡,而其他的豺狗就从两侧快速包抄,堵住逃路。这时候,猎物进退两难,靠近其尾部的豺狗就会乘机跳上猎物的背部,然后用利爪掏出猎物的肠子,当猎物负痛亡命狂奔时,被掏出来的肠子会夹挂在树枝上,肚空血尽而毙命,豺狗便一拥而上,抢拖撕咬,将猎物吃得干干净净。最能体现“豺智”的场面是搏杀体格威猛的牛。一只豺狗会跑到牛的面前嬉戏,另一只豺狗则跳到牛背上用前爪在牛屁股上抓痒。当牛感到无比舒服而翘起尾巴时,豺狗就会对准牛的****痛下杀手。这种“黑虎摘桃”的独门武功是它们智慧的显形,在最薄弱的隐私地带打击敌手,这固然十分奏效,但未免过于阴险。豺总是如鬼魅般突然出现于文明的视野,这种阴风一般的造访使人们猝不及防。按照民间说法,豺是猎神的狗(一说为二郎神的狗,二郎神即是猎神),所以在食肉猛兽中,豺最威猛。豺狼虎豹,豺名列第一!有豺出没的地方,虎豹甚至都要回避。

  在金三角,土匪们就像这豺狗一样,现成地享用别人提供的食物;他们的凶残、狠毒也像豺狗一样。但是,可惜这次豺狗们面对的不是牛,也不是虎、豹,而是人,一个从另一个世界走来,拥有文明时代杀人武器的国民党正规部队。老鼠腰里掖了把枪,竟起了打猫的心思,岂不可笑!当他们确实省悟失败时,地上已经躺下近一百具尸体。侥幸活着的人喊爹叫娘豕奔狼突,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气急败坏的土匪司令抱着被弹片削去半只耳朵的脑袋,跟兔子一样没命地窜出山沟,窜进树林,不见了踪影。

  在以后的途中,马帮又遭到土匪几次攻击,国民党残军的美制冲锋枪、卡宾枪哪里是乌七八糟的土匪队伍所能抵敌?几战下来,土匪队伍被打得落花流水。

  一个月后,钱运周率领护商队胜利返回小勐捧,他们满载而归,带回部队急需的银圆、弹药、药品、电池、百货用品和盐巴布匹。营地顿时沸腾起来,人们像欢迎英雄一样迎接护商队凯旋。第一次护商成功意味着这支国民党军队开始转变了职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而对于整个金三角的历史进程来说,这更是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开端。威胁人类命运的巨大恶魔被从瓶子里释放出来,对这世界哈哈大笑。

  一天,李国辉突然收到一张邀请其赴宴的请柬,署名是“东掸邦自卫军司令”。其实,所谓的“东掸邦自卫军”就是一股武装土匪,约有六七百人。匪首就是那位被弹片削去半只耳朵的土匪司令,他是个掸邦头人,因在缅甸军队当过兵,受过几天军训,就效仿军队将他的部下都封了营长、团长,自称总司令。这股土匪占山为王,仗着人多势众熟悉地形,常常敢对大队马帮下手。他们个个都跟猴子一样灵活,攀悬崖过绝壁,抓树藤荡秋千,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打不赢就钻山林,得了手就大砍大杀,骡马货物洗劫一空,来无踪去无影。通常情况,马帮势单力薄,稍作抵抗,或者放弃抵抗,弃货逃命,土匪得手也不追赶,只将货物掠走。如果遇上货主不知好歹,硬要坚决抵抗,土匪就要大开杀戒,所有俘虏都将无一幸免。这就是金三角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几百年来马帮土匪共同遵守,成为这个地区没有条文的至高无上的法律。几年来,“东掸邦自卫军”在金三角土匪黑吃黑的火并中确立了霸主地位,傲然不可一世。然而,令土匪司令做梦也梦不到的是,上次劫镖,他们遇上的是另一个时代,一个让他们无法逾越的时代。这支拥有文明时代杀人武器的职业杀手队伍并不遵守从前的游戏规则。于是土匪司令忍受着被削去耳朵的巨大屈辱,接受了自己老婆的建议,决定与李国辉的残军部队谈一谈,商定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在金三角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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