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次同北岛宏的交锋，我失策了，北岛宏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对于这么重要的犯人，怎么放心让那个笨蛋狱长独自看押呢？但现在既然还没有进行交换，就说明约瑟夫医生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必须弄清楚北岛宏把他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见面之后，老夏先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海外捐助的五万美金，他已经成功转移出去，已经变成盘尼西林运送到前线去了。我确实很高兴，但想到约瑟夫，又面露愁容，日本人提前秘密转移了约瑟夫，并对他进行极其严密的保护，估计是对交换松田寿明的事情志在必得。夏穆也陷入了沉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报纸，递给我：“如果无法得知约瑟夫的下落，我们最终只能将松田寿明送回日本人手里。”我接过报纸，轻轻展开来看，这是一张华北战场上的新四军内部报纸，上面刊登俘虏松田的新闻和照片。虽然夏穆也无从得知约瑟夫的关押地点，但我咬牙，一定不能让这个屠夫活着回到战场。

　　跟夏穆分手后，我心事重重地回到牛场。营救约瑟夫的事，毫无进展，我什么心情都没有，即使看到小贵州学习积极性大发，缠着韩彤又要学习日语，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劲头儿。

　　我走进客厅，把老夏给我的那张报纸扔在客厅的桌面上，让他们认识一下这个杀人恶魔松田寿明。告诉他们，如果这个鬼子真被换了回来，也一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天津。大家点头同意，但****还是说，上策还是不要交换，我们把约瑟夫营救出来。这是大家都盼望的，可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就是心中有千条妙计，也使不出来。

　　好在夏穆并没有让我等太久，第二天就过来告诉了我约瑟夫的关押地。这个消息，还是来自北岛宏，而且相当富有戏剧性。

　　昨晚，夏穆跟我分手后，回到店中，发现店里坐满了客人。洋子正在店里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夏穆很奇怪，这几天店里客人都非常少，早上他离开时，店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客人呢？洋子看见他回来，小跑着迎上前来：“夏穆君，正着急等着您回来呢！快点换衣服进厨房吧，今晚的客人特别多，平时储备的都不够了！”夏穆正想问一下洋子，那边有客人在叫侍应，洋子应了一声，顾不上回答夏穆，便小跑着离开了。

　　夏穆纳闷地走向了后面的厨房，换上厨衣，弯腰收拾着菜。正在这时候，一双穿着军靴的脚悄无声息地踏进了厨房，慢慢地靠近了夏穆。夏穆不知道来人是谁，装作毫不知情，身心却全然戒备。来者的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当他靠近夏穆，伸手想搭上夏穆的肩膀时，夏穆突然一个大背跨，把对方摔在了地上。夏穆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北岛宏。北岛宏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眼看着他。夏穆渐渐放开了自己卡着北岛宏的手。北岛宏一步一步朝他逼近，夏穆往后退着，两手放在身后乱摸，摸到了一把小刀，他把小刀握在了手里。

　　北岛宏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夏穆先生原来好武艺啊！”虽然不知道北岛宏今天在唱哪一出，但一向冷静的夏穆并没有慌乱。特工什么情况都会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而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镇定，要临乱不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才是一个优秀特工应有的品质。当此时，北岛宏这样做，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有可能是他考验夏穆，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有一丝慌张，否则，北岛宏一定会发现破绽。有人突袭，反抗是正常的，但如果发现袭击者是北岛宏，就慌了，那一定是心虚。所以，夏穆很镇定地回答：“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中国人都有习武强身健体的习惯……”他后来告诉我，他心中也是打鼓的，头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手中暗暗握紧了小刀，准备随时出手。

　　但，夏穆做梦也想不到，北岛宏突然双膝跪在了他的面前，恭敬地说：“夏穆先生，请接收我的拜托。”看着北岛宏跪着，把头匍匐在地，诚恳无比，但夏穆也不敢放松警惕，单手在后面握着刀，另外一只手去扶起北岛宏：“北岛君，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北岛宏不肯起来：“请夏穆先生一定要接受我的拜托！”夏穆这才放下手中的刀，蹲下身去，与北岛宏平视：“我只是一介平民，北岛先生如此大礼，已当是性命相托，必是重要之事，您且不妨直说。”

　　北岛宏请夏穆照顾的，却是自己的姐姐洋子。北岛宏很诚恳地说：“不瞒您说，我已经有杀身之祸，出了什么事情我不能告诉您。在参军的时候，我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姐姐。”夏穆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温和地对北岛宏说：“北岛先生，起来说吧，折煞我了！”北岛宏还是不肯起来：“不，您听我说。姐姐非常喜欢您，我能看得出来。我知道你们中国人对我们日本人都有所顾忌，但是我姐姐不同，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这场战争已经让我的姐姐成了寡妇。如果我不在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无依无靠了。夏穆先生，您是一个好人，我姐姐一定也能照顾您。如果我出事，姐姐就拜托给您了！”

　　看着北岛宏诚恳的样子，夏穆不动情那是假的。他把身后的小刀偷偷放下，双手搀扶起了北岛宏：“洋子是个好人，无论您有否拜托，我都不会伤害她。”有夏穆这句话，北岛宏才放心了。夏穆听着外面人声喧哗，心中一动，这么多客人都是北岛宏让过来的吧？北岛宏承认了，这也是他能为姐姐做的唯一的事了，他告诉夏穆，以后这儿的生意都会这么好，除非他不在这了。他只希望在能力范围内帮助自己的姐姐。

　　夏穆点头，北岛宏却不愿意让姐姐知道太多：“我的事请您不要跟姐姐说，近日我必须要上岛去守一个犯人。如果姐姐找我，请您帮忙留住她。如果我真的有不测，请您带她离开天津，离开这个地方，她就不会再找我。只要您说离开，她会愿意跟着您的。”说完，北岛宏把拎着的一个小箱子递给夏穆：“这些是金条，足够您跟姐姐生活一段时间。总之，请您不要拒绝。”夏穆也不客气，接过箱子，说就当是给洋子留着的，他先替她收着。北岛宏再度深深鞠了个躬，走出了厨房。

　　听完老夏的描述，我们俩有一个共识，看来福田间夫在天津被暗杀，对北岛宏来说是致命的，他有可能受到军事处置。他预料到严重的后果，所以才会拜托夏穆照顾姐姐。北岛宏这样做，倒让我对他的印象有了一点好转：“洋子也是很多普通的日本老百姓中的一员，他们对战争根本不了解，只是被这个国家的狂热给推到了这里，然后失去了亲人，成了寡妇，成了孤儿……”但像北岛宏这种人，仍然不清醒造成他们悲剧的根源是什么，还一味坚信这是所谓的圣战，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对北岛宏这样被法西斯思想荼毒的日本军人，我们两个都只能叹息。

　　但我更感兴趣的是，老夏刚才转述的北岛宏的那番话，北岛宏说自己要去哪里守一个犯人。夏穆回忆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北岛宏说要上岛守卫一个犯人，而在天津，当然是约瑟夫这个犯人最重要，因为他是他们用来交换松田的唯一筹码。而岛上？和夏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我们同时喊出了：“赵公岛！”我很兴奋，北岛宏肯定把约瑟夫关在那里，因为天津附近的孤岛就是一个赵公岛了，四面环海，上面一直都有日本鬼子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