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换了角儿的杨贵妃

　　赵百川来，汉杰一定也会在，我告诉齐凇冽进到戏园子里面，帮助汉杰刺杀赵百川。我带着小五和小贵州在戏园子外面接应。我一再嘱咐齐凇冽，一切以生命安全为主，至于报仇，来日方长。齐凇冽回答“明白”，对我保证会把汉杰安全地带出来。

　　小菊香的成名作是《贵妃醉酒》，虽然他心甘情愿地委身汉奸，而且和不同的男人鬼混，但他能成为天津京剧界的头号角儿，也不完全是浪得虚名。此次，他在这个戏园子里唱完这最后一场，就要到天津城里更大更讲究的一座戏院中去唱戏了，所以，这家戏院借着这个噱头做足了宣传，票一早就卖光了，还有一些老票友给小菊香送上了一些大花篮。还是扮成伙计给客人倒水的齐凇冽借机上前看了看，其中就数赵百川送的花篮最大。

　　赵百川到的时候，小菊香已经登台了。他一上场就得了个满堂彩，场下的观众齐齐喝了一声好。小菊香唱得更卖力了，刚唱了两句，赵百川就带着五六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剧院，在观众席中间坐下，大声地给小菊香叫着好。齐凇冽看到赵百川，知道汉杰要出手了。

　　这时，台上的小菊香的表演正是精彩。他扮作的杨贵妃挥舞着水袖在台上连转了数十圈，他婉转地吟唱了几句，嘴里含着酒杯，在台上做了个胸倒立，获得台下连连鼓掌。小菊香更得意了，美眼四顾流盼，踏着鼓点挥舞着水袖，唱着哀婉的曲调，赵百川等人连连叫好。正在这时候，突然停电，剧场里所有的灯都熄了，场下的观众开始有些骚动，一片倒彩声。齐凇冽摸了摸绑在大腿上的手枪，知道这是汉杰搞出来的鬼，不免有些紧张。

　　黑暗中，齐凇冽分辨着赵百川的声音，朝他尽量靠近。赵百川在台底下吼着：“怎么回事啊？”这时候，有人在大声喊道：“各位爷，可能是电线短路了，马上派人去修，一会儿就好。”台下的观众有人骂骂咧咧起来，整个剧场闹哄哄的。赵百川在台下凶巴巴地喊：“你们快点修，今儿是小菊香的压轴戏，误了事我把你们剧院给砸了！”他的话音未落，灯就亮了，剧场里灯火通明。在艳丽的舞台上，杨贵妃正一袭华衣，背对着观众站着。

　　锣鼓开始敲了起来，大家慢慢安静下来。杨贵妃接着刚才的戏，唱了几句词，接着踩着鼓点又来了个数十个转圈，还做了大跳和侧踢紫金阕跳的动作，身段动作优美，获得满堂喝彩。灯亮了之后，齐凇冽一直在找张汉杰，根本没有看戏，更没有注意到台上的杨贵妃与刚才的杨贵妃唱腔声音的差异。是的，此时台上的杨贵妃已经不是刚才的杨贵妃了。

　　事后，当齐凇冽逼着汉杰再唱一场《贵妃醉酒》时，汉杰说什么也不答应，即使齐凇冽承诺给他从香港空运来最美的媳妇。因为父亲不喜欢他粉墨登台唱戏，汉杰已经发誓绝不唱戏，此次若不是为了报仇，他是不会再忤逆父亲的心意的。齐凇冽感到很遗憾，因为据那天的观众感叹，汉杰扮演的杨贵妃确然比小菊香演的《贵妃醉酒》传神，都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在天津卫无人能出其右。对，听明白了吗？在停电的那段时间内，汉杰绑架了小菊香，自己化上他的妆，登台唱起了杨贵妃。

　　汉杰的精彩表演，把整个剧场都轰动了，场中气氛热烈，连赵百川都不断地大声喝彩。汉杰唱着词儿，两眼却机警地看着赵百川的具体位置。当他转身背对着台下的时候，从水袖里掏出了小手枪，接着做了一个连续前桥的动作。他站立以后挥舞着水袖，开始转圈。当他转到正对赵百川的方向，赵百川兴奋地站了起来。张汉杰刹那间停住，抬手对准赵百川就是一枪。子弹打在了他的身上，赵百川应声而倒。

　　齐凇冽这才反应过来，台上的杨贵妃就是张汉杰。台下的观众被这突然的一幕给惊呆了，短暂过后，喝彩声变成了尖叫声，纷纷从座位上起身奔逃。赵百川的随从们抬手向台上的张汉杰射击。张汉杰已经爬上了桌子，纵身一跃，抓住了上面的彩旗，借着彩旗攀上了顶上横挂着的绳子，他悬在空中，借着绳子滑向剧院门口。由于他在滑动，侦缉队员们并没有打中他。观众四散奔逃，侦缉队员们也被撞得东倒西歪，没法追击张汉杰。

　　张汉杰终于滑到赵百川仆倒的地方，跳了下来。他抬手开枪击毙了两个侦缉队员，跑到了赵百川的尸体前面，喊了一声：“爹、秦四爷，我给你们报仇了！”张汉杰想对着他的脑袋再开一枪，地上的赵百川突然抬手对准他开了一枪。张汉杰靠着直觉闪身躲过这一枪，他惊诧地看着赵百川奇迹般地爬了起来，看着他对准自己又扣动扳机。就在这一瞬间，他反应过来了，他一个飞腿踢开了赵百川手中的枪，跟赵百川对打起来。混了这么多年黑道，赵百川的身手不赖，几番回合便钳住了张汉杰的脖子，把他按在了柱子上。

　　即使汉杰脸上涂抹了厚厚的油彩，赵百川也认出了他。他得意地叫嚣着，要让张家的人都死光。汉杰被他掐住了脖子，动弹不得，呼吸变得非常困难。汉杰以为自己要死了，一个蒙面人突然一脚踢过来，赵百川猝不及防，倒在一边。蒙面人是齐凇冽，手脚并不敏捷的他终于挤过重重人群，救下了快要被赵百川掐死的汉杰，拉着他要他快走。汉杰连声咳嗽，不想走。他不甘心，想上前去打赵百川，但几个侦缉队员已经冲了过来，对着他们俩猛开枪。齐凇冽见事不好，拉着张汉杰往门口跑去。

　　京剧院门口一片狼藉，观众们鬼哭狼嚎地涌出来，齐凇冽和汉杰也跑到门口。但是汉杰一身戏服打扮，在人群中尤其扎眼。赵百川和侦缉队员们追了出来。齐凇冽拉着他跑得飞快，朝着马路对面跑去，我开着车在那里等着他们。

　　赵百川带着手下在后面追着，有人开枪，射中了他的手下，侦缉队员中枪应声倒下。赵百川看看周围都是四散的观众，根本无法知道子弹是谁射来的。又有枪声，又一个侦缉队员倒下。赵百川不再寻找开枪的人，只是对着张汉杰的身影开枪，由于人多，并没有打中张汉杰。

　　张汉杰正想跑到马路对面，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戏服，他对齐凇冽说：“你们快走，有我在，你们逃不掉的。”说完，也不管跑在他前面的齐凇冽反应，松开他的手，就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齐凇冽来不及住抓住他，看着他跟着人群跑向街道的身影，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又放了我鸽子！”赵百川等人只认着张汉杰扎眼的戏服，跟着张汉杰后面追，并未注意到在人群中的齐凇冽。黑暗中，齐凇冽看不到张汉杰的身影，只好先跑回了车里。

　　我一直趴在车窗上朝侦缉队开枪，看到齐凇冽跑过来，赶紧发动了汽车，朝着街道疾驶而去。终于赶在全城戒严之前出了城，听着后面传来的阵阵摩托车的警报声以及断续的枪声，非常担心汉杰，不知道他是否摆脱了赵百川的追捕。

　　坐在车里的齐凇冽懊恼地捶了一下车门：“又让他跑了，这回捅娄子了。”后座上的小五劝他：“他是不想连累我们，他穿成那样，根本出不了城。”齐凇冽却想起一件事，他明明看见张汉杰给了赵百川一枪，打中了，打在他的身上，可是为什么赵百川一点事儿都没有呢？我这才知道，赵百川穿着防弹衣。估计是北岛宏给他的，这东西花钱是买不到的。

　　小贵州惊奇这世界上还有防弹衣这种衣服，我告诉他，这是美国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里做出来的东西，挡普通的小手枪子弹可以，但是挡不了步枪的子弹，也就是说，它已经出现二三十年了。小贵州唏嘘不已，如果不是那厮穿了防弹衣，汉杰今天就报仇雪恨了。我则心中叹气，相对于赵百川的老奸巨猾，汉杰还是太嫩了点。而且对于这种丧尽天良为非作歹的汉奸，不能这样硬碰硬的，要智取，不能这样莽撞。看来，赵百川一日不死，汉杰的问题就一天解决不了。我要想一个办法，让他报了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