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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 作者:肖建军

第80章 太行山上 (1)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连陷关岛、香港、马来亚、新加坡、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缅甸等地,一时势头十分迅猛,受此影响,中国战场也出现了一个投降的高潮,包括第39集团军副总司令孙良诚及第69军军长毕泽宇在内的大批部队投敌。

  华连智听到日美开战的消息,也是十分震惊,他接受过完善的西式教育,不是一介武夫,对世界大局有所了解,知道美国的国力之强盛决非日本可比,虽然日本此时风头正旺,但从实力对比来说,日方胜算渺茫。他又开始后悔了,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坚持一段时间,坚持到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不会再屈服,自己是应该和胜利者站在一边的!

  他婉拒了出任汪精卫政府主办的《青年日报》副主编一职,说是要回老家当个教书先生了此一生。他此时真是万念俱灭,心如死灰,过去的一切豪情大志尽归尘土,唯一的想法就是攒够一笔路费去遥远的满洲看望夏知秋,去圆最后一个心愿,见了她便死了也甘心。

  华连智一路辗转回到江南的河山县,到了县政府,只见办公楼前树立着日本国旗和汪精卫政府的“国旗”,看见太阳旗在生他养他的家乡迎风飘扬,不由得想起一句古诗“望断关河非汉帜,吹残日月是胡笳”。明末东林领袖钱谦益的这首《后秋兴》,真切地反应了他此时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去年接任邵瑞林当县长的俞少鸿,正在办公室对记者发表谈话:“自军兴以来,我县儿童失学严重,俞某深为痛惜。适逢皇军莅临驻扎,整肃治安,俞某不才,接任县长,彼此相互协力,力图社会复兴。现在退居乡间者,己大半问归故,市面日趋繁荣,人民安活乐业,并成立小学六所,然条件较差,规模甚小。当前教育,惟日语一门实为当务之急、欲谋中日亲善,必以沟通文化为前提。为目前之需要,是以县府将六所小学并归一所,凡志愿入学者,书籍自备,学费免收。”

  众人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华连智一脸苦笑,没有拍手,这种陈词滥调他早就听腻了。

  俞少鸿推了推鼻梁上的高度近视镜,看到了华连智,因华连智懂日语,正拟派他当日语教师,当下对他说:“今后的教育方针,乃促进中日亲善,应使儿童切实认识中日系同文同种之邦,并撰拟中日亲善之故事,随时向学生讲述,以引起其对日之同情。”

  华连智晚上回到宿舍,想着怎么“撰拟中日亲善之故事”,正觉得滑稽可笑,忽然“乒乓”声响,飞来一块石头将窗户玻璃打碎,有人喊道:“狗汉奸!”他推门而出,却不见人影。

  第二天,他开始给学生们上课,教授日语入门课程,学生们叽叽喳喳乱成一片,有的说这弯弯扭扭的日本字母像蚯蚓,像鸟爪,他也不去管课堂纪律,反正自己也是抱着混一天是一天的心情。

  但就是想混也不是这么好混,晚上他刚入睡,窗户玻璃又被石头砸碎,起床开门一看,见门上贴着一张刊有《我对当前时局之认识》及他和日本军官合影照片的报纸,他的头像被红墨水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写着“汉奸走狗华连智,你是河山县之耻”。

  他撕下报纸,以被蒙头继续睡觉,不料半夜时分,有人“砰砰”敲门,喊:“着火了!”他惊醒过来,果然闻到了烟味,开门一看,只见门口裹着一团报纸烧得正旺,他不假思索,抬脚就踩,把火焰踩灭后才觉得脚底粘乎乎的不对劲,低头一看,一阵刺鼻的恶臭扑来,原来报纸里裹着一堆大便,是人有意烧着了报纸来引他上钩。

  他又惊又怒,“汉奸走狗华连智”字迹幼稚,喊声也是少年嗓音,这报纸包大便的行径显然也是顽童的手笔,调皮的四弟连孝过去就常搞这等恶作剧。自己原本是堂堂的学生领袖、陆军中校,那是何等风光,不料回到家乡却被几个顽童如此作践。他想到这,又是一阵伤心难受。

  不光是晚上被骚扰,白天学校里的同事们也对他这个在报纸上公开投降的前****军官敬而远之,有时还能听到零碎的风言风语,什么“怕死鬼”“软骨头”之类,走在路上也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华连智有一次上课回来,宿舍门上贴了一张小纸条,写着:“华连智,你如还有良心,就去看看方惠亭老先生。”

  他拿着这张纸条,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他小时候的私塾先生姓方名惠亭,字善初,人称竹斋先生,是前清举人,做过一任河山县知县。满清覆灭后,他退居乡梓,教书行医,垦田铺路,为人端正,乐善好施,方圆百里百姓交口称赞,遇到什么棘手的纠纷总会请他出来主持公道。虽然到处在开办新式小学,但毕竟是新生事物,华宜农认为孩子在那里学的东西太少,又素来敬重方惠亭先生,于是华家四兄弟在去上海上西式学堂前,都先后在方老先生的私塾念过书。曾有人主张让小孩子早点学英文,以后做生意好和洋人打交道,华宜农不以为然:“洋文翻来覆去才那二十几个字母,哪及得上我们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孩子从小就要打好国文基础,洋文尚在其次。”

  方老先生白眉白须,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但教书却十分严厉,孩子们背书时他就把戒尺拿在手里,背《三字经》时会突然提问《百家姓》,背《百家姓》时又会突然问到《千家诗》,如果问了上句接不上下一句,手背上就是火辣辣的一尺子,毫不手软。

  华家四兄弟学习都十分刻苦,很少挨打,尤其是连智记性最好,《论语》、《孟子》、《中庸》、《治家格言》等背得滚瓜烂熟,不但从没被打过,而且常常得到方老先生表扬,夸他长大一定有出息。

  连孝却是个调皮鬼,经常搞些恶作剧。方老先生有夜间起床小便的习惯,他那个黄铜便壶放在私塾的后园石阶旁,由每天值日的学生负责清洗。那天课间时分,连孝在后园抓了只小耗子玩,要上课了正愁没地方放,一眼瞅见了老先生的便壶,便把小耗子塞进便壶里,再盖上盖子,上完课却把这事给忘了。老先生浑不知情,半夜里照常起来解手,揭开便壶的盖子后,那小耗子在里面憋了半天,给尿这么一刺激,“腾”地窜了出来,冲着老先生的命根子就是一口。把个老先生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那可是隆冬季节,连惊带吓生起病来,卧床一个月才养好。老先生自然是怒不可遏,但学生们谁也不知道是哪个把耗子塞进便壶的,于是都被罚站。连信知道是弟弟连孝的错,看到老先生病倒了,于是捡了几根柴火背在身上,学着书上负荆请罪的模样,瞒着父母,带着弟弟,溜进老先生的卧室,跪在床前请罪。方老先生本来十分生气,但看到小小的连信、连孝在大冬天光着个脊背下跪,气也就消了,忙叫家人给两个孩子穿上衣服。事后奶奶和阿妈把连孝狠狠叱骂了一顿,连孝屁股上又吃了好几记扫帚。

  连智责骂了连信:“你真傻,既然先生又不知道,干吗自个儿去承认呢,没得又惹家里人生气。”

  连信说:“先生不是说了做错事情就要勇于承认么?我想告诉连孝,男子汉就要一人做事一人当!”

  但说来也怪,事后方老先生并没记怨,相反,对连信兄弟更加关心教导。

  方老先生是他们兄弟的启蒙恩师,多年不通音讯,本来一回家乡就应去拜访,但华连智心虚,一直不敢登门,此时看到这张纸条,心想是得去看望老师了。

  这天华连智向学校告了假,提着礼物往乡下方惠亭老先生的家赶去。

  一路上都是水墨一样的江南风光,小巧玲珑的石桥,黑顶白墙的深宅,淡淡的炊烟,河汊纵横,岸柳婆娑,大片绿波荡漾的稻田,远处点缀着钟灵毓秀的山丘……

  春天的阳光在隐匿的山坞中透出脸来,碧绿的油菜地,油菜花香迎风飘来,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稻田里,水车叽叽呀呀地转着,一对牛犊欢蹄蹦跳,在母牛的胯下互相挤兑着,田陉上站着一只小白狗,仿佛发现了什么,不时“汪汪”叫两声。

  这一切的一切,对华连智而言,都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路边一泓清泉,汩汩的泉水漫出泉眼,他弯腰喝了几口,大感心旷神怡。

  他想起了父亲华宜农发达后一直顾念家乡,雇佣技术人员打机井,还送来化学肥料,使得乡村第一次有了卫生所。他想:“无论老先生如何骂我,我也须恭敬有礼,做人不能忘本。”

  方老先生的家门前是个池塘,旁边是片翠绿的竹林,修竹婀娜,风景甚佳。他来到门前,却见家门紧闭,拍了拍门,无人应答,心想:“老先生年纪大了,耳聋了。”又用力拍了拍门,门槛上的灰尘簌簌而落,再看房屋已经有些破损,看来这家已经好久没住人了。

  他想:“难道老先生一家人都搬走了吗?”抬头看见门两边有副对联,日晒雨淋,字迹有些模糊了,仔细一看,见是“苍松迎风常律己,晚节芳尽溢清寒”,他心中一惊,感到不妙,莫非老先生已经亡故了?赶紧找了附近的几个邻家一问,这才得知详情。

  当年日本人占领河山县城后,国民党县政府一班人马逃走了,全县秩序一片混乱,城里各家商社店铺关门,人们不敢上街,到了晚上,河山县如同一座死城,毫无生气。日本人买不到吃的和喝的,一时处于窘境,而且这种死气沉沉的面貌也有悖“日中提携、东亚共荣”的欺骗宣传,于是他们找县商会的会长出面组织维持会,劝告各商家开门营业。谁知商会里几个头面人物早就溜之大吉,几个甘愿替日本人跑腿的小角色如邵瑞林之流又没多大的号召力,忙活了几天也没有一家店铺开张。日军司令官鹰木义春少佐大为光火,露出了狰狞面目,命令汉奸贴出告示,限河山县各商家在三天之内开门营业,否则就要放火烧店铺、杀人!这一招果然奏效,谁都知道日本人杀人放火从来不眨眼,一些商家害怕了,终于在威逼下开张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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