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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再见》 作者:何顿

第48章

  黄抗日的六个新兵都是长沙长郡中学的中学生,都显得矮小、单瘦和孱弱,所以没一个班排需要这几个小兵,都把他们视为屁眼没生黄的学生。他们穿的军服都很大,倒不是军服大,而是他们身体瘦小,因而军服在他们身上晃晃荡荡,袖口都把手遮没了。他们都还是吃长饭的孩子,脸都白白的,没经过多少风吹雨打;脸上的皮肤也嫩嫩的,只比刚从娘肚子里投胎出来的婴儿老一点。嘴上没有胡子,只是上嘴唇上那层薄薄的汗毛颜色略深些儿。但是他们却想参加战斗,杀日本鬼子,有朝一日成为抗日英雄。他们在课堂上受到老师蛊惑,觉得书没什么好读的,把侵略者赶出中国才是每个血性男儿的头等大事。

  “湖南人自古是有血性的,湖南人好久怕个死?”长郡中学的老师站在讲台前自吹自擂,望着他的学生,“长沙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会战,都把日本侵略军打得屁滚尿流。这只能证明我们湖南人在中国最危险的时候,可以挺身而出,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

  同学们听老师这么说,立即激动地回答:“是。”老师又想象着说:“日本侵略军望着我们湖南人就恼火,他们痛苦得要死。”同学们听老师这么说,都很开心地笑。“为什么他们痛苦?”老师说,“因为他们想打通粤汉铁路,他们打下了湖北、打下了江西、打下了广东,湖南在湖北和广东中间,却仍在我们手中,他们能不痛苦吗?所以他们想占领我们湖南,但我们不会给日本侵略军这个机会。你们说是不是?”

  同学们立即答:“是。”他们听老师说军队又要征兵了,就弃下书包,个个报了名。他们都只有十五六岁,但他们在报名表格上都填了十八岁,都想迅速成为保家卫国的血性男儿。他们一走进炊事班就很有意见,说“:我们要打日本鬼子,我们不是来拿锅铲的。”他们说:“要是我们老师晓得我们跑到军队里背的不是枪,是锅,会笑死去。”他们说:“我们又不是来洗菜做饭的,别欺负我们年龄小,我们的拳头打出去照样能把日本鬼子的鼻子打出血。”他们就在桃树下比拳头,看谁能把桃树干打动,或一拳把桃树打得摇晃得厉害些。

  “钩鼻子,你不行,你那一拳只能把日本鬼子的脸打青,不能打肿。”一个学生兵说。

  被叫做钩鼻子的小兵长着个鹰钩鼻,鼻头尖尖的,一张脸白白的。他横那小兵一眼说:“你来试一拳看,苏豆壳。”

  苏豆壳瘦高,长颗尖头,脸也是尖的。苏豆壳走到桃树前,打量着桃树,拼尽全力一拳打在树干上,树身摇了一摇,还掉下来一些凋谢的桃花瓣。“看见吗?”苏豆壳脸上放光,指着掉到地上的桃花,“桃花都被我一拳打了下来。你可以打下桃花吗?”

  钩鼻子就重新站好,把力气运到手臂上,嘭地一拳打在桃树干上,桃树干震动了下,树上掉落了一些枯萎的桃花瓣。“怎么样?”钩鼻子昂起脸说。

  “钩鼻子,你厉害吧。”另一个长一张像女孩子一样脸蛋的学生兵说,走上去,嘭地一拳打在桃树干上,只有肉打在树木上的声音,桃树干没动。

  “谢娃娃,你还差点火候,看我的。”又一个学生兵走上来说,边挽起袖子,举起拳头。

  谢娃娃笑道:“毛领子,你还没打,章法就摆出来了,你会把我笑死。”毛领子先是瞅瞅这棵桃树,边对着拳头哈气,谢娃娃、钩鼻子和苏豆壳站在一旁笑。毛领子不理,站稳,运足气,朝桃树干狠劲一拳,树身摇晃得似乎比苏豆壳挥拳时厉害点儿,桃花瓣仿佛也多掉了一些,有一点枯萎的桃花瓣落到了毛领子的衣袖上。毛领子很骄傲,拈起那点枯萎的小花瓣问谢娃娃:“怎么样?谢娃娃,比你——”

  长着女孩子脸的谢娃娃不服气,学毛领子的样,运足气,对着桃树干又是一拳,这一拳使树身摇了下,也掉下来了一些枯萎的花瓣。“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谢娃娃说,边咧着红嘟嘟的嘴唇,一双女孩子一样的凤眼,斜睨着毛领子。

  毛领子长一张轮廓分明的长长脸,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目光明亮、深邃、狡黠,笑起来露出一口很洁白的牙齿。他对一个戴眼镜的小兵说:“程眼镜,你也试试你的拳头。”

  程眼镜戴副眼镜,是个模样俊逸的小青年,程眼镜见谢娃娃也能把树身打得摇动,就走拢来,摸着桃树干,思谋的样子。谢娃娃说:“程眼镜,你打呀,试试力气。”

  程眼镜不急,先活动了下四肢,又把手臂抡了三下,这才对着桃树干一拳挥去,桃树干晃了下,他自己也叫了声“哎哟——”

  毛领子笑起来,笑得转过了背,又转过来,开心地对程眼镜说:“程眼镜,你那几两力气,一拳打在日本鬼子的脸上,日本鬼子还以为你是替他打脸上的蚊子。”程眼镜揉着打痛的拳头,咧着嘴,见从营房里走来的童大嘴站在一旁同情地睃着他,边一脸嘲笑,便说:“童大嘴,你别笑我,你来试一拳看。”被称作童大嘴的小伙子长着颗圆头,脸上,上嘴唇略厚,生一对乌黑的眼睛。

  童大嘴走过来,打量几眼桃树,爱昵的样子拍拍桃树干,望眼大家,这才一个马步站稳,右手抡了几下,一拳打在桃树上,桃树干发出砰的一声,他自己也像程眼镜一样叫了声“哎哟”。

  毛领子和苏豆壳笑得按着肚子,弯着腰。毛领子跺下脚说:“童大嘴,我会笑死去。”

  苏豆壳也说:“我也会笑死去。”钩鼻子同情他道:“没事,童大嘴,你平常练练,再打,拳头就硬了。”谢娃娃昂起漂亮的小脸蛋答:“对,拳头是练出来的,又没有人天生是武松、鲁智深。”

  程眼镜嘿嘿嘿笑,笑得声音很好听,边说:“不怕不怕,现在打仗是用枪不是用拳头,枪机一勾,对方就倒了。要真是古代,我们就得学武艺,武艺不精,当然打对手不赢。”

  童大嘴说:“那是,我不怕,看见日本兵我用枪打。”黄抗日走出来,盯着这几个长沙伢子,他们都长得很英俊,人也特别活泼、聪明,便想这些学生兵应该坐在教室里读书才对。“很好,”他说,“想打日本鬼子,思想是好的,很对。这证明你们的老师没白教育你们,但是,你们更应该在学校里读书。”

  “班长,你去跟连长说,让我们打日本鬼子吧。”毛领子说。钩鼻子也满脸诚恳的样子瞅着班长:“班长,我也求你跟连长说一声,我从小就讨厌做饭,我愿意到最前沿的阵地上打日本鬼子。”“很好,”班长说,“我会跟连长说的。”“什么时候?”苏豆壳急忙问。

  班长说:“不急。”“还不急?”毛领子尖声叫道,“国难当头,能不急?”班长斜睨着毛领子:“连长让你们先在炊事班锻炼一阵。”

  童大嘴叫了起来:“班长,我来当兵,是来打日本鬼子。我父亲要我替他杀五个日本鬼子,因为我叔叔——我叔叔真是个很好的人,在日本鬼子第二次进攻长沙时死在日本鬼子的枪下。我哥当不得兵,因为他脚跛,他要我替他杀三个。我们街上住着个老师姓王,王老师见我要当兵了,碰见我,很客气地握着我的手,也要我替他杀两个日本鬼子。你想我欠这么多债,还在这里洗菜、煮饭、端锅子,我怎么能还清?”

  毛领子扬起白净、俊逸的长脸,插话道:“班长,我们老师也要我替他多杀几个日本鬼子。还有,我舅舅就是于前年的长沙第三次会战中被日本人打死的,一颗炮弹把我舅舅的胸部炸了个很大的洞,很惨。我舅妈要我替他多杀几个日本鬼子,为舅舅报仇。我们都欠了一身债务呢,班长。”

  班长听他们说话,再次觉得他们都是大男孩,真应该好好地坐在教室里读书,而不是当兵。“哦,”班长望着毛领子说,“那你是应该为舅舅报仇。”

  童大嘴说:“班长,让我在炊事班干,那我的债怎么还得清?”“会还清的,”班长严肃着疲惫的脸说,“这事,你不能操之过急。”“班长,求你跟连长说说,”童大嘴恳求道,眼睛里也是乞求,“我答应了我的老师和父亲,还有我哥哥。因为我要为我叔叔报仇。”“我会跟连长说,”班长接受他的恳求说,觉得这个童大嘴实在太天真了。“不过,你现在的任务是洗菜。”童大嘴尖声叫道:“班长,还要我洗菜?”班长跌下脸来:“今天你洗菜。”童大嘴指出说:“我是来打日本鬼子的。”

  班长望着一脸气愤的童大嘴,不急不慢地说:“先洗菜,再打日本鬼子。”“那我呢?”毛领子问,“我是不是可以摸摸枪了,班长?”班长盯一眼毛领子,“你也去洗菜。”毛领子很不情愿道:“班长,我也要洗菜?”班长烦他们了:“是的。都去洗菜,我命令你们。”身为班长的黄抗日想,这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孩子,他们并不知道战争有多么残酷、可怕。在他们白净、英俊的脸上有很多想象,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色彩充满了他们的脑海,不是一只帆而是无数只帆在他们的脑海里飘,因而把战争看成了蜕变的游戏。他看着一心要为叔叔报仇的童大嘴,这是个身体健康的小伙子,从他气色红润的圆脸上看,他从小一定生活得好,家里一定不缺穿、不缺吃。他看着要为舅舅报仇的毛领子,这真是个漂亮的小青年,一张脸蛋十分俊逸,双眼炯炯有神,说话时,眼睛里始终带着嘲弄和狡黠的色泽。再看谢娃娃,长得就像个姑娘,比女孩子还要好看,一双凤眼饱含小姑娘的柔情,笑声也是女孩子的味道,听上去十分悦耳,怎么看都不像个男孩而像个年轻、俏丽的姑娘。还有瘦长的苏豆壳,也很俊,只是脸上生了些痘痘,还有一脸快活的钩鼻子和喜欢与人打闹的程眼镜,都还是天真无邪的大男孩!他们全是未来的人中俊杰,但现在他们还太稚嫩了,嫩得就像豆芽菜,一掐便会断,凭什么批准他们来打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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