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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内外》 作者:张帆

第4章 罗瑞卿在军调部(2)

  罗瑞卿热情接待了学生代表,他愤怒谴责美国兵强奸北大女学生沈崇,赞扬了学生的抗议行动。当他手拉手送学生走下楼的时候,在楼梯口,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哟,李逸民,在这儿又碰上你。你怎么来的哟!”

  “坐美国飞机来的。”

  “来了几个人?到哪儿去?”

  “连胡耀邦在内,共4个人,到新四军工作。”

  “来北平,可以到外面看看,但要小心。现在我和这10几位青年谈谈沈崇事件。你别走了,晚上10点,到我房间来。我派警卫员叫你,有事跟你谈。”

  晚上,李逸民来到军调部3楼房间。

  “你们谁也不能去南方。热河走廊紧张,他们3人回承德,你留下,到执行小组朝阳第二十六小组任我方代表。我已经和领导谈过了。”罗瑞卿看到李逸民思想上毫无准备,便对他说,谈判也是一场严重的斗争,要坚持原则立场,方式要灵活。至于具体办法他并没有细说,而是谈了刘伯承将军在一次谈判中的情况。

  罗瑞卿说:“2月26日,刘伯承同志率20人到新乡参加停战执行小组的谈判。他沿途看到国民党调动频繁,十分气愤,他指出:‘这哪是停战,纯粹是缓兵之计嘛!’在谈判时,他嘲讽国民党代表说:‘你们这里有一股味。’对方不解其意,问是什么味。刘伯承同志回答:‘火药味!’你参加执行小组谈判,千万不能麻痹,鼻子不能堵塞。”

  李逸民1925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早期从事爱国学生运动和革命武装斗争的老党员。他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和南昌起义的积极参加者,1927年,南昌起义失败后,他到上海被捕了,在国民党监狱度过整整10年。敌人用尽了种种办法,却始终弄不清他的身份,最后以军事犯判处他无期徒刑。他带着一副15斤重的大脚镣,蹲过上海漕河泾监狱、苏州军人监狱和南京中央军人监狱。他是狱中的****支部委员。牢房8平方米,住着10几个犯人。吃、喝、拉、撒、睡都在里边,臭气冲天。臭虫、跳蚤、虱子多如牛毛。吃的是发霉的饭。为争取改善这种非人的待遇,保存革命力量,他领导犯人进行顽强的罢饭斗争。敌人派来宪兵镇压,把他吊在柱子上,严刑拷打,他不哼一声,表现了坚贞的共产党人的气节。敌人把他放下来,他已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狱中难友时,说出了他心底的最强音:“一个共产党员如果不战斗,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他认为共产党人应当真正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个共产党员,在广大人民生活没有普遍改善之前,不应该去谈什么个人享受。如果要进天堂,应该把天堂的大门打开,让人民群众先进去,而共产党人留在最后。”

  罗瑞卿在延安就知道李逸民的英勇事迹和革命气质。延安整风时,康生搞了个所谓“抢救运动”,对李逸民进行了监视。他的妻子也受到审查。李逸民被选为“七大”代表,却不能参加预备会,他苦恼极了,但他并不为此患得患失而对党离心离德。他认为那就不能算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最后,党终于对他在狱中10年的表现,作出了正确的结论,他光荣地出席了“七大”。这样一位忠贞的革命者,做谈判代表是最适合不过了。

  “你的英文没忘吧?”罗瑞卿端详着这位对党无限忠诚,敢于斗争和善于斗争的勇士,问道。

  “看还可以,发音不行。”李逸民有些腼腆,嘴边现出了微笑。

  原来,他在狱中,除了领导斗争,锻炼身体之外,还抓住一切时间读书。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只要能抓到书,他都学习。监狱里只能收到英文版《密勒氏评论报》,他想从这份报上看党和红军的消息。于是决心从ABC学起,自学英语。不久,他能借助字典阅读了。从报纸上他看到红军长征的消息便把它记在地图上,然后把各点连接起来,画成了红军长征路线图。为此,他十分高兴,但却遭到了一顿毒打,险些丧失了性命。他做了一首诗,诗中有两句说:“劝君莫为青春惜,行见世界满地红。”坚信革命必定胜利。

  “我作为谈判代表行吗?”李逸民问。

  “行。怎么不行?国民党代表的谈判办法,是打麻将,损人利己,两面三刀。你要坚持原则,注意斗争方式。讲事实,讲道理,讲分寸。”罗瑞卿说,“美方代表、国民党代表都是上校军衔,因此,你也是上校军衔。”

  “上校多大?”

  “上校佩带3颗星,你今晚就打扮起来,明天在协和医院开会。这就算到职了。你到东安市场买一副上校白牌牌,再买一点日用品,我给你找一套料子服,5元钱。其他衣服、文具日用品,你去找我的秘书。不能就一套衣服,还得有换洗的呀!”罗瑞卿干脆利落地下达命令,“以后,你有情况就地报告冀热辽军区。”

  第2天,李逸民穿着一身毛哔叽军服,戴着一顶大盖帽,打扮起来。罗瑞卿一见,笑着说:“蛮像国民党军官,衣服不够再给你找。你应该懂得礼貌,进房要把帽子摘下来。”

  就这样,李逸民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和国民党代表、美国代表进行面对面的斗争。

  有一天,李逸民和美国代表饭后散步,美国代表忽然讲了个笑话:“有个地方起了火,只有3个消防队员,3个水桶,而无自来水管,你说,能救得了火吗?”“当然救不了。”“对了,我说的就是这么个故事。”美国代表笑了。李逸民等着他往下讲,但美国代表再也不说话了。

  夜间,李逸民怎么也睡不着。他感到美国代表话中有话,颇为蹊跷,分析国民党可能要进攻晋察冀,聂荣臻司令员已经发出了警告。于是他把翻译找来,要翻译找一下美国代表的翻译,对证、探听一下消息。

  翻译回来说,美国翻译证实了南京已下令,石觉的第十三军两周内做好准备,要进攻承德。

  “原来如此!立即报告冀热辽司令部。明天要求开执行小组会议。”

  第2天,李逸民找美国代表,要求开会。美方代表问讨论什么,他说:“接着谈昨天的故事,我早听到消息,国民党要进攻承德。”

  “你怎么知道的?”美国代表惊奇地问。

  “我也讲个故事。现在起火地方火大了,房子肯定要烧坏,我们3人只有3个水桶,也得去救呀!”李逸民说。

  “愿上帝保佑!上午不开会,我仔细想想,下午再开会。”美国代表边说,边画“十”字。

  “上帝靠不住,关键看你站在哪一边。如果你真为和平而调解中国内战,就应讲公道话,要国民党军队收回命令,否则就是一场大内战。我们兵也不少,光是热河就有一二十个纵队。”

  “你这一套,对前任美国代表可以,他被你弄得调离了,对我可不行。我知道你们至多有5个纵队。”美国代表冷笑说。

  “火烧起来了,你看怎么办吧?”

  “我!我有什么办法呢?蒋委员长已下了决心,连马歇尔也没办法。”

  “我们第二十六小组和承德第十一小组,一起到石觉的部队驻地平泉开会。要求他停止内战,如果他一定要打,我们也不怕。但我们执行小组,一定要尽到责任。”李逸民理直气壮地说。

  美国代表被迫同意开会。按预定日期,在平泉举行。石觉热情招待,又是宴会,又是舞会,当着3方代表的面,他发誓说:“只要有我石觉在,就不会进攻承德。”

  发誓算什么!行动戳穿了他的谎言。不到两个星期,而且执行小组的会还在进行中,石觉就按蒋介石的指示,下达了进攻承德的命令。

  李逸民得到确实情报,一面密报冀热辽军区,一面急忙赶回北平军调部报告。

  罗瑞卿夜以继日地工作,正在军调部办公室,听取杨尚德汇报。

  关于安平镇事件,美国代表戴维斯上校反复要求,请美国士兵丘克君来作证,说他已经来到休息室。我方代表不同意,认为,必须先确定双方证人发言程序。程序未确定前,不同意丘克君作证发言。。国民党代表完全同意美方建议。我方代表仍不同意,认为要听取作证,应由安平镇事件双方人员出席。后来执行小组3方代表来到安平镇现场,看到国民党军一个营在河边卧倒。 我方代表责备该部长官道:“你们要消灭执行小组吗?”

  他回答说:“怕****袭扰。”

  我方代表训斥他:“小组来调查,怎么会有****袭扰?你们这样搞,分明是阻止小组调查!”

  后来有几个人打着小旗,来欢迎执行小组,要求惩办****祸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几个逃亡地主。当地农民代表拿着安平镇事件经过的报告,人证、物证都说明是国民党军队进攻,使得国民党代表哑口无言。美国代表也无法辩护了,只好说:“调查结束。”

  杨尚德刚汇报完,李逸民就走进来,说:“我有重要情报。”罗瑞卿说:“好哇!我们谈完了。你从热河走廊来,杨尚德从冀东走廊来,这两个走廊战略上可重要哪!日军就是先占领这两个走廊,切断伪满与华北的联系,以此作跳板,侵略华北的。现在美、蒋也学日本这套战略。李逸民同志,你带来什么问题和建议?”

  李逸民放下手中的文件包,说道:

  “听说美国把国民党精锐部队运到东北之后,马歇尔就要调任回国。行前,他将去南京,和蒋介石密谈。”

  “这项情报重要。还有什么?”罗瑞卿问:

  “石觉的第十三军进攻承德的命令已下达。执行小组已无法工作,恐怕得撤回。不然安全也成问题。”

  “现在由北平军调部派出的30多个小组,都无法工作了。新乡小组的我方代表被关起来了;济南小组我方代表失去自由,电台被没收;汉口小组我方代表张文锦被暗杀;枣庄小组我方代表差一点被打死。”罗瑞卿说了一连串****代表遭迫害的事件,然后对李逸民说:“看来,美国军事调处是个烟幕,掩护蒋军进攻。现在真相毕露,军调部也无法工作了。叶剑英同志撤回延安。你赶快回冀热辽军区。”

  李逸民站起来,还没走出门,罗瑞卿又把他叫回来。

  罗瑞卿打开一份地图,指给李逸民说:“这是旅顺口,它是一把刀子。沙俄侵占我国海参崴之后,就占了我国东北这个唯一的不冻良港,使它的军舰进出太平洋,不必都绕着大西洋。1905年,日本偷袭这个军港要塞,俄国舰队从波罗的海绕道非洲来援,被打败了。日本打败了比它大60倍的沙俄,提出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华北,欲征服华北,必无征服满蒙。这是日本的国策。但是,今天形势不同了。……”

  “这是历史。”

  “当然。但是历史的教训,是不应忘记的。冀东、热河两个走廊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孔道,对此,我们要认真对待。”罗瑞卿十分严肃地又说:“军调部我方代表撤走后,留在南京、武汉、重庆的代表,也要被迫回延安。蒋介石已宣称,今后如再发现****党员,即作匪徒、间谍治罪。”

  “你到哪里去?”李逸民关心地问。

  “我也要撤离军调部,回张家口去。”罗瑞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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